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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以为延绥镇不过一个边镇,有善战的边兵,去没想到竟然卧虎藏龙,有这么多里居老帅。”朱慈烺颇为遗憾:“真是失策啊!”
尤其是尤世威,这种守过长城、镇过山海关、辽东打过建虏、中原剿过流贼在满桂、洪承畴、卢象升这些大明最会打仗的人手里历练过的资深老将,死在李闯手里实在是国家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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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慈烺颇为奇怪:“这又不是第一次,何以特别来报?”
那兵士脸上一红,道:“秉殿下,这奸细说有一封书信要进呈殿下。”
“将书信呈进来。”朱慈烺对二位枢辅道:“看李自成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一七四 吹沙走浪几千里(七)()
“你们以为朕只是为了换回宗敏?”李自成坐在秦王宫中,望着阶下一干文武道:“朕在信中说得很清楚,只有皇太子亲临河上才能交换两边大将。等换回了宗敏,我大队伏兵尽出!难道还怕他逃了不成?若是他不敢来,日后谁还为朱朝卖命?”
顾君恩等人心中暗道:计谋是好计谋,但那边可是朱朝太子,真会为了几个里居老将亲身犯险?以朱朝的惯例,只会赐下个追封吧。
就算是大明皇帝被俘了,朝廷也是不讲和的。
牛金星心中却道:刘宗敏被俘旬月,不曾听闻其就义的消息,恐怕早就暗中投降了朱朝。陛下却对他念念不忘,还要用尤世威等人去换他回来。这分明就是以私情乱公事!唉,陛下终究少了几分真龙的果决,就算得了天下,怕也守不住。
朱慈烺拿着信,朝吴退锎バΦ溃骸肮皇窍彩铝倜牛榷讲⑼跏狼铡⑹拦⒗畈洹⒒菹灾罱皇潜恢矗形此澜凇!
孙传庭听了眉头微皱。吴裁娉聊A饺硕际切乃脊酥玻惶侍诱饷匆凰担椭勒馐抢钭猿上胗萌酥驶换亓踝诿簟5比涨茏×踝诿粢丫鲜杌实郏惨虼说昧思谓保绻怀鋈ィ癫皇瞧劬铮咳欢刺由裆坪跤行囊换灰话恪
“殿下”两人不敢不进言。
谁知他们异口同声开了个头,就被朱慈烺止住了,笑道:“李自成还说要我亲至河上,然后交换。呵呵,这分明就是在钓鱼。”
“贼子妄想!”两人怒道。
以尤世威等人为鱼饵,就想要钓皇太子这根大鱼,的确有些异想天开。然而太子若是不去,李自成正好广为散布谣言,动摇明将忠心。让他们只道朝廷连英勇守土之辈都不放在心上,日后望风而降的军镇城池恐怕更加多了。
“这手左右逢源玩得倒是漂亮。”朱慈烺拍了拍信纸,叹声道。
“殿下。”吴灾幸丫思缸⑹钡溃骸吧胁恢婕伲豢汕嵝虐 !
“殿下,定然是假的!”孙传庭一口咬定道:“想尤世威等人久经战阵,只知白刃加身而死。岂会受绳缚之辱?就算一时不察被李贼所擒,也定会寻机全节。焉能让李贼从榆林一路带来河上!”
原本的历史剧本中,孙传庭战死潼关,的确如他自己所言,宁可白刃加身也不会受“绳缚之辱”。二人这么说,其实已经为朱慈烺搭好了台阶,顺着下来便可以避开李自成的这一招。
朱慈烺心头明白,却不以为然,道:“国家有难,能有一分抗贼复国的力气就要省下来用。尤世威久在军中,经验阅历实在是国家一宝。我有心创办讲武堂。正需要尤世威这等老将传授经验,好使兵士们不用拿性命再走一遍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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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尽了全力就行。”朱慈烺笑道:“不需要尽死力。只有活着,才能尽更大的力。”
“殿下是决心要去会会李闯了?”孙传庭无奈道。
“他想钓我,我何尝不想钓他?”朱慈烺起身挺了挺筋骨:“比人多势众,我不如他。但是若说出奇设伏,他未必是我的对手。”
打胜仗有许多因素,古人归纳为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主要因素。在人和这个大分支里,有纪律、士气、军心,也都被历代兵家补充完整。然而作为专业与人打交道的朱慈烺而言,他总结出了一个被人忽视的因素:想象力。
古今流传下来的战例之中,无论是赵奢的救援阏与之战,还是吕蒙的白衣渡江,都有个共通点:主将敢想!
