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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守候在旁的她才能感觉到,他正在竭尽所能地将身魂里的妖力集聚一处,才能施展出致命一击。
然而身魂的虚弱哪里是这须臾片刻就能补救的。他只觉得小周天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不但不如常运转,竟然还叛逆地干脆调转了方向,让他气血翻腾。再这么下去,他不但聚集不了足够的妖力,反倒随时会走火入魔!
可他还是死撑着停在半空,怎么都不愿在这群擅闯者的眼皮底下泄了这口气,却拦不住自己周身妖力的迅速溃散,直到那些仍拘着他雪鸮族幼崽的卑鄙人族的眼里都浮现出不屑与嗤笑的神色。
绝不能掉下去
要是就这么败了,要是就这么放任他们带着崽子们逃出冽川荒原雪鸮一族将再无安宁。
她看着他的双翅上忽而轻飘飘地掉下两三根毛羽,看着那原本璀璨如暗夜的金渐渐布满了血色的裂痕,沉默良久,直到那袋囊里的尖细嘶叫声越来越弱、几近断绝,才终于低了头,颇为沉重地叹了句:“这些雏鹰儿有什么好抢的?”
他一直提在喉咙底的那口气差点岔了路,疼得他几乎歪着身子砸到冰面上。
她却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继而冲对面抬了头,笑得随意:“比起他们来,我可值钱多了啊”
仍驻足在结界边缘的那几位一时面面相觑,未明白过来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的右手从五行袍下伸了出来,慢慢幻化不,是回复了原本的样子。
那是只被甲壳覆盖的虫足。
与他最开始见到她显形的刹那一样,那几位人族散仙面上的不屑之色更重了——小小虫族,即便在妖界里也难有地位,难道还想与他们几个正面硬撼?
就算抓回去,也只是条修为稍胜几年的小虫子罢了,哪里比得上雪鸮幼崽的金贵?
然而下一瞬,他们所有的不屑、轻蔑、乃至过往百年积攒下来的傲气,都被摧毁了个干干净净。
天与地似乎骤然歪了歪,他们有些立足不稳,不自禁地扶住了同伴,却愕然发现这顷刻间,脚下就剧烈震动起来。
他们匆忙间抬头望去,更瞥见荒原顶上的苍穹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像极了他们少时修炼之际有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他们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巨大雪暴,竟然从苍穹上、崖顶上、冰层下、积岩深处接二连三地疾冲现身,于苍穹中汇聚在了一处,继而更看似缓慢、实则有如雷霆之势地越过了虚空,乖乖地停在了对面那披着五行遁衣的虫族妖物的身后。
比起方才那由风雪结界中扑出来的凶猛风势,眼前这股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转、频频发出如同万千只鸟儿同时尖啸声的怪异风球竟更让他们胆寒。
是因为这庞大如山岳的风球**纵得有如活物?
还是因为眼前这只幻化人形的小虫子让他们想起了传说中那开天辟地的怪物——混沌?
他仍坚持扑腾在她的身侧,然而身后那股惊天动地的雪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让他连身魂里纠缠到让自己想撕裂双翅的疼痛都顾不上了——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创术法之一,没想到竟被这个连名字都不肯报全的外来客彻底抢走。
更让他恨不得咬下每一根翎羽的是,那夹杂着雪暴的浩大风势与他施展的术法并不完全相同,在虚空中滴溜溜地打转着,风势之乱毫无规律可言,与冽川荒原上她看过的各种风雪流走之势都有微妙的不同。
因为他不肯教她她就随便改出了这种会惊动上界的术法?
他惊骇于这术法的变幻之快,甚至忘了追究对方为了使唤得动这等术法,到底是从哪里“偷”来了这般磅礴的妖力。
“也不难学嘛”她似乎很满意这把戏,那只彻底现形的虫足极为突兀地在身前摆了摆,像是在和他炫耀着。
兜帽下的那双与人族极为相像眼睛里带着笑意,极为挑衅地又朝着已经瑟瑟发抖的擅闯者扬了扬虫足:“比起这群连自保之力都还没修炼到的鸟崽子们,你要不要来试试抓我?”
