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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营里也有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想呼啸山林纵横天下,或是想以一己之力颠覆乾坤。这种人终究不多。也只是私下里过过嘴瘾罢了。
刘宗敏突然想到了顾君恩,那个书生来的不早不晚,初时也有过扭捏,后来却比谁都希望朱朝倒掉,一个劲地出主意,好像是掏不光的米缸子。还有牛金星,是闯营最早的军师,如同诸葛卧龙一般的人物。他也是力主元帅夺取天下,当个皇帝。
若是自己抓了皇太子。是要朝廷给个提督四省的总督?还是换个封王?或是杀了祭天?
无论是哪种,看似都不错。
刘宗敏摸着胡子,微微颌首,暗说:要不就去打汝州?
“报将军!”大帐之外探马奔驰而来:“汝阳县里增了兵,又有许多粮食、火药调入汝阳城,看来官军是要坚守了!”
刘宗敏身子前倾:“探清楚了没?到底有多少人马?”
“汝阳守军将近五千。汝州城只有两千!”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闯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略显虚浮的脚步声。未经传报而能够擅闯中军大营的人物屈指可数,刘宗敏尚未抬头看到他的正脸,已经呼道:“牛先生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李自成的谋主,牛金星。
“大元帅那边胜负已定。我也不用留在那边。”牛金星长着一张干瘦的黄脸,鼻头略带鹰勾,喜欢含着下颌抬眼看人,显得颇为阴沉。他解开身上披着的大氅,道:“我带了个人来,帮你指认皇太子,可不能让这肥羊跑了。”
“元帅知道了?”刘宗敏颇为意外。他也是刚才不久才得到的消息,而李自成派来的牛金星已经到了这里,看来早两日那边已经有了风闻。
“是京中的消息,”牛金星道,“也有汝州的内应通报,应该没错。”
原来如此……刘宗敏暗道。
“先生带了谁来?”刘宗敏问道。
“一个很熟悉皇太子的人。”牛金星自己在座上坐了,丝毫不客气:“这回只要打下汝州城,不怕他们演一出狸猫换太子。”
“人呢?”刘宗敏不喜欢文士卖关子,追问道。
“我马快,他还在后面。”牛金星抿了抿嘴:“有热茶么?来一碗。”
刘宗敏挥了挥手,命人去给牛金星倒茶。既然元帅有令,那也就省得纠结了,直接攻打汝州。不过汝阳在汝州西北,既然屯了重兵就得小心自己后路,还是得派出人马佯攻牵制。刘宗敏尚未走到地图前,脑中已经闪过了好几个手下将领的名号,以及各路兵马的调动路线。
……
“打仗就是个熟练活。”朱慈烺道:“多打几次,见识多了,水平就上去了。凡事预则立,只要有了预备,按部就班谁能打你个措手不及?兵法有云: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阵。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军旗帜齐整,阵型堂皇,自然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陈德跟在朱慈烺身边,嘴里应道:“殿下所言甚是。”虽然口吻诚恳,但他的心却在东宫侍卫营的军容上。他知道这支侍卫营只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好像在京师曾帮着兵马司和锦衣卫防制疫情,没上过战场。可这些兵卒军士身上又分明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绝对是见过血的人。
莫非殿下找了一群悍匪当自己的侍卫?若是某些特立独行的督抚未必不可能,但皇太子是何等身份,怎么会冒这等风险?就算太子自己乐意,东宫僚属、朝中百官也不会让他如此胡来。
陈德从侍卫营的军容上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太子殿下是在表明自己的军事思想。他旋即应道:“殿下此言甚得兵法要旨。”这是点题套路。先捧一捧上司总是正确的。陈德想了想又道:“无论是戚武毅,还是俞武襄,都讲究堂堂之阵,可见用兵大家所见略同。”
