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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查清了。有被贼人蛊惑的民夫侦知我军偷袭的计划,趁警卫不备,发炮示警。”甄飞宇第一时间查明了真相,向佘安和萧陌汇报的塘马也已经派出去了,恐怕是与佘安派来的人走差了。若是往汝阳去的塘马也走差了,估计很快萧陌的人也会来。
弗朗机虽然比不得大将军炮,只是胜在后装式射速高所以为太子青睐,但在这个安静的世界和时间点,它的怒吼也足以震动方圆五里。
传令兵正要拉转马头而走,又被甄飞宇叫住了。这位百总道:“一并告知先锋官,我部将力抗贼兵,请先锋官正面强袭,一举破敌。”
传令兵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口中喊了一声“驾”,拍马而去。
甄飞宇看着渐渐落下的飞尘,再次将目光投向渐渐逼近的贼兵。在他身后,是已经布阵齐整的东宫侍卫营,安静地站着,感受大地中传来的震动。
……
“甄飞宇这是在求援了。”佘安听了通报,因那声炮响而产生的怒气已经消散了许多。虽然这一炮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收用流民正是他的主意,谁知道竟然会混进闯贼的奸细!
真是妇人之仁,必有祸降。
还好并不一定会输。
“他只有去求萧陌发兵救他,敌军本阵肯定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我部一动,敌军侧向击我,或者是直扑我军后方,让我部疲于 调动,势必要被他们干死。”佘安脑中画出了两军之间的地形地貌,最终得出结论:“只有与敌军主力对峙,交战,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去救甄飞宇。”
“就是不知道甄飞宇那边能挺住多久。”有参谋忧虑道:“若是萧指挥援兵尚未赶到,他已经被敌人击破,那援军也就搭在里面了。”
“退兵呢?”训导官弱弱问道。
东宫侍卫营的军官参谋看都没有看他。如今营中求战之心极盛,就算是萧陌下令甄飞宇退兵,甄飞宇恐怕还想打一打再走。而且甄飞宇一退,第五司的侧翼也就暴露在敌军刀锋之下了,到时候第五司也就只能跟着退兵。
这绝对是佘安不能接受的。
“报!敌军大队人马正朝本阵攻来!”哨兵飞马传递军情到了帐前。
佘安轻轻抖了抖身上的鱼鳞甲,道:“终究是要来的,否则他那支打甄飞宇的偏师也就没用了。全体都有!列阵迎战!”
所有人看着的地图,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是骡子是马,该溜溜了。
轰隆!
又是一声炮响,如同炸雷一般打在众人心头。
佘安端起千里镜,循声找去。
是那座连名字都没有的矮山。只是为了军令明晰,这座山头被赋予了一个“鸡蛋山”的代号。谁能想到,闯贼非但在山上派驻了百十来人,更是连火炮都运上去了。
那支奇兵还能有用么?(未完待续。。)
。。。
一二二 男儿赌胜马蹄下(八)()
“我造你十八代祖宗!”刘老四双眼通红,抱着队长的半截尸体。
就在十五分钟之前,大家都十分感念老天爷的帮忙,一直等他们将队列整理完毕,找到了合适的展开阵地之后,方才放出了光明。
东边的天空中云彩由青而绿,继而变红,一切都是好兆头。
暴露在天光之下的流贼营寨只有不过一丈多高大木栅栏,从尚未干燥的树皮上可以看出建造时间有多么匆忙。木寨上也有哨楼,只比寨墙高不出多少。刘老四可以清楚看到哨楼上贼寇的容貌,以及他一脸震惊和胆怯的表情。
“把虎蹲炮架过来,先用实心弹把门轰开。”当时百总下令道:“第三旗队准备破门接战!辅兵队准备火油罐!”
