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看起来像是无知稚子闹剧般的动作,竟很快地得到了回应。
不知从何而来,但这小山丘般的如意镇后山中竟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簌簌之声。
范围广大的山脉之中存活着各种各样的生灵,或强大、或弱小,或精明、或愚钝,却有共同的一点远远胜过了凡人一族——在山野之间存活多代后所承传下来的本能,使得它们在山川原林之间的移动极快、极轻,乃至踪迹难寻。
而这不知被柳谦君用什么方法召唤而来的生灵显然是从遥远的地方疾奔而来,却并没有显露出半分的本相——这几不可闻的簌簌轻声来自于后山的泥土之下,正一路拱起了小小的土堆,迅速地朝着千王老板掩在泥下的纤手行进而来。
“乖乖。”柳谦君微笑着,眼中也满是看着甘小甘才有的宠溺之色,直到这拱起的泥线疾窜到了自己的掌下,她竟也像平日里鼓励女童般、轻轻地拍了拍这应她召唤的生灵,“我要的消息,带来了吗?”
掌下的幼小生灵猛地蹿了几蹿,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柳谦君微眯了眼。
若此时有其他的凡人在侧,恐怕也会觉得吉祥赌坊的这位千王老板果然也和其他几位一样,并没有正常到哪里去——不知是不是与这无法看到本相的幼小生灵有着独特的谈话方法,柳谦君在接下来的两盏茶时间里都微蹙了眉头,却并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等到掌下的幼小生灵终于停止了迅疾的蹿动,千王老板才吃惊般地张了张嘴,继而轻吁了口气。
“这次让你一个跑了这么远,也实在是委屈了回去尽量跟着你几位哥哥探出来的老路走,自己小心些。”柳谦君再次轻轻拍了拍这幼小生灵,神色间满是怜惜与疼爱,“记得下次别独个儿跑来找我,要落在了谁的手里,我可救不了你啊”
掌下的生灵听话地撞了撞她的手,算是听进去了她的嘱咐。
“那就回去吧,在这里呆的太久,路上又得睡着了。”
不知道是何族的生灵极为乖巧地遵照了柳谦君的指示,蹿回到了来时的老路中,又拱起了些许的山腰泥土,以凡胎肉眼无法跟上的迅疾之速朝着山脉远处消失而去。
眼看着被自己召唤而来的生灵顺利地踏上了返程,柳谦君将自己的右手从泥土中缓缓抽了出来,徐徐地站起了身。
千王老板并没有顾得上去弹拭自己牙色衣衫上的泥灰,也没有正眼看看自己方才一直落在地上的如瀑长发。柳谦君眉头深锁,像是方才从那幼小生灵处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赌坊六人众之中,大顺和甘小甘向来都是被视为需要保护的孩子,于是也从来不需要太过担心什么事情。而另外的四人众里,楚歌虽然也能以她自己的方式照拂他人,却因为不通人情而常常过于莽撞;张仲简对身为凡人的全镇老小关心则乱,常常为了些红尘琐事不遗余力,只求让如意镇所有人的日子都能归于寻常;而殷孤光在吉祥赌坊的十年间倒是多了几分“人情”,然而曾经作为隐墨师的他更喜欢冷眼旁观,相信这个世间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并不是外力所能改变。
于是整个赌坊里,就剩了她一个常常去管修真界的闲事——她的族群天性悲悯,即使在多年的云游中早就看破了这红尘中所谓的因果之说,即使她在人间的千界之中学会了凡人的心口不一,却至今也没有办法放任身边的弱小者平白受更多的欺凌。
正如数月前受县太爷之托、尽力去解开甘小甘与秦钩的百年孽缘般,柳谦君在看到出身佑星潭的第四代“病人”与末倾山大弟子接连而至后,多年来云游的经历隐隐地告诉了她——恐怕他们五人众多年来最为担心的情势已经渐渐逼到了眼前。
“早就听说你们一族的递信能力还在路鬼之上,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原本不该有任何生人存在的后山山腰上,突然响起了另一个人声。
