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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但凡能做到这个位子的人,岂会没有深沉心机,毒辣手段?
他是宣大总督,是整个山西、大同、宣府三镇三抚之上的最高主持者。三镇三位巡抚,三位总兵,十数位兵备道,数十位参将,数百位游击、守备、操守,数以千计的千户,数十万大军,所有人,都要听从他的命令。
他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无论哪一个职位,都比董策高了不知道多少。
在高高在上的他的眼中,董策怕是比一直小蚂蚁也抢不到哪儿去。而现在的事实就是,董策仅仅靠着手里的这点儿力量,也是根本就无法和杨嗣昌抗衡的。一旦杨嗣昌要他死,他唯死而已。
别说是他,便是他现在最大的靠山,冀北兵备道刘若宰,在杨嗣昌眼中一样是不入流的小角色。
他要收拾董策,有的是法子,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一句话吩咐下去,自然就有下面的人替他做了。保证是天衣无缝,让董策死的不明不白。
史载,这位宣大总督可不是个心胸宽广之人。
若是让董策和他结怨,董策宁肯选择放弃这家店铺,就当这趟阳和城未曾来过,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事儿。相信若是刘若宰在此的话,定然也会让他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不是懦弱,而是衡量自身实力和对方实力之对比之后,做出的无奈之举,不得不为之。力量不足的前提下还和人硬抗,那真就是找死了。
董策吁了口气,忽然响起数月之前自己帮着刘若宰剿灭了侯家伟那一伙儿乱贼之后,那一日刘若宰把自己招到兵备道府中说的一番话。
“你那官身,给你报的升阳和卫指挥佥事,被人给拦下了,不是什么大岔子,也不是诚心要为难你。只是这些人上下其手惯了。你明白?”董策心中忽的一动,也许,这是个机会。
第276章 二七五 算计()
他立刻站起身来,沉声道:“王通。d——m”
王通就在门外站着,闻言推开门:“大人。”
董策刷刷刷的写了一张条子,递给王通:“你立刻带着人,回磐石堡,找苏大成取五千两银子来。”
王通心里一震,情知必然是有大事要发生了,若不然董策绝不会如此。他顿时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沉甸甸的,毕竟是五千两银子,这辈子,他可还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经手这么多钱。
他接过条子,重重的点点头:“属下遵命。”
董策笑笑:“小心些就是,没什么。”
王通点头应是,自下了楼去。
这一次跟着出来的有忠字都除了董忠康和董忠庸之外的十四个人,以及一个董勇振,王通带走了六人。嘱咐其他人一定要保护好大人安全之后,便是去寻店伙从马棚子里取了马,又叫伙计拿了些方便在路上吃的面饼随身带着。出了悦来客栈,一路出了阳和城。
他们到了城外僻静地界儿,便是在脸上涂上了旱獭油,然后又围上了厚厚的布巾,既可以遮挡寒风又能防沙防尘。
这一次他们涂抹的不是牛油羊油,而是旱獭油。冬日北地苦寒,冷风如刀,尤其是在马上高速行驶中,那寒风更是跟刮骨钢刀也似,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把脸上冻得都是皲裂的伤口,一道道的血口子。是故要涂抹油脂防寒,而最好的一种那便是旱獭油。旱獭油不容易干,维持的时间很长,比牛油羊油猪油都要好的多。
当然价格也就贵,不过董策进了阳和城之后,立刻就派人买了不少。对于冬日经常要外出的他们来说,这可以说是必备之佳品了。
所谓旱獭,其实就是土拨鼠。
这种跟大猫和小狗一般大小的啮齿目松鼠科动物,足可以长的九斤多重,大的更是可以到达十二三斤,将近两尺长。旱獭一日能吃十斤蔬菜水果,这等进食的能力,自然长的也就是肥肥胖胖的。肉质极为的鲜美,油脂也非常丰富,旱獭皮也是不错的皮草,可谓是浑身都是宝了。
不过这玩意儿并不好逮,尾巴很有意思,手脚短短胖胖的,再加上嘴巴前头有一对儿长长门牙,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一副痴肥的样子,实则非常之机警。它们在进食的时候不仅会经常察看周围情况,还专门有负责放哨的。
不过再狡猾的狐狸也敌不过好猎手,正如其名字一般,土拨鼠擅长且喜爱在地里打洞,通常洞穴都会有两个以上的入口,以策安全。多数都在白天活动,喜群居,善掘土,所挖地道深达数米,内有铺草的居室,非常舒适。它们不贮存食物,而是在夏天往体内贮存脂肪以便冬季在洞内冬眠。旱獭的洞口较大,且洞外有旱獭常走的路痕迹。
有经验的猎手很容易就能分别出旱獭的洞穴,找到一边入口之后,就能在不远处找到另外一个入口,然后两头儿一堵,点了柴火洒上水,压着火儿,用浓烟一薰。要么给直接熏死,要么就是熏得晕头转向的出来,一棍子就给敲死了。
旱獭在山陕地界儿是不大有的,蒙古大草原上却是很多。旱獭油,旱獭皮,基本上都是塞外蒙古那边儿运过来的,是以不好买而且价格贵。
做好了防护准备,一行人策马而去。
……
而就是在他们出城的同一时刻。
阳和城灯笼街。
两个人从一条巷子口拐了出来,晃晃悠悠的往街口笋鸡粥铺的方向行去。
