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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宣璟辙也作为小屁孩被强行浇灭了气焰。
青泽道：“刚才我与师父聊起苏澈，正说她命骨不俗，想知道当年师父在楠樾遇到她时，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强行改变她命定十二年的寿数。”
隆洌额角的青筋差点爆掉两根。
青泽这永远不温不火的性子其实最让人牙碜，他犀利时你打压不下去，沉寂时你又鼓动不起来。
“苏澈命骨如何，我也是才从青玄口中得知了一二。”隆洌从容不迫地开始扯淡，“那时看见她在乱军中逃亡，身边的死士接连倒下，只留她自己躲在乱石中掩面哭泣啊，很是可怜。”
宣璟辙低下头去，眼中的淡紫光芒一闪而过。
隆洌停了片刻，眼角扫过他掩饰情绪的小动作，不紧不慢继续道：“叛军很快发现了她，那孩子便开始一遍一遍大喊，要小皇兄来救她。那种时候，我还哪有机会去探她的命骨？”
隆洌十分满意自己这一番陈述让宣璟辙一双手握得骨节泛白，他目光平静地转向琼晶湖湖面，慈眉善目继续道：“我见她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被叛军追杀时竟如此可怜，又听她喊着苍钥的名字，颈上挂着我玹紫的护符，你们倒说说，我又怎能忍心置之不理？”
他偏头在他们一众人的脸上扫过，幽幽叹道：“于心不忍呐。”
“于心不忍？”宣璟辙抬起头来，“你救了她，又为何将她丢弃于山林？”
隆洌道：“我将她救下，立刻便意识到这孩子的命数被我改了。这终归不好，所以才匆匆封印了记忆将她丢下。至于命骨之事，我实在不知。不过想来她不过十二年的寿数，被刻了神咒也难以兴风作浪啊。”
“所以师父还任她带走了我玹紫的聚灵玉符？”青泽直视他道。
隆洌一滞，随即笑道：“玉符是苍钥亲手戴在她身上的，我自然取不走。”
众人：“”
这难以服众的解释却找不出什么破绽，青泽不免笑叹一声，侧头看向宣璟辙，“我倒忘了问，你们怎么来了？苏澈和青玄呢？”
宣璟辙道：“澈儿有青玄陪着，我暂时无事可做，过来看看。”
隆洌听罢正色道：“既然无事可做，正好随我回家去吧。”
宣璟辙：“家在哪里？玹紫？你不如省省。”
炽珏在一旁嘿嘿一笑，“看来小宣宣还是只把天山看成家，这五年我可没白疼他。”
小宣宣满脸菜色：“”
稔稀道：“师兄，等那个苏澈来了，师兄你难不成真的要收她为徒？”
青泽笑问：“怎么？你觉得不好？”
稔稀眸光一亮，“好啊，甚好！”
青泽又看向隆洌，道：“师父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若那孩子来了天山，我便要诚心收她为徒，到时候，这孩子就要叫您一声师公了。”
隆洌的胡子抖了抖，心道：这可真是要乱套了。
第150章（）
一个多月来，苏澈一行走得格外顺风顺水。但由于一路往西北进发，冬季也来得更早，以至于半个月前，他们已遭遇过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天气。
好在有青玄预警在先，他们便提前宿在客栈中，足足赖了四五日，等风雪平息才离开。
眼看再有两日就要走到西淮江，过江之后要翻过几座山。而山中气候多变，路也会更难走，一行人便决定加快脚步，趁着冰封江面之前搭船通行。
青玄很怕冷，遇雪之前，他早晚已要穿上貂裘。过了那一场雪，貂裘便脱不下身了。
可苏澈竟还和皮糙肉厚的方氏二人一般，只穿单靴和薄外袍御寒。
