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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田就宣继承了曾祖父的外交力,躬身行礼道:“不知道足下是岛津家哪位贤才。”
“我不是岛津家的人,”那高大男子略一欠身,“敝上想请先生过去一叙。”
“尊上是?”益田就宣疑惑问道。
“这边请。”高大男子显然没有介绍一番的想法,只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益田就宣身边的侍卫正要直斥他无礼,却蓦然发现周围似乎有些太过安静。一些身穿渔民水手服饰的人聚拢过来,但身材都无一不是高大健硕,隐约能够看到衣服下坟起的肌肉。
益田就宣心中暗道: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盘啊!不过既然他请我过去,应该没有恶意。
“麻烦您前面引路。”益田就宣不能确定此人的身份,使用了敬语。
那高大男子面沉如水,带着益田就宣朝岛上的山林中走去。周围的渔夫、水手缓缓围成一个圈子,随着益田就宣一行移动。
在相岛的山林深处,几乎不见人踪,却突兀地矗立着一栋两层楼的明式小楼。益田就宣看着这小楼的材料,心中骇然:是什么有这般魄力,在这等地方竟然也能盖起这般雄伟的楼阁,莫非是遇到了海中的神仙?
如果让益田就宣知道这小楼中的主人正拿着他家四代情报,恐怕会更加惊恐。
……
“他就是益田就宣,今年四十有三。其父益田元尧是毛利纲广的家老,益田广兼的遗腹子。曾祖是益田元祥,娶了吉川家的女儿,也是为益田家取得永代家老地位的能人。”魏云举起手中的炭笔素描,与站在院中等候召见的益田就宣做了做比较,果然十分相像。
“军情司还是有点本事,祖宗三代都能查这么清楚!”陈德也从二楼的玻璃往下望去,正巧益田就宣抬头张望,两人对视了一眼。
当然,这只是陈德的感觉。
对于益田就宣而言,明晃晃的玻璃映着日光,根本没有看到里面的人。
“请他进来吧。”魏云道:“他对咱们争取毛利家十分重要。”
陈德点了点头。
益田就宣正在思索为何这里的主人会认识自己,就见刚才引领他前来的男子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益田先生,请进。敝上在二楼恭候大驾,您的随从可以在楼下奉茶。”
益田就宣深深一躬身,道:“那就叨扰了。”他放心大胆地独自朝楼上走去,颇有些从容风度,反观他的侍从却都如临大敌,各个将手按在刀柄上,对桌上放着的茶点不敢有丝毫动作。
陈德正对着的房门很快就被敲响了。
“将军,毛利家家臣益田就宣求见。”门口的高大男子行了军礼。
“让他进来。”陈德点了点头。
益田就宣听不懂汉语,但看着那干净利落的奇怪礼仪,也知道这伙人不是等闲之辈,当然更不会是海中的神仙。
“那个……”益田就宣很快见到了陈德,被陈德一身山文铁甲吓了一跳。他认识这种盔甲,正是明国将军的甲胄。
“你可以说日语。”魏云坐在陈德下手,以平等的口吻用日语对益田说道:“这位是大明提督朝鲜总兵官陈将军。”魏云说着,为了防止翻译上的误解,递上了写着陈德官号将衔的宣纸。
益田就宣虽然听不懂汉语,但能够看懂汉字,何况此刻生死操于人手,当即匍匐在地,行了大礼。
“不必多礼,贵使请就坐。”魏云替陈德说道。
益田就宣很不习惯地坐在了官帽椅上,双腿垂悬,踩不到地板,颇有些不踏实的感觉。他同时也在思考,这个所谓的大明将军到底是真是假,来这里又是所为何事,对毛利家来说是福是祸……
“我朝很反对贵国的锁国令,但德川氏目空一切,不将我朝国书放在眼中。”魏云只学了一年的日语,而且还是从一个朝鲜人那里学来的,此刻用起来却自信非常,每当益田就宣面露疑惑神色,表示没有听懂时,魏云都会回以一个“你日语真差”的不屑之情。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盟友。”魏云道:“毛利家愿意与大明亲善否?”
益田就宣正在考虑托词,只听那大明军官又道:“如果毛利家有结盟之意,我朝可以出售大筒给贵藩。”
益田听了心跳加剧,颤声问道:“是那种,一炮可以糜烂数里的大筒么!”