冽川荒原上迎来了数百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崩,震得所有在洞穴里、窝里的雪鸮都受了惊,尽数展翅扑腾在了高空,往西北方眺望着,却发现那本该平静的角落被暗沉且肆虐的暴雪与风浪遮掩了个彻底,根本无从看出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全体乘风往西北方翱翔聚集之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方风雪中展翅冲出,多少有些跌撞地往回飞了回来,停在了幼崽们出生试炼的那座高崖顶上。
他带回了一只不属于妖境的袋状宝物,里面装的是已然断绝了声息的十余只雪鸮幼崽。
但袋囊上也染了不属于雪鸮一族的大量血污——擅闯者尽数被歼,这笔血仇,已然结清了。
这变故来得太快,亦结束得太快,然而雪鸮全族向来不纠缠细枝末节,对他的信任更仅此于对族内诸位长老,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这场变故便到此为止。
至于结界被破、那几位人族散仙引发了荒原上少有的巨大雪崩而自取灭亡,这些祸事要怎么解决,待诸位长老从妖境里回来,再商量也并不晚。
族众极快地散去,他也将幼崽们的尸骨一起葬在了崖底下,却一直未离开。
直到天边的暮色渐渐稀薄开去,又到了破晓时分,他才再次扑腾了双翅,往西北方飞了过去。
她仍坐在雪坡边的冰岩附近,直到看见他的身影在高空中悠悠接近,才站了起身,却没有和他招呼,只照例伸出双手、拍了拍五行遁衣上的雪尘。
他落在了最近的冰岩上,却更沉默了——雪鸮一族从未承过外族的情,他更是极少与荒原外的生灵有过交情,并不知道该怎么与她说这声谢。
倒是她,又笑嘻嘻地朝他摇了摇仍未变幻回人形的那只虫足:“你也看到了,困在这个结界里,就算再大再安静的地方,也是个迟早会被他们闯进来破坏殆尽的,再这么下去,你们全族迟早会无处可去,为什么不干脆住到外面去?”
外面?
厌食一族早就被驱逐出了极南妖境,你孤身闯进妖境已成了众矢之的,如今竟然还要说服他雪鸮全族也住到那个“人间”去?
“冰封术法太过霸道,一旦施展就很难收回来,到妖境外哪怕是到冽川荒原外,都保不住当地的其他生灵的。”他犹豫着在肚里转过了这种说词,最终道出口的,却是他来来去去想了近千载、甚至没有告诉过诸位长老的几句话,“我们一族受不了其他族群的指手画脚,就算住到妖境里去,也会和其他妖族斗个不休,还是守在这块雪原上,于他们于我们,都安生。”
她听完这话,竟然呆怔了片刻,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随口的一问,会换来这么正经的回答,但紧接着,还是抱着肚子笑得蹲在了雪地里:“你倒是真能为全族考虑啊明明还不是妖主,担心这么多做什么?”
等到她终于吃吃笑完、再意犹未尽地站直了身,半空中也已有一个比方才小上百倍的风球慢慢成了形。
她将五行遁衣的两条袖子绑回了腰间,一跃而上驻足在了风球顶上,第一次玩这个把戏,她还有些头重脚轻,差点脚下一滑、往冰面上栽去。
但她还是很快地熟悉了自己的新宠,站稳了身形后,又朝着他挥挥虫足:“我也该走啦小雪鹰,要是担心结界修起来太麻烦,以后我来做客,干脆就直接偷偷放我进来好了,不然到时候,我就又不客气了。”
她咂咂嘴,意味犹尽地往结界的缺口处瞧了几眼,让他差点又要从冰岩上栽下去。
你还要回来?!
他看着她仍然没有变形的那只虫足,脱口而出问了最后一句:“你来这么久,到底是要找什么?”
