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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柴侯爷扶了扶头上的斗笠,毫无恼怒之意地笑了笑,及时应了句:“眼下我们还自身难保,要三姐就这么跟着走,确实太过为难了只是千里迢迢追来的那位犼族小山神比我夫妻还要固执得多,她既然狠下心闯进了这虚境,若没能把隐墨师顺利带回去,恐怕就是满渊牢的蛟龙骨一起砸下来,她也不会走的。”
他有意无意地踱步了过来,握住了少女冰冷的手心,轻轻地捏了捏,示意后者回过神来——破苍主人已有些神智恍惚,倘若连她也因为这对姐弟的安危而失了分寸,接下来必然会在六方贾一众仆从面前露了马脚。
少女心有戚戚地望了隐墨师姐弟俩一眼,终于还是跺了跺脚,回过了身去。
待目送妻子和破苍主人一前一后地往远处掠去、不消片刻就隐遁在万千微芒之中后,柴侯爷才郑重其事地向石室里的女子低声道了别:“三姐请务必保重。”
他话里显然别有深意,可石室里的女子还是神色未动,只敷衍着微微颔首。
拖着重伤之躯的小侯爷,身形之迅疾也还是不输给末倾山大弟子,话音未落,那高大的身躯就消失在了过道里,徒留满地的僵冷血污。
没了客人的打扰,这一方牢笼又恢复了最初的死寂,除了过道上的皎色碎芒们慌不择路地四处乱撞、将石室里的光影搅得乱七八糟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女子安坐在蒲团上,一直都浅浅地笑着,直到那几位“啰嗦无比”的客人尽数走得远远的、再没有多余的响动出现在石室外,她才渐渐淡去了嘴角的笑纹,缓缓低了眉眼。
她不再伸手去探蒲团上的那件绾色暗袍,也没有开口唤醒“装睡”已久的小师弟,更没有问起柴侯爷方才话里提起的那位“犼族小山神”到底能不能为了小弟拆了整座渊牢。
她就这么默然地低着头,将眸光停留在她刚刚才摸索过的一方湖石上,似乎这上头有什么物事,比整座湖底渊牢、比她自己的生死安危都好玩得多。
良久良久,极远处又“轰”地响起了声古怪动静,像是两个蛮荒古兽彼此撞击时发出的吼声,也像是个肉身足以铺天盖地的活物从内里开始寸寸碎裂,震得人心里发慌、恨不得将自己满身的骨血都拆解下来。
偏偏就是这时候,在蒲团上装死已久的殷孤光忽而闷闷地发了声。
“三姐你为什么,不是三师兄?”
这问话没头没脑得很,谁能听得懂?
然而女子偏就被这话激得回过了神,连双眼都倏尔翘得宛如新月:“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是这模样了,要是再轻易变回去我怕吓到人。”
她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直起了腰身,将散落在肩前的几缕发丝揽回了身后。
就是这看似无意的一揽,不但让女子的宽大衣袖往下落了落、露出了臂肘上那远比手背还要狰狞的无数怪异伤痕,更依稀现出了她那比起世间极为老朽之人还要皱巴巴的脖颈皮肉。
她自己却不以为意,反倒突然提起了个连殷孤光也没想到的人物:“你们口中的那位总管先生,许多年前还不是六方贾的人,虽然当时名义上还是个学徒,但在杏林里已有了些名声只是他后来选了另一条路,被人间修真界所弃,如今早就没有人记得他就是那个杜家小鬼医了。”
“他的药圃里收了不少人间界里极难养育的异种,千金难求。那年老七病发,你四师兄就想到了他的药圃,说是那里必定有来自上古水族的灵药,如果我能一起去挑回几株来,老七就能安生几个甲子,不会再半死不活了。”
“他那次见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他并不知道我还能有另一个全然不同的肉身要是以那副样子出现,他也不会认得我,更不会将我带进渊牢里来了。”女子笑得温柔,随口解释着。
