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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胖太监疾走两步,高声说道:“哎哟,梧冈公,这大早上的,您怎么就过来了呢?”一面说,这胖太监已经来到了这老太监的身边,推开小宦官之后,竟然亲自扶着这老太监。
“呵呵,大用啊!这次你是主角,听说刘公对你很满意,估计会重赏与你,我也沾沾你的喜气!”原来这胖太监就是谷大用,而这老太监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高凤,因年事已高,被尊称为梧冈公,二人相携朝着这内行厂的大门缓缓行来。
“什么主角,却也只是替刘公办事罢了!”谷大用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喜气,佝偻着腰身,扶着老太监,故作不屑的说道。
“呵呵,这次安王发难,若不是你处置果断,刘公便是无大碍,也会有些许损伤啊!”老太监眯着眼睛,枯树枝一般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这谷大用的胖手。
谷大用被这老太监一拍,不由得一张胖脸都笑开了花,都挤到了一起,说道:“大家都是和衷共济,在刘公的带领下,为陛下效力,不分彼此的!”
“好个不分彼此!”远远一名内穿太监服饰,外罩软甲的太监,竟然龙行虎步的向着这内行厂大门行来,举止之间,虎虎生威,仿佛不是一个太监一般。
谷大用二人听得来人的声音,都是转过身来,看向来人,这中年太监不多时就来到了二人身边,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张永见过梧冈公,您老人家别来无恙乎!”
“呵呵,张永啊!你于我就不必如此客套了!”老太监晃了晃手,说道,“看你这顾盼之间,虎虎生风,换做陌生人见你,都以为你是个伟男子呢!”
原来这人也是八虎之一的张永,只见他闻言脸色一暗,旋即又是精神振奋,说道:“呵呵,梧冈公言过了,我们快点进去吧!今日是刘公相召,迟了只怕他却不高兴呢!”
“好好!我们这就进去吧!”这老太监听得张永如此说,也是点了点头,三人一起,抬步走向内行厂里面。
内行厂占地不大,不到三十余亩,但是里面亭台回廊,曲直繁复。
三人一路行来,那或明或暗,却都是有一些内厂的番子在窥伺。
只是三人地位高绝,只在刘瑾之下,是以却没有什么番子不开眼前来阻路。
倒是不断有番子出来躬身行礼,引导三人。
不多时,三人转转折折,来到了一间不大的殿堂处。
这里却有一名瘦瘦的黑衣老人,杵着一根竹棍,趴在门边,昏昏欲睡状。
“费老,刘公可在里面!”三人之中,却只有谷大用的身份最低,当下他也是丝毫不介意,直接来到这老人身边,小声说道。
这老人闻言睁开了那浑浊的双眼,看了一眼谷大用,也没说话,直接拿着竹棍指了指殿堂内,然后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谷大用见他不理自己,却也丝毫没有动怒,直接回过身来,继续搀扶着笑盈盈的老太监,三人一起,走进了殿堂。
这殿堂占地不大,进去之后,迎面就是一张座椅,两边摆放了七张椅子,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物件了。
此时这七张座椅最末处,竟然正坐着一名恭恭敬敬的太监,坐在那里正襟危坐。
这太监听得门口响动,睁开眼来,正好瞧到谷大用三人,当即站起身来,对着那老太监行了一礼,说道:“丘聚见过梧冈公!”这人竟然是得罪刘瑾,被贬往南京的前东厂提督太监丘聚。
当下只见这被称为梧冈公的老太监闻言抬眼打量了一下丘聚,惊异的说道:“咦?丘聚,你不是在南京司香么?怎么却回来了呢?”
丘聚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是我让他回来的!”话音刚落,就见那正中的座椅之上,不知何时,竟然鬼魅的出现了一名身穿蟒袍玉带的太监,这太监面白无须,肤色细嫩,宛若一名饱读诗书的儒生一般,却不正是那权倾朝野的刘瑾么!
