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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被近卫一师第二营营官杨武年突袭得手,只身逃跑。祖泽润一路逃回清军大营方才收拢溃兵,出门时带着的一万人马,此时已经去掉了十之七八。
战报送到南路大营,阿巴泰为之憋气,用满语骂了半天。洪承畴不懂满语,只是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后路粮台被袭,前锋又遭此重挫,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而且这杨武年又是何人?他能督领一个营的精锐,总不会是无名小卒,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他?倒是那个王家康有所耳闻,据说是锦衣卫大汉将军出身,颇为善战。当日就是他将希尔根和祖泽润打得大败。这回却没见到他的旗号……唉,东宫是哪里找来如此之多的能将?
洪承畴只觉得心肺焦枯,真是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师,再不要多呆一天。
随着祖泽润兵败的消息一同赶到的是明军攻克阜平。
洪承畴已经有了免疫力,对于阜平失守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建议阿巴泰调集大军收复这座城池,并命龙泉关守军做好防备——此时龙泉关守军已经投降了。
在洪督师看来,一座靠近山地的小县城,远远没有兵败丧师重要。然而在东宫,光复阜平,取得龙泉关,却被定义为“大捷”。而杨武年击败祖泽润只是平平淡淡发了一封捷报。
因为前者取得了战略意义上的胜利,是整个战役胜利的节点。而击败一只乞丐流民似的弱旅,只是武将的分内事。
“所以从这点上来,洪承畴的战略眼光不过尔尔啊。”朱慈烺得到了清军的反应,颇有些遗憾。
只是一瞬间,他就立刻将这种脑残的念头扫出了大脑。
是的,只有脑残的人才会希望敌人英明神武。
对于一个真正要干大事的人来说,敌人是越白痴越好。如果敌人不够白痴,那就要用尽一切手段将之变成白痴,或者直接消灭。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朱慈烺毫不介意孟乔芳的故事再次发生在洪承畴、阿巴泰、多尔衮……等等所有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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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七 忽闻羽檄传来急(七)()
崇祯十八年八月中秋就在眼前,因为前线战事紧锣密鼓,每天都有新的塘报送到济南行在,使得宫中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
崇祯皇帝最近拿到的塘报都是报捷文书,又有一位杨武年的上校军官走进了他的视野。他不知道为何这个杨武年还不如其下属王家康名头大。更不知道同样都是第一师的军官,为何佘安打下个阜平县,也不见取了多少首级,便传了大捷,而杨武年以少胜多,才只是发了份捷报。
即便如此,这样的能将还是不可轻忽。崇祯起身走到后面的白色屏风,在王家康名字下面写下了“杨武年”三个字,想了想,又补上了一行小字:以少胜多,骁勇之将。
这是崇祯新近养成的习惯。将有军功的将领、干吏名字写在屏风上,日后要用人,首先便从这上头选。这也是从宋朝皇帝那里学来的法子,不得不说还挺有用处。
皇帝每天看到的人名恐怕是这个时代最多的,往往会出现一个毫无印象的人写了本子弹劾一堆毫无印象的人,或是反过来。在这种信息轰炸之下,谁能记住那么多名字?何况里面还有同名、似名。
又因为“简在帝心”这档子事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这面屏风便放在皇帝寝宫,平日笼着一层纱,除了皇后、袁妃等亲近之人,等闲不会让人看到。
“春哥儿今年又不能回来过年了。”周后长叹一声:“他堂堂一国储君,又是尚方又是假黄钺,怎地还要亲临战阵?”