听到这刚刚熟悉没多久的声音,柳谦君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她缓缓地转过身,再次看到了那骨白色的宽大衣衫飞扬在了山林高处的疾风中,像极了冥界收取灵魄之用的招魂幡。
不知是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孤光家的师姐站在数十步开外,正微微歪了头,朝着柳谦君轻轻笑了起来。
第65章 傒囊之心(二)()
“你不认识他?!”楚歌站在殷孤光的房间里,指着仍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第四代“病人”,对着末倾山大弟子大呼小叫起来。
在放任张仲简自己收拾完毕再回赌坊后,楚歌显出了她四尺身材的强大优势——小房东使出了江湖中常见的卖艺把戏,踩上了大汉的专用石座,像是滚雪球一样地成功将好友的“身家性命”带回了位于九转小街的小楼之中,顺便也将破苍主人带到了殷孤光的房间里。
从一开始就觉得孤光家的师姐是个大麻烦、恨不得赶紧把这些个外来客都给扔出去的小房东,在明白这个妖力炉鼎不可能作为房租落到她的大药篓中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末倾山大弟子抬走仍“赖”在幻术师床榻上的第四代,借此赶紧结束这无端端乱了整个小城秩序的闹剧。
然而楚歌的愿望很快地落了空。
末倾山大弟子摘下了破陋的竹制斗笠,冷眼打量着眼前这位睡得人事不知、还有着一头看起来像是老弱之流专属的灰白长发的“陌生人”,一眼便看出这家伙绝对不可能跟自己有任何形式的对战,顷刻间失去了兴趣。
破苍主人摇摇头,表示绝对不可能带走这个病秧子——拿这种货色来充素霓,未免也太小看他末倾山山门了。
楚歌气得小脸扭曲,藏青大袍下的一双脚又开始恨恨地急速跺了起来。
“如意镇向来有山神结界保护,修真界的寻常生灵不可能在五百里范围外感知到镇里的任何动作如果你不是追着这位佑星潭的弟子,又是怎么找来的这里?”
回来的路上便一直都脸色发白、没有置过一词的殷孤光突然发问。
从破苍主人与自家师姐正式对上面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又低估了师姐——从小到大,出身傒囊一族的师姐在整蛊其他生灵的时候总是喜欢多留几手。时间一久,他这个跟在师姐身边的小师弟已能看穿她大部分的把戏,于是好玩心极盛的她进而寻摸起其他的法子来。
应该是自己十九岁的那一年,师姐不满足于往日的整蛊戏法,开始日日夜夜地计划后来被孤光称为“连环锁”的骗局——这个法子实在是太适合师姐大人,毕竟天生作为扯谎比睡觉还要自然的傒囊一族,能将漫长的无聊年岁耗在整蛊之术的研究上,也是莫大的幸运。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莫测,这一点正和幻术师如今的好友之一柳谦君甚为相像。
在人间界云游多年,那时还未成为赌坊老板的柳谦君一度觉得太过无趣——她虽然出身于天性悲悯的族群,却实在是活了太久,久到连她自己都失去了计算。真要她年年岁岁悬壶济世般的到处救人,还不如让她自戕转世更轻松些。
但在近来的几千年中,柳谦君如愿地找到了自己的乐子——尽管千门中人在人间界无甚地位,但赌界之中的光怪陆离、人心叵测却让她看到了自己天性中的缺口。
千王老板在赌界中的地位远在仅混到了三流千手的秦钩所知之上。但并不想让自己的本相流传于坊间而惹来对自己族群子孙的麻烦,柳谦君刻意地将自己在千门中的历史隐藏了大半,却仍然在整个人间赌界留下了堪称可怕的声名。
若此时有熟知千门历史的生灵在此,就该知道千王老板尽管本性善良,但只要她愿意,肚里是随时都可以扯出贻害千年的弥天大谎的。
而孤光家的六师姐与柳谦君虽然性格迥异,更比千王老板要疏狂疯癫得多,却同样有着不计后果的性格缺陷,导致她们各自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整蛊与千术这两个被常人所不屑乃至不齿的世界。
