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大憨这么一家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并排躺着,没一个人说话。
他们其实也并没有睡着昨日天没黑就睡下了,因为如果熬夜的话,一是怕睡得晚了饿肚子,二来是因为家里根本没有灯油。这年头儿,熬夜都是个烧钱的活计。睡得这么早,现在还能睡着才怪了,他们早就醒了,但是每一个人起来,也没一个人动。
就像是死了一样。
他们当然没死。
只不过是因为,不说话不动,对于体力的消耗最小而已。朴实的农民们可能说不出这种话来,但是这类似的道理他们是明白的。不动,饿的就不是那么快。
赵大憨今年三十出头,他婆娘比他小三岁,赵大憨长的不怎么样,就是‘挺’朴实憨厚的一汉子,但是他婆娘长的却是颇为的标致秀丽,在这祠头庄村里头,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儿了。只是赵大憨却是对自己的妻子一肚子的怨气长的不错有啥用?肚子不争气!
两人成亲十来年了,赵大憨的婆娘给他生了俩孩子。
都是闺‘女’。
连着生两个闺‘女’,别说是在这个时代了,便是后世一些比较守旧的地区,风言风语也是很容易就传出来了。每次赵大憨的婆娘出‘门’,总是能听到背后指指点点的声音,连带着赵大憨也是觉得自己在其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为了这事儿,他婆娘跟两个孩子可是没少挨打。
赵大憨直‘挺’‘挺’的躺着,眯着眼睛不知道想啥,其实他在寻思着,是不是再生个娃儿,说不定这一次就能生个带把儿的男娃呢?虽说现在家里养这四张嘴就已经养不活了,但如果真生了儿子的话,他打算把俩闺‘女’卖一个,换些银钱回来。这样的话,儿子就能吃的好点儿了,说不得隔上几个月还能吃一顿白面。
想到卖闺‘女’,他不自觉的便歪脑袋往右手边儿看了看。
他在四个人的最左边,右手边是他婆娘,再往右是大闺‘女’,最右边是二闺‘女’。
大闺‘女’今年十三了,在这会儿,这个年纪都到了可以许人的时候了。而二闺‘女’也已经八岁了。这等年纪,若是放在大户人家,自然是有了自己的闺房,伺候的人,独居独处。尤其是大‘女’儿,都这般年纪了,却还跟父母挤在一个被窝儿里,说出去实在是非常不妥。
但这又有什么法子?
家里只有这么一个炕,一‘床’被子,一张毡子,难不成冻着?
这人穷到了实在没法子的境地,便什么也都不讲究了。
赵大憨往那边瞧了一眼,感受到了他的动作,他婆娘也转过头来,赵大憨厌恶的瞪了她一眼,他婆娘赶紧怯懦的低下头。俩闺‘女’虽然都是蓬头垢面的,脸上也脏,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乱’的如干草也似,由于吃不饱,身形也是干瘦,但若是仔细看的话,便是会发现,这俩‘女’孩儿,出落的还真是‘挺’清秀。
许是继承了她们母亲的优势,现下都是小美人儿坯子。赵大憨看了一眼暗自点头,心道这大闺‘女’到时候给洗的干净些,许是能多卖几个大钱。又捱了得有一个多时辰,赵大憨实在是扛不住了,肚子里头一阵阵的往外泛酸,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像是蚂蚁一样啃噬着他的身心,这种饥饿,虽说还远远没有到达极点,却已经是引发了他巨大的恐惧。大约在两年之前,家里断了粮,他饿了整整三个月,每天连糠菜都只能吃上一小把,那种饥饿的感觉,几乎让他恨不能把自己的手脚都剁下来生吃了。
第486章 四八五 暴虐()
这种情绪一泛上来,他立刻就受不了,踢了踢旁边的婆娘,有气无力道:“做饭去。”
这个点儿做饭吃饭的话,就能捱到黄昏时候了,到时候吃了直接就睡,晚上就不会怕被饿醒。
‘女’人细细的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爬了起来。
而正在这时候,忽然‘门’被重重的一脚踢开了。