崇祯帝已经对儿子的军事能力颇为信服,替朱慈烺分说道:“太祖、成祖当年也是亲自上阵的。”
周后噗嗤就笑了出来:“陛下这比喻真是……怎就能将他跟祖宗们比。”
崇祯却笑不出来,道:“我看当今英杰中用人打仗,比春哥儿强的恐怕也是罕有。听尤世威说。春哥儿虽建了总参谋部以为赞画,但何时打,打哪里,却都是他一言以决。之前我也怕他一意孤行,刚愎自用。现在看看,春哥儿的确是有眼光的。”
周后听到崇祯赞扬自己的儿子。心中也是乐得开了花,只是微笑不语。
崇祯再次看了一眼屏风上的名字和简注,亲手笼上了纱,叹道:“我曾以为天下无可用之士,然而此刻看看却是英才迭出,想来终究还是我不会用人。”
“陛下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周后劝道:“臣妾虽然不知道外朝之事,但春哥儿有次跟臣妾无意间说起朝臣得失,也说过一句:实在是神庙老爷断了人才上进之路,以至于先帝和陛下手中人才青黄不接。方使得庸才盘踞庙堂。”
“他真这么说?”崇祯紧皱的眉头松开了许多。
周后见言之有效,笑道:“臣妾还会编造儿子的话么?只是读国史也可知道,成化弘治以来,哪位祖宗不是留下名臣辅佐新帝?惟独到了神庙老爷这里就断了。陛下初继大宝时,更是无人可用。”
崇祯虽然明知皇后是在安慰他,心中难免开解了些许,嘴上却道:“先帝还是留了不少人才,只可惜啊……天命如此。”他转而想到了开辟东江镇的毛文龙。又是一叹:这个敢以二百人深入辽东的英豪,真是死得可惜。现在要想再开东江镇。形势比之当年更好,却要以百倍之数方能一试,可见人和人之间还是很有差距的。
帝后正说着,坤兴公主与定王、永王相携前来问定,原来不知觉中已经到了亥时人定时分。原本只是问答一番,崇祯甚至可能不见这几个子女。但今天正好与周后说着长子的事,心中柔情一发不可收拾,便将三人唤了进来。
坤兴公主是女儿,都到了出嫁的年龄,该学的早就学了。也没甚好考校的。她知道自己的位置,问候了父母便乖乖巧巧地站在了母后身边,看着两个弟弟躬身侍立,接受皇父考校学问。
崇祯也是很久不曾关注过定、永二王的学业了,实际上因为朱慈烺过于醒目,而且皇太子这个身份的确汇聚了帝后的全部心血和关注,这两位亲王的师资力量上完全不能跟朱慈烺相比。
尤其是二王的主讲师是方以智,被朱慈烺挖去当了教授,所以到底是谁在教两个儿子就连崇祯帝自己都不知道。
“回禀父皇陛下:目今是东垣王在传授儿臣等《算学》和《音律》,蒋先生在的时候由蒋先生讲《左传》,倪先生讲《诗经》。”定王年纪稍大,上前应答,执礼甚恭。这才是正常孩子的正常表现,像朱慈烺小小年纪就要与皇帝、重臣坐而论道,那是妖孽。
然而崇祯不知道为什么,只这份恭谨让他失望。从内心中,他更希望能够看到第二个朱慈烺。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藁城之战后,恐怕自己不会再与儿子一同上阵了。所以若是能有个得力的亲兄弟去帮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你哥哥著的书可曾读过?”崇祯问道。
定王微微垂头,道:“蒋先生偶尔讲过,多是与格致相关。”
“你哥哥写的兵书战册,经济民生之书都颇有可采之处,可以找来读读。”崇祯口吻威严:“我天家子弟,不需要科举谋求出身,更该将学问落在经世致用上头。日后你二人就国,也好帮你哥哥安定一方。”
“儿臣谨遵旨。”定王躬身应道。
永王稍小一些,也是毕恭毕敬跟着哥哥行礼。
崇祯做了训示,这才就《左传》和《诗经》里的问题抽了几个,见二王都算是应答有据,知道他们平日也不是一味贪玩,心中稍霁。又叫内侍取了二王这些日子练的字来,朱笔勾圈了几个还能入目的,便教二王退下了。
坤兴正要跟着走,却被周后拉了拉衣角,乖巧地留下说话。
两位亲王仿佛虎口脱险,如蒙大赦,哪里还顾得上姐姐?径自退了出去。
“坤兴,你近日倒是时常往外跑啊。”周后笑吟吟地看着女儿:“在玩些什么?”