第三旗队就是刘老四所在的那个队。
刘老四作为第三旗队第一小队的藤牌手,真正站到了战场的最前线。在他身侧落后一步,夹在本队两伍之间的就是他的队长。这位队长一手持了长刀,一手紧紧攥着竹哨,随时等待着后面旗队长的命令,呼虎而进。
刘老四又看了一眼这个营寨,只是单薄的一层木墙,心中暗道:上头那些军官还真是狠辣,这种木栅栏哪里经得住火烧?火油泼上去,火药一点,还不得烧成一堆灰灰?不过千万别烧到寨门,否则我们也冲不进去了。
就在虎蹲炮被抬到了阵前,两个炮手按照标尺和距离表,开始调整炮口角度。这些操作对于熟练大炮兵来说简直闭着眼睛都能做到,但对于才学了三个月数学的人而言,实在有些困难。即便炮口角度已经被分成了高低三档,只是三选一的选择题。但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高科技。
辅兵队准备好了火油罐,里面装的火油是猛火油柜用的石油。猛火油柜早在北宋时就已经列装部队了,燃料就是石油。这种漆黑色的能源在唐朝被称为石脂水,五代时叫猛火油,最终由沈括命名为石油。
华夏的炼丹术士一如发明火药一般,也对猛火油的改进做出了贡献。从最初使用原油,到明代进行一定的加工提炼,火力更猛,射程也有了一定的增强。然而猛火油柜喷出的火只有五步,最远不过六步,而且搬运不便,所以奇袭中还是以陶罐装猛火油,然后发射火箭引燃,可谓方便快捷。对于临时搭建的木墙寨子。简直是天然克星。
“放炮!”
军官高声喊道。
轰!
炮声大作!
并不是官兵这边的虎蹲跑!
闯贼木寨掀开一个炮窗,黑洞洞的炮口中喷出焰光,一枚黝黑的铁弹在焰火中飞射出来,重重砸向官军列队齐整的方阵。
实心铁弹重重砸在了第一队的侧后方,并没有砸到人。然而火炮真正的杀伤并不在第一落点,而是形成跳弹之后的无规则杀伤力。若是落入一团泥淖中,那也就不会有什么威胁了。连续两天没有下雨,虽然方便了官兵偷袭。同时也让土地坚实,跳弹威力加大。
这枚实心弹正好落在一块裸露出的石块上。带着碎石沫子高高跳起,将第一队的镗钯手轰成了骨肉相杂的碎块。在击杀了一人之后,这实心弹的动能仍旧十足,只是减缓了高度,从斜后方冲向了刚刚转过身的队长。
只是呼啸之间,队长的下半身就被炮弹撕碎。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想看清炮弹的去向。
刘老四在短暂的惊骇之后,心头涌起了巨大的悲恸。他一个跨步过去抱住了队长的残躯,不让他落地。
队长也从剧痛中回过神来,又像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不可置信地想低头看自己的伤势。刘老四已经先一步替他看了:炮弹击碎了他的盆骨,带走一大块血肉,连肠子都流出来了。就算真有神仙下凡,恐怕也救不了队长了。
“保、保持……”队长强吸了口气,吐出最后两个字:“阵、型!”