于是隐墨师在注意到向来都护在甘小甘身边的好友忽然消失了踪迹时,更加重了他对自家师姐的疑心——当局者迷,他在看到师姐后便被幼年的阴影笼罩,没有办法看破师姐肚里的奇诡主意。但人间千术与傒囊族的整蛊能力系出同源,赌坊六人众里若是能有人率先发觉师姐的鬼心思,恐怕也只有千术卓绝的柳谦君了。
殷孤光心下了然。在赌坊住下的那一年开始,他和柳谦君就心照不宣地成为了甘小甘的管护者,双双打定主意不会再让女童在经受这人间界任何形式的折磨。而这十年间,也托了小房东的福,甘小甘可以毫无顾忌地行走在天光之下,甚至并没有引来任何料想中的强敌。
但十年的平静并没有让他们二人放下戒心——不同于殷孤光,柳谦君与甘小甘相知于微时,对女童的怜惜之情远胜于幻术师。自然而然的,深知人心险恶的千王老板在看到任何的外来客时,都会万分小心地确认对方的来意,生怕他们是冲着甘小甘而来。
而自家的疯魔师姐那般的跳脱行径,恐怕更是直接地触动了柳谦君的护犊防备之心。
这个时候恐怕老友早已想了法子将师姐引到了如意镇的哪个无人角落里,对上了质。
至于幻术师自己,也并不是对已有几百年未见的师姐全无怀疑。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趁着这场“闹剧”中被无辜牵涉的两位都在赌坊小楼里,尽快地找出师姐这次真正的来意。
“冽川荒原在三个月前被牵连进几位散仙的渡世天劫里,起了极大范围的震动。”尽管对眼前这个昏迷不醒的“柔弱”家伙不感兴趣,但末倾山大弟子的目光依然定在对方的一头灰白长发上,那几乎要逼到自己骨髓里的强大妖气使得他突然想起了某位老朋友的嘱托,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位奇怪的赌坊主人要将自己带到这里来,“雪鸮佑星潭掌教有个小徒弟在这劫难中走失,他护犊之心太盛,匆匆交代了门下后就自己跑了出来。”
仍然没从这解释里找到破苍主人为什么会寻到这里,殷孤光眉头深锁地注视着疤面大汉。
末倾山大弟子神色淡然地给出了回应:“三百年前他曾和我约定好再战一次,我不能让他为了个没用的徒弟,先把自己葬在了外面。”
“这次我是追着他来的。”
第66章 迷路的小鬼(一)()
“一碗云吞。”
甘小甘抱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慢慢地走到了如意镇第二大街中央生意最好的早食铺子前,朝着主人家伸出了根手指,点了她今儿早上的第一份吃食。
也实在是难为了女童。在定居于吉祥赌坊的十年间,她还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吃东西过,更别提是在这几乎大半个如意镇的居民都会来来去去的“危险”早市里——全镇老小虽然并不知道甘小甘的诡异吃食习惯,但女童那能抵上五个成年人食量的胃口在镇里却并不是什么大秘密,于是也怪不得没怎么到花花世界里见识过大场面的淳朴镇民们会把她当成了“怪物”。
早食铺子的主人家就是对女童心怀忌惮的镇民之一。但这年纪已三十开外的善良汉子尽管脸色发白,却也并没有推却女童的生意——事实上从他们家有了这个早食铺子后,甘小甘就成了他们家的常客。
九转小街上的吉祥赌坊里住着五个“怪物”早已是全镇都安然接受的事实,而这五人之中,张仲简与全镇镇民相处甚密、几乎已算是各家的专职管护;小房东每个月在镇里高来高去的那几天都会“顺便”着帮忙治好各家病患的顽疾;殷孤光和柳谦君尽管并不常常出现在镇里,却也礼貌周到,从来没有给大家添过半分麻烦,甚至还偶尔会帮忙镇民们处理一些力所不能及的天灾人祸。
于是镇民们对女童天大胃口的恐惧之心也被迅速地冲淡。毕竟这个十年来都没有长大过的奇怪女娃,一直都乖乖地跟在另外四位好友的身边,没让他们多费什么事。
主人家答应着将女童点的云吞下到了水汽蒸腾的大锅里时,多少也有些奇怪——甘小甘极少来到镇里的集市中吃饭,就算偶尔来一次也是跟着张仲简或另外三个“怪物”,今儿个怎么就自己孤零零地来了?
