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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嘉靖年间弗朗机葡人在澳门入港,请求居住开始,直到万历四十四年,耶历一六一六年,葡萄牙才正式委任了弗朗西斯科。卡洛高担任澳门总督。而这位总督竟然没有到任,一直到天启三年,弗朗西斯科。马斯。加路耶成为第一个到任的澳门总督。
虽然名义上称作总督,但实际上在一七八三年之前,澳门总督只是个“兵头”,负责澳门防御,总督官署也设在炮台。整个城市是由耶稣会影响下的议事会管理,这个议事会在官方文件中称为“忠贞议会”,无论权力还是历史,都远非澳督能比。
明朝也并没有放弃在澳门的权力,仍旧派设官员管理地方,收取税赋。按照明葡之间的约定,葡萄牙人要为所居住的土地支付每年五百两的地租银,同时还要支付其他不定额的税金。天启年间,广东每年能从澳门收到超过两万两的税金。
对于没有主权概念的明朝官府而言,这样的收益远远大于土地的收益,既然弗朗机人愿意做这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即便到了如今,整座澳门城中都是各种信奉天主教的混血儿。人口将近一万人,葡萄牙人仍旧不认为这是他们的殖民地,只是一块由他们管治的中国土地。
基于这种清醒的认识,葡萄牙在租借澳门之后。总是能够站在政治正确的一边。无论是嘉靖年间贡献火炮,还是崇祯年间帮忙训练炮兵、派遣雇佣军,乃至于原历史时空中对永历政权的支持,都让人相信他们是一群“好租客”。
得到大明储君要开口通商的消息,澳门议事会当即做出决议,派遣议员洛伦素。门德斯。科尔德罗(rdeiro)作为全权代表,前往福建漳州府觐见明帝国皇储。
沈犹龙在广州接见了洛伦素一行,大开方便之门,让这支葡萄牙使团能够从陆路前往皇太子行辕。至于清单上罗列的货物,则等到来年南风起时再走海路交易。
在洛伦素带着一干助手、仆从风尘仆仆大半个月抵达漳州府时。朱慈烺已经将行辕迁到厦门将近一个月了。
这座城市得名于洪武二十八年,意为国家大厦之门。
既然是门,就有进出,断然没有只进不出的道理。
朱慈烺在金门岛开设市舶司,势必需要一个更大的仓储、物流中心。而厦门的位置却是得天独厚的上佳之选。因此厦门也正式设县,金门岛并入厦门县管辖,是厦门市舶司的驻地。
洛伦素乘船到达厦门本岛,远远就看到一群群工人正在平整地基,为厦门城扩建的辛勤劳作。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还是觉得寒冷的海风不住地撕裂自己的**和灵魂。
——明帝国的皇太子为什么不老实呆在漳州或者泉州呢?起码那里更暖和些。
洛伦素腹诽着,紧随身披裘皮的宦官走进了城中的东宫行辕。
“请允许我代表葡萄牙国王。伟大的复国者,若昂四世,以及澳门议事会,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祝贺您的元子顺利降生。”洛伦素在一间偏殿里见到了朱慈烺,与几位身穿燕居服色的明国官员。
这并不是一次正规场合的召见。当通事毕恭毕敬地将弗朗机使者的话翻译完毕,无论是萧陌还是郑芝龙,以及方家鸿,都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赐座。”朱慈烺坐在中间的主座上,让洛伦素在方家鸿对面落座。在他上首的是几位文质彬彬的年轻文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那张弗朗机面孔。
“这只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以及一场非正式的筵席,用来欢迎使者的到来。”朱慈烺看了一眼那个混血的通事,尽量用他能够理解的白话说道:“葡国在之前的岁月里,遵守了大明制定的秩序,我对此很是欣慰。”
——这与当初汪鋐的海战胜利有直接关系。
朱慈烺在心中补了一句,当然没有必要说出来。
洛伦素听完了翻译,表示感谢。
朱慈烺继续道:“我也很高兴听闻尔国能够从野蛮残暴的西班牙人统治下独立出来,虽然迟了些。”
洛伦素不愧自己外交家的身份,有礼道:“真挚的祝福一千年都不迟。”
朱慈烺点了点头,继续道:“尔国与尼德兰在欧洲达成和解了么?”
洛伦素觉得这位强势的皇太子已经掌握了对话的节奏,很想摆脱出来,简单答道:“欧洲的战争正在平息,但还没有迎来最后的和平。不管欧洲如何,我们与荷兰人在东方的竞争不会减弱。”
他知道葡萄牙与明国的友好历史,也知道儒教对恩怨的看法。他们信奉的是“以直报怨”,在这点上葡萄牙对荷兰有先天优势。
朱慈烺没有允许洛伦素将话题转向东方,仍旧咬住欧洲说道:“很遗憾大明无法对远在欧洲的朋友进行支持。我仍然记得在许多明军投降的情况下,尔国战士却为大明战斗至死,这让我格外希望对尔国进行力所能及的援助。”
洛伦素还是第一次从明朝官方口中得到如此之高的褒扬,连忙起身致敬:“这是我**人的荣誉。我国在东印度仍然需要大明的帮助。”
“东印度不算什么。”朱慈烺再次将洛伦素的努力挡了回去:“华夏有句老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你们在欧洲的根基受损,海外领是不可能安稳地提供资源的。
“想必你很清楚,荷兰人已经将你们赶出了日本,并夺取了你们从非洲到印度的港口和领地。在东印度,也就是我们的南洋,你们只能寄居在澳门这么一小块地方上。用不了几十年,你们就会彻底被人遗忘。
“而这一切,都源于你们失去了里斯本的支援,失去了本国两百万同胞的支撑。”朱慈烺总结道。
洛伦素知道耶稣会的传教士会不遗余力向东方介绍欧洲,但真没想到这位皇太子竟然连葡萄牙的人口都这么清楚。
——两百万人口,这个数字可靠么?
