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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别闹了行不”卜壮心中纠结,第一次对他娘大喊。
“这些许金银……”杨青难以启齿,此时拿出金银补偿与用钱买人命有何区别。
第五十四章 押镖()
“少侠,快些走吧,什么都不要了,走吧”卜壮痛苦地喊着,声泪俱下,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悲伤与此时的纠结缠绕在一起,双臂抱着如入魔一般的娘亲。
卜壮娘挣扎着,诟骂着,“走?你给撒开,我要亲手剐了他”奈何她身子瘦弱,怎能挣脱卜壮有力的双臂,枯黄的头发散着,眼中的怒火似乎要喷射而出。
“呜呜……”卜壮小妹伏在卜元双的尸体上,埋头痛苦,原本泼辣的性子竟然让她升不起恨意,除悲伤、无助外,更有着深深的愧疚自责。
杨青身在道理一旁,此时却是反驳不得,长着嘴巴,哑口无言。这一切的过错到底在谁,原本无愧的心态此时泛起层层波澜。
悲恸的哭喊声,怒骂威胁声,交集在一处。“杀人偿命……”、“娘,爹都已经死了,你就别闹了……”
破败的房屋,陈旧褪色的衣衫,无助地抽泣、愤怒的嘶喊、两难的徘徊,种种画面纠结在一处,猛袭着犹豫中的杨青。
没做错,为何要留金银补偿,坦坦荡汤地走了便是,此处何人能阻拦。给些金银就能消除他人的悲伤和怨恨吗,倒会落人口舌,疑虑其理亏。
“哎!”胸口没了缝隙,不忍心再看下去,取出仅剩的八十几两白银,放在土炕木檐上,沉重的长长叹息响起,杨青不再犹豫,转身走出。
“杀人偿命!”
一众村民,男男女女聚在院落内,手中抄着各式家伙,木棍、斧头、菜刀、锄头、镰刀,齐齐挥舞,口中怒喝。不断有着村民汇入,全都声嘶力竭要讨回公道。
狭窄的院落挤满老少村民,不留缝隙,无路可走。
杨青皱着眉站在门口,抿着嘴角,怒气徘徊胸口却有着无奈。
一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皱纹如沟壑一般,身子瘦小的老头,拄着光滑的歪脖手杖走出人群,整理下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衫,清了清嗓子,随后双手下压。
随着老者手上的动作,群情激愤的村民渐渐停止呼喊,不一会儿,全都静立不言,神色气愤间却闪过一丝贪婪。
老者很满意这个场面,嘶哑的声音响起,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古上传下来的道理,谁不能破,谁也不敢破!谁要作恶,就要天打五雷轰”
杨青随手带上房门,静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侃侃而谈的老者,一言不发,负手而立,神色平静。
老者手中的歪脖手杖用力点着地面,老者的声音随之拔高且严厉“年轻人要敢做敢当,你这样一走了之,你会安生吗,不亏心吗,你这是畜生的行径啊”
老者说的声色俱厉,一众村民更为愤恨,杨青仍是不言不语,这是他与卜家的事,他要看这老者怎么个杀人偿命法子。
老者极为重视外貌,说话这会儿衣襟整理了几遍,就是那梳得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也都反复地拂摸,见到杨青那副事不关己混不吝的表情,枯黄的皮肤涌过红晕,显然气愤莫名,在这三里沟何人不服服帖帖,何时受到这般漠视。
老者嘶哑的声音高昂,花白的胡须抖动,接着愤慨地说道“年轻人,莫要张狂,你害人性命却还嚣张地带着尸体回返示威,你当我三里沟无人吗!老朽不曾诵读圣贤诗书,却也是明事理之人,今儿,给你三条路走”