四名太监见得刘瑾突兀的出现,都是放下了其他,直直的躬身行礼,说道:“见过刘公!”
刘瑾轻轻把手一挥,一道若有若无的真气竟然托起了四人,只见刘瑾满意的说道:“我们同叫八虎,是为兄弟,不分彼此,何必如此多礼!”
虽则如此说,但是刘瑾眉眼之间,对于这四人主动行礼,却是满意至极的。
四人自然都是知道的,又客套的说了几句。
正在这时,这殿堂口,又走进了三名太监。
当先一人,面白无须,容貌清秀,如果不看那微有白发的青丝,直以为他是一名年轻的佳公子。
再一人,也如同张永一般,内里衬着太监的服饰,外面却是罩了一袭白丝软甲,眉心之中,却又一个朱红色的痣,整个人也是呈古铜色,那太监服饰之下,隆起的肌肉,充满了力道。
最后一人,佝偻着身躯,却是逢人就笑,与一般的宦官,却也没有太多的区别。
三人进来之后,都是先对着高踞上座的刘瑾深施一礼,口喊刘公万安。
刘瑾也是满脸堆笑的让着三人免礼之后,又着令七人各自落座。
待得众人都坐好之后,刘瑾先是对着那老太监抬了抬手,说道:“梧冈公,司礼监事务繁多,却是多劳你了!”
“刘公客气!”这老太监在椅子上微微欠身,说道,“我也是尽尽本分,效忠陛下,为刘公效犬马之劳罢了!今日刘公召集我等,可是有要事交代?”
这老太监显然是资历很深,其他人见得刘瑾,都是大气都不敢出。却只有他,还能与刘瑾谈笑一二。
而且刘瑾被他一问,也是笑嘻嘻着解答道:“前些日子,安王那老家伙,带着吴三兴,来参我一本,众位当是知道吧!”
众人都是齐声应是,谷大用闻言也是脸上堆笑,本来大伙儿都猜测这次召集八虎开会,当是跟上次事件有关。
但是刘瑾没有说出口前,谷大用也是无法明确。如今刘瑾如此说,必然就是了。
果然,刘瑾见得众人应是之后,看了一眼谷大用,缓缓说道:“多亏大用够聪明,躲过了这一劫,说到底,我们的势力还是不能威震朝野,想那前朝有郑三宝、刘马儿两位前辈,名扬天下,青史留名!是我辈学习的榜样。不过要想学郑三宝、刘马儿,第一步就是取得这军权。可是京营在景泰年间,一分为二,俱都由权贵勋亲把持,虽然张永你挂着十二团营监军的名义,却始终不及刘马儿那样威风,你说是么?”
张永听得刘瑾如此说,微微一愣,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刘瑾的志向竟然是学习郑三宝、刘马儿两个宦官之中的传奇,以图青史留名。
可是郑三宝却是得太宗文皇帝信任,又身负使命,才能如此威风。
刘马儿也是历经几朝,屹立不倒,又由随太宗文皇帝出征大漠的功绩。
此二人,哪一个都不是后人能比肩的。
第七十五章 密谋()
郑三宝人称郑和,刘马儿,大名刘永诚。
前朝王振,也是想效仿二人,裹挟二十万精锐京营出京,在土木堡一役,不但全军覆没,而且自己身死,正统皇帝也被掳去,大明江山差点就倾覆了。
后又有汪直,在万贵妃的支持下,开了西厂,权势滔天。后来又出镇辽东,威名赫赫。可是却远离成化皇帝,被人背后中伤。
此时刘瑾竟然是意图再走一次这条青史留名的路,这怎能不令在座的七位权阉大惊。
虽然惊讶无比,可是刘瑾却是点名张永,当时张永点了点头,说道:“永诚公为我等楷模,我不过是一个后辈,如何敢与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嘿嘿!”刘瑾听得张永如此说,不置可否的一笑,说道,“为了效仿郑三宝、刘马儿,我已招揽了诸多江湖豪客,派到天下各地,伺机取得权柄!宁夏一镇,就安插了吴三兴的黑风寨!可是那安王不但打乱了我的布置,剿灭了黑风寨,竟然还来京参我一本,若不是大用果敢,直接废了吴三兴,震慑朝臣,只怕我就算保得性命,权柄也会为外臣所夺!所以今日召集哥几个,一则就是为大用请功!”
