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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不是为了小房东的安危考虑?
他虽心心念念着要带楚歌赶紧“逃离”如意镇、前往武夷山接掌备选山神大任,说到底,也是不甘心让自家侄女将此后的命数都陪在这并不富饶的百里群山之间。可若让他看到这小城离不了楚歌、而楚歌除了大顺外更放不下如意镇,这位固执任性的山神大人,是不是也能改了主意,弃了他自己的执念?
这么一打算,殷孤光和柳谦君的“说服大计”便简单得很了。
幻术师搬出了镇中的十户外来客,已将山神大人“吓”得够呛,如今轮到了她,却是时候该好好“哄”着了。
不哄又怎么能将他“骗”回泽州去?
陪在甘小甘身边照拂百余年,连女童那样阴晴不定的性子都能安抚下来,要“哄”中山神,对柳谦君来说当然并不是难事。
千王老板拂去了耳边微乱的鬓发,眉目温婉,终于开口劝慰起来:“算上孤光带您去看过的那十户外来客,这百里群山间的众生做过些什么、又将会有什么样的命数,楚歌这些年来多多少少都告诉过我们只有其中三位的来龙或去脉,是连我们也被瞒下、并不通晓的。”
“除了对大顺的来历向来都讳莫如深,楚歌最忌讳的,就是与他人谈起土地爷和王老大夫的任何往事。在山神大人您到来之前,我们也从未从她嘴里得知王老大夫竟然会担着这么个大任,要以人瑞之身与她同管如意镇。”
赌坊四人众与小房东同住吉祥赌坊十年,自以为早就摸透了楚歌那常年皱着的眉头间藏着的所有秘密——天可怜见,即使是被族中禁忌术法折腾得性情大变、不复当年七窍心思的甘小甘,也比小房东要沉静稳重得多,不会轻易就被其他生灵气得昏了头。
然而这短短的数天间,除了甘小甘只觉得楚歌被她家的幺叔欺负了个十足,赌坊三人众却意外地从山神大人处听到了不少此前从未得知的细枝末节,才知道这个动辄就跳脚暴怒的四尺挚友,竟然也能将那些最要紧的秘密死死藏下、并未漏了口风。
于是这十年来断断续续地从小房东口中听到、却并不能完全听懂的不少故事,也终于得以豁然开朗。
赌坊三人众终归明白了为什么土地爷会舍命相陪、还不惜以地界神官之身充作凡世郎中,也要保住王家医馆的世代清誉。甚至在王老大夫关门躲在自家院落中恍惚醉了一年有余之后,也未放弃这名义上的侄孙,将如意镇的正统大夫大任还给了王起心,让他能够在山城中如常地活下去,而不是就此废了此生、郁郁而终。
“土地爷倒也并没有将这差事担下太久。此前的十九年,再算上后来未满的两年,他老人家这正统大夫的顶替差事,也只忙了不过二十年。王老大夫在举家只剩了他一个的医馆里醉酒恍惚了一年多,便在土地爷的照顾下渐渐恢复了元气,虽然再没有盛年时的体质,至少比起一般的老人家来,并不差多少。”
“只是被修真界众生折腾十三年的梦魇还未远离,终究还是给他落下了个终生的毛病——大概是看够了这辈子要看的生灵之数,他实在是烦透了会说会跳的所有活物。那时虽然听了土地爷的话,愿意重成小城中唯一的大夫,却死活不肯再踏出医馆一步。”
“土地爷和他讨价还价了数年,恩威并施,也只让王老大夫勉强答应,哪家哪户若真出了要命的大病时,他才会出门问诊。除此之外,满城老小若要看病,便只能自己寻上门去,且不得随意吵闹,若无事还去医馆门前打扰他清静的,从此便再也不要找他救命。”
千王老板对王老大夫心存敬意,倒将他老人家这条无理的规矩都转述得委婉了许多。
事实上,这位在如意镇里活了近两百年的老者,在全镇百姓的心目中都是个比小房东还要难伺候的可怕家伙——八条街面上的如意镇民,不论长幼、不论辈分,都被王老大夫劈头盖脸地骂过多次,其中大多都是犯了扰他清静的规矩。
镇里超过一半的幼童,这辈子听过的第一句“滚回家去”,恐怕都是出自他老人家之口。
就连赌坊里最热心近人、在全镇中都颇吃得开的张仲简,也没能哄得王老大夫脸色稍霁。大汉在看完他的鼻梁“绝症”后,也被王老大夫备下的药包砸了个当面,继而被赶出了医馆,连再次被院门撞得鼻血横流,都没能让老人家再开门搭理他。
连被全镇视为“怪物”的赌坊四人众都不敢前去招惹,满城老小哪还有更不怕死的?