洛伦素心中暗道。
“所以,在南洋的合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欧洲。”朱慈烺道:“你们需要一个能够直接帮助你们提高战斗力的盟友。”
“但是殿下,大明恐怕不会派出舰队远征欧洲吧。”洛伦素终于放弃了主导谈判节奏,反正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他安慰自己。
“我们目前没有派出舰队的计划。”朱慈烺这么说着,发现郑芝龙似乎不那么紧张了。
“不过我们可以派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搭乘你们的船前往欧洲作战,如果到时候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的话。”朱慈烺道。
萧陌并不怀疑“到时候”大明的军力,但他不明白为何皇太子对于一个万里之外的世界如此热心。在他的印象里,皇太子殿下更注重眼前的利益。
“五千人,”洛伦素有些结巴,“我无意冒犯,这个数量的军队在欧洲并不算很大。”
“如果再加一千门火炮呢?规格甚至可以比你们的舰炮更大。”朱慈烺道。
洛伦素颇为动心,但理智让他清醒过来:“殿下,一千门四十二磅舰炮起码需要十艘大帆船运送,而且仅仅是这些舰炮。”
“看来最重要的环节出在运输上。”朱慈烺面露失望,旋即又道:“不过我们既然是友邦,就不应该为这点小困难而止步。大明的舰队曾经到过非洲南端,未来也可以再去。只是因为时间太久,适合远航的水手过少……这样,我们可以先行安排一个使团前往里斯本,除了制定贸易协定,顺便对沿途进行考察,并且训练水手。”
洛伦素心中仍旧充满了疑惑,但这种送上门的友善让他无法拒绝。为了加重自己在明帝国皇储面前的分量,他已经通报了“全权特使”的头衔,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对此作出回应。
“我作为若昂四世国王的臣民,忠贞议会的使者,十分感谢殿下对我国的友善。”洛伦素道。
“很好,”朱慈烺抚掌而起,“今天是非正式会谈,不要因为这种心血来潮小事坏了大家的兴致。郑督和萧将军会代我好生招待你的,请尽情享用。明日早间,我们的礼官会带你前来签署派遣使团的相关协议,望你能够加以准备。”
说完这些话,朱慈烺并没有等洛伦素的回应便施施然离开了偏殿,让洛伦素对这位殿下的强势有了更深切的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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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三 衔枚夜度五千兵(14)()
诚如朱慈烺所知的,现在的葡萄牙正处于内困外交的境地。
国势上,经过西班牙的统治,海外领地损失惨重,贵族和百姓都在经济衰退的煎熬中苦不堪言。曾经一度成为世界帝国的国家,如今只是个二流小国,更让葡萄牙人心怀不甘。
外交上,他们反抗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的统治,希望能够加入反哈布斯堡阵营,也就是新教阵营。然而新教阵营更喜欢葡萄牙作为敌国,好理所当然地通过战争对其进行掠夺。
这种窘境将始终困扰葡萄牙,直到明年,耶历一六四八年,《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最终签署,确定欧洲新秩序为止。
大明的战士无论如何都赶不上三十年战争的尾巴了,之所以抛出这个“善意”的邀约,纯粹是为了理所当然地派出第一支全面考察使团,了解欧洲的动向。
相比胜利在望、又即将反目的荷兰,以及毫无信义、且有血海深仇的西班牙,葡萄牙是朱慈烺的最佳选择。
同样,如今孤立无援的葡萄牙,也绝不会回绝明帝国这样友善的盟友。起码两国可以在南洋对西、荷发起攻势,重新获得前往日本的黄金航线。
洛伦素在接受赐宴的翌日,拿到了明帝国的派遣使团协议书,同时还有一份共同开发南洋市场的备忘录。
协议书具有条约的效力,违约将面临两国关系的紧张,大明帝国随时可能收回澳门,并且不再保证澳门居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开发南洋市场备忘录则是对东印度群岛进行的重新分配计划。葡萄牙人可以在大明南洋势力范围内开设商馆,合法进行贸易,缴纳商税,并受大明帝国的保护。
前者是大棒,后者是胡萝卜,这个招数固然老套,但始终有用。
洛伦素不可能承担交恶明帝国的责任。他也相信忠贞议会所有议员都不会选择站在明帝国的对立面。尤其是帝国皇储明显表达了善意,澳门当局只需要配合安排船只,提供一定的技术人员,并不需要投入过大的人力和财力。