“女儿哪里敢贪玩?是在做皇兄交代的功课。”坤兴说到这些日子的工作,颇为兴奋:“皇兄命令地方复设养济院,又命成立慈善会,以女儿为会首,定期联络朝中大臣们的闺秀前往视察。”
“那岂不是有了由头整日在外玩耍?”周后犹疑地看着这个不喜欢女红的女儿。
有道是物以稀为贵,帝后原本就是男多于女,两个女儿中又夭折了一个。就此一位千金公主,自然多有宠溺。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的问题,也都由着女儿去。好在坤兴倒不曾养成骄纵的性子,又与皇父皇母十分贴心,自然更受待见。
坤兴连忙辩解道:“我等是实实在在要去做事的,不光看看就行,还要看地方官儿是否的照了章程把事做足,还要查验账目,看是否有私情。”
“你们一群姑娘家家,抛头露面终归不好。”崇祯插了一句。
“父皇,我们可不是抛头露面,都戴着面帘、纱巾的。”坤兴嘟嘴卖乖道:“而且有那么多婆子、姑姑跟着,女官接待。去的地方也都是非老即少,哪有什么好避讳的。”
周后也相信这上面肯定不会有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否则女儿们要胡闹,当父母的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她倒是担心女儿误了长子的正事:“你皇兄怕是知道你贪玩,故意给你放放风,你可别拿着鸡毛就当令箭。”
“女儿那日查出章丘县挪用养济院专款,报知皇兄之后,皇兄还特命都察院来向女儿致谢呢。”坤兴抗辩道:“皇兄说了:如今天下人力不足,当不分男女老幼,皆尽一己之力。女儿这也是为大明社稷、皇父皇母尽忠尽孝呢。而且我们慈善会已经劝募了一千多两银子!”
“就你会饶舌。”周后轻轻拍打了坤兴的手背。
“若不是受限于天家身份,女儿真想跟那些女官一样,巡视整个大明!”坤兴说得双眼放光:“好生看看这天下到底是何等模样。”
崇祯面孔一板。
坤兴却毫无察觉,仍旧乐道:“皇兄说,大明之外还有更大的天下,女儿也想去看看。皇兄也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等你皇兄当了皇帝再说。”崇祯终于忍不住给女儿泼了一盆冷水。
坤兴不知道哪里触动了龙鳞,连忙闭嘴,再次变回乖女儿形态,心中却是暗道:当这公主还真不如当个女官有意思。
“你皇兄忙着军国大事,你别用养济院的事去劳累他。”崇祯缓和了口吻:“以后发现有官员不法,直接与山东按察使司衙门说,或是与都察院说,再或是找吴先生处置。这等小事原本就不该让你皇兄亲力亲为。”
“女儿知错了。”坤兴连忙低下头。
“你要是有心为你皇兄分忧,他的那部《原法》倒是可以一读。”崇祯看着女儿,不知为何却要比看两个幼子顺眼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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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八 忽闻羽檄传来急(八)()
坤兴对朱慈烺有种盲目的崇拜,听了父皇的话当即就去找兄长的著述。
定王永王却没有这样的性质,前者是不屑,后者还是懵懂无知的年龄。
“定王说:皇爷只是一味偏心殿下,他若不是年纪小,未必不能做成这样的事。”丁奥亲自跑到真定,告知宫中情报。他提督着东厂,主要负责探查奸细。皇宫作为他的主场,这种事还是得第一时间告知皇太子。
别看定王现在年纪小,谁知道长大会成什么样?若是庸庸碌碌一介平凡藩王倒还罢了。若是日后有所不轨,今天这话不传到皇太子耳朵里,轻则过失渎职,重则就是立场问题。
朱慈烺重点看的是东厂提供的报告,虽然没有挖到太多有价值的大鱼,但也排查了足够多的大明忠良。无论是证实还是证伪,都有其价值所在,从这个角度来看也说明朱慈烺的银子没有白花。