戚继光与俞大猷时人称之为“俞龙戚虎”,是大明嘉靖的两位军神之一,与戚继光一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他所编写的《兵法发微》、《广西选锋兵操法》、《大同镇兵车操法》都是朱慈烺案头的常备书。尤其是《操法》。在朱慈烺看来是更贴近于后世《操典》的规则性兵书。
“俞武襄的确也是不世出的名将。”朱慈烺矜持地赞了一声。依照当今这个社会的惯性,皇太子任何一句无心的褒贬都很可能成为盖棺定论,或是朝廷的风向,这让朱慈烺已经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
尤其是俞大猷不同于戚继光。
戚继光一生没有污点,可以说是大明朝的高大全典型,能征善战会做人,最终毫无争议地晋升为民族英雄。俞大猷却曾因胡宗宪受到牵连,全靠时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向严嵩行贿才得以释放。晚年更是起起落落,功高难赏。最终郁郁寡欢而卒,身后令名也不如戚继光那般振聋发聩。
“却如殿下所言,”陈德微微摇头道,“可惜当世再难见俞龙戚虎这般的名将,否则如何能让跳梁小丑猖獗如斯。”
朱慈烺忍不住轻笑道:“就算是这二位名将死而复苏,也未必有扶大厦之将倾的本事。”
陈德不解地望向朱慈烺。
朱慈烺顿了顿,道:“无论戚继光还是俞大猷,都以保家安民为己任。立意崇高。着眼自在大局。然而我朝以文御武,如胡宗宪、谭纶那般能容得下他们的督抚却极少见。”说到这里。朱慈烺脑中将崇祯以来的督抚纷纷过了一遍,发现唯一一个还算上得了台面的却是投降了满清的洪承畴。
至于孙传庭虽也是能吏,但要说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他还有些不够格——从富户豪门挖银子,必须要做得干净不让人说闲话,否则就是饮鸩止渴。自损根基。就如朱慈烺灭成国公满门,就算别人看出来又如何?有证据么?孙传庭“虐民”还未必是真的呢,却闹得满城风雨。
“还有则是,”朱慈烺岔开了话题,“谁说我朝再出不了龙虎之将呢?照我看。当年的大小曹若是有人点拨栽培,也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名将。须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时势更能造出英雄。”
陈德连声应是。
吴伟业跟在后面,对于太子与陈德之间的论兵并无半点兴趣,只觉得今天巡阅军容实在无聊至极,就是看一群人手持兵杖左转右转,踏步走路,要不就索性站得跟木头似的动也不动。这只要是个人就能学会,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转着转着就把贼寇转死了?
直听到朱慈烺说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吴伟业耳中猛然一醒,恍如大夏天饮下了冰镇糖水,周身八万四千个毛孔纷纷吐出燥气,一身清爽。作为历史上开宗立派的大诗家,吴伟业对于诗文艺术的敏锐性绝不亚于朱慈烺对于管理制度的敏感。而朱慈烺无意中引出的句子,同样典出不凡,乃是乾隆三大家之中赵翼的名句。
在华夏之国,文山词海,能够流传后世的名家名句,有哪个是白给的?尤其清代虽是诗词大复兴,但后世的文学教育中仍旧以讽刺小说为主导,知名人物只点出了几个,赵翼能够置身其中,足以证明他的地位之高。
更何况吴伟业的七言歌行体对清人影响极大,被称为“梅村体”。就是“风骚数百年”的原创者赵翼,也深受吴伟业的影响,并评说吴诗:“以唐人格调写目前近事,宗派既正,词藻又丰,不得不为近代中之大家。”
这两人一前一后虽然隔了上百年,但绝对是真正的自己人。朱慈烺随口吐出的这么一句,果然引得吴梅村心中震撼,耳目一新,颇有诗中知音之感。他往日间只以为皇太子字写得不错,从不知道太子有诗文之好,如今听这随口吐出的一联,却非得数十年炼字熬句的功夫不可得,真乃神人!