青玄坐在马背上，侧头打量苏澈今日又是一身透心凉的装扮，不禁调笑道：“你可真是上天山的好料子，没有修为护身的人很难留在天山，也是因为天山太冷。那地方一年中除了三个月，其余都在冬天。如此看来，是否正合你意？”
苏澈：“那么冷？璟辙在天山怎么过的？”
青玄道：“殿下比我还怕冷，天山时，他没事很少出湖心岛，就算出了湖心岛，也大多是去炽珏掌门的浮岛。这两个地方四季如春，很是温暖。”
苏澈并不晓得青玄说的都是什么地方，但听闻宣璟辙在天山五年并未受罪，心里便踏实了。“不知道璟辙去了哪里，我要表现得多好，他才能再来见我。”
青玄笑道：“这话怎么说的？殿下走时可没和你闹什么别扭。”
苏澈：“我惹了事自己知道，璟辙不愿多说罢了。”
青玄沉默了片刻道：“其实，我也听我师父讲了，都是我那个不懂事的师叔看上了殿下，还装成强盗将他从大街上强行掠走，把他许配给我师姐将离，对了，还在他俩身上下洒不少催情粉。”
苏澈震惊了
青玄道：“可殿下他烈性药都吃了一辈子了，还要怕谁？催情粉？哈，哪里有用！”
苏澈陪着尴尬的笑，心道：一个资深药罐子都能做得如此骄傲又不可一世，也只有你家殿下才行
青玄：“可是，最后她们没害了殿下，却害了你。小澈，这事是我师叔的错，你若为此自责，殿下可怎么办。”
苏澈愤愤道：“我只想到必然是稔稀作妖，却没想到她能混蛋成这样！”
青玄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缀在最后的将离，才轻叹道：“我师叔家啊，师徒三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苏澈了然，默默与青玄相视而笑。许久之后，她仍是轻声道：“我以为小皇兄会舍不得我，如果放在以前，他不会的。”
青玄：“小澈”
苏澈：“他也不会舍得让我这么想他。”
青玄一时无言，不禁长叹。
苏澈这一路都很安份，虽然他们一直顺利，行程也快，但以苏澈那使不完的活泼劲，却一直都老老实实待在青玄身边，甚至没和他们之外的人搭过话，现在想来，她不过是在期待宣璟辙回来时能看到她的努力罢了。
第151章（）
一直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拉风方氏二人组，这一个多月里竟只有开路先锋这么个无聊的活能干，早已被“风平浪静”四个字搞得寂寞难耐，苦不堪言。
好在青玄偶尔闲了，会给他二人喂喂招，陪他们练练手。
三人打得欢畅时，连将离都有可能过来凑个热闹，唯有原本最见不得人打架的苏澈，这时却只坐一边乐呵呵嗑瓜子。她雪峰之上昙花一现的好身手就像浮云，早被吹得没了踪影。
表面上，她确实老实了。
可自从青玄好心告知苏澈，宣璟辙此前是被稔稀师徒三人抓去，还将其配给了将离以后。苏澈那一肚子闲不下来的黑心肝烂脾肺就开始鼓噪了起来。
将离一路上唯一的爱好就是四处寻觅凡界的草药，而那之后，苏澈便心甘情愿做了她的樵夫，屁股后面紧跟着，到处砍柴，询问将离是不是珍贵药材，自己有没有做药仙的天赋。
等将离好不容易将零星草药收拾好，要放进锦袋的时候。苏澈又来了，捆成了捆的柴禾往她眼前一扔，将她拾掇好的药材全砸了个稀巴烂。
最后还要凑上去一张找揍的脸，“最近我手感越来越好了，找药材找得又快又准。可惜我已经准备做剑仙，做人做鬼都只能是我青泽师父的爱徒。”
临近西淮江的前夜，将离终于忍无可忍对苏澈起了杀心，举剑绕树追着苏澈狂砍。
苏澈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彻响天际：“青玄！青玄！快救救老子！”