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乍一看是二十来岁,但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此人长的老成,实际年龄怕不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他长的颇为的俊雅,身上穿着一身玄色直缀,外面披着雪白的狐裘披风,脚上蹬着皂靴,头上戴着一顶硬胎平顶六合一统帽,乃是上等的黑夹红缎子,用石青锦缎缘其边。
腰间还挂着一把铜吞口的宝剑,看来是一位有功名的读书人。他的行止非常优雅,透着一股子贵气,显然不是暴发户,定然家教是极好的。
身材高挑,容貌俊秀,再加上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富贵逼人,顿时便是惹得街边过去的那些女子频频注目。这位年轻公子也是潇洒落拓的性子,见到有人看他便看过去,脸上也是露出挑逗的笑,贼忒兮兮的,惹得那些女子一阵阵的脸红。
只是他似乎瘦了一些,而且脚步也太过虚浮了这一点,一看就知道是沉迷女色,床第间太过荒唐导致的。
跟这位富贵逼人的年轻公子相比,他身边那位就黯淡无光的太多了。他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中等,长相平庸,一张略略发胖的脸上似乎始终都挂着笑意,
他穿着一身儿青色的绸缎棉服,看上去就像是那等小有身家的商人。
他四下看了一眼,笑道:“这几日,公子左拥右抱,怀中佳丽走马灯也似的换,可是享尽人间艳福啊!”
那候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张掌柜,还是多亏了你,若不然本公子岂能知道这苦寒北地,还有此等一个妙处?”
他年纪比那张掌柜小了许多,却是这般拍他肩膀,一来可见二人关系很是亲近,二来则是可以断定,他的身份必在这张掌柜之上。
那张掌柜笑嘻嘻道:“若非侯大人提拔看重,小的现在岂能在此地?公子难得来北地一次,小的自当好生招待。”
那候公子听的哈哈大笑,忽然走到大路中间,高声叫道:“本公子这数日之乐,不减王侯也!”
他忽然高声大叫,顿时把周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纷纷行注目礼,跟看疯子也似的看着他。
那张掌柜的摇摇头,他却是知道,自家这位公子却是有个毛病的:有情痴,善大笑。说好听点儿那叫好为惊人之语这也不是什么好听点儿的说法,那罪臣袁崇焕不就是好为惊人之语么?胡吹大气说什么五年平辽,结果五年时间过去了,把辽西糟蹋的一塌糊涂说难听点儿就是放荡不羁,时不时的爱发个癫儿。
只是这时候,是一定要顺着他说话的。
他便赶紧凑趣笑道:“公子,何谓也?”
这候公子高声叫道:“王公贵人们,哪怕一个个都有侍妾数百,晚上睡觉之时,众妾皆耽耽望幸,当御者不过一人尔。本公子入阳和城灯笼街,美人数百人,目挑心招,视我如潘安。本公子颐指气使,任意拣择,亦必得一当意者呼而侍我。此五日,本公子御女三十六,皆过往我不识之女子。王公大人,岂遂过我哉!”
说罢便是得意的放声哈哈大笑。
周围的一众女子,多半是此间风尘女,闻言都是沉默无言,快步离开。
那张掌柜也只得苦笑道:“公子威武,王公不及也。”
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这一番话,可是把这些女子都给骂了。不过也仅仅是不以为然而已,一群歪妓而已,算得了什么东西?骂了也就骂了。
那公子得他恭维,更是得意,晃晃悠悠跟着大鸭子似的,一边走一边大笑。
明朝末年民风开放,时人常有议论品评当朝阁老大臣等人的言语,这些高官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经常谈起的话题,言语中也是根本没什么畏惧的。当然,这个‘人们’,指的只是有功名在身,受到保护,无人敢得罪他们的读书人。他们连皇帝都敢骂,议论个阁老算什么?
一般小民哪里有这闲心思?哪里有这个胆子?怕是说一句就要给拘到官府,生死两难了。
别说是议论这些官员了,便是破口大骂的都有不少,像是万历年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夜梦神人授金’事件。
张居正死后接替他当阁老的乃是张四维,万历三年三月,当朝首辅张居正请增置阁臣,引荐张四维出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也就是说此君乃是张居正提拔起来的,张居正为何提拔他?那是有原因的,在张居正当政之时,他乃是不折不扣的一个应声虫儿,什么事儿只要是张居正拿了主意。他定然是一万个同意的。是以给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折腾的不轻的江南地主富商阶层的代表江南士子们很是看不惯他,时时嘲讽。
等到万历十年,时来运转,张居正死了,张四维即为首辅,累官加至少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这位热气腾腾的张阁老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上任之后,立刻就出了一本儿书。
书里面有一段话,讲的乃是他家祖上发达初始的前后。
万历年吏部尚书张瀚《松窗梦语》中有载:“祖家道中落……一夕归,忽有人自后而呼,祖回首应之,授以热物,忽不见。至家燃灯烛之,乃白金一锭也……自此家业大饶,后四祖继业,各富之数万金。夫暮夜授金,其事甚怪,然吾祖以来,世传此语,岂神授之以开吾家祖家业耶!”大意是,我家是怎么发家的呢?是神人给的我家白金一锭,这是我家的第一桶金,从此之后我家就富起来了!
