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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纷纷跟着,黄琬磨磨唧唧的走在后头,但是在临出大堂之前,却是冲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小厮打了个手势。那小厮心领神会,没有跟出去,而是一溜烟儿去了后堂。
一行人随着董策开始向西城门走去,到了西城门,顺着马道上了城墙。得胜堡的城墙论起高大坚固程度,在整个大同镇也都是数得着的。高达三丈八尺的城墙,比之大同镇城也仅仅是逊色一点儿而已。
登上城墙,董策四下里瞧了一眼,忽然眼睛一亮,径直朝着一处走去。
而瞧见他走去的那个方向尽头的东西是什么之后,黄琬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不自然起来。
董策的目标是摆放在城墙上的一门大炮。
说起来,这还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见到大炮。当初在澄城县的时候,澄城县是没有大炮这种武器的,毕竟在明朝末年,像是这种重型火炮,是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一般的县城是不会有的,只有在一些边防重镇才有。
董策走到那门大炮身前,仔细打量着。
这门大炮长度大约是在两米半左右,看着炮壁的厚度,应该不是特别的重。大炮安放在炮架之上,木质的炮架上,有转向装置,想来这大炮的炮口,应该是可以四处转动的。这大炮的炮口比较细,大炮的腹部则是比较粗大,而在腹部一侧,开有长长的口子。
董策一看见这口子,便知道这大炮是什么了,毕竟他对明朝末年的炮,还是非常有研究的。
这种腹部一侧有口子的炮,是佛郎机炮。那长长的口子,是用来装填子铳的。
佛郎机炮算得上是比较早期的滑膛加农炮,是后装填的,也就是说,它的炮弹不是从炮口塞进去的,而是从大炮的腹部装填进去的。佛郎机炮不是直接发射炮弹而是发射子铳。
这门佛朗机炮明显看起来还比较新,大约有八成新左右的样子,炮身之上没有一丝的锈迹,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这门大炮无论是长度,口径,还是性能,甚至是美观程度,都无法与后世那些动辄四五百毫米甚至达到八百毫米口径,长度接近甚至超过十米的超级重炮相提并论。但是此时,这门佛郎机炮上面散发的光芒,这炮身的样子,以及那种金属的质感,在董策眼中却是美丽的无与伦比,给董策一种颇为震撼的感觉。
这便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一类兵器啊!
火炮,在这个十六世纪十七世纪相交,明末清初的东亚大地上,这样的武器,毫无疑问是极其强大的力量。
当然,前提是要用得好。
董策笑了笑,回头对韩永宁道:“哟,这门大炮保存的还不错么?”
韩永宁赶紧笑道:“大人过奖了,这门炮平素里是拿油布盖着的,若是下雨阴天的话,还要拖进城门楼子里放着,而且素日里也经常打油擦拭的。今儿个阳光好,这才是把它拉出来晒晒。虽说是铜铁铸造的,但也该晒晒太阳不是?”
董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你呀,倒是会说话。”
其实韩永宁有些话没说出来,他们之所以将这大炮保养得这么好,之所以对待大炮如此用心,完全是因为黄琬的吩咐。而黄琬为什么会吩咐他们这样做呢?
韩永宁私下里猜测,这可能是因为黄琬要尽量将佛朗机炮保养的好一些,如此往外卖的时候也好出手。当然,这事儿太大,他现在还不敢说。
董策拍了拍那厚重的炮身,又是感叹般的说了一句:“不错,这大炮当真是不错。”
其实在明朝末年,所有的大炮中,佛郎机炮顶多能排到第二的位置上,在其上面还有红衣大炮。
红衣大炮,其实正确的读法应该是红夷大炮,夷狄的夷。
明朝人是从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手中,得到这种铸造大炮的技术的,或许是当初跟明朝人打交道的那一批荷兰人葡萄牙人以红头发居多的缘故,所以就多了这么个红夷大炮的名头。而到了后来,有许多官员为了彰显大炮的威严,为了气派场面,便经常让人在大炮上面披上红布,就跟穿了一层红衣服一样,于是慢慢的就转化成了红衣大炮了。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明清两朝都爱给大炮起名字,叫什么什么大将军的都有的是,披上一层红衣服,也算是寻常。
董策虽然已经来到大明朝有不短的时间了,但迄今为止,他还没有见过红衣大炮,只是从前世读过的明朝人的笔记文献中,偶尔能够窥见一些这种红衣大炮的面目。在一些明朝人的笔下,红衣大炮大的长有两丈许,重三千余斤,一炮打出,糜烂数十里。
当然,其中绝对有夸大之处,以现在十七世纪中叶,明朝末年大炮的铸造技术、科技水平,一炮打出去,三四里甚至十里地之内到还是有可能的,要说数十里那确实是有点夸张了。而且绝大部分的红衣大炮也不可能有两丈那么长,这会儿的科技水平要铸造那么大的炮,还是有些艰难的。
第995章 一零一三 佛郎机炮()
但红衣大炮肯定是普遍比佛朗机炮要大而且要大不少,这一点是没错儿的。
董策笑着向韩永宁笑道:“咱们得胜堡,这样的佛朗机炮,一共有几门?”
