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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
俟爱喜姑娘和那高大但驯服的汉子身影远去后,马尔看着一堆烂饭般瘫在那儿的冷斗儿,搔着头皮,问:“他……还没死吧?”
冷血长吸了一口气,有点心不在焉的道:“他既然那未卑鄙,要占女人的身体为行动的代价,我就击溃了他的信心,让他少害几个人。一然后他一手剥掉地上那全无斗志的人的披风往腰间一裹,向地上癞着的人道:“这件东西倒有用,你穿来好看,不如我用来实在。”
寇梁却说:“说不定,那不是他的错,如果是那姑娘主动献身,老实话,像她那么标致的姑娘,只怕谁也受不了那种诱惑的。”
冷血想想也是,叹道:“说来不是因为我镣了她的兄长,爱喜姑娘也不致要牺牲一切、矢志报仇了——可是我能不杀她的哥哥吗?”
马尔说:“现在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冷血一省,反问:“你不是要喝茶吗?”
马尔笑道:“这茶是不能多喝了,我已经在后山溪流上入满了水袋,水袋随身带,远行还怕远吗?”
冷血转向寇梁:“你不是要解溲吗?”
寇梁道:“有劳费心,此际我身轻如燕。不过,倒有一事,冷兄宜改变行程。”
冷血奇道:“怎么说?”
寇梁审慎的道:“既然爱喜姑娘懂得带人在睡莺村茶寮伏击你,那么,也就是说,大将军下令在三分半台格杀三人帮的事,已传了开去,爱喜和冷斗儿才能在这儿候着你来。有第一桩,难免有第二桩,我们都不愿见你落入大将军彀中。依我看,不如这样:还是由我们去探个虚实,你留下信物,让我们可以取信于三人帮,你也不必涉险,只要你不在一起,我俩也安全多了,这该是较稳重的办法,你看怎么样?”
马尔立时道:“我赞成,名捕也是要讲理的。现在我们两个赞同,你总得要顺从我们的意见。”
寇梁挤一挤眼道:“可不是吗?”
马尔扬一扬眉说:“当然是。”
三分半台是一块巨石,悬在岩边,其中只六成半连着土,其他部份都空悬崖外。
微风吹来,巨石还有点摇动。
巨岩上,已给厚土覆盖,上面生了几棵巨树,十棵有九棵已枯死。
巨石下,连着土的地方,有一处凹洞。
凹洞很大,来上三五千人也不会嫌挤。
在那儿,间坐着三个人,背着月光,高高矮矮的,看去正是三人帮。
马尔、寇梁潜了近去。
立刻,那高瘦的人立即警觉,叱问:“谁!?”
马尔现身,道:“我是冷血派来通知你们一些事的。”
那结实的黑小子即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是冷老弟派来的?”
寇梁也现了身,并拿着一件事物,在目下一幌:“这是冷捕头的命根儿,你不会没见过吧?”
黑小子一惊,才道:“平乱诀?”
寇梁笑道:“这你可相信了吧?”
马尔反问:“那只猫你还养活着吧?”
黑小子道:“还是那么活泼、听话。”
高瘦个子反问:“冷血叫你们来通知我们什么事儿?”
寇梁道:“一句话。”
高瘦个子和黑小子同时问:“什么话?”
这时候,忽听凹洞处传来一声轻咳。
寇梁和马尔同时说,“去你妈的!想骗咱们?入你祖宗二十八代的还不够格!”
一说完,马尔、寇梁同时出招。
同时撒腿就跑。
马尔、寇梁当然也不是初生之犊。
——能够在大将军身侧谋反且隐瞒了这么多年,自然是眉精目灵脑俐落的人物。
他们拿出来的“平乱诀”,当然是假的。
“三人帮”见过“平乱诀”,尤其是阿里,他还偷盗过平乱诀,没理由认不出来。
何况,阿里没养猫。
他养的是狗。
就是那只叫做“叭叭”的小狗。
——这样一试,什么都清楚了。
他们不是三人帮。
这是一个局。
于是马尔、寇梁立即撒走。
马尔使的是“凶神刀”。
寇梁用的是“恶煞剑”。
——“凶神刀”薄似纸刀,“恶煞剑”细如发剑。
无疑,这刀名利剑名跟它们的形貌很不吻合。
寇梁在一刹之间,至少飞射出十六柄“恶煞剑”。
马尔也在瞬间飞掷出二十一柄“凶神刀”。
他们反应已不可谓不快。
更不能说不够狠辣。
可惜他们遇上的敌手非同等闲。
那三个人正是大将军旗下三名心腹、三个杀手:
“小劈棺”唐小鸟。
“射日天王”雷大弓。
“一死百了”狗道人。
——他们原来和“一了百了”兔大师合起来。是为“狡、免、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兔、狗、鸟、弓”四大杀手,不过,兔大师太过贪色,激怒了“大出血”屠晚,因而身殁,只剩下这三名杀手,仍为大将军效命。
在马尔和寇梁暗自提防、准备出手的时候,这三名杀手也拟下杀手。
但他们想先等一等。
等冷血出现。
——他们的任务是在大将军未来之前,已清除了一切障碍,要是不能活抓冷血,当场格杀也行。
马尔、寇梁还不足以让他们暴露身份。
这这一延误,反而是凶神和恶煞,先向他们出了手。
凶神和恶煞的出手,也十分之狠。
他们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所以两个人同时攻出三十七件兵器,不是向三个敌人攻去,而是完全向着一人招呼。
那是“瘦长个子”——冒充侬指乙的狗道人。
他们准备先干掉一个,就算给截了下来,二对二,也可对着干;如果一口气想杀尽三人,到头来,恐怕连一个也杀不了了。
这一来,猝不及防,三杀手还以为两人受骗,狗道人再机灵,不死也得受重伤。
——要不是有那一声轻咳。
那一声轻咳,当然是一位早就潜伏在这里,替大将军主持大局的高手所发出来的。
那一声轻咳一起,雷大弓、唐小鸟、狗道人立即便都有了防范。
狗道人竟然一口气格下了二十一刀十六剑。
雷大弓抄起地上的刀和剑。
弯弓、搭剑、上刀,把刀刀剑剑,全向马尔、寇梁射了回去。
这个人的弓,射的竟不是箭。
——而是一切可以或不可以射的事物,是在他手下弦上射来,都成了要命的“箭”!