青玄风凉地翘着腿看热闹，心道：贱成你这样，倒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五人抵达西淮江边，正是十一月半。
青玄原本做了两手准备，若江面未被冰封，他们便乘船过江，若江面不巧已被封住，骑马过江便是。
但却没成想，江面刚刚只被一层薄冰所覆盖，码头的船前几日才彻底锁了，人却还得等至少半个月以后才能上冰行走。
凡人去天山，想要积善德攒仙缘，那就得凭自己的决心，用凡力前往。这是方氏二人一路都在对苏澈进行洗脑的主要内容。
所以当青玄认为不过是一条江水，自己背两个，将离提一个，随意飞身而过便是时，苏澈皱眉正色道：“师兄，这不够虔诚。”
青玄：“”谁是你师兄？
青玄站在江边，裹着貂裘大氅仍被迎面吹来的江风冻得瑟瑟发抖。
至少半个月
真行啊！这里最讨厌了！他不要在这鬼地方住下好不好！
西淮江东镇是个东西南北相交的大镇，江边大小客栈无数，但青玄却用随身带着的小玉牌领他们住进了镇中一处深宅大院。
这座大宅院临江，占地极广，里外不知有多少个独门独院。宅中人口众多，无论厨师还是花圃里的园丁，亦或是拿着扫把扫院子的仆人，看起来各个都是年轻精壮的男子。
唯有一个管家，看起来岁数颇大，花白胡子一把。见着青玄的玉牌便跪拜行礼，将他们几人往宅中引去。
苏澈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进门之时，头顶一块十分夺目的横匾，其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苏府
第152章（）
老管家的态度从始至终都谦卑有礼，话极少，只将他们五人安顿进一个独门独院中，一切准备就绪，他才躬身倒退着出了院门。
青玄将手中的玉牌随意朝苏澈一丢，“拿着吧，给你了。”
苏澈接过玉牌，见玉牌一面的正中镶了金，浮着一个清晰的“辙”字
“璟辙的宅子？还苏府？”苏澈将那玉牌的丝绳绕在指上。
“这玉牌是兵符，哦，还有一个。”青玄自怀中又掏出来一只还没半个拳头大小的玉猫来，也扔给苏澈，“喏，虽然都是兵符，但这个才能调兵，都给你了，拿着玩吧。”
苏澈摊开手掌，看着白玉精致雕琢下的一只可爱的小猫，无奈道：“用这个做兵符？什么兵？猫兵？”毛病？
青玄：“这宅子里的人都是殿下的私兵，我们此前停留过的千虹城，还有我们几人短暂停留过的城镇中都有这样大小不一的宅子。大门一侧镶嵌着狗头，横匾写着苏府，那就一定是了。”
方氏二人对视一瞬又各自转开，他们早已对宣璟辙的身份猜测出了一二，听闻此事也并不惊讶。
“猫符？”苏澈挑眉，不解问道：“狗头？”
青玄点头，“这还不懂？你奸懒馋滑是野猫，二百五时又是疯狗。”
苏澈：“”
将离冷笑道：“宣璟辙脑子里除了苏澈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了？真是小孩子气。”
苏澈偏头，勾着一边的唇角得意地笑道：“除了我就没别的了，你能怎样？他就只疼我一个，你能怎样？”
“都是野猫疯狗了你也真好意思。”将离嫌弃地别开脸去，“脸皮厚，不害臊。”
苏澈：“”
府中厨子手艺极好，很难相信他们都是潜伏下来的军中精锐。
青玄说，这些人都是皇上给的，没地方用，就索性分散出来，还能传个消息应个急什么的，再不济，哪里有天灾人祸，他们都能派的上用场。
苏澈疑道：“这么多人，养活他们的钱呢？”
青玄：“自己挣啊，你以为他们就整日闲着？都有大买卖，月月都还给殿下上缴不少银钱呢。我跑的腿，我知道。”
苏澈捏着兵符，咬牙切齿道：“都姓苏了，老子的份呢？”
东镇与西镇主要做码头生意，这里一条水线商机很多，更有许多穷苦之人来到这里出卖体力，在码头做搬运工。日复一日，十分辛苦。