只是如意镇中就他这么一个正统大夫,如今又顶着这样的坏脾气,全镇虽只有三百一十四户,好歹也活着上千之数的凡人,这样闹下去,哪里还能真的岁岁平安?
第188章 报应不爽(一)()
“黄鼠幺叔大人,你别敲了,我家墙没看起来那么牢。”
被廖家兄妹唤作“笃娃”的九岁男童被诸多弟妹们推上前来,无奈之下只好撇着嘴,小心翼翼地挪着步,结巴着开了口,情急之下差点又走了嘴。
素日胆壮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家哪户的大人像这个样子发过牢骚,只觉得幺叔大人实在是给小房东丢尽了脸面。
这个不知道仙人还是黄鼠狼的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帮着霆叔操持家中活计的十余位孩童们,想到默姨又累得只能睡在床上、连地都下不了,心疼得不行,原本挑水的挑水、打扫的打扫、洗菜的洗菜,都忙得不亦乐乎,都未再注意坐在院角的柳谦君与中山神。
然而“大哥”端着汤药送去给湫姐她们后不久,这一直都挺沉寂太平的角落处,却骤然响起了阵让众孩童都不禁回身侧目的不小动静。
小房东家的幺叔,不知什么时候已从小凳上起了身,默默地靠在了墙角,正面色阴沉地将自己的额头朝青白的墙面上反复撞击,一下又一下,竟还颇为规律,乍然听去,倒像是支被闷在鼓里、而听不真切的滑稽童谣。
满院的幼童方才都远远地避开了这两位客人,没有听到柳谦君与中山神的只言片语,当然不知道幺叔大人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刺激,只当这位与柳姑姑同来的客人,大概真的像大哥所说是只黄鼠狼?
这群不过始龀之年的孩子们,这下躲得更远了。
柳谦君伸手拉过了笃娃,朝这担心自家墙面、几乎都要去拎起扫帚动手赶中山神出门的娃娃摇了摇头。
深知默姨受过柳姑姑的数次大恩,九岁的男童再桀骜嘴毒,也不敢和柳谦君再多话。笃娃恨恨地看了眼依旧将自家墙面撞个不停的中山神,终于还是转了身,继续带着自家弟妹忙活家事去了。
千王老板竟也没有去拦着山神大人这罔顾神明之尊的丢脸行径。
这两天来,她和殷孤光固然身负帮楚歌管护这山野小城的大任,却也是为了让这自负英明神武的幺叔大人能看懂一点——如意镇里麻烦满地,将小房东死死地牵绊在这偏远山谷中不忍离去,其中诚然有楚歌她自己的执念在作怪,却更是要着落在老土地与王老大夫这两位老人家的身上。
两位或仙或凡的老者,是不通人事的楚歌这数十年来习得凡世俗务的“师父”,虽然后来有了赌坊四人众的相助,可小房东多年来那自成一派的管护之道,却实实在在还是两位老人家教了多年的手笔。
若不是土地老爷多管闲事、惹来四处的麻烦生灵,楚歌哪里会因为顾忌满城的平安,不肯奔赴武夷山去接她盼了数千年的备选山神大任?若不是王老大夫自寻死路、反倒把自己逼成了个闷在医馆不肯出门的“活死人”,土地爷又何须担起如意镇里大多的病患之责,来去问诊,连带着让楚歌都懵然以为,这救命的差事也是代职土地的大任之一?