六六七 东邻夜宴歌尚齐(2)()
日本人将鸟铳叫做“铁炮”,将火炮叫做“大筒”。跟大明一样,日本人也是从欧洲人手中认识了这种新式武器,并且大量购买,装备军中。
在万历年间的壬辰援朝之战中,日本人已经有了成建制的铁炮部队,并且还一度嘲笑过明军的“三眼铳”,认为自己的铁炮远胜辽东铁骑的三眼铳。
当然,那只是日军的错觉。明军不是没有鸟铳,而是因为辽军多骑兵,三眼铳放完之后可以作为铁槌在马上使用,更贴合辽东铁骑的作战风格。
且先撇开“铁炮”上的口水官司,只说大筒。
谁都知道铁炮的铸造工艺十分高端,用的铁料也十分惊人。日本有金有银就是没有铁,甚至连铁锅都要从大明进口,哪里来的铁料玩火炮?当朱慈烺在感叹大明的富铁矿太少,大部分铁矿石中的杂质含量太高的时候,日本人还望着不能打造兵器的潞铁流口水呢。
幕府之前或许还能从出岛的荷兰人手里买到两三具“南蛮大筒”,但毛利家这样的“外样大名”是肯定买不到的。
在魏云的日语学习笔记中,外样大名旁写了三个小字:婢养子。
可谓传神。
“真的是,贵国在朝鲜用过的大筒么!”益田就宣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脸上表露出惊诧万分的神情。
魏云学语言还算勉强,但要学习日本人的夸张表情却是怎么都做不到。对日本人而言,表情是交流的一部分,所以上至公卿下至庶民,说话时都要配上表情,否则就像是看外国电影没有字幕一样。
对大明而言,这却是粗鄙的表现。
有修养的人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人,宠辱不惊于身……
“壬辰抗倭之战中,辽镇主要用的是虎蹲炮。这种火炮威力小,射程近,真正的攻城炮不过寥寥。你说的是哪种?”魏云问道。
益田就宣过滤了“抗倭”,激动道:“是那种一炮能够轰塌城墙的攻城炮!”
壬辰之战让日本战国名将们留下阴影的就是明军火炮。以朝鲜城墙的强度。随军火炮不过三五发就能轰出一个大洞。虽然在明军看来,朝鲜王京的城墙也不过跟大明一个县城的城墙差不多,但对于日本人而言却十分震撼。
他们的城墙比围墙也就高出一线罢了。
“当然不是。”魏云面沉如水,让益田就宣探不到深浅。
益田就宣果然面露失望,整个人都萎顿了,如果只是虎蹲炮,虽然阵列中很有用,但也不至于让毛利家冒着被除封灭族的危险对抗德川氏。
“那种小威力的火炮,大明已经很难找了。”魏云玩弄着手指:“我只知道大明军事博物馆里有一尊,是李如松平朝时用过的。被我军从东虏手中缴获回来。”
那尊火炮也是传奇,当时缴获的时候因为属于“军资”还是“古董”,颇有些争议。
益田就宣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军事博物馆”,也不知道“东虏”又是谁,但他知道这句话的核心:现在大明要出售的。定然是威力更大的大筒!
——果然是唐土上邦,太厉害了!
益田就宣眼中又冒出了星光。
“咳咳,”益田就宣道,“如果贵使真的要与我毛利家结盟,小人当回去禀报家主。”
“可以,”魏云道,“我们还运了一门样炮过来。你可以带着我们的炮手和火炮一起回去。如果确定要与我朝亲善,就让毛利纲广自己来相岛与我军总兵官陈将军签署密约。”
“嗨。”益田就宣连忙应声称是。
只要有船有兵,陈德已经将相岛纳入了掌中。
他其实最早看中的是对马岛,起码岛上已经有了熟地,可以屯田,而且与济州岛一样是朝鲜的屏障、对日进军的跳板。
不过对马岛上的宗家同时也是李朝的臣属。见风使舵的本领极高,死缠烂打地抱着大明的金腿不肯放,陈德也就只在对马岛上要了一个港口,方便明军驻扎。
这样的好处倒也显而易见,对马岛的岛民对大明没有排斥。各种劳役供给也只需明大爷开口便是,不用亲力亲为。而且他们累世经营日朝航线,在明商尚未进入这个市场之前,大明只能从他们手中抽取税费。
日本岛内的情报,十之**都是对马藩提供的。甚至连毛利家外海的这个相岛,也是对马岛宗家力荐,并且派出工匠进行修建。明军自己负责经营的则是相岛西北六十里的见岛,负责作为对毛利家工作的后盾,属于军事机密。
益田就宣离开这栋隐蔽的小楼,在向导的引领下回到了港口。过了片刻,海港中驶出一艘小船,吃水极重,船上只有五六个身穿日人服饰的水手。
益田就宣很快就发现那些不是日本人。因为他们太过高大,身体也过于健壮,与一日一餐,最多两餐的日本人完全不一样。
这些水手正是经过伪装的明军炮手。
龙福才站在小船上,看着船舱里安静躺着的一七改,颇有些舍不得。作为火器教导营的参谋长,最早这批一七改出厂的时候,每一门炮的炮表制作他都亲自参与,可以说将每门炮都当自己孩子看待。
如今朝廷竟然说要卖炮,这就像是卖龙福才的孩子啊!
所以他以堂堂上校的身份身穿倭服,公开身份只是个少尉炮长,正是为了送这个可怜孩子一程。
看着日本使者上船见礼,又命人用缆绳拖了小船,龙福才连回礼的心情都没有。
益田就宣并没有介意这个明军军官的反应,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浑身黝黑铁炮,口中发出嘶嘶的惊艳赞叹之声。
就像是看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美女。
这让龙福才觉得有些恶心。
“龙哥,”领着益田就宣上船的向导走向龙福才,“上面说了,这门样炮不卖,您可得看好咯。”
龙福才一愣,道:“上面不是说要卖一七改么?”