这时候,你才知道马尔、寇梁为什么会叫做“凶神”和“恶煞”。
他们厉啸着、狂嚎着,一面打,一面逃,一面突围,一面下杀手。
那三名杀手果然不止三个。
还有许多“朝天山庄”的弟子和食客。
这些人,不是挡不住,就是让凶神亚煞从他们尸身上跨了过去,有的人见了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连拦也不敢拦,慌忙让出一条路来。
可是有一个人不让路。
一个很瘦小、娇小、弱小的女子。
有一张异常凄艳的小脸。
她娇弱的站在那儿,予人感觉十分清强。
马尔、寇梁知道她就是乔装二转子的女子。
他们不想伤她。
更不想杀她。
所以只大喝一声:
“让开!”
一个出脚打算把她勾跌,一个出手想把她推走。
他们都不知道当年“孤寒盟”盟主蔡戈汉、“铁钉教”教主任老鸡、“夺魂旗”旗主苏素树是怎么死的。
他们都死得很惨。
惨法各自不同。
——武林中人,死得惨,也司空见惯,但像他们死得那么惨,惨得连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武林同道也不敢看、看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死法,确也罕见。
他们却都死在同一人手里。
就是这个女子。
唐小鸟。
——像一只依人小鸟的唐小乌。
可是,千万别忘了她姓唐。
她就是对同门的唐家子弟,下手也同样残毒,才犯了门里众怒,被唐门元老逐了出来,成了大将军麾下的杀手。
原本,她给唐门赶了出来,唐门其他与她有私仇的子弟,决不会让她活着,只不过,唐小鸟一出来,又拜了一人为师,她拜了师后,就算唐门高手,也不想再惹她了——她不好惹,可是他们更不愿招惹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姓燕,名赵。
——燕赵名列“四大凶徒”之一,外号“大劈棺”。
所以唐小鸟就成了“小劈棺”。
“小劈棺”唐小鸟现在却没躲开那一推一绊。
她在等着。
——只要敌人的手一沾上了她,他们就会死得比蔡戈汉任老鸡苏素树更难受更难堪更难过更难看。
——我就让你们这些臭男子知道:世上有些女子是碰不得的。
我唐小鸟就是一个。
——我是沾不得的女子。
她想。
忽然,飞跌出去的是马尔和寇梁。
马尔和寇梁跟敌人拼博的时候很凶暴,其实心底却很胆怯。
其实这也是常理,胆小的人总要装得凶悍一些,别人才不知道他胆怯。
他们给震飞出去之际,扎手扎脚的在狂吼、咆哮、仿佛这样做,就能掩饰他们的失魂落魄,敌人就不敢前来抢攻。
敌人果然没有抢攻。
待他们落地定睛时,才发现身上并没有伤,也才发现自己仿佛飞上了天原来只不过是给挥退三步,更才发现敌人不是敌人
而是冷血。
冷血并没有依约离开。
其实,他也根本没有答应离去。
他只不过是赞同了马尔寇梁的意见:
他让他们去探个虚实。
——然而,他仍尾随在后,护着他们。
其实,以冷血的性子,又怎会由得朋友为他冒险犯难,而他自己却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呢!
有些事,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做的,所以他们不会升官发财,不能左右逢源,没有富贵荣华,无法前程似锦、可是,没有了这种人,就没有了大时代,创造不出大时势,成就不了大人物。
冷血震开了马尔和寇梁。
他看了那女子一眼,忽然想起了小刀被轰污的一幕。
这种感觉很奇怪。
——自从那次之后,这种邪念时常缠扰着他。
冷血也不了解自己为何有这种邪想。
但他一向在野外、森林里长大;他也不认为有这种原始的欲望有什么可耻。
他只不过奇怪自己为何会在这时候、看见这女子时会想到这一幕。
那女子倒是嫣然一笑,充满挑衅的挑逗:“你终于还是出来了。我们等的就是你。”
冷血道:“你是谁?”