但江面上冻之后，这些人便闲了下来。攒了些钱，喝酒赌博，作乐一冬。
也正因如此，青玄不喜欢这里，人多而杂乱。那些人喝多了酒，上了赌桌就下不来，输钱赢钱的再打骂闹事便成了常态。
所以青玄才如此不嫌麻烦，带着他们住进了“苏府”。客栈这地方，能躲则躲。
但方氏二人听了这镇上闹事者甚多，心情大好。等天一黑，二人便跑得没了影。
这时，老管家才又来敲门。说近日东镇是真不太平，嘱咐他们天黑就不要再出去了。
苏澈从斜脊上滑了下来，落在院中，问道：“如何不太平？”
第153章（）
老管家眼神微闪，沉默下来考虑了片刻，才道：“最近镇里似来了两拨势力，夜深时能隐约听见他们打斗的声音，次日一早江边便会横尸一片。那尸体”
青玄：“尸体如何？”
老管家：“不像常人。”
将离听了也走近问道：“不像常人又像什么？那些尸体现在哪里？”
老管家谈论此事时明显有些紧张，“镇里的人都不敢管，我们就把那些尸体拉到镇后掩埋了。那些尸体真是什么样子都有，镇里人都怀疑是水里爬出来的妖精。”
将离：“”
苏澈听了老管家的话便轻哼了一声。
她四处游走五年之久，也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可自从离开雍庆城以后，才知道自己以前所见根本不值一提。
现如今，可真是妖魔鬼怪说来就来，就跟闹着玩似的。
不过方姐姐也多次提过，二十年前的世道上还不见太多魔修妖修，最近这几年间却愈发多见了。
青玄有气无力地托着腮：“好想过江去。”
但这一夜，东镇很太平，连义务替百姓巡夜的方氏姐弟回来都说外面一切安好。此前被妖怪闹过，镇子里的恶霸们都老实了，没人敢出来惹事。
众人留了三日，苏澈便在“自家府中”瞎溜达，东看西瞧。但一看三日，她还是腻了。而这镇子里又确实安安静静没什么不妥，便一大早来问青玄，想不想一起出门走走。
不止苏澈会长毛，除了将离有搓药丸能措上千年的耐心，就是青玄也受不了在这深宅之中闲呆着。当即决定跟着已对此地熟门熟路的方氏二人出了苏府，溜大街去了。
镇上没有戏园子，酒馆却不少。过冬之前，店家都争相从别处请来了戏子镇场，招揽生意。
他们五人临近正午时挑了一家看似不错的，进门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入座。
楼下有个临时搭建的戏台，不大，仅供一两个人站上去唱一两段给大家助兴。但酒馆请来的戏子却不少，一个个浓妆艳抹，风流婀娜，在客人之间辗转调笑。
苏澈扒着栏杆看了一会儿，怔怔道：“我想去一楼坐坐。”
青玄点头，笑道：“你去，尽管去。说起来也正好，这镇子往北走不远就是一片没边没沿的林子，全是膘肥体壮成了群的大尾巴灰狼。我直接给你扔里边，别提多现成了。”
苏澈好像压根没听见青玄在说什么，只是缓缓坐正了身，皱着一双漂亮的眉毛对身边的方顺虎道：“方姐姐，你快看看这地方，请来的哪里是正经戏子？分明就是一群风尘女子，不像话！太不像话！”
方顺虎嘿嘿笑了一阵，也不知道要怎么配合她才好。
将离修行，不食五谷，纯是来做陪衬的，剩下四人边吃边扯淡。
一旦把时间拿来混，一切便会有转瞬即逝之感，只一晃，桌边的酒坛子都摆了六七个，方氏姐弟四个脸蛋都黑里透了红，青玄喝的很少，却也有些飘飘然了。
苏澈滴酒不沾，她心不在焉地吃饭，心不在焉地听戏，又心不在焉地一遍一遍瞟过楼下那些客人。
而坐在一楼的食客里的确有些很有趣的人，尤其那几个将黑色风帽压得极低，便特别吸引她的注意。
第154章（）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