这一脚力道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门’板直接被踹飞了,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外面的光立刻照‘射’进来,被这巨大的声音所惊吓,赵大憨四人发出一阵惊恐的叫声。
这会儿赵大憨的婆娘刚做起来,她上半身穿着一件儿破破烂烂的黑布褂子,上面已经打满了补丁,不知道已经经过了多少年,有的地方都已经开烂了,成了一缕缕的布条儿,看上去便是让人感觉寒酸。衣服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这是长久不洗导致的,只要是一洗,这衣服就得散了。
衣服零零散散的,‘露’出了不少皮肤,这样的衣服连蔽体都难,更别说是遮寒了。事实上也是如此,整个冬天,她几乎是不出‘门’的,也就是去做做饭,赶上天光好的时日,便站在自家‘门’口墙根儿底下晒晒太阳。虽说晋北的冬季格外的严寒,但整天缩在屋里的话,也是可以将将捱活过去的。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体内积攒的致病的各种因素可就多了,年纪再大一点儿,稍微有点儿‘诱’因,很容易便是大病一场,若是救治不当,一命呜呼的几率相当的高。
‘门’给踹开,一时间涌入的光线让他们都有点儿受不了,只是眯着眼睛看到‘门’口影影幢幢的站了几个人。赵大憨的婆娘王氏尖叫一声,又缩回了被子里头。
赵大憨抓着被角,满脸惊恐的看着闯进来的几个人。
两个‘女’儿胆小,已经是缩进了被子里面,紧紧地抱在一起,似乎这样,便是能躲过待会儿降临在他们头上的厄运一般。
几个人闯了进来,当先一个大叫道:“赵大憨,你这腌厮,欠了我家老爷的租子什么时候能‘交’上?”
赵大憨听着这声音有点儿熟悉,他坐直了身子,手遮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等待眼睛适应了光线,这才看的真切。
三四个汉子闯了进来,都是穿着一身黑衣,魁梧壮实,最前头那个,尤其高大威猛,两条大粗‘腿’跟大椽子也似,可不正是自己的东家,苏府的家丁头目苏二虎?
不过在下头这些佃户百姓们,都是管他叫苏二爷的。
前段时间收租子的时候,苏二虎来过这祠头庄几次,赵大憨自然是没捞到能说上话,但也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他记‘性’还算是不错。这会儿仔细一看,便是认了出来。
苏二虎冷冷的看着满脸惊恐的赵大憨和他的婆娘,冷笑一声,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赵大憨,你欠我家老爷的租子,啥时候能‘交’上!”
仔细的‘挺’清楚了这话里的内容,赵大憨立刻就傻了。
“租子?啥租子啊?不是早就‘交’了么?”
他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由于恐惧浑身都颤抖起来,他本能的身子往前倾了倾,腰板儿塌了塌,脸上陪着讨好的笑,道:“苏二爷,俺,俺家的租子,不都是‘交’上了么?那一日,好些人一块去的,俺们都去蓑衣渡‘交’的,二爷,二爷你也是见过的。”
他显然是极为的害怕,牙齿都磕磕碰碰的。
他自然是知道苏二虎这人的,这几个月以来,这厮是蓑衣渡苏府的家丁头目,也是里头的第一号打手。从小跟着他老爹练淋尖踢斛练出来的一身好‘腿’法,双‘腿’粗的跟大户人家的房梁椽子也似,一条‘腿’上怕不得有几百斤的气力。
不但有一身好武艺,下手也是极为的凶狠。自从他当上了苏府的家丁头目之后,这下乡催‘逼’租税的活计,便是他开始带着人做。只要是下面的百姓或者是佃户稍有顶嘴的,立刻便是一顿毒打。这些日子以来,被打伤的怎么说也有十七八个,给活活打死的就有三个。
这乡野之间消息流通虽然慢,但是这等事儿,却是流通最快,传播最迅速的。
最近一个给打死的,不就是杨黑旺么?他的事儿大伙儿都知道了,听说是给苏二虎一脚踢死的,那一脚下去,‘胸’口都塌了,骨头都从‘肉’里头刺出来了。
真真是惨不忍言。
在此之前,赵大憨还有其他人也谈起过这事儿,语气是轻松的,调侃的,甚至是还略带些恶意的庆幸毕竟是事不关己,而且谁
让你招惹苏家的人来的?打死也是活该!