所谓以正合,以奇胜,这“奇”,便是想象力的比拼。只有想象力强的人,才能想出一个个让敌人猝不及防的绝招,才能在关键战场上获得令人惊叹的战绩。这种人是将战争从职业杀戮升华成艺术的人,也是不世出的天才将领。
见多识广可以弥补想象力上的不足 ,也能提高敌将施以奇招的难度。在这方面,朱慈烺占了四百年的便宜。同时又因为有足够的自然科学知识储备,使计划能够得以付诸实践,朱慈烺还要叠加二百年的优势。
有这份底气,朱慈烺当然敢以奇对正,自己做一回鱼饵,去钓钓李自成那头伪龙。更何况昨天徐惇送来了一份密报,是关于闯营往龙门镇运送军粮的报告,可见李自成已经选定了龙门镇作为进攻山西的后方粮仓。
龙门镇隔河与山西万荣、河津对望,看来这里是李自成选定大军要渡河的地区,势必要打这么一战。
拿定了主意,朱慈烺先让闯营信使去见了刘宗敏,旋即派出营中榆林卫的旧人,去闯营核验尤世威等人的身份和身体状况。自己在营中召开军议,商讨作战布局。因为涉及奇袭,这次军议仅限于东宫侍卫营的两个千总,以及陈德、牛成虎两个营官。孙传庭列席。
“李自成如果选在河上交换,殿下要撤回来,就要纵马跑过长达三里的空旷地。到时候闯营发炮或是射箭,咱们都无从抵御。”萧陌指着新做成的河津…龙门沙盘,指出了三个可能交换的地点。
这三个点无不是适合李自成大队马兵冲击的地方,如果李自成心怀鬼胎,势必要选这三个中的一个。其他地方或是一边,或是两边,乱石堆岸,就连步兵都不容易穿过,何况对路况要求更高的马兵。
萧陌停了停,又道:“我们若要避开这三条路也没甚大用,李贼大可以马兵直冲过河,攻打河津断我军后路。”
朱慈烺看着沙盘上特意插了小红旗的三个点,道:“我也正需要开阔些的地方设伏。就这里!”
众军官朝朱慈烺所指的地方望去,那是黄河刚出禹门口的一处要点,宽度在三点中算是居中。
“殿下,这里太近禹门口,若是被李贼从南面包抄上来,恐怕不便撤退。”萧东楼道。
“不怕,南面两个点他都过不来。”朱慈烺笑道:“河道上要布阵。”
在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时节,要封锁河道最简单的就是用冰柱。只要是半身高的水桶水缸,哪怕临时箍出来的几块木板,裹一层稻草就能成为装水的容器。在严冬低温下,不等水流出多少,就已经冻住了。若不是因为条件有限,朱慈烺还想用铁链将这些冰柱连起来,马兵要想通过就更是千难万难。
等闯贼通过了冰柱阵,阵型肯定乱了。列阵河岸的东宫侍卫们正好以逸待劳,将之杀退。
“殿下,若是李贼看到这些冰柱,不肯往我们定下的地方交换,又当如何?”牛成虎出声问道。他现在虽然没有编制,但普遍被认为是内定的秦兵营营官,一颗红心也交在了太子手里。
“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朱慈烺道:“无非就是费些劳力罢了。”
“那就不换了?”