她立足在那滴溜溜打转的风球上,闻言回过头来,虚空中的凛冽寒风吹得她又哆嗦了一下,可她耸了耸肩,语声却随意且轻松,似乎并不想他想象的那样是失望而归:“没什么,找不着就算了”
风球尖啸着往结界外扑去,准确无误地穿过了那尚未修补的缺口里,瞬息间离开了这片冷得吓人的雪原。
原本以为,这里会是个躲上几百年的好地界。
可既然雪鹰儿已经住在这里了,就算了吧。
第689章 金陵?瓮(番外二)()
已是立秋,金陵城的清晨却还带着几分恼人的热意,与潮湿的雾气纠缠粘稠在一起,轻易不肯散去。
这样让人百般不舒服的时候,就连为了生计、平时忙着在各处府城山镇里穿梭的货郎们都偷了懒,宁愿不甘心地继续半睡半醒,也不会早早赶来,傻傻地等着城门大开。
今日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天未破晓,便有个巍峨如山岳的陌生身影从城中缓缓踱步而来,对着为首的守城兵将亮出个藏在袖里的信物后,就连声招呼都吝啬似的,一言不发地伫立在了尚未洞开的城门口。
这人实在古怪得很,不但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地藏在了黑袍里,甚至还专门戴了顶被重重幔帘覆盖的斗笠,让旁人看不到半点他的五官形貌。
守在城门口的首领则在看到这人拿出的信物后,就讪笑着退到了一旁,还用眼神示意手下的六个士兵千万不要多事。
能让老大连句唠叨都没、就乖乖答应下来的,当然是范家的信物。
众兵卒识相地将目光都投向了别处,尽管极为好奇,还是尽量没有多看一眼这位从前未在城门现过身的怪人。
事实上,那人实在也没有烦扰到他们,只是毫无声息地站在城门口,将近一个时辰都未从原地挪移半分,面朝的方向是城外那浓雾迟迟未散的宽阔官道,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三刻辰光后,官道上未闻马嘶人声,但由远及近地传来了马蹄铁特有的咄咄金铁之声,渐渐靠近了金陵城门口。
残存的薄雾被徐徐剥开,现出了金陵城今日的第一批客人。
坐在驭位上驾着马车的,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衣着考究,神态沉稳,像是富贵人家的仆从。
和早早就等在城门口的巍峨身影一样,他坐在马车上不声不响,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但这少年驭车之术极高,未扬过鞭、更未频频勒动缰绳,但在他驱使下的两匹骏马安静无比,却又目光清澈、脚步悠闲,全然不似赶了远路而来。
守城的兵将们面面相觑,都在讶异着另一件事——这马车竟与平日里在金陵城中来来去去的各式车驾有所不同。
这马车无门、无窗,前后左右更是连片透气的竹帘都不见,像是不管装了什么在那马车里,都死活不论了。
等到马车悠悠驰近,那庞大的黑影也没有迎上前去,仅是那重重的幔帘稍稍一动。斗笠帏影下的眼神似乎往驾车的少年身上停了停,继而毫无征兆地跃起了身形,竟轻如浮云地坐在了少年身边。
少年破有些畏惧他,却也没有因此发出半点声响,只眼神闪烁地提了提缰绳,便驾着这牢笼般的马车往金陵城里慢慢行去。
随着这外来的车驾走进了城中深处,城门口的四面八方忽而闪过了不合时宜的各种怪异声响,依稀像是百余只鸟雀的扑翅声,又夹杂着银针落地般的轻响,甚至还伴着数道怪风从众人顶上游走了过去,尽管转瞬之间又归了平静,却还是惹得守城的兵将们汗毛倒竖。
年关之前,在绿林江湖中已数十年未有动静的暗市,不知为何忽然在金陵城里重开。于是这约莫半年的光阴里,金陵城里陆续迎来了不少神秘人士,其中不乏飞檐走壁、甚至毫不借力就能越过城墙的怪物。