冷漠而麻木,不过如此。
可是当这件事真正降临到自己头上,当高大魁梧的苏二虎带着一群凶神恶煞一般的壮汉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赵大憨终于知道了当初杨黑旺的滋味儿。
苏二虎抱着胳膊斜睨着赵大憨,他贪婪的眼光在脸‘色’苍白,吓得瑟瑟发抖的王氏以及缩在被窝儿里的那两个闺‘女’的身上扫过,嘿嘿冷笑一声:“谁说你‘交’了?府上的黄册上没写,县里的黄册上也没写。你们当日‘交’的税,都给那些天杀的贼人抢走了,没有入库,这就不算事完税!没完税,谁说你‘交’上了!?嗯?”
他上前两步,一伸手,把那硬的跟铁一样的被子一把起来扔到了一边,又是吓得赵大憨一家人一阵惊慌的喊叫,两个闺‘女’都带上了哭音儿。
苏二虎却是呸的一口痰吐在了地上,心里大失所望。
他本来以为先开被子少不得能在眼上占些便宜,却没想到被子下面四个人挤在一起,身上却都是穿着衣服,尤其是两个闺‘女’,身上裹巴着几块看不出颜‘色’来的破布,却是没‘露’出一丝肌肤来。
姐妹俩抱在一起,发出一阵低低的哭声,把赵大憨吵得心烦,怒骂道:“别他娘的哭了,两个丧‘门’星,赔钱货!”
“喝,‘挺’威风啊!”
苏二虎脸上满是讥讽嘲笑:“说吧赵大憨,啥时候能完税?”
赵大憨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满脸哀求道:“二爷,俺,俺真的完税了啊!”
“老子说你没完就没完!”
苏二虎瞪着眼珠子吼道:“不单单是你这一家,整个祠头庄村儿的所有佃户,都没完税。老子今儿个过来,是要一家一家挨个儿催‘逼’的,你这是第一家而已!”
说来也是奇怪,赵大憨一听这个,心里面那股子愤愤不平之气,立刻便是削弱了许多,浅淡了许多。
苏二虎看起来是个莽撞的粗豪大汉,实际心思颇为的‘精’细,说话上也是颇为讲究技巧。国人素来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因此一听这话,多半心里就平衡了许多。
“说,到底能不能‘交’的上?”苏二虎又是一声吼。
赵大憨哭丧着
脸道:“俺,俺真是拿不出来啊!家里的粮食都‘交’了税,哪里还有余粮?”
“哦?没有余粮?”苏二虎一声冷笑:“那我倒是要瞧瞧,你们这些日子,都吃什么,喝什么!”