旁边黄琬听了,正要说话,董策却是一摆手打断了他,道:“黄大人,这个小问题还轮不到您来回答,到时候若是有什么比较大的事情,我自然会向你请教的。”
他指了指韩永宁道:“来,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是。”
韩永宁赶紧恭敬地应了一声,他低声道:“咱们按照咱们得胜堡的规制,这样的佛郎机炮,每一面城墙上都应该是有一门的,四面城墙加起来,也就是四门。但是……”
说到这儿,他微微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黄琬,而后嘴角便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董策追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现在整个得胜堡这样的佛郎机炮只剩下两门了?”韩永宁赶紧道
“哦?两门?这是怎么回事儿?!”
董策顿时脸色一变,寒声问道:“其他那两门炮难不成让你们吃了?”
他自然知道韩永宁是什么意思,只怕那两门炮之所以消失,和黄琬关系很大,而韩永宁这样说,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收拾黄琬提供一个证据和借口。
董策心中暗自夸奖了韩永宁一句:“这人倒还真是个知情识趣儿的。”
只不过他此时心中虽有得意,但更多的却是愤怒,是对于那两门大炮消失的愤怒。
黄琬当真是该死,竟然连这等军国重器都敢贪墨!
是以,董策的愤怒倒的确不是装出来的。
“这个……”
韩永宁迟疑了一下,但是想想自己已经投靠了董策,而且刚才既然已经说出那么一番话来,那么和黄琬之间就再也没有什么缓和的余地了。再说了,黄琬都落魄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必要跟他缓和关系?
既然都说了,那干脆就全说了吧!既然已经投靠,那就投靠到底!
他沉声道:“另外一门炮,小的不清楚,但是有一门佛郎机炮,小的却是知道到底怎么消失的。”
他看了黄琬,此时黄琬已经是脸色煞白,气得浑身哆嗦,体如筛糠一般。
韩永宁道:“现在末将还记得那天到底是什么日子,那是崇祯七年的八月二十日,那一日,末将正在城墙上当值,黄琬大人却是突然把末将给叫去了。他告诉末将说,当日晚些时分,让末将且先别走,他自有事情要吩咐。末将听了当然遵令。”
“到了晚些时分,黄琬大人来到了城墙上,然后让末将带着手下人将一门佛郎机炮拆卸之后,装进箱子。而后,他又命令末将等将那箱子从城墙上抬了下去,下面有一辆马车正在等候,末将等人将箱子装车之后,那马车便给拉走了,黄琬大人也就走了。”
“那们佛郎机炮,到现在也没信儿,末将也不知道到底是去了哪,也不敢问黄大人。那一日末将以及末将手底下的人,就是办了两件事儿:拆卸,装车。其它的,一概不知。”
他倒是也颇为精明的一个人,把责任给推得干干净净。
董策眼睛一瞪,眉头一拧,厉声道:“韩永宁,你难道不知道私卖军国重器乃是大罪么?为何黄琬吩咐你做,你就这么做?难不成黄琬吩咐你带人去杀咱们大明的百姓,你也要去做?”
这会儿他自然是在宴席,一句话就把黄琬做的这事儿给定成了事实,让黄琬都无法辩解。
韩永宁心中先是一阵慌乱,暗道:“我这可是在给董大人办事儿,在给他收拾黄琬找借口啊!董大人为什么要收拾我呀?”
但他转念一想便是明白了,董策这是在跟他做戏。
他赶紧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末将该死,末将该死,还请大人责罚。只是黄琬大人当时乃是参将,他下的命令,末将实在是不敢不从啊!”
董策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的事儿,待会儿咱们再说!”
他看向黄琬,淡淡道:“黄琬,这事儿,咱怎么说呀?”
出乎他意料,到了这会儿,按理说黄琬婉已经该惊慌失措方寸大乱了,但黄琬此时却反而是一副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此刻面临莫大危机的人不是他一样。
看到他这个样子,董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因为他看得出来,第一,黄琬这幅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第二,绝对不是他已经看透世事无所谓了。
绝对不会是这两个原因。
黄琬既然有这样的表情,那就说明他绝对是对他自己有莫大的信心,他笃定今日自己会对他无可奈何。
到底是为什么?他的信心从哪儿来的?而董策很快就知道他的信心是哪儿来的了。
黄琬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将领指着城中某处,脸上惊慌之情,溢于言表,高声叫道:“坏了,城中走水了,走水了!”