“殿下,”吴梅村清了清喉咙,“江山一句格调既高,立意奔放而不见狂骄,真乃上佳之作,可有补全?”
朱慈烺是个实用主义者,对于诗词这种陶冶情操丰富语文课本的东西并不上心。他有心栽培陈德,正想听听这位少年游击对于用兵的看法和感悟, 却被吴伟业扯到了诗词上,不由冷淡道:“忘了是哪里看来的古人诗句。”
当下没有无所不知的搜索引擎,读书真是靠机缘的事,即便是学富五车的榜眼郎也不敢说自己看过古今所有的诗集。吴伟业被太子泼了一盆冷水,很想追问到底是出自何人手笔,录于哪本诗集,但看看朱慈烺的冷脸,终究还是忍住了。
陈德看了一眼吴伟业,心中暗道:听说这位是皇榜高中的榜眼郎,又得太子殿下青睐一直跟在太子身边执笔,马匹功夫却是稀疏平常得紧呐。你既然是文人,就该帮太子殿下把文名传出去,哪有当面吹捧的?实在太不会做人。
“呵呵,末将实在是个粗人,给吴庶子这么一说,再细细回味,这两句话还真是……真是回味深远!”陈德跟着吴伟业的步伐奉承道。
谁知此言出口,皇太子殿下只是微冷的脸色登时就阴沉下来。
朱慈烺不悦道:“你年纪还轻,与其学戚继光,不如学俞武襄。”
陈德脸上的笑容一凝,心思如电,瞬间反应过来,羞愧得脸上通红如同滴血,双手紧握,指甲都刺进了肉里。
戚继光的操行可是远远不如俞大猷。
朱慈烺甩了甩手,走在前面,穿过一条甬道,便又是一个校场。刚进校场地界,就听到呜呜风声不绝。仔细去看,原来是一队枪兵正在演练,白蜡杆长枪只是前刺便发出了如此声响,可见操练的极佳。
提枪站在这队枪兵面前的,正是闵展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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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男儿赌胜马蹄下(三)()
闵展炼以余光扫到了太子一行人过来,却是连眼睛都没斜一下,只是盯着每个受训兵士的动作,时不时呼喝两声加以纠正。如今战鼓急促,训导官已经开始在做战前动员,许以各种丰厚军功奖赏,看来离打仗真的不远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想将一个普通人练成高手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但要是训练成强壮的兵卒,却也勉强够了。悟性好的自然能够领悟深些,悟性差的也能知道个大概,起码能够理解一枪刺出去如何收回来省力,再如何迅速刺出第二枪。
真正上了战场,人会因为肾上腺素分泌而忘记疼痛,力量增强,但也会导致身体肌肉紧绷。只要肌肉一紧,能量消耗就大,人就容易疲惫,甚至有人会在战后活活脱力而死。实际上一旦两军相接,擂鼓交战,距离不过百步,弓箭最多射出三轮。长枪兵也是刺出几枪的功夫,不是自己这边溃散了,便是敌人溃散了。诸如捉对厮杀,从早到晚打得天昏地暗……那只是戏曲话本里的故事。
朱慈烺很清楚,后世的职业拳手一个回合不过三分钟,那还包括了互相试探和迂回周旋的时间。战场上可是不会有那种闲暇,甚至连照面都没看清,已经枪出枪退,倒下了一个。
纯粹是爆发力的使用。
看着眼前这些士兵充满了爆炸感的刺杀、轮圆、挑扎……每一击都是为了战场杀敌而训练的。
“殿下。”闵展炼等朱慈烺走到了身边,方才转过半身,行了个东宫简化后的军礼。
军情如火,一如军营便是战场,时间就是性命,哪有将性命浪费在行礼上的道理。这是东宫反复宣扬的基调。就算是礼臣们也无从反驳,只能说“礼不下庶人”。然而人的惯性很大,有闵展炼这般不愿下跪的,也有人不跪不舒服死,只能以当时情形来决定该行跪拜礼还是军礼。