刘老四觉得自己的鼻头像是被重拳猛击了一记,酸痛难耐。他手臂一沉,队长终于从痛苦中解脱,彻底离开了人间。
实心弹又带走了两个人的性命,以及一双避让不及的腿,飞快地朝低处滚去。为了避开这枚炮弹,战士本能地进行规避,一时间阵型大乱。
军官呼喝着整理阵型,同时不忘下令自己这边的虎蹲还击。然而闯贼那边用的是弗朗机炮。这种炮原本是葡萄牙人的舰炮,整炮由三部分组成:炮管、炮腹、子炮。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射击。因此明军也将这种火炮称为子母炮。
对于子母炮这种火炮的概念,很类似枪与子弹的关系。以后世的定装药枪弹为对照:空的子炮相当于弹壳,火门相当于底火,当子炮内装入火药与弹丸后就和子弹的功能一样了,炮腹则为枪支的弹膛,就像是一把放大了的手枪。
因为这种先进的设计思路,佛郎机炮射速快、散热快、子炮的容量确定——这决定了火药的装填量,因此不会发生填装过量而导致的炸膛事故。而且子炮是铁铸的,可以承担一部分火药压力,使炮腹的寿命增长。若是某个子炮出现裂缝,换一个便是了,相比铸炮实在是经济实惠。
只是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佛郎机炮也有一个无法克服的缺点:子炮与炮腹间缝隙公差大,造成火药气体泄漏,因此不具备红夷大炮的远射程。
明军对于火器的看重的确是走在世界前沿的,非但成祖时创立了全火器的神机营,后来戚继光在自己的军队配置中,使用了将近一半的热兵器。后来李如松援朝平倭,也大量使用火器作战,使得辽镇三眼铳和火炮名震东亚。
而且明廷对于火器采取的是借鉴政策,进口的少,仿制的多。照西方传教士的说法,明朝仿制的火器在性能上已经超过了欧洲。而且仿制的火炮规格齐全,从千余斤的多用途重型火炮“无敌大将军”,到百余斤的大佛郎机,再到几十斤的小佛郎机——可驮在马上点放,连士卒手中都有几斤重“万胜佛郎机铳”——配九个子铳,一直是军队火器的主力。
朱慈烺刚接触明军配置的时候,对于这些官面上报告十分震惊。若是大明的炮兵部队就如此超越时代,那农民军和建奴到底得有多强大的战斗力才能造出如今的态势?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当一个帝国烂到了根子上,任何纸面上的东西都仅仅是“应该如此”。想想连活人的数量都被隐匿、冒充了,何况火炮这种死物呢?
而且铜铁可都是硬通货,融化重铸就是实打实的钱啊!
这也就是东宫侍卫营放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弗朗机不用,只带了虎蹲出来撑门面。这固然有部队训练不足的情况,不足以操作大型火炮,但库藏的弗朗机实在挑不出能用的,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砰!砰!
官兵虎蹲炮终于开火了,击中了木寨大门。木门只是往里震了震,却没有倒下。看来贼兵在里面已经进行了加固,已经超过了虎蹲炮的攻击能力。
“火油罐!”军官叫喊着。
手持火油罐的士兵纷纷上前,以投掷训练中的标准姿势将陶罐扔了出去。
陶罐砸在了寨墙上,纷纷破裂,里面的猛火油溅出一片。
贼兵拥在哨楼上,纷纷引弓射箭。那些冲进投掷射程的士兵很快就有人中箭倒地,有些只是受伤,还能挣扎着往回爬,有些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火箭!射!”
箭头上包裹了油布的火箭朝天抛射,如同一朵朵火花落向之前火油罐破碎的位置。
只要有一支火箭射中,整片火油都会被引燃,若是闯贼用水灭火,只会越烧越旺,不能抑制。
轰!
弗朗机再次发出一声怒吼。
与此同时,山下也传来了隆隆战鼓声。
东宫侍卫营的初战就在这种并不容人乐观的开局下开始了。
这次的初战对于刘老四而言,过程更加痛苦。他还没有跟敌人交手,身上已经染了一片血污。这是队长的血,是那位曾经将他从火兵拉到藤牌手的贵人,让他顿顿能够敞开了吃的恩人。
烈焰席卷了哨楼,贼寇的弓箭不见了,但是弗朗机炮却吼得格外勤快。
虎蹲跑又吼了两声,准准地砸到了营门,但却仍旧没将大门砸开。
空气变得炙热起来,炮声也让刘老四的耳朵发出蒙蒙的耳鸣。他看着眼前这座燃烧营寨,心中烦闷不已,恨不得就此从火里冲进去,轮开长刀杀个痛快,为队长报仇!
同样烦躁的还有那位受命奇袭的百总。
闯贼不用担心时间,他们在兵力上占有优势,只要熬下去,下面的主力部队就能腾出手来支援他们。
——必须速度突破这个寨子,然后冲下去与大军汇合,夹击贼兵!