刘瑾说了半天,总算说到正题。谷大用闻言也是满脸堆笑,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刘瑾一拱手,谄媚的说道:“为刘公效力,却是我谷大用得本分事罢了!不敢当刘公如此夸赞!”
“大用客气了!”刘瑾摆了摆手,说道,“此前我身负司礼监掌印太监、西厂提督太监、内行厂提督太监三职,实是不堪重负!幸好有梧冈公挺身而出,为我担下了司礼监的重任!”
一面说,刘瑾对着那梧冈公又是拱了拱手。
这老太监也是轻轻一笑,还了一礼,没有多说什么。
谷大用听得刘瑾话里的意思,欣喜若狂。
刘瑾自承不堪重负,那这意思就会让出这三职之一。
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向就是内廷首脑,刘瑾就算让给谷大用,只怕谷大用也不敢要。
何况如今司礼监都在这梧冈公老太监的监理之下,也不须让出来。
内行厂是刘瑾亲手创建,里面搜罗的各色高手,番子,也都是刘瑾亲信,是为刘瑾的大本营。这个职位就算给谷大用,也只是把谷大用架空,不会是奖赏。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职位了。果然刘瑾继续说道:“内行厂责任重大,不但为陛下、太后所重用,又是两厂一卫的表率,轻易交付出去,只怕陛下与太后也不允许!而有内行厂诸多事务烦扰,我也无心再打理西厂,导致西厂日渐荒疏。
今日大用你既然立功,那这西厂就交由你来操控,擢升你为西厂提督太监一职,这东厂提督太监,就交由马永成如何?”
谷大用闻言欣喜无比,高声谢道:“谢刘公大恩!”这就是应承了刘瑾的任命了,那名像极了浊世佳公子的太监也是站起身来,说道:“马永成接令!”原来他就是八虎之一的马永成。
这谷大用之所以高兴,实则是西厂非同一般。
锦衣卫自太祖所创,在太宗士气兴盛,前身是皇帝的侍卫与仪仗罢了。
而东厂是太宗所创,但是多是抽调锦衣卫精英组成,所以这一厂一卫,实是关系密切。
但是西厂却与二者极为不同。西厂创自成化年间,由权阉汪直所创。
成化时,内廷首领,司礼监掌印太监为怀恩。
这怀恩为人正直,又是前朝老臣,不论是在内廷之中,还是在外臣那里,都是声望卓著。
汪直身怀圣恩,但是却始终无法出头。
后来成化皇帝就任命他为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才能开始与怀恩分庭抗礼。
盖因御马监不但掌御厩兵符等项,最重要的是御马监掌握了俗称禁卫军的四卫。
得到了御马监的差事之后,汪直又通过万贵妃,开设了西厂。
这西厂的人员,都是抽调自御马监的禁军四卫的。
所以,西厂的厂公提督太监,一般也是兼任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也就是说,西厂厂公,还兼着禁军四卫的统帅,比之东厂,却是更为权柄煊赫。
刘瑾把禁军四卫与西厂都交给谷大用之后,仿佛也是极为满意,只见他点了点头,示意二人落座之后,说道:“我若想效仿郑三宝、刘马儿两位前辈,却须多赖众位帮衬!如今梧冈公为我掌握司礼监,掌控中枢。大用掌握西厂、禁军,守护中枢!永成掌握东厂,协同锦衣卫,为我等探查情报!张永为十二团营监军,为我等操持京营,坐安泰山!魏彬为三千营统帅,为我等手中刀刃!罗祥为陛下身边亲随,不使陛下与我等生分!我坐镇内行厂,居中调控,这样我们众人齐心协力,和衷共济,再创郑三宝、刘马儿的辉煌,也未可知啊!”