这即使在人间界修真界也算得上悚然听闻的怪事,在她却淡然地似乎在讲什么家常小事。
她是殷孤光的三师姐,却也是三师兄。
第610章 “遗传”的孩子气(一)()
紫凰门下十八个弟子里,除了老四和最幼的殷孤光是正儿八经的凡人之身,其他的孩子个个来历奇特,大半都是这天地间的精怪妖魅。
尤其是紫凰亲手捡回来的最初三个孩儿,皆是她不忍其族群灭绝殆尽,才不顾上界神司法则、出手救下的孤子。
然而同样是年幼无依、压根不知修炼为何物,老三却比前两个孩子要麻烦得多,让上古时期能在天地混战中面不改色的紫凰上神也手足无措了许久,不知要怎么安置这个孩儿。
那年还急着赶回化形神司的紫凰,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三个毫无危机感、还咿呀呀求着她来抱的孩儿一时发了傻——老大是夸父一族的后代,即使是幼子之身,肉躯之强悍也不输给地界的凶兽,只要随便把他扔到哪个高山峰峦里,都能活得结结实实,寻常的精怪根本伤不到他;而更让她省心的老二,是上古山岳石精所化的山神后裔,即使没有上界的庇护,也天生就极为容易被陆上的生灵亲近,只要不招来宿敌觊觎,就能随时被住在山峦里的飞禽走兽们“接济”养大。
偏偏这个老三要特别得多。
这孩子的族群,是曾活在上古海域里、如今几近绝种的水族精怪,虽然不比鲲族那般麻烦、必须要住在陆上生灵无法踏足的深海之中,却好歹也是在湖海中遨游来去的自由生灵。
而数十万年以来的移山倒海,早将他这一族的故乡填成了无水的沟壑与高耸的峰峦,再也无处可归,这许多年来便一代少过一代地艰难繁衍生息着,甚至不得不毫无停歇地穿梭在新有的湖海水域里,向各处的水域之主们请求着“借住”。
然而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存活之道,在水域里甚至比起在陆上都要更残酷些——灵力强大的族群要么统治一方,要么就只能等着被围剿殆尽,是不可能永远安然旅居的。
紫凰本就是在一场水域混战里将老三救下,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将他托付给地界水域里的任何生灵。
可她更不能将这孩子偷带回化形神司去。
要怎么办?
难道让另外两个习惯了在山脉峰峦间上蹿下跳的孩子来照顾这个水族娃娃?
别说老大和老二连喂饱自己的本事都没,就算真的懂事到能照顾弟弟,可两个陆上的娃娃、和这来自海域的幼子要怎么养在一起?
紫凰斟酌了许久,才选择了个折衷的法子。
她舍弃了那次百里青虹通道洞开、接引她回到神司的机会,甚至没有知会上界的几位挚友,反倒以她的化形神力遮蔽了自己在地界的行迹,就无声无息地带着三个孩子躲去了冥夜之丘。
那是她尚未彻底领悟化形之力时、挑中的闭关之地,是如今地界极为难得还残留了几分混沌之力的神秘虚境,所在之处飘渺无踪,于六界中都鲜为人知。
更让她安心的是,踏进了冥夜之丘后,发现这虚境里果然还是她记得的清静模样——冰原广阔一如往昔,极地独有的草木虽然寥寥,灵气之馥郁却更远胜凡间他处,而地下的深海亦无垠静谧,不像外界的海域那般血气冲鼻。
除了冰原下不可避免地多出了几脉水族生灵居住、陆上有数位避世的散仙闭关潜修之外,冥夜之丘似乎与昔年没有什么不同。
紫凰安心地住了下来。在放任了老大和老二自己去冰原上四处乱跑的同时,她忙得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老三潜进了冰层下的深海,想让这个在外界的水域几乎全无生路的孩子能在此处安家。
可这希冀终究还是落了空。
尽管紫凰已足够小心,从未以真身出现在冰原上,却忘了不管是哪个族群的幼子,都是没那么听话的。
更何况是出身夸父族群、天生就停不下狂奔的娃娃?