“明帝国是个尊重规则的文明国家。不同于那些只能用武器交谈的野蛮人。他们看中诺言和信誉,我们完全可以信任他们关于东印度开发的承诺。”洛伦素在信中结尾写到,读了一遍之后,让仆人尽快送回澳门。
从厦门回澳门可以从海路顺风而下,能节约将近一半时间。等澳门忠贞议会的议员们与耶稣会的教士们商议之后,便决定派出更大规模的团队前往厦门。其中有大量皇太子需要的技术人员,他们将拿到年薪一百五十两,每月三十五两生活津贴的高薪,前往北京、山东、浙江等地,交流绘图和航海技术。
另一部分则是汤若望的同行——耶稣会的教士们。他们希望能够获得在大明传教的权利。当然,对于天主教这种颠覆大明社会根基的宗教,朱慈烺是满怀警惕,因为奉教绅士中并不全是王徵这样头脑清楚的人,还有一部分甚至会接受天主教之中最极端的愚昧内容。
不过朱慈烺是个有说话艺术的人。以传教必先传文为理由,又收罗了几个博学广闻精通多国语言的教士,在福建漳州和广东广州分别设立四夷馆,翻译欧洲学术著作,培养翻译人员。
在葡萄牙人的努力配合之下,大明第一批前往欧洲的使者人数被确定在了三百人。郑芝龙拨出一艘西式战船,作为大明使团的座舰。水手由明葡两国交叉配备,旨在培养大明的水手掌握远洋航行技术。
这个使团将从泉州厦门出发,在澳门与葡萄牙船队汇合,然后借着东风穿过麻六甲,横渡印度洋,在经历八到九个月的航行之后。到达葡萄牙首都里斯本。
崇祯二十一年,注定在世界历史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
“今天是明国历法崇祯二十一年的第一天,也是他们计算春天到来的第二天。我在今天,二月二日,到达厦门港。看到了的两艘葡萄牙人的老闸船。明国人丝毫不掩饰对我公司的敌对态度,不允许任何一个船员离开船,直到进行完他们所谓的瘟疫检查。”
科恩拉德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新建设的港口,蘸了墨水,继续写道:“中国人对葡萄牙人显然更加友好,他们的船每天都在卸货,即便如此仍旧吃水很深,天知道他们装了多少货物。厦门港口的官员将在明天安排卸货,但所有的商品都必须按照清单核数,甚至还要开箱检查……”
“所罗门松先生。”船长敲开了科恩拉德?所罗门松的舱门:“有位中国官员请求见你。”
科恩拉德点了点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着装,走出了舱室。
以他的军衔和高级商务专员的身份,有资格担任一支分舰队的指挥官。不过他对自己的战术能力十分有自知之明,所以只带了两艘帆船——卢斯杜南号和白鹭号。即便如此,为了降低明帝国背信弃义的风险,科恩拉德只乘坐卢斯杜南号前往厦门,而将白鹭号停在了外洋一处岛屿,以便支援。
“尼古拉,真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了。”科恩拉德走到甲板上,看到了码头上站着的老熟人,郑芝龙。
尼古拉正是郑芝龙的教名。
郑芝龙朝科恩拉德笑了笑,用荷兰语答道:“这次的旅行还顺利么?”
“这取决于贵国最终达成的通商条款。”科恩拉德笑道:“我可以下来么?”
郑芝龙点了点头。
看守船只的近卫军士兵只让科恩拉德通过,却连他的仆人都不准上岸。
科恩拉德看了看尼古拉,相信这不是他能决定的问题,只得将不悦埋在了心里。他走向郑芝龙,道:“这里在闹瘟疫么?查得很严格。”
郑芝龙没有答复,只是让手下递上一份国书:“这是我国内阁最新下发的《万国坤舆全图》。”
科恩拉德疑惑地接过地图,打开之后发现地图上是罕见的彩印,其中在地图右上方是被印上了淡黄色的大明领土。其他国家则被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颜色,以区分大致的疆域范围。
“谢谢你的礼物。”科恩拉德收起了地图,正要拿出自己给郑芝龙准备的回礼,却见郑芝龙抬手阻止了他。
“请仔细看看大明的疆域。”郑芝龙提醒道。
科恩拉德再次展开地图,注意力不禁放在了自己身处的地方——福建,旋即他发现福尔摩萨也被染成了与大明一样的颜色:淡黄色。
“这是什么意思?”科恩拉德强忍着愤怒。
“意思就是,尼德兰人应该退出热兰遮和安东尼堡,将台湾还给大明官员治理。”郑芝龙简单明了说道。
“这不可能,一官。”科恩拉德道:“总督将军不可能同意这种过分的要求。”
“如果你们自觉离去,还能获得与葡萄牙人平等的贸易权力。”郑芝龙微微昂起头:“否则,我们恐怕还要再打一仗,决定谁服从谁。”
科恩拉德感觉到了一股深深寒意。一六三三年的料罗湾之战,正是眼前这个男人所率领的明军舰队击败了荷兰舰队,让“远征中国”成为笑话。
郑芝龙也不会忘记崇祯六年那场对决,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