楚歌年岁尚幼,此前又从未踏足红尘,打小对生死轮回的认知都来自于犼族祖辈与他这位便宜幺叔,于是也认定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都与日升月落一般、再寻常不过。
凡尘中的生离死别,于她而言,只是比平常的众生动静更闹腾些的响动罢了。
在这上头,楚歌理当比土地老头要明智清醒得多。更何况犼族天性暴虐凉薄,就算在这一甲子之间,看多了这百里群山间的众生上演的一出出离合生死,也不该为之所动。
中山神这一揣测倒也并没有错。那几十年间,小房东在跟着土地爷四处问诊时,压根不明白为什么老头要对这些凡世生灵的小小病痛这般上心。于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在顶替王老大夫行医时,被问诊的人家都格外忧愁——他们无法从老“郎中”的面色中窥探出病情的轻重,却每次都看到这身着藏青大袍的四尺孩童跟在老人家的身后、狠狠地皱着眉,像是这病重得可怕、已然再救不及,他们怎么能不惊恐伤心?
而楚歌在十七年前临危受命、一夜之间成了代职土地之后,已猜到土地爷凶多吉少的王老大夫想到老哥已死,更加绝了入世的心思,那时若有镇民跑到医馆里,他也会丝毫不分轻重地一顿臭骂,惹得全镇老小噤若寒蝉,连生了病也不敢再来七禽街。
本不想干涉凡世生死的小房东顿时失了主意——在她心里,王老大夫和老头一样,是她该尊之为师的老人家,她当然不敢拎着山神棍逼着王老大夫出门救命;可放眼望去,整个如意镇里也只有王起心一位正统大夫,就算生死有命,没有郎中的救治,这小城里也会平白多出不少的横死怨灵,照样也会毁了老头苦心照拂的土地福祉!
两头为难的楚歌最终还是打破了自己的忌讳。
除了镇里那十户摆明了不能交出去的外来客,其他的凡人老小若生了病,只要不是犯了生死大忌,她替了老头和王老大夫也未尝不可——在老人家愿意出门问诊之前,她这个代职土地偶尔出手救救人,该也不会让阎叔犯难吧?
小房东打定了主意、并就这样在全镇各家各院中开始成为了“仙人大夫”的那时,并没有料到,自家幺叔会因为她的这个定夺、而有在凡世院落中愤然撞墙的一天。
山神大人多年来玩心甚重,也暗地里承认在安排侄女来如意镇这件事上,自己着实有些玩过了头——可他从未想过要害楚歌。
然而柳谦君这一番说辞,看似是在向他无意地提起王老大夫的往事,但中山神糊弄别人多年,又哪里会听不出这话中的真正意思?
要不是他当年的连番亲手安排,怎么会让歌儿落入了这两个老不死的管教中?
要不是两个老不死麻烦成这样,歌儿怎么会陷入这逃不掉的满城牵绊之中?
中山神将自己的脑袋往墙面上砸得更重了。
要不是他苦心孤诣地让歌儿一定要留在如意镇里做这个代职土地他怎么会有今日想尽了办法也带不走歌儿的一天?!