“一是,与卜家孤儿寡母去月湖城见官,一切听凭官老爷做主,他老人家要是断你无罪,老朽叩头谢罪,夹道相送”老者字字清晰,显得恩怨分明。
围观的村民起了哄,有的大声叫喊‘去见官’,有的则是神色不定,狐疑地盯着老者背影。
“二是,就地偿命,自刎或是被三里沟这百号村民乱棒打死,以慰藉我元双大侄的在天之灵”
一众村民被老者这句带得激动异常,手中的农具砸的‘哐哐’作响,声势吓人。
“第三条,念你年幼易犯错,且曾略施薄力帮助过卜家,你只需留些金银,保这一家衣食无忧,便可放你离去,如若不然,老朽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让你离开半步”
老者说得大义凛然,一众村民被带动得蠢蠢欲动,更有几位挤到前面,只要杨青敢说个不字,就冲上前,手中短斧便会将其砍为几段。
杨青沉吟一会,神色平静与老者对视,老者昂头,毫不示弱。
“赔偿多少金银,可放我离去”杨青淡淡地开口说道,似乎已然妥协。
杨青话音未落,一众村民轰然吵闹,面色屈辱愤怒有之,吼着‘花些钱财便可草菅人命,还有无天理王法’之类,不过只占少数,哀婉叹息的有之,无奈卜元双已死,卜家孤儿寡母得些金银好歹能维生之类的,其余的便是吵闹商量着该要多少金银才能了解此事。
“十两,不行!二十两”
“最少得五十两,少一个铜板他娘的,老子废了你”
“瞧你们那点出息,一百两黄金”
“一万两!娘的,不给就去见官,让你蹲一辈子死牢”……
部分村民越是叫嚷越是激动,更有甚者还在嘀咕着“他娘的,分了这些金银,老子一辈子不用干活也能吃香的喝辣的,隔三差五还能逛逛烟雨楼,嘿嘿”,随后便是淫笑声。
“他娘的,卜莲那丫头长得那么水灵,给老子当婆姨,再弄些手段把钱财都夺过来,哈哈”
杨青脸上的平静变为冷冰,嘴角扬起冷笑,如局外人一般观看着如同闹市般的院落,屋内卜壮一家的哭声、诟骂声仍未停止,几人守在卜元双的尸体旁,对外界的喧闹充耳不闻。
“住嘴!”老者歪脖手杖点的‘咔咔’响,怒喝一声,满是皱眉的老脸满是恼羞。
老者的怒喝声被淹没在越见高涨的吵闹声中,不少的村民听出事情不对味,愤恨又羞愧地转身回返,稀稀拉拉地离开院落,吵闹的村民巴不得人越少越好,眼中的贪欲也越加明显。
老者的暴喝声不时地响起,却无人听从,好不容易营造的局面却被一句话搅得当然无存,老者心思急转,事不宜迟,几步上前站到距离杨青一丈处。
“你把那散着绿光的宝石留下即可,日后老朽念你年幼又在漂泊,帮你照料卜家老小”老者急促地说道,说的体恤人心。
“老不死的,你都活不了几天了,又能照料卜家几天呢”杨青冷笑着摇头。
“还钱来!还钱来!”
留在院落中的几十号村民,男女有之,见到老者抢先,全都怒目而视,口中大喊,步步逼来。
老者面色一滞,更为焦急,干笑着说道“老朽还有儿子,定会叫他细心照顾,宝石拿来吧,老朽这就让你走”
“老东西,你想独占啊”村民更怒,哪还管他平时的威望,全都开口怒骂。
“我拿”杨青嘴角的冷笑更浓,语气却是平静。
老者面色狂喜,那些村民挥舞着农具、木棒等兵器冲上,唯恐金银宝石被独占。
“弄死他,金银都是我们的啦”不知谁高喊了一句,立即引起强烈回响“是啊,还他娘的开什么价啊,弄死了都是咱们的了”
杨青嘴角的冷笑蔓延到心头,右手轻轻一抹胸口,漆黑如墨、纹络浑然天成的长棍无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手中。
“轰!”……
杨青一身洁净的黑色劲装,腰部如披风般的半裾随风摆动,三寸长的乱发让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邋遢,只有明亮的双眼让旁人觉得这位身形挺拔匀称的青年不普通。