“定王的事我知道了。”朱慈烺随手掀过了这一页。没有兵权谁敢造反?何况定王正在叛逆的年龄,对兄长难望项背继而生出怨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的目光落在几个打了标记的商号上,道:“原来是这些商家在私通山西虏商。”
投靠满清的晋商八大家在明廷有个别名:虏商。
这些虏商原本就是靠出卖大明,同时为满清销赃、输血而有如今的地位。满清入关之后,多尔衮以顺治的名义嘉奖了这些人,给予皇商地位,全揽了蒙古、关辽贸易。
这些虏商本以为修成了正果,可以品尝胜利果实了。结果却发现明军出奇地挡住了清军进攻,而且还一日日地壮大起来。眼看就要反攻倒算了。这当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借着汉人的容貌,以及在江淮一带的人际脉络,再次干起了打探情报的老本行。
士人中有一类最喜欢吹嘘自己手眼通天,这些人往往在朝堂上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靠着这些人,虏商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得知大明朝堂上许多重要决策。再加上银弹开路,要弄清各镇守将、兵力,并不需要太大的功夫。
而以前的锦衣卫、东厂之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间谍机构,说穿了只能算是特务打手,影响力也不会出京。皇帝在地方上的耳目是各地镇守太监,而他们不会想到去抓奸细,因为毫无油水可言。
可以说,晋商八大家为满清定鼎中原立下了不世之功。清廷只以张家口封谢他们,还是小气了许多。
在这个世界,朱慈烺却是最为重视机密和情报的人。他在前世就经常使用内部或是外部的商业间谍,那还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行为。现在可以理所当然地使用间谍和反间谍,哪里可能放过?他麾下兵力少,全靠充沛的情报才能保证好钢用在刀刃上。同时也因为兵力少,所以要格外注意军事机密的安全。
东厂扩张之后,那些大嘴巴的士人身边很快就有了各种耳目。他们就像是散发着美味的鱼饵。等着大鱼前来咬钩。虏商的探子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岸边垂钓,毫无警惕地游来游去。东厂则按兵不动。将他们的整个情报渠道都摸透,只等皇太子下令动手。
“如今不同往日,军情不会轻易让朝堂知道。”朱慈烺道:“就算他们嗅觉敏锐,要想获知确凿情报也是千难万难。这些商家先监控着别动,我还需要借他们之口传播些消息出去。”
明军三十万攻打保定、天津的消息就是通过这样的渠道送出去的。
洪承畴开始并不相信明军能聚集起三十万大军,但他看了商家们送来的粮草调用凭证。以及民役的征发人数,默默一算,说不定还真有三十万!这也是因为明军走精兵路线,单兵补给量是满清甲兵两三倍,尉级军官就已经达到了巴牙喇的水准。
在一个点上得到了验证。对于其他同样渠道送来的情报就会有所轻信。所以消息说明军的主攻方向是东部战线,战略目标是山海关截断满清退路的消息,也不得不让洪承畴有所准备。
……
“早在孙子那时候就说要会用间,我朝真正用间,却还是从皇太子殿下开始的。”刘若愚坐在堂上,看着丁奥毕恭毕敬的站在身边。太监的记名关系,就跟师徒关系没甚两样,处得好的还真是情同父子。
刘若愚虽然有个侄子,但对于侄子的资质却看不上眼,反倒对这个丁奥颇有青睐,闲暇时也愿意多教一些。丁奥也是待他如父,从真定行辕一回到济南,首先就是拜见刘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