他一摆手,后面跟着的几个家丁立刻如狼似虎一般的扑了上来,开始在赵大憨家里翻箱倒柜。
破破烂烂的竹筐被扔到了地上,里面掉出来一个布袋子,一个家丁把布袋子翻转过来,于是大量的糠麸被抖搂到了地上。
这种稻、麦、谷子等作物的子实去壳之后剩下的淡棕‘色’的一层壳,其实乃是种子的皮层和胚芽,这玩意儿可以吃,但是一般百姓家里主要是用其来做喂养家畜之用。因为这玩意儿实在是他粗糙了,粗糙到了难以下咽的程度,吃这玩意儿就跟吞沙子和碎石子儿的‘混’合物一样,嗓子被拉的疼得要死,而且咽下去之后肚子也难以消化,会很难受。
不过真要是饿到了份上,也就不会管这些了,在这个时代,乃至于接下来的数百年中,糠在农村都是穷人们的食物之一。
正所谓糠菜半年粮,把糠和地里的野菜‘混’在一起,再稍稍加上一些粮食,这就是这个年代很多百姓的饭。像是赵大憨家里,常吃的就是把野菜、糠和面‘混’在一起,贴的死面饼子,里面一点儿油都没有,味道极其怪异,吃得人直想吐。
不过这样‘弄’的话,本来只能吃十天的粮食,可以凑活着吃一个多月,好歹能捱着活下去。在大灶火上的锅里架子上,还放了三四块这样的饼子,也给搜出来来了,不过苏家的家丁顿顿都是吃的白面馒头发面的烙饼,时不时还能吃到‘肉’菜,哪里看得上这玩意儿?几个饼子给搜出来扔在地上,一个家丁嘿嘿笑着,伸脚一用力,便是把饼子给碾得稀烂。这时候王氏却是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了气力,她喉咙中发出一阵低低的吼声,像是一头凶猛的母老虎一般,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扑在地上,便去抢那饼子。不顾这饼子已经给那家丁踩得稀烂,她把烂烂的饼子拿在手里,跟宝贝儿一样仔细的捧着,还把地上的碎末都给捡了起来。
第487章 四八六 家蛇()
那家丁方才被她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凶狠神态给吓了一跳,竟是忘了动作,这会儿醒过神来,顿时是恼羞成怒。他抬起脚便是向着王氏没头没脑的踹过去,王氏给踹的缩在地上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尖叫哭喊,只是无论如何,却是不放松手里抓着的那点儿饼子粮食。
那家丁一边叫骂一边猛踹,赵大憨在一边看着,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心里又急又气,只得是发一声喊,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两个孩子早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抱在一起哭的厉害,一时间屋子里哭声震天,愁云惨淡。
苏二虎几个人却是不管不顾,依旧是翻箱倒柜,也把屋子里仅存的那点儿家伙事给砸了个稀巴烂。
一个家丁把盖着陶罐的那箩筐掀开,喜道:“二爷,里头有粮食。”
“嗯?粮食?”苏二虎去看了一眼,不满道:“他娘的,才这么点儿,算了,再小也是块儿‘肉’,装起来吧。”
“是。”
那家丁应了一声,把里面的粮食倒出来,用一个布袋子装乘了,这些粮食也就是六七十斤的样子,装进去之后这个袋子还是瘪瘪的。
赵大憨看到最后的一点儿粮食也被收走,哭声更大了些。反倒是王氏,此时却是表现出来了似乎是求生本能一般的勇敢和凶悍,挣扎着要去抢那些粮食,结果被那家丁又是狠狠的拳打脚踢了一顿,蜷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只是痛叫。
家丁们搜出粮食来之后并未驻守,苏二虎冷笑道:“接着搜,这些穷骨头,一个个‘奸’贼的很,还不知道藏了多少。”
其中一个家丁把灶台和墙壁夹角的柴火给‘抽’了出来,想看看里头藏着什么东西,但是他脑袋一探,往里头看了一眼便是一声惊叫,连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咋了?瞧你这孙样儿,见鬼了?”苏二虎皱眉骂道。
“长虫,长虫……好大一条……”那家丁臊得满脸通红,他却是个怕蛇的,指着墙角道。
说话间,一条长虫便是从那墙角旮旯里游了出来,看到这么多人,它似乎也是受到了惊吓,吐着信
子,身子一盘,示威一般的看着众人。
大伙儿定睛一看,便是放下心来。
这蛇头部有“王”字样的黑斑纹,鳞缘是黑‘色’的,中央则是呈现出一种的的黄‘色’,看上去就跟油菜‘花’也似。蛇身大致呈现处一种黑黄‘色’,而在其前半部分,每隔不到一寸就有一圈儿黄‘色’的横斜斑纹,到体后段逐渐消失。这样的斜纹,足有三四十条之多。腹面为黄‘色’,并伴有黑‘色’斑纹。
他们一眼便瞧出来,这蛇叫菜‘花’蛇,乃是北方一种常见的蛇类,因其脑袋上有王字样的黑斑蚊,所以又称为王蛇。这玩意儿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