杨青走在宽阔干燥的官道上,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感叹道“终于找对路了”,此时他才意识到前往荡云江不是简简单单地走路,且不说各类突发事件,就是这些七拐八拐又分岔的路都是十分难寻。
十多天的时间内,杨青迷路足足十多次,几番下来相当于浪费了时间没能赶路,几次岔路的选择有误选的,也有路人指点错的。
自嘲异想天开能轻松地到达荡云江,可实际上,由于河流、山林等阻碍,原本距离荡云江洛国分支的不足三千里,指不定要绕出多远,还是不迷路的情况下。
并未纠结多久,尽管是一时莽撞冲动选择前往荡云江,但是既然做了,他就会倔强地不会放弃,这种非大是大非前,就是错了,也要走下去。
时节将临夏至,晌午的日头还是很毒辣了,官道上各式赶路的行人全都大汗淋淋,取出腰间的水具‘咕咚’地喝了起来,草帽摇扇,口中咒骂着毒日头。
杨青没有搭讪闲聊的心情,在三里沟发生的事情油然在目,那些村民想以卜家为借口勒索钱财,他岂能顺从,最后逼不得以抡起长棍无烈卯足力量一棍打去,一个凹陷土坑骤然出现在院落内,泥土翻飞,烟尘四起,定睛一看竟然比做饭用的铁锅还要大上一圈,想要打杀他的村民全都吓傻。
强忍着心头杀意,提着长棍无烈向外走出,村民哪有刚才的气焰,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低着头哆嗦着任由杨青缓缓离开。
此时心头仍然憋闷,如若不是自己充装侠士,哪能到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地步,如若不是将卜元双的尸体带回,情况更会逆转,杨青暗讽自己脑子转的慢。
想到这十几天的修炼成果,让憋闷的心头蒙上一丝烦躁,《控冥术》难以入门且不说,就是《混元三十六式》他都存在不解,其中没能叙述如何突破到紫府境,杨青卡到境界上。
开辟紫府要撕裂丹田,他尝试几次,只传来阵阵剧痛,丹田丝毫无损,更是担心着损伤到先天元气,到时哭都没地方了,《混元三十六式》中的紫府境六式不解其意,杨青暗觉得自己关于修炼的思绪已然混乱。
困于魔窟接近两月,逃出升天后的喜悦全都被这憋闷和烦躁冲击得烟消雾散。
“哒哒……”
身后传来数马奔腾的蹄铁扣打地面的声响,杨青闪身到路旁避让,侧过略显粗糙的脸庞打量着身后扰得尘烟飞舞的马队。
这马队有着十多匹火红的骏马,围着两辆装满铁皮箱及一辆有着帷帘遮挡乘人用的马车,这些火红色的马匹都不是普通的骏马,而是名叫腾焰青鬃马,除却青色的马鬃外,其他的部位都是覆盖着火焰般的毛发。
腾焰青鬃马虽不如赤须马神骏和那非凡的灵智,却也是名贵异常,仅一匹就要百两白银,且不是纯种的。
领头的两匹腾焰青鬃马上端坐着赤着臂膀的中年汉子,神色疲倦却是不失强势。上身缠着的绷带仍在渗着血迹,而后的几人都有着或轻或重的伤势,更有伏在马背上不省人事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烙着‘行远镖局’四个红色大字的长旗有着干涸的血迹,随风飘扬,应着马车上各处喷溅到的血渍有说不出的惨烈。
第五十五章 花会()
毒日头蒸干官道上泥土的水份,这十几匹腾焰青鬃马蹄铁践踏间,弄得火热的尘土飞扬,呛得行人连声咳嗽,朝着押镖的马队投去不满的眼神。
杨青胸口憋闷、心头烦躁,这周身浑浊的空气弄得满脸灰尘,绕是他性格温和,此时也不禁眉头紧皱,面露不满,这等小事却也不至于恼怒。
不耐地撇了一眼,身体一动闪到官道旁那低矮的树旁,待押镖马队行过,再接着赶路。
“律……”
押镖马队速度减缓,几位赤着臂膀的汉子轻轻一勒手中的缰绳,腾焰青鬃马一声长嘶,全部站定,不紊不乱,刚巧不巧地停在杨青的身旁。
