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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小师弟多言,老七也心知肚明这桩麻烦的“始作俑者”是谁——整座青要山里,能无耻到把幼弟吓哭成这副模样的,当然只有那个仅比自己早进师门区区几个时辰、就成了师姐的卑鄙傒囊了!
于是小孤光就这么傻乎乎地呆坐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多年来都将灯油视作性命、绝不轻易浪费一星半点的七师兄骤然大方了起来,让这原本宛如鬼蜮的废城亮如青天白日,后者慢吞吞地挪动着自己的废弃身子,好不容易摸索回了他那木案前、跌坐了下来,这才将他那一双看似昏浊如凡世老朽的眼睛盯准了小师弟,继而如时光凝滞般、不动如倾颓荒凉的山丘。
殷孤光呆坐了两柱香之久,才恍然明白过来七师兄这般无声看着他的意思,后知后觉地惊跳了起身、奔进了七师兄身后的满城书堆里去。
即使是第一次造访极东废城,小孤光还是对这地下废墟之广阔震惊不已,他眼之所及尽是堆积高叠起来的古卷手札,繁多得像是把整个人间界的掌故记载都搬来了这里。若不是自小穿梭于各种阵法迷阵中、早就习惯了在陌生地界也能认定了方向,小孤光差点就要在繁密如银河星辰的书卷堆里迷了路。
身子骨虚弱至极、堪比废人的七师兄,虽然是这地下废城的主人,早已对这地界各处放置着哪卷古籍了如指掌,却毕竟肉身虚乏、无法行走如常,更不能像小师弟这样又跑又跳、攀上爬下地,在转瞬之间就能东一卷、西一卷地“搜罗”到他想要的手札书卷。
于是小孤光就如猿猴般穿梭在这些尘灰气仍显呛鼻的书堆之间,不时望向远处安坐在原地、连头也懒得回的七师兄,后者有气无力地举着个灯盏,其上跳跃的火焰不见得有多亮堂,却每每都能迈过数里之遥、将那泛着绛色的火光隐隐约约地定在某卷深埋暗处的古籍上。
待小孤光眼疾手快地将这卷手札抱到怀里,这火光便会晃晃悠悠地移向下一处,虽然缓慢、却不见犹豫地停在另一把书卷上。
直到小孤光实在抱不过来、快要从高处跌了下来,这火芒才会淡去了行迹,等着和被挑出来的数十卷古籍一起、回到了城主大人身前那木案之上。
接下来足足半年的辰光里,他们兄弟两人就这么一动一静地埋首在满城的古籍之中,避世不出,翻遍了记载着从上古时期以来、所有微小精怪族中禁术的书卷手札,甚至不惜耗尽了以往极东废城里十年才能用光的灯油,所求的不过是能掣肘他们那位疯魔师姐的法子罢了。
这后来让老七又生了场大病的半年辛劳,虽然最终也没能找出个能让傒囊师姐彻底安分下来的解决之道,最终倒也不算白费辛苦——即使无法治本,能让小孤光短暂地从六师姐那些整蛊伎俩下逃出“生天”去,也已然是个小胜之局了。
傒囊一族天生神目,疯魔师姐又是跟着四师兄修炼过化形术法的厉害角色,别说人间修真界众生,哪怕是其他五界的生灵想要糊弄过她的一双眼去,也是痴心妄想。
更别说彼时的殷孤光仍然年幼,还无法施展出任何高深的术法,即使有什么失传已久的禁术被找了出来,小孤光也压根有心无力,只能对着这现成的自救法子欲哭无泪。
然而天地间向来一物降一物,有那么个欺负人的疯魔师姐,就有个聪明绝顶、连紫凰传下来的化形术法都能衍化篡改出全新道法的七师兄。
他最后竟将师门的化形术法、涧梁一族的隐迹之能、与被人间修真界唤作“李代桃僵”的虫族禁术糅杂在了一处,琢磨出了个连术法都算不上的“小把戏”,并在短短两天的辰光中就教会了小孤光,直到确认了且时还灵力寥寥的小师弟能够于心念动处、就使出这救命的把戏后,才如释重负地向千里之外的老九传了口信,让后者将小师弟送回了青要山。
这术法看似能将某个生灵在旁人的眼里抹尽了生机,仿佛鼻息减弱、直至死人般的毫无动静,事实上仍然是个仅能维持半盏茶辰光的障眼法——老七实在是摸准了傒囊师姐的脾气,认定了后者是这世上最狂妄自大、却又最胆小如鼠的卑鄙生灵,小师弟根本无需真的躲过她的“魔掌”,只要能让她在这“把戏”下惨败过那么几次,必将渐渐失去了戏耍小师弟的兴头,转而去祸害这世上的其他生灵。
拜这至今也没有个名号的“把戏”之福,幼年的殷孤光果然顺利逃过了数次“磨难”,并着实骗惨了自认英明神武的师姐大人,让在六界围剿之下都能笑得出来的傒囊几乎发了疯。
第一次见识这把戏的那瞬,从来都看似不在意小师弟性命的师姐大人竟当真被骗了过去,在手足无措地原地蹦跶了短短数息之后,就二话不说地抱起了幼弟的“尸身”、往青要山外跑去,口口声声着要去找四师兄来救命,就连彼时还躲在一旁的殷孤光想要出来拦阻、也没能赶上。
直到半个时辰后,师姐大人才黑着一张脸,空手而归。
傒囊与涧梁的第五百六十七战傒囊败。
第595章 种因者,讨命鬼也(二)()
七师兄折腾出来的这小小把戏果然成效极佳,不但顺利吓得疯魔师姐不敢再轻易找小师弟的麻烦,甚至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傒囊一度达到了风声鹤唳的惊惧地步,压根分不清小孤光到底有没有被自己伤得断绝了生机。
天可怜见,她早已习惯了自己这双神目之威,认定了这世上除了紫凰的化形术法、再没有其他障眼法能瞒过她的眼去,却没想到年幼的小师弟竟会一状告到老七那去,更没想到从来都是老废物的“七弟”在无声无息了这么多年后、竟真能整出这么个专门气死她的鬼把戏来!