这时候,“朝天山庄”的徒众都包围了上来。
唐小鸟风姿绰约的笑了。
这时,马尔和寇梁又回到冷血身边了,到现在,他们两人还不明白这女子有什么可怕,冷血为何要甩开他们。
“我是来杀你的。”她说,“或者你倒下,或者你死去,都一样。”
冷血叹道:“怎么今天人人都非要我倒下不可?”
唐小鸟又是一笑。
她脸虽小,下颔尖秀,但颧骨却很丰润高广。
这显示出她性子很强。
但也使得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更漂亮。
然后她就在如此动人的笑靥中出了手。
她不是向冷血出手。
而是向冷血出手。
而是向马尔下手。
她并没有攻击马尔。
她只用脚一挑,挑飞了马尔腰间的水袋,水袋飞上了半空。她的手一招,霍的一声,不知什么打入水袋里,水袋炸开,月华下,万千水滴四溅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冷血忽然扯下腰间系着的花色披风,往头上一遮。
他遮挡着自己,当然还有马尔、寇梁。
这时,只听惨呼声四起。
那些水滴,溅在“朝天山庄”子弟身上,人人都惨叫打滚,身上顿时冒起了焦味和激烟。
马尔和寇梁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眼前这小女子有多么可怕。
——当然也明白了刚才冷血为何要震飞他们。
这女子竟能在霎间对四溅的水下了毒,成为极其可怕的淬毒暗器!
可是,在这时候,他们也同时看到,冷血一手撑着已冒出焦辣青烟的披风,另一手已握着剑。
剑已出鞘。
剑尖已抵住唐小鸟的咽喉。
唐小鸟脸色煞白。
白得像月色。
冷血冷沉的道:“你别逼我杀你。我不杀女人的。”
唐小鸟眨了眨眼,眼色里有惊无恐。
这时候,狗道人已潜近马尔、寇梁背后,双掌缓缓推出,了无声息。
同在这时,冷血忽然生起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野兽遇敌时的感觉。
那是什么感觉?
——那是可怕的感觉。
那感觉跟别的敌手有何不同?
——完全不同,但又太熟悉了。
冷血知道自己一定曾经历过这种感觉。
——只是,那是在什么时候呢?
他忽然听到鼓声。
鼓声来自自己的心跳。
——那鼓声仿佛催促一头洪荒以来的猛兽上了路。
而且逼了近来。
——究竟那野兽是他自己,还是敌人!?
就在这时候,“椎”的一声,一椎仿似从盘古混沌初开般、自宇宙无限终极里,飞打而来。
直取他的脑袋!
这一椎,来得像不在前,不在后,不在有,不在无,不在自性,不在他性,不在其性,不在无困性,不在周遍法界,来如其来,似在心中深处里来。
要不是冷血在招未及、椎未至、敌人未出手之前己感应到了这开天辟地破生定死的一椎,他的脑袋一定成了一蓬血花,他的剑自不然也会往前一递,将唐小鸟刺个对穿。
可是冷血己先感应到这一堆。
这一椎仿佛预先跟他订下了生死契约。
他先行收剑。
然后出剑。
回首。
椎!
他背后没有敌人。
只有椎。
他的剑就刺在椎链上。
——在椎子打中他之前的一刹。
剑断。
断剑激飞,分成两段,嵌入狗道人掌中。
狗道人发出狗嗥一般的声音,惨哼而退。
椎的链子飞断。
飞椎断了链子,余力未消,仍系在冷血胸膛上。
冷血闷哼一声,也听到自己肋骨折裂的声音,同时瞥见洞里闪出一人。
这人有一对火红的眼和惨青的脸。
他失去了椎。
椎是他仗以成名的兵器。
他击中了敌手。
他要杀他才能泄愤。
他飞身而出,马尔、寇梁立时迎了上去。
他手上还有断链。
断链一卷,就把马寇二人甩了出去。
然后他要对付冷血。
他要好好的对付冷血。
——这个曾经伤过他的敌手。
他当然就是屠晚。
“大出血”屠晚。
或者你倒下,或者我倒下,什么四大名捕,有我姓屠的,没有你姓冷的。
怎么?
他捱了我一椎,怎么还可以撑得住。
怎么精光一闪?他手上还有武器吗!?
那原来是把断剑?
他的断剑怎么使得比没断的剑还好!?
屠晚望着自己胸膛那把断剑,你看到自己的肚脐眼冒出一个人头来的样子。
然后他咕咚到了下去。
并且惨笑:“……原来倒下的还是我……你的断剑使得比不断还好……千万,千万别让我……落在他的手上……”说到这里,这个一向无畏惧的杀手,眼里竟充满了悸意。
这时候,山洞里又闪出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书生。
他的脸色就像他的袍子,惨灰灰的,但他却裹着红彤彤的头巾,唇色也异常鲜艳。
——难道屠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