杨青神色不变,皱着眉看着端坐在马背上,腰杆挺直的中年人,而这中年人不管仍在渗血的伤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杨青。
气氛略有凝重,坐在树荫的下路人见事情不妙,远远地躲开,站定后,用手挡着刺目的阳光,等着看热闹。
杨青心中不解,更是有着一丝恼怒,这段日子心气不顺,对方要是主动挑事,他绝不手软。想到此处,便仔细打量着整个马队。
腾焰青鬃马共有十六匹,共载着十二人,且又四人伏在马背上,出气多进气少,伤势颇重。两马车的铁皮箱重量不小,官道上结实的道面,已然压下半寸深的车辙印。
那有帷帘遮挡的乘人的马车,见不到里面的情形,想必就是这趟镖的雇主。
两人眼神对峙一眨不眨,已然过去十息,不管是其余的镖师还是行人都是静观不语,虽是迷惑,却不敢开口打扰。
杨青心中无惧,还盼着痛快地打上一次,不经意间眼神略带挑衅地打量着中年人,这中年看着四十五六岁,发髻散乱,古铜色的皮肤,眉眼稳重却不失去凌厉,脸部无须无皱,惨淡却是不屈。
“程某失礼,敢问少侠尊号”中年人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哈哈一笑,爽朗地问道,他这一剧烈动作,胸前的伤口更是崩裂,温热的血液浸得绷带鲜红一片,眉头未皱一下。
“不敢,小弟姓杨名青,请问镖师有何指教”杨青一愣,原本做好厮杀的准备已然无用,对方以礼相待,也不好摆着脸色,温和一笑,随即语气和善地说道。
“指教不敢当,程某就托大叫你一声杨老弟”中年人苦涩地一笑,见杨青神色未变接着说道“程某见老弟步法稳重不失轻灵,如此酷热的天气也是滴汗未落,想必老弟也是功力不浅啊”
“修行几年,不足挂齿,镖师有何事就请明示吧”杨青心中已有头绪,不去互相吹捧,语气不变接着问道。
“既然杨老弟爽快,程某也就不客套了,事情是这样的……”中年人爽朗大笑,对着马队挥了挥手,便将此行的目的出。
中年人是行远镖局的镖头程万良,此行走镖护送一批货物半途遇到一众劫匪,也不知从哪个山头来了,身手颇为了得,双方厮杀一番,行远镖局这方两人身首异处,四人重伤命在旦夕,除却雇主夫妇二人,他人都挂伤,劫匪一众同样有着伤亡,暂且退避。
此次厮杀,货物不丢已是万幸,行远镖局若干人等哪能追击,且不说有无实力,更是担心中了调虎离山之际,这一路疾行下来,各位镖师伤势渐重,唯恐劫匪再次杀回,这才有半路停留,与杨青详谈之事。
程万良见杨青步履轻健,除却三寸短发略显邋遢,到时精气神十足,却武士打扮,由此可见有功夫傍身,想相邀与马队同行,这一趟镖走下来赠与二十两白银作为报酬。
这等江湖厮杀杨青本不会主动参与,在江湖上行走,没有对错之分,谁死了都不冤枉,但今时近地,他不禁思索了一番。
“杨老弟若是怕被害了性命,大可拒绝,程某绝不强求”程万良豪爽地大声讲道,过往的行人不禁侧目。
杨青心中不以为意地一笑,他行事虽时常莽撞,却不是不通世故,自然能听出这激将之意。
“既然程老哥抬举,小弟应了便是”杨青不在犹豫,抱拳清亮地说道。
杨青手无分文,这十多天都在野外过夜,虽不在乎,但何人不想舒适一些,这是其一,而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些老江湖生存经验丰富的,能随之走一趟镖定会受益匪浅。
“哈哈,爽快!”程万良面色一喜,用力拍着杨青肩膀,大笑着说道。
其余的镖师纷纷上前热情地打着招呼,就是那几位下不得马匹的镖师也都挥手示意,雇主这时才走下马车,面色灰白,显然被厮杀惊得还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