“一七式都还没退役呢,怎么可能卖一七改。”那向导笑道:“这是上面的意思,咱们不管他。”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龙福才出差以来的最好消息。
从相岛到萩城并不远,在大船的拖拽之下,龙福才当天就到了日本领土。
五人炮组外加一个在日多年的华商被当做贵宾迎入指月山城,接受款待。饮食过半,就有妖娆酒女进来,陪侍左右,极尽媚态。
军中早就流传了关于倭国女子到大宋借种的故事,龙福才等人见倭女如此豪放,也难免动心。四个炮手齐刷刷地看着龙福才,希望这位长官能够发话定调。
龙福才自从妻儿惨死辽东之后就再没有近过女色,如今三杯两盏淡酒,昏暗和室里妖女魅惑,只觉得浑身血也热,腿也软,颇有些冲动。
“这些都是送我们的么?”龙福才问一旁的通事。
那华商笑道:“军爷,倭人深受唐宋遗风,这些女子的确是服侍几位军爷的。”
“不,你得问问清楚。”龙福才摇着头:“不瞒你说,上头是有军令:若能够带走或是做妾或是为婢,那我们就谢了此间主人。若只是数夜风流,带不回去,那我等只能婉拒了。”
那华商一愣,吃不准这是真的军令还是龙福才等人想讨要这几个女子。
他哪里知道,东厂最会用美人计,所以对美人计的防范也是最严。异邦女间只要知道自己将嫁去大明,大部分人都会动摇忠心,甚至反戈一击。就算还有小部分死心不改,到了大明置于东厂监视之下,也没了勾结故主的机会。
益田就宣作陪,代表毛利家款待龙福才等人,见席间有冷场,连忙出声询问。
那华商有些尴尬,还是将龙福才的话转述给了益田就宣。
这些女子都是毛利家的财产,益田本没有资格做主,但是想到家主的本意就是卖好这些明军,反正几个明军也不能立刻就走,索性先答应下来,看明天炮击操演的结果再决定是否跟家主商议。
益田装出一副醉醺醺的神情:“当然,当然可以,这正是寒家家主的小小心意。”
——大不了日后就说喝醉了,误解了通事的意思。
益田就宣心中暗道。
龙福才等人得到了确定的答复,终于心满意足地拥着美女回房休息了。反正他们明天的工作并不需要太多体力,完全不用在晚上养精蓄锐。
即便没有丝毫蓄养的想法,五个人还是在天未亮时便睁开了眼睛,精神充沛地一跃而起,换上衣服,到了庭院中跑操。
益田就宣当夜也获准睡在这处别院,朦胧中听到了外面壮汉的呼喝声,扶着酒色过度而昏沉的脑袋,凑到窗前朝外张望。
龙福才等人已经在小院中完成了折返冲刺跑训练,脱去了上衣,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正利用摆饰庭院的石头进行举重锻炼。
益田就宣顿时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尽快禀报主公,这些明国兵士实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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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八 东邻夜宴歌尚齐(3)()
“如此说来,他们都是很不错的武士啊。”毛利纲广听了益田氏的汇报,轻摇折扇,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怕。不过就是早上起来操练而已,也没有展露出惊人的剑法,哪里值得担心?
更何况明国与日本之间还隔着大海,明国就算占领了朝鲜,也不可能渡过海峡,因为日本可是受神风庇佑的神国呢!
就算让明**队侥幸渡海,他们也只会尝到当年蒙古人的惨败。
如今最要紧的是获得大筒,只要有了大筒,毛利家的城池才能固若金汤,才有希望推倒幕府,重新光复先祖的基业,甚至自己成为将军!
“主公,他们并不是武士啊。”益田元尧听了儿子的回报,却是十分担心。无论明国以何种手段介入日本岛,也不论成功与否,都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亲耳听祖父讲述过文禄庆长之役的元尧,并不认为明国是个无力的巨人。当时日本方面以宇喜多秀家为总督,以小早川隆景、加藤清正、小西行长、宗义智、岛津义弘、立花宗茂、毛利辉元……等等诸多吹捧得如同天上星宿的名将,竟然被明军一支偏师就打得灰头土脸,最终因为丰臣秀吉的病亡才得以撤兵。
身为毛利家的永代家老,益田元尧也很清楚庆长文禄之役的和谈过程。可以说是一场国际间的大闹剧,明国方面和小西行长竟然合谋伪造国书,串谋欺骗丰臣秀吉和明国皇帝。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发生,只是因为明朝的文官不愿意看到武人立功,而日本的武将则是实在打不下去了。
“放心吧,先去看看明国大筒是否真有传说中的威力。”毛利纲广将折扇在掌中一敲:“去城外吧。”
在指月山城城外,有一段废弃的城墙,当时建造它是为了应对乱世的兵战,所以修筑质量绝对属于上乘。在就宣带来明国邀请毛利家结盟的消息之后,为了一睹大筒的威力,毛利纲广命人重新加固了这截城墙,当做靶标。
龙福才的火炮组已经在一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