紫凰将大半心思都扑在了老三身上的时候,她也低估了另外两个孩子的脚力——冥夜之丘虽然是个地域广阔的世外虚境,却毕竟还是有边界的,并非无边无际。
眼看师父顾不上他们,体质较弱的老二干脆趴到了老大背上、怂恿着大哥跑快再跑快,想要把这个似乎永远都笼罩在暗夜里的“新家”看个清楚,结果不消半月就将整个冥夜之丘的边边角角都踩了个遍,甚至还惊动了几位闭关潜修的散仙。
这几个避世潜修、还能找到冥夜之丘的散仙当然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虽然两个孩子脚下极快、根本拦不下来,可只是远远地望了几眼,他们也觉出了这两个新来幼子的血脉之奇。
与此同时,紫凰也意识到冰原深海里的水族们对他们颇为忌惮。每每带着老三下水之际,那些原本会以水族特有的方式向她遥遥清啸的生灵们都迅速地躲了开去,久久不肯靠近。
这孩子的身魂灵力之强并不是她一厢情愿地就能剥离开去的。
紫凰不愿打扰冥夜之丘的平静,当即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虚境。
所幸他们师徒四人离开之前,紫凰惊喜地发现老三竟与从上古时期存活至今的生灵们一样,开始慢慢地习惯了登上陆地生存,即使无法时时身在湖海水畔,也无碍于存活。
这当然也要归功于常常偷摸着来搅和的老大和老二——玩腻了冰原的两个孩子,只想什么时候也能拖着三弟一起去四处乱跑,常常趁紫凰不注意、二话不说地从水里捞起老三就逃去了个角落,狂奔的势头足以踩塌了一路上的冰层。
更让紫凰不久之后能够安心回了上界的,是她尝试着不管不顾、看着三个孩子自己过活了一段日子后,意识到老三不但能在陆上活得安稳,还能与寻常山脉里的其他精怪相处颇为融洽,比起在水域里动辄就会惊得生灵退避三舍竟要安生得多。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夸父幼子和上古山神后裔在旁的陪伴,老三那在湖海里愈行愈强的身魂灵力到了陆上就会淡去大半,再有她的化形神力稍稍帮着遮掩,竟真的能到了无声无息的地步。
第611章 “遗传”的孩子气(二)()
这段躲在冥夜之丘里的安生辰光实在太过短暂,彼时的三个孩子又年幼过甚、不识得所谓虚境是什么地界,于是也一直都记不起那时候的世外桃源到底是哪里。
于是紫凰膝下的其他孩子们都并不知道,冥夜之丘还曾是师尊给三位老大哥备下的最初归宿。
他们只听三哥提过,那时的紫凰松了口气、准备动身返回化形神司之前,把三个孩子安置在了东海附近的一处深山里,还反反复复地嘱咐了且时已知道要护着两个幼弟、而且日渐强壮的老大,要他在她回来之前不能到处乱跑,碰到任何的活物都先躲为上,不准犯了倔脾气。
被两个弟弟扒拉着肩背、疼得几乎要跳到十丈高空去的老大,隐约地意识到师父是要抛下他们三个,却只知道呆呆地点了点他的大脑袋,半声都不敢吭。
紫凰这一走,就是两甲子的光阴。
待她再次借着百里青虹通道溜回凡尘,才发现三个孩子不但自作主张地替她捡回了另外两个娃娃,就连各自的模样都已与她记得的大相径庭。
其中变化最大、甚至只是看了一眼就让她肚里发疼的,竟又是老三。
他明明是兄弟里最安静、最不喜欢惹事的那个,却偏偏只有他一个遍身是如在天雷里滚过数趟而成的诡异伤痕,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块好肉,每一道疤痕都早已成了皱巴巴的皮肉,显然年岁已久,并不能再伤及性命,然而落在紫凰眼里只觉得每一道伤痕都像是从高空落下了把足以穿山裂石的利刃,狠狠地将她扎透在山坳里。