“哈哈,”朱慈烺笑道:“李自成可比我们更着急!刘宗敏跟他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尤世威与我却不曾有过半分私情。若说我不换尤世威回来,大明将领会心寒。难道他坐看刘宗敏被杀,闯营诸将就不心寒么?如今这场博弈,要是耗下去于他更是不利。等到黄河解冻,要想打山西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众人心头明悟,这就是看谁沉得住气了。
一七五 吹沙走浪几千里(八)()
朱慈烺前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这种攻心战,眼下一不输房输地,二有可退之处,完全没有心理压力。反倒是李自成在西安称帝,竟然不封赏功臣。须知早一天封赏功臣,军心士气就能更稳固些。反之,拖得越久军心越乱。人家出生入死十余年,等的就是今朝啊!他说是要等几路领军的大将回来之后再一并论功行赏,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里面重点等的就是刘宗敏。
只是如此一来,朱慈烺不能按照原计划到太原过年了。这让在北京翘首以待的那对父母心酸落泪,好像儿子吃了多大的苦头。实际上朱慈烺在营中杀猪宰羊,大锅烧了角子(饺子),与兵士们同欢庆守岁,使得营中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这些天里,侍卫营外松内紧,看似整日操练并无异常,实际上却是四处散布眼线,寻找适合埋伏、反击之地。蔡懋德更是日夜监工,将平阳府周围州县的火炮、火药都送到了侍卫营手里,好让太子布防。同时还要迁徙河津居民,以免他们遭受战火波及。
河津地处河滨,黄河的德性大家都知道,谁都不敢问它要地。所以河津本身田产不丰,难以支持大军消耗。好在这里有藩王!而且还是低亲王一等的郡王。亲王在天家眼里还算是自家人,有行家礼的权利。郡王却更像臣子,只能乖乖听皇太子的话。蔡懋德怎么都撬不开的嘴,被东宫一纸令书和一队侍卫就解决了。
晋王府一系的西河王和交城王乖乖送上了粮草、冬衣,银两。过年的时候还送来了女乐和猪羊腊肉之类各色年货。三天两头派人来跪在辕门之外,表示自己不忍心看到殿下住在条件恶劣的军营之中,恳求皇太子殿下移驾平阳。
朱慈烺出征以来还没见过这么识相的亲戚,开头几天每次有人哭请便下一道令旨抚慰一番。后来发现自己其实会错了意,人家只是在礼节上不落把柄罢了,并非真心诚意关心他,便也懒得再理会了。不过肯拿出东西就好。东宫侍卫营原本开销就超过寻常营伍,正需要大批蛋白能量摄入。
徐惇也陆续送来了关于龙门镇的消息。从西安等地运过去的粮草越来越多,龙门镇的库房不够用,闯营便开始征收民房屯粮。随着军粮的增多,其重要性自然水涨船高。大年初三日。徐惇送来情报:李自成以左光先为龙门防御使,驻守龙门镇。
朱慈烺拿到这消息之后,真心为这个时代的保密机制倾倒。李自成或许出于安抚的目的才给了左光先一个防御使,然而李闯任命防御使的标准比照明朝总兵一级,辖区在府、道之间。左光先曾是大明的总兵,的确有资格担任这个防御使。但龙门连个县都不算,竟然也设立防御使,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十分重要么?
朱慈烺看了心中乐道:若是不抽冷子给他一记耳光。还真对不起李瞎子的一片好意!
孙传庭传看了情报,也乐了,道:“殿下,此乃天助我也!”
“孙督计将安出?”朱慈烺笑道。
“殿下。”孙传庭平素不苟言笑,如今也忍不住笑道,“李自成自以为宽宏大量,却终究没有那个器量让左光先领兵在前,乃惧降军倒戈也!他又以为龙门被大军团团围住,定然无妨,却不知道左光先着实是个悍将!”