看到自己要的早食已经顺利下锅,甘小甘放下了心,回身慢慢地走到了这铺子的最外围,想要找到仲带她来的时候固定坐的那个位子。
店家十年来如一日,铺子前还是照着老样子整整齐齐地放着六张简陋的木桌,每张桌前也仍然各自布着四把陈旧的长条凳子。而甘小甘一直以来都习惯了的座位就在这铺子的最外边,正对着人来人往的第二大街。
但这把长凳上此时已有了客人。
这个位子是张仲简“千挑万选”后才敢带着甘小甘入座的——大汉极其希望女童能够在这个最接近人流的位子上与镇民们打打招呼,却也不敢让甘小甘直接坐到容易被路人碰撞到的凳子上,于是这个最外围木桌下、正对大街的长凳就成了女童的专属座位。
甘小甘歪了歪头,抱紧了怀里的檀木盒子。
她的座位上正坐着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却不像是如意镇本地的居民——这个疑似外来客的身上披了件苍蓝色的兜帽大氅,将他全身都严严实实地包在了衣袍里,像是对这第二大街上来来去去的凡人们、乃至整个如意镇都充满了戒备与敌意。
身后那口大锅里的云吞已在这高热的水汽里渐渐浮了上来,眼看就可以盛出来端了上桌。
女童面临了这十年来最重要的抉择。
吃还是走?
甘小甘的吃食范围之中,本来并没有任何平常的人间菜肴。她之所以能忍着油烟的腥味偶尔来这个铺子上吃一碗人间界最平常不过的云吞,也不过是因为主人家在烧煮时用到的井水罢了。
如意镇中的各处分别布着九口由官衙开凿的水井,可以供全镇的人家随意汲取。不知是不是在开凿的时候得到高人的指点,第二大街上的这口水井正好凿到了如意镇地下的灵泉中,成为了方圆千里范围内唯一一处灵气充沛的水源。
于是向来极为挑剔吃食的甘小甘也接受了云吞这个毫无花头的人间物事,只要店家愿意盛上十足十的汤汁。
当然这并不是女童今天一定要吃到这碗云吞的唯一原因。
她之所以孤零零地从赌坊小楼里跑了出来,前所未有地独自跑来了这个到处都是陌生人的早市,只是因为本该负责她吃食的四位好友都已“弃”她而去。
昨日被遗留在镇口的张仲简在黄昏时终于成功回到了赌坊,并以他两条狂奔的鼻血成功“惊吓”到了胆识超常的破苍主人。但后者虽然无法理解大汉的绝症,却极其死心眼地认定了张仲简就是他百年难寻的最佳对手,从昨日到今天清晨都状若无意地跟住了大汉,使得本该负责甘小甘吃食的张仲简完全失去了“自由”。
当然更让女童伤心的是,她主动留下了末倾山大弟子也不过是为了借机靠近破苍。多年来素霓就在眼前而不得进嘴的痛苦本来会因为破苍的到来而得以终结,却没想到疤面大汉比张仲简还要小气,时时刻刻都将爱刀扛在了肩上,使得甘小甘完全没有机会接近这把美味馥郁的神兵。
而从来都以她为先的殷孤光也失了精神,没能顾得上女童的肚子。在听到了末倾山大弟子的解释后,幻术师不知是不是受到了第四代“病人”死气的袭染,竟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