相较于愧疚得连师尊都不敢来见的老大,倒是老二和老三要冷静得多,他们一个劲地安慰着瞠目结舌的紫凰,甚至还故意扯动着那些好不容易才好看了点的古怪伤疤,想让师尊明白这些旧伤早就没什么关系。
看着呲牙咧嘴、分明还疼得快掉出泪来的老三,紫凰哭笑不得地停住了他们俩这犯傻的举动,不再多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趁着其他孩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教了老三一个稍减痛楚的法子。
那是当初他们还在冥夜之丘时,她带着老三潜入冰原下的深海里、偶尔冒犯了一位水族老人家之际,后者打量了紫凰怀里的老三许久,才好意提醒了他们师徒俩的一句闲话。
紫凰原以为那老者不过杞人忧天,却也替小徒弟暗暗记住了这个保命的法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处。
不同于不分雌雄、而在后天靠化形术法幻化出凡人女子皮囊外相的傒囊老六,紫凰门下的老三,从娘胎里出来时便是阴阳同体,是男同时也是女。
这本就是生活在湖海里的水族精怪们常有的境况,只是陆上的生灵们甚少知晓罢了。
而那独属于水族精怪的救命法子,更是只有老三这种“古怪”体质才能施展开来,与凡尘里大多精怪妖魅们的保命术法南辕北辙。
彼时的老大和老二毕竟年幼,尽管与三弟朝夕相处,却并不知道水族精怪间还会流传有这种怪异之事,因此紫凰没有一起告诉他们,免得又吓得这两个本就咋咋呼呼的孩儿又闹出什么事来。
也是这一次,紫凰才醒觉自己仍然高估了这些娃娃们在凡尘的自保之力,不但破戒将自己的化形神力传给了五位徒儿,还留下了自己真身的数根翎羽,吩咐他们贴身带着,算是尽力为他们保住一条小命。
这桩旧事不大不小,可也早就是殷孤光小时候听得耳朵起茧的故事之一了。
幼时的殷孤光单纯异常,还曾因为被六师姐连蒙带哄,误以为三师兄和三师姐并不是同一个人。等他坐在木屋的蒲团上晒着天光时,更不止一次傻乎乎地向三哥打听三姐又去了哪里,让扒在木屋窗棂上偷听的六师姐笑得满地打滚。
等到殷孤光真正明白过来其中玄机的,还是亲眼看到三哥为帮九师兄解了一场危局时、不得不“变成”三姐的古怪境况。
“二哥很早就嘱咐过我,说是一旦发现你成了女身,就要赶紧告诉他或者大哥,绝不能让你一个人胡来。”殷孤光依然死气沉沉地躺在蒲团上,语声更闷得像是被埋在地底三尺以下,然而说起昔年的往事,他连眼都未眨一下。
那时的小孤光不明就里地答应了这个奇怪的要求,却一直都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三师兄想变就变,比他们这些弟妹都要自由且好玩得多,大哥和二哥为什么管这么多?
直到许多年以后,一直都听话地住在青要山的他骤然接到了九师兄的言灵,后者常年在人间界犯险、也未跟家里求救过半次,这遭却破天荒地多问了句四师兄最近的行踪,显然是撞进了什么了不得的困境,才会迫不得已动了找兄长帮忙的念头。
偏偏那时的青要山里清静得很,大半的兄姊本就常年在外,经常回来的六师姐和四师兄又双双潜进了魔惑界、尚未归来,守在山里的除了三位老大哥,就只剩了殷孤光一个。
他偷偷地找出了附有师尊翎羽图腾的那件月白外衫、准备孤身赶去救九师兄的时候,被三哥抓了个正着。
出乎他意料的是,三师兄并没有惊动大哥二哥,甚至还帮着他收拾了几件出门时的要紧物事。
只是听到殷孤光这次赶去要救的竟是从不和家里报忧的老九时,就连三哥也变了脸色。
殷孤光犹自清楚地记得,那年三师兄斟酌半晌,便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