“操练得如何了?可堪一战么?”朱慈烺问道。
“蛮力还没化尽,但是对付一般的流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闵展炼十分自信。
朱慈烺转过身对陈德道:“教兵之法。练胆为先;练胆之法,习艺为先。艺精则胆壮,胆壮则兵强。这也是俞武襄最为强调的。”
陈德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问道:“闵教习,敢问一声,这些兵士明明都是新卒,为何能练出血气。”
“这不是血气。”闵展炼看朱慈烺似乎有栽培这少年将军的意思,方才道:“这就是胆气。血气看似凶残内中却是虚的,因胆小畏惧而生。”陈德心中一转。暗道:“还真是如此,许多人都是因为怕被人杀才会去杀人。”闵展炼继续道:“胆气却是因为技艺高超而由衷产生的踏实之气。战阵之上,凶残的人总会让敌人害怕,从而没人敢去惹他,所以能够活下来。但是这种人一旦碰上了胆气充沛的敌人,往往自己先虚了。”
“多谢先生解惑。”陈德陈恳道:“难怪同样是经历了战阵的老兵,有些胆大泼天,有些却看着外强中干。原来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殿下说的习艺练胆。”闵展炼道。
陈德看着这些兵士,不由手痒。道:“这些兵士刺枪时枪头带着个圆,敢问是什么道理?”
“唯有圆能化力,这也是节省体力,不与人强斗的缘故。”闵展炼简洁明了答道。
朱慈烺看了一眼闵展炼,知道这位高人不知是出于藏私还是偷懒,并没说清楚。上回他也问过这个问题。闵教头可是耐心细致地讲了足足半小时,这还是朱慈烺知道“圆切线”这个概念,否则没有体悟是不可能理解的。
“我能试试么?”陈德问道。
“自然无所不可,不过你胜在臂力,用枪有些扬长避短。”闵展炼道。
“嘿。平日喜欢射猎。”陈德得意地鼓了鼓手臂肌肉,大步上前,取了一杆枪,随手挑了个体型与他相近的便要比试。
那兵士站立不动,对陈德视若无物。
直到闵展炼点头。
训练场上就是作训官最大,就连同级的军事主官都要礼敬三分。士兵没有得到命令,绝不妄作妄动,这就是军纪。
陈德有一瞬间觉得这兵士不会做人,但回头看到朱慈烺脸上带着的微笑,恍然间明白了“军令”两字的分量。
“上吧。”陈德自诩是游击将军,体格又比这士兵壮实,有意让他。
后世的游戏中常以体型大小来区别将军与小兵,在明代却是十分写实。因为寻常兵士处于社会食物链的底层,营养不良,发育不佳,身形自然单薄瘦小。出身将门,从小锦衣玉食,有足够能量加以消耗锻炼的将军们,看上去自然要大上一圈。
闵展炼朝朱慈烺欠了欠身,上前道:“实兵对战演练,预备!”
之前呆立如同木人的士兵,身子一沉,两腿错开,双手持枪,摆出了架势。陈德也站了个平日里习惯的姿势,双眼含怒,目向那兵士,想先破对手胆气。
那兵士并不胆怯,迎着陈德的目光,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虎!”闵展炼遵循侍卫营的传统,以“虎”为呼进之号。
“虎!”
那兵士健步踏前,手中长枪如狂蟒吐信,抖出一个小小的枪花,准准刺了出去。在他眼里,陈德就是一个训练用的稻草人,自己手里无论是石灰头的训练枪,还是如今这样铸铁头的真枪,都没有分别。
训导官们常说:训练场和战场也没有分别。
陈德被这迅疾一刺刺得有些意外,横枪去打。只听得白蜡杆相撞,一股斜下里冲上来的力将陈德手中的长枪带进了枪头抖出的圆中。不等他稳住枪身,那兵士的枪头已经顺着他的枪杆滑了进去,枪尖点在肋骨下方。
那是脾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