第277章 二七六 五千两()
其实完全没必要的,虽说由于洪武皇帝格外瞧不起商人,是以导致明朝初年商人地位卑贱非常,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商人地位已经是大大提高了,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政治地位——而且他的出身也很不错,于山西为蒲州豪贾,舅父王崇古也是官居兵部尚书、陕西总督,善谈兵事,乃当朝大员。
张四维张阁老这件无聊之举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后患。
他这么一扯淡,江南士子不愿意了。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颜山农老人家是第一个跳出来了,几乎是戳着张四维鼻子的破口大骂:“你也太不要脸了,这种话你堂堂内阁首辅怎么就有脸说呢?若是放在太祖皇帝时候,早就把你全家都杀了,还能让你当首辅,宰执天下?果然是天下将乱必有妖孽!”
这件事儿在朝野之间穿的沸沸扬扬,引发了极大的争议。
最后的结果是颜山农再一次被下狱,不过这一次进的是北镇抚司的诏狱,下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骂了张四维,而是因为最后那句天下将乱必有妖孽。你这是诅咒朝廷呢是吧?
不过人家颜山农老人家子弟遍天下,在北镇抚司大狱里头过得照样不错。而张四维就倒霉了,由于这件事儿,使得他威望大跌,朝野风评很差,皇帝也对他颇为失望。
万历十一年其父病故,张四维按理应该辞去官职,回归乡里守孝。而同样是按理来说,朝廷应该‘夺情’,也就是让他不必守孝,或者是守孝时间短一些,好继续当官执政。像是张居正,其父死后,按理说该回乡守孝二十七个月,但是他用了各种手段,使得朝廷夺情,得以继续担任首辅。
一般来说,若是皇帝主动夺情,那就代表对这个官员的看重,而官员们心里也是愿意的毕竟除了极少数的孝子,在守孝和权位之间,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
但是万历皇帝没有,朝中也没有谁上奏请求夺情。
于是张四维几乎是以一种灰溜溜的姿态回家了。刚至家,后母胡夫人便死了,接着,两弟又亡。万历十三年十月,守孝期满了,他也病殁于家。
时人风气如此,这张掌柜更是知道候公子的身家背景的,出身高贵煊赫,世代公卿,乃是河南归德府名门高第,跟脚则在京师,户籍乃是金陵。是以这侯公子议论当朝王公,他倒也是不怎么奇怪。
笑了一阵儿,那侯公子又道:“除了这灯笼街,阳和城可还有什么有趣的去处?”
“说起有趣儿的去处,还真是有。”那张掌柜笑道:“城东有处悦来客栈,门口有一对联儿,口口相传,人称绝妙,公子不若去瞧瞧?”
这侯公子终归是个读书人,一听这个,顿时是来了兴趣,冷哼一声道:“走,瞧瞧去,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绝对才能口口相传。”
…………
“什么,五千两银子?”
苏大成拿着手里的条子,就像是端着五千两银子,手一直是止不住的哆嗦。
王通沉沉点头,跟相熟的老人说话,他也就少了许多顾忌:“别墨迹了,快点儿把,清点银子出库,我还着急回去呢!回去晚了,关了城门,怕是要误了大人的事情。”
刘大库在一边儿瞧着插不上话,心里暗暗道,董大人提这许多银子做什么,怕是要有大事了。
他适时的插了一嘴:“根据大人定下的规矩,只要是超过五十两的银钱出入库,除了大人的手条之外,还得有白忠旗现场为证,登记造册。”
“那就叫人去请,我在这儿等着就是。”
王通挥手叫来一个库丁:“去,给我打盆热水去。”
那库丁应了一声儿,很快便是回来,端了一盆热水放在王通面前。王通俯下身子,双手掬了一捧水,使劲儿的洗脸。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把脸上的旱獭油给洗掉。
他拿起布巾来擦了擦,长吁了口气:“舒坦,这脸上抹了油儿,油腻腻的,都快喘不上气儿来,说不出来的难过。”
说着便是脱了身上的棉袍,舒舒服服的靠在一边的椅子上,整个人松弛下来。这里乃是大库的签押房,也是苏大成和刘大库二人的办公所在,位于这座大宅子正房的一处侧屋。面积不大,里面烧了三个火盆子,虽说有点儿呛人,但是屋里暖暖融融的,穿着小衣也不冷。
苏大成端起茶壶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笑道:“你便是这等吃不得苦的性子,换成石进或是周仲,说不得乐在其中,冬日也要穿着铠甲,就算在这里行止也要端方,手还要摁在刀上,别说坐下来喝茶叙旧了,怕是板着脸一句话都不会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