每一个点到名的人,都是起身肃立拱手,那像是武人的便是魏彬,没有太多明显特征的,便是罗祥。
待得刘瑾话音落地,除了那丘聚,却都是已经站立起身,齐声说道:“愿助刘公,再创辉煌!”
“好,好,好!”刘瑾对众人的回答也甚是满意,连说了三个好字。
此时他又瞥见了那丘聚正在那坐卧不安,嘴角轻扬,抬手示意众人坐下之后,对着丘聚说道,“丘公公!”
丘聚闻言猛地站直了身体,躬身说道:“不敢当刘公如此称呼,您直呼我名就是!”
刘瑾满意的点了点头。
丘聚曾以为当上了东厂厂公,翅膀硬了,就想着与刘瑾分庭抗礼。
刘瑾施展雷霆手段,直接把他调任南京,直到这时,才从南京召回,看到他如今痛改前非,当下满意的说道:“那好,丘聚,你可曾怨憎过我?”
“这怎么敢!”丘聚把脑袋深深埋在双手之间,弓着身子,说道,“小的自被调任南京司香,一直静心悔改,痛改前非!只觉得当日沾沾自喜,欲与刘公比高低,实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惹得刘公震怒,实是小的不对!”
“哦?是么?”刘瑾面上无悲无喜,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痛改前非,那我就想问问,如今你已经明了我的志向,却不知你想在这其中,占住一个什么位置呢?毕竟你也是八虎之一,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我若想效仿郑三宝、刘马儿,离不开大家伙的支持!”
“一切听凭刘公安排!”丘聚继续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在南京闲置了许久,如今一朝得回京师,就再也不想回去了。是以当他进京的那一刻,就已经想着放低姿态,只想着留在京师。
“哦!”刘瑾对于曾经桀骜的丘聚,竟然变得如此温驯,也是颇为诧异,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暂时与罗祥一般,随侍在陛下身边,你看如何?”
“谢刘公大恩!”丘聚欣喜若狂,直接趴在了地上,重重的叩了一个头,说道。
宦官想要得势,只有讨得皇帝开心,才有可能。
不论是太宗时期的郑三宝、刘马儿,还是成化年间的汪直,俱都是得圣恩眷顾,才能权势滔天。
而丘聚能去随侍正德,实是刘瑾格外开恩了。
不但丘聚感激涕淋,便是其他的六位权阉,也都是惊诧莫名,看向刘瑾的眼光,也都是觉得匪夷所思。
刘瑾抬了抬手,叫起丘聚,让他落座之后,又说道:“此次安王弹劾我,虽然有大用果敢,幸保无事!但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我想要扳倒安王,诸位可愿助我?”
“唯刘公马首是瞻!”众人闻言又是起身肃立,躬身说道。
“好!”刘瑾今次召开八虎聚会,一则是嘉奖谷大用,二则就是收拢八虎之心,最后就是为了合八虎之力,对付安王。
如今众人都已经表态,刘瑾也是安心不已。
在他心中,自己这八人联手,不说天下无敌,至少对付那偏居宁夏的安王,却是绰绰有余。
当下刘瑾细细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众位权阉听了之后,都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马永成听完之后,兴奋的说道:“刘公此计,定然让这安王自寻死路,只是这行动人选,刘公可曾选定?”
“怎么?”刘瑾闻言一阵轻笑,说道,“莫非新上任的东厂厂公,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这一句话却是令得众人都是齐齐一笑,马永成也是脸色一红,说道:“都是为刘公分忧罢了!”
“永成有心了!”刘瑾对于马永成的态度也是满意的很,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次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