山神大人自以为早就跳出了这世间的因果循环,哪里能想到,这天地混沌自有冥冥之意,谁都逃脱不开。
他当初造的孽自然会报应在他的身上啊。
第189章 报应不爽(二)()
“喏。”
七岁的女童怯生生地挪步过来,却只敢停在柳谦君身边,而不肯再往前跨半步,战战兢兢地朝中山神扔过来块刚刚洗濯过的干净巾布。
这个看起来比霆叔还年轻的幺叔大人,虽被大哥唤作了“黄鼠狼”,让满院孩童都不敢与他靠近,可眼瞅着他像患了失心疯一般地往墙上狠撞,额上虽还没磕出血来,也早就起了块青紫之色,不少孩子也不由得可怜起他来——小房东本就是个古古怪怪的仙人娃娃,她的幺叔肯定也得是个怪异的大叔呀。
于是这好心的女娃才硬着头皮、装作没有看到笃子大哥那“凶神恶煞”的小眼神,将好不容易打了水洗濯完的其中一块巾布交给了中山神,希望让幺叔大人稍稍按下发青的额头。
山神大人接住了巾布,随意捂在了压根没有受伤的另一边额上,有气无力地朝女童道了声谢。
女娃红着小脸,犹豫地退了几步,继而迅速转身,奔回了一众兄弟姐妹的身边。
这一跑,孩子那扎成了两条粗辫的头发在天光下跳动了起来,倏忽间似乎泛起了如同朱砂般的微暗赤色。
中山神捂着额头,眉眼微微跳了下。
“回鹘族的娃娃?”没能憋住自残的冲动、而在参族老前辈面前丢尽了脸面的山神大人,依旧固执地不肯重新坐下身来,却还是细眯着眼、轻声朝柳谦君问了句。
自家三兄弟掌管的千里山脉中虽极少有发色泛红的凡人,但他自恃为家中老幺,常常也会云游人间界各处,深知人族众生彼此间也会发肤相异,倒并不怎么吃惊。
只是如意镇与外界来往甚少,回鹘族的聚集居处对这小城来说更不是抬腿就到的近处,怎么会有族中的孩子到了这里?
中山神虽随意妄为,却并不蠢——跟着柳谦君踏进这院落开始,看到这谨慎少言的廖家兄妹,看到这满宅子颇为亲近、却显然并不是同胞兄弟的二十余位幼童,他便明白过来这里并不是如意镇里随处可见的寻常人家。
只是昨日看多了小城里那十户各自古怪的外来客后,使得山神大人只是瞥了瞥这诸多孩童与廖家兄妹,而并没有在他们身上觉出什么凡人之外的味道后,便意兴阑珊地懒得再细看几眼。
直到注意到了这微赤发色的七岁女童。
凡世间有不少善心的人家会收留孤苦无依的幼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中山神管护下的泽州城中便有几户稍显富余的人家收养过稚子,或充作奴仆、或养在膝下,落在附近邻舍的眼中也觉得寻常得很。
只是像眼前这样,仅凭着他们兄妹二人,家中境况显然也并不怎么富硕,却还养了二十多个孩子的人家,即使在人间界各处府城之中也极为少见。
这样的境况,中山神只听过绝非平常百姓家可用的另一种法子——人间界倒是有些在朝堂或绿林中都颇有根基的世家与大豪,会出巨资帮着各地府城建起举子仓、慈幼庄一类的收养弃儿之所,才会动辄出现同时养育几十、乃至上百的幼子之数。
而侄女管护的这个如意镇,不过是个冀州府城统辖下的山野小城,哪里会有这种会耗费大量官府银钱的居所?
中山神虽是跟着柳谦君从这大宅的后门进来、没能看到正门上是不是挂着什么牌匾,却根本不用去揣测这种摆明了的事实——楚歌连寻常的凡间俗务都还不能十分明白,哪里会去招惹这种需要常常被府城问责的凡世差事回城?
至于县衙那边他跟着赌坊四人众在那穷酸空旷的县衙后院“住”了几晚,眼看着县太爷都是一副食不果腹的寒碜模样,更不提能养得起举子仓这种耗费银钱极巨的官所了。
“山神大人好眼力。”话到嘴边还未讲完的千王老板,终于寻到了机会继续这场意犹未尽的“哄骗”大计,“这孩子是廖家兄妹从兰州府城中带回的,所幸这一头赤发之色并不太显眼,眉目也还未成形,她又甚少出门,并不会轻易被其他镇民看出来。”
“兰州?”想到不久之前,柳谦君曾提起被抱在廖家兄长怀中的幼子是来自于冀州府城,中山神终于觉出了这院中诸子的异样,“这群娃娃,不会是这不安分的两兄妹从人间界各处带回来的吧?”
山神大人深知红尘间有被凡人唤作“江湖”的豪侠天地存在,虽多少都有些良莠不齐,但大多行走在其中的凡世众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