董策脸色瞬间一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便瞧见城中一处有滚滚浓烟冒出来,其中还有火光闪烁,周围一片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似乎有人在招呼着救火。
这分明就是某一个地方着火了。
而让董策眉头深深皱起来的是,着火的地方,分明就是参将府中的某一处。
他霍然转头,狠狠的盯着黄琬,冷笑一声:“黄大人,当真是好手段,好算计,好心机啊!若是我所料不差,着火的那地方,只怕是参将府中专门用来存放文书账簿等东西的地方吧!”
“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琬顿时勃然大怒,瞪着眼睛喝道:“董策,你竟敢血口喷人?!老夫现在虽然身上没有官身了,却也不能受你这等羞辱!”
董策也懒得跟他说了,到这会儿说什么也没用,也奈何不了他了。反正这事儿是不是他干的,大伙心里都有数,董策方才一瞧那火势就觉得有点儿不对。虽说此时乃是冬天,天干物燥容易起火,但也不可能这火一下子就烧的这么大,火势突然就蹿起这么大来!
这分明就是有意纵火。
那么纵火的人是谁呢?
第996章 一零一四 毒计()
着火的地点是参将衙门,照理来说,参将衙门应该是整个得胜堡防守最严密的所在,为什么会突然着火?谁又能够跑进去放火?答案只有一个:放火的人是府中的自己人。
而董策刚来得胜堡,在参将衙门里又哪有什么自己人?府中的人,基本上,都是黄琬的人。不用说,这火肯定是他指使人放的。
而董策也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说实话,这样的手段,在明朝不多见,但是在宋朝很多见。宋朝衙门里头,小吏欺瞒上官的情况非常严,经常有小吏上下其手,府库为之一空,而后有新的上官调任过来的时候,他们眼见得亏空填不上,怎么着都弥补不过来了,生怕上官追究,便干脆一把火将这些账本什么的都烧个干净。如此一来,便无从查起了。想追究他们,也根本就没有证据,往往为那些亏空要担责任的不是他们这些小吏而是上官。
这样的事情,在宋朝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董策看史书的时候是见过很多的。但他没想到,今儿个竟然有人把这一套玩儿到他头上来了。
还别说,这法子虽然老套,但真是很管用,看现在这样子,只怕所有的账簿什么的都被烧了个干净,那董策还真就没什么证据能奈何得了黄琬了。只靠韩永宁的指控是不行的,口说无凭,除了人证还得有物证,但现在物证已经被烧毁了。
毫无疑问,黄琬这招儿釜底抽薪玩儿的确实是厉害,董策也是必须得承认,自己这次有点大意了,没想到黄琬在绝境之中竟还能反扑。
黄琬笑道:“董大人,我看您似乎也不怎么着急呀,现下参将衙门都着火了,以后这参将衙门可是你的不是我的,你怎么还不去救火?”
笑容中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董策轻轻笑了笑:“无妨无妨,放火的那人,我估计他也挺有分寸,该烧毁的肯定是留不下了,不该烧毁的,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波及。”
“救火的事,现下已经有人在做,倒也不用我去操心,我该做的,是怎么着能把放火的那个人,还有他背后指使的人给揪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寒芒,一直在盯着黄琬。
黄琬神色不由得一滞,脸上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他知道,董策肯定已经看破了这件事是自己指使的,但他有恃无恐的是,董策哪怕是知道,对他也是无可奈何。但现下,他忽然又有点儿不那么肯定了。自己不认为他能够把自己怎么样,但去年这个时候,谁又能想到董策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坐到了北东路参将的位子上呢?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把这令他不安的情绪从头脑中驱逐出去。黄琬淡淡道:“董大人,现下这交接,你看怎么办?若是没我什么事儿,那我可就告辞了。”
董策笑了笑:“黄琬大人,请自便吧!今日这交接就算完了。”
黄琬哈哈一笑,大步走下城墙。
今日他和董策这一连串的交锋,一开始的时候毫无疑问是他吃亏了,但到最后他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让董策吃了一个莫大的哑巴亏,却是有苦说不出来。
黄琬显然早就已经收拾好东西了,就等着跟董策交接完毕便离开,大约一刻钟之后,他便在麾下十余名家丁的簇拥下,离开了得胜堡。这些家丁,也是他最后一点儿家丁了。
随同他一起离开的,除了那些家丁之外,还有十几辆马车,上面装满了各式大大小小的箱子,显然,里头装的都是他这些年搜刮来的财物。
董策看着,心中有些恼火。本来,若是今日能够成功寻到黄琬的把柄,将他扣在此处不让他离开的话,他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够让黄琬把这些年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的。但那一把火烧完,让他就彻底没办法了。
黄琬走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是从西城门出去的。而此时董策等人,还在西城门上面。
出城之后,黄琬回头瞧了董策一眼,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挑衅和得意。
此时的他,心情稳定下来,他强迫自己相信,董策对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对于黄琬来说,这得胜堡中,许多财物是能带走的。但是得胜堡中的人,他能带走的,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