守城兵将们私底下聊起这桩极有可能牵连了他们的“闲事”时,都不禁毛骨悚然——比起高来高去、一夜间能盗尽千所的江湖飞贼,这些明面上没有带着刀剑兵器、悄然进入金陵城的外来客们更高深莫测,他们的一言一行,看着金陵城墙时的眼神,须臾间就跨过了百步之遥的身形,不寻常到像是深山大川里的妖魔鬼仙。
自保为上,守城兵将们心照不宣,未为难过其中任何一位——金陵城数百年来都是个异志传说鼎盛的地方,说不定这一次的暗市重开,也压根就不是冲着这世上的凡胎们来的。
至少,这次暗市中最引人注目的那盘赌千,就早在两个月前于各大府城中已经传遍了风声,却没有一位绿林中的凡人好汉胆敢接了这份邀帖。
据说这场在中原堪称百年难逢一场的赌局,是由范家那位已是平地飞仙的当家主持的,她身后的仙家山门也有不少弟子长辈来了金陵助阵。
这场赌千里最引人注意的赌注,是长白山的万年参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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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驰入了院落,经了十七道拐,终于在那藏头藏尾的巨人首肯下,得以停在了一道门前。
这座在金陵城里也少有的深宅大院,极少将客人迎进内院里来,更从未允许主人座驾之外的马车就这么不清不楚地闯进来。
然而那坐在少年身旁的巨人似乎在大宅中地位极高,不但对范家内院七拐八弯的高墙窄道熟稔非常,沿途偶尔招了招手,就遣得宅里的各处暗桩退个干干净净,无一人上来打扰。
他们停在了花厅的门前。
这是范门当家留给自己的清静之地,除了黑虎和她能来去自如,就连范家仍然在世的几位长辈也极少踏足。
这里从来都不是她招待客人的地方。
然而马车不但停在了花厅门前,巨人和少年还依次跳了下来,连眼色都未打一个,就推门往花厅里走去。
那少年乖乖地跟在巨人身后进了花厅,神情严肃,就这么把那囚笼般毫无出口的马车丢在了门外。
才刚踏进门里,少年身后就突然闪出个幼小的身影,粉雕玉琢,宛如从画里跑出来的神仙娃娃,作一身垂髻书童打扮,脖颈里却围着条不合季节的凌风巾,上面绘着不知属于人间何处的高山密林,让人觉得恍如临境。
少年神色大变,还没来得及拦阻,那幼小书童便欢呼着往那非比寻常的庞大身影扑去,后者竟也全不抗拒,只有意地稍稍偏了身子,没让这小娃娃直接扑到自己的怀里来。
那幼小身影扑了个空,顺势一把抓住了巨人的左臂,干脆把自己挂了上去,两只小腿在半空中踹了几下,就带着他整个身子悠悠荡荡的,像是颗早就该被树枝甩落下地的成熟果实。
这小娃娃却因此笑得更欢:“黑虎哥!”
那将面目隐藏在重重幔帘后的巨人从喉间发出了低沉的轻呜声,算是答应了,引得这幼童愈发眉眼弯弯。
“你这娃娃怎么也跟来了不知道这两天的金陵城是你们这种脆弱的木族后辈最来不得的地界吗?”
厅里的太师椅上一直躺着位身量玲珑的锦衣女子,闭着眼像是在小憩,直到听到幼童的欢欣喊声,才实在没法装作看不见,叹着气坐起了身,这一开口,就又是不留情的教训言语。
“范婆婆好——”衔娃刻意拉长了音,笑嘻嘻地向女子问了好,小脸上的笑容让范门当家也无奈地牵了牵嘴角,他则一转头又死死地抱住了黑虎的左臂,笑嘻嘻地仰着头,连自家亲兄长就在旁边瘪了嘴都没注意到。
数年前就亲身领教过这小小参娃的撒娇之能,范门当家当即放弃了与这孩子纠缠的念头,干脆歪了上半身,往花厅外打量了几眼。
被少年扔下的马车依旧静悄悄地停在门外,那两匹骏马也不为外界所动地安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