“蚁附攻城!有不怕死的跟我冲!”百总抽出腰刀,嘶声力竭地喊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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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三 男儿赌胜马蹄下(九)()
辅兵队四人一组扛起木板便往上冲。
这种简易的木寨子当然不需要真正的蚁附攻城。只要将踏板架到木墙上,冲上简陋的门楼,拔寨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对于许多身手矫健的杀手队成员而言,这种高度甚至不需要架踏板。只要有人在下面托一把,他们就能冲杀上去。
贼兵自然不会轻易放弃门楼上的防御。在这方寸之地,他们居高临下更有优势,只需要拿着长枪一阵捅刺,或是用大棒横扫,要想冲上去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门楼上射下来的弓箭并不算密集,但刘老四总觉得好像自己身边的战友总是应声而倒。他身穿三重重甲,好几次也有被流矢射中感觉,就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却没有丝毫疼痛。只是短短五十步的距离,他已经敢于正视迎面而来的飞矢,从容地举起藤牌抵挡, 甚至有一次用刀劈下了射向面门的一箭。
“藤牌手!这里!”冲在更前面的辅兵朝他吼道,声音竟然顺利传到了刘老四耳中。
这里有一块刚刚架好的踏板,上面的贼兵正用棒槌将它推开。
刘老四毫不迟疑地加快了步伐,几步冲到踏板上,毫不迟疑踏了上去。
贼兵的弓箭手纷纷转向这个比常人高出一头的大个子,甚至连瞄都不用瞄就可以轻易射中他庞大的身躯。
强劲的箭矢钉在了藤牌上,几乎好几次都差点让刘老四仰天栽倒。训练场上无数次的战术动作,此刻如同本能一般展现出来。他甚至有种错觉,好像闵教习那套高深莫名的“卸力”功夫也不是太难懂,只要手和腰轻轻侧一侧。
“杀啊!”百总的声音从刘老四身后爆发出来。
刘老四跟着吼了一声,重重迈出一步。他将藤牌控制得恰到好处。即保护了身体又不让它遮住视线。这个姿势在操练时每天都要站四次,每次半个时辰,已经站到了随手一举就是这个高度的状态。
箭矢飞来,或是射中藤牌,或是射中头上的明盔。偶尔有两支几乎要趁着这条细小的缝隙进来,却也被刘老四微微抬起藤牌打落。
——若是能护住侧面。那就更完美了。
刘老四心中暗道。
在鸳鸯阵中,他的侧面是交给圆盾手保护的。而现在,他的侧面却暴露在弓矢之下。唯一能够阻止箭矢来袭的,只有手中不断挥动四尺长刀。然而刘老四终究不是水泼不进的神仙高手,仍旧有几只长箭射中了他衣甲,硬生生扎在上面。
刘老四却没有丝毫疼痛的感觉,他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杀敌!报仇!
还有五步!
刘老四每踏出一步,便要换一口气。好让下一步踏得更加坚实。他丝毫不怀疑,若是在平地上这一步踏下去,恐怕连东宫外邸的金砖都能踏碎。
两步一箭!
上面有个厉害的弓手。
刘老四再次踏出一步,挡住了朝面门钻来的飞矢。这支箭的力度跟刚才那支一样大小,角度一样刁钻,一定是同一个人射的。而在自己踏出两步的时间里连射两箭,恐怕可以算是话本里的连珠箭了。
刘老四再次踏出一步,视野豁然开阔。正好看到十来个弓手中有一人正从箭袋中抽箭,蓄势开弓。
——就是你!
刘老四吸足了一口气。膝盖微微弯曲,脚跟处传来一股弹力,让他整个人都冲了起来。
挡在弓箭手前面闯营长枪手们纷纷愕然,他们没想到这人刚进入长枪的攻击范围就猛然发力。自己刺出去的长枪尚未到达劲力的顶峰,已经被这人堵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