“哦。孙督的意思是,可以招左光先反正?”朱慈烺心中大笑。李自成这回是自作孽,不可活!若是左光先能够领兵反正,无疑是掏了李自成的心窝子。
“左光先之前在老臣麾下时还算忠勇,每战必先。”孙传庭道:“且待臣传书一封,看他如何说。”
“如此甚好!孙督大可跟他说清楚:只要他肯反正,非但不责他降贼之罪,更以新功赏他!”朱慈烺毫不吝啬地开出空头支票道。
孙传庭既然敢主动提出这个计划,显然是有不小的把握。
果然,信刚送出去不过两日,左光先便派了个脸熟的家丁偷偷过河,呈上密函启本,详细述说了自己当日在潼关如何奋战,结果受伤昏迷方才被俘。又因为白广恩、高杰两总兵的见死不救,心寒意冷,一时糊涂,行差踏错投降了李闯。今蒙皇太子不咎过往,左某自然愿意戴罪立功,弃暗投明。
朱慈烺将书信给了孙传庭,孙传庭又提来那家丁,细细问了。最终得出结论: 左光先的确有反正之心,可以约他阵前倒戈。
朱慈烺很久没有如此畅快了,笑道:“既然李自成硬要跟我打一仗,那我就跟他打!投书闯贼,正月十五是最后期限,若是他不肯换,那便作罢!反正给尤世威等老将的封赐已经下来了,朝廷明白他们的忠义,想来他们也能明白朝廷的无奈。”
孙传庭知道这是朱慈烺在逼迫李自成,心中也是一阵快意:这李贼将大明的天都闯翻了,如今也有被人勒着脖子的时候!
这封书信很快便由信使传送过去,一路送到了尚在西安的李自成面前。朱慈烺定下十五为限,也正是要让李自成匆忙赶来,无法调动所有的军队。
顾君恩看着这封信,心中难免嘀咕:这其中莫非有诈?十万大军压在这边,朱太子非但不逃不走,还有心要拿刘宗敏换尤世威?尤世威固然能打,但也不至于让国家储君冒这么大风险啊。
牛金星心中暗道:为了几个快进棺材的糟老头就轻身犯险,这朱家子也不是个能成气候的人。
李自成对朱慈烺的反应也感到意外,不过他终究还是道:“朱太子未必有什么本事暗算朕,无非就是封锁河道,不让我骑兵包抄他后路罢了。我就算不用这法子,光是大军铁蹄踏过去,他又如何抵挡得了?”
“是否会有埋伏?”宋献策不主张做这等节外生枝的事。在他看来李自成因刘宗敏而缓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有让大军穷追猛打将朱家太子逼进绝路,这已经太对得起刘宗敏了。史书里哪个开国皇帝有如此仁义对待部将的?杯酒释兵权就已经算是很宽厚的了,碰上朱重八那样的雄主——能征善战的统统都去死!
“哈哈,”李自成大笑起来,“他埋伏在哪里?有多少人马可以埋伏?朕从龙门就粮,大军十万开赴山西,别说一个朱家小儿,就是整个朱朝都没人能抵挡朕的大军。”
一干文臣都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跟李自成较真。
以目前大顺所统领的地域而言,并不算太好,湖广之地还在张献忠手里。地方官没有行政经验,又跟地方势家是隔路人,要彻底恢复垦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大顺军又到处宣扬三年免粮,如今粮草全靠追赃获得,但到底还能追来多少谁又能说得清?
简直就是一笔糊涂账!
不过账目再糊涂,也不妨碍大势上的清晰。只要这十数万大军东进,朱明除非调关宁军悉数入关,否则断不可能挡得住顺军兵锋!
“换回宗敏只是顺便之举,朕很清楚国家大事与个人私情!”李自成替自己辩解道:“若是宗敏不在那边,难道额们就不打山西了?不乘着黄河结冰的时候过河,还等啥呢?你们啊,就是想得太多,有啥要紧?朱太子能打一两场胜仗,那是选对了地方,我大军展不开。等过了河,我大军阵势摆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