从来都只有她欺负老七,怎么能让这老家伙如此轻易地就反败为胜?!
然而接下来的两个月辰光里,她每每战战兢兢地跟在小师弟后头、想要如同以往那般寻机吓唬他时,还是无一例外地、都眼睁睁看着小孤光毫无征兆地倏尔倒地不起,后者还次次都摆出了副凛然赴死的决绝模样,不管当时走到了什么地界——山腰凹凹里也好、泉瀑溪涧旁也罢,甚至是恰恰停在一棵满是鸟儿驻足、随时都会被砸得满头“清香”的大树下——年幼的孤光都二话不说地立马栽在了山泥里,浑然不介意自己的“尸身”会凄惨成什么样子。
等到师姐大人怒气冲冲地欺上前去、将小师弟抱在怀里,碰触到的便是与第一次被骗时一样是孤光鼻息全无、生机断绝的尸身。
似乎是因为小师弟的修为不够,这“装死”的把戏倒从来都持续不了多久——往往不到半个时辰,僵冷的“小孤光”就会化作薄雾、在她怀里无声无息地散去,像是从未在这天地间存在过。
被如此这般接连“吓”到了第五次,她才渐渐习惯了这境况,不再在每次看到这仿佛形魂皆消的异状之际双腕痉挛。
从来没有被耍得团团转的师姐大人,当然无法接受这般的“兵败如山倒”。
她也不是没有掘地三尺、尝试去找过彼时必然躲在不远处的小师弟的本尊真身。
然而这出自老七之手的古怪把戏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让早就见惯了这世上千奇百怪的傒囊想破了脑袋,也没瞧出这“术法”到底有着怎样的古怪,竟能让年纪尚幼、且还是凡胎的小师弟从她眼皮底下遁走开去。
她不惜“纡尊降贵”地威胁了青要山脉里的不少精怪妖魅,妄图让这些个无所不在的眼线们替她找出小师弟隐迹后的行踪来。
可这些个本就对她并不忠诚的眼线们,不但没有帮上忙,似乎还在暗中被小孤光指点了条明路,在阳奉阴违地侍奉了她数十天后,就无一例外地跑去向紫凰门下排行第二、一直被他们奉作大王的“神仙大人”告了状。
平日里神思游离、十句话里有九句没人听得懂的二哥,偏在这种事上较了真,一转头就找上了不听话的六妹,用他那两根看似脆弱如干瘪虾壳、力道却堪比探火铁钳的手指夹住了后者的鼻子,无论这闹腾无比的六妹如何软磨硬泡都不肯松手,直到听到老大哥由远及近的狂奔脚步声,才难得严厉地瞪了老六一眼,示意后者不要再打青要山众生的主意,继而慢悠悠地就又逛回山林深处去了。
师姐大人以整整二十天鼻端高肿如馒头的惨烈代价,换来的唯一“战绩”不过是发现了这把戏中的一个小小纰漏。
小孤光的假死尸身犹在之际,他的本尊真身就无法在任何人面前现出形来,唯有这障眼法如烟消散后,小师弟才能恢复了原本的凡胎肉身模样,重新在天光下行走如常。
可知道了这个破绽又有什么用?!
只要她动了整蛊小师弟的念头,哪怕只是眉眼带笑地无意中扫了后者一眼,小孤光也会不分场合地立马倒栽在地,“死”给她看。
她还是束手无策。
师姐大人最终只能颓然认了输,在对着极东废城的方向气急败坏地将老七骂了个万劫不复后,继而在“长达”两年的辰光里再没有折腾过小师弟。
这术法看似百无一用,像是个只供小孩子玩闹的无稽把戏,却连傒囊族的神目都能骗过,即使放到人间修真界中去,也不会是无名的把戏。
然而这不过是小时候那几年辰光里的“必胜”之道,如今的殷孤光,已许久没有再动用、甚至想起过这更像是玩笑的术法了。
渐渐长大的他,后来又离家云游在人间各处,成了与诸位兄姊毫无干系的“隐墨师”,几乎将师门中能唤上名字的化形术法都驱使如臂,哪里还用得上这种仅需寥寥灵力、又只能在他人面前以认怂装死的假象逃离开去的小孩子家把戏?
天知道。
极东废城里那数百斤的灯油,终究不是白白烧掉的。
在这天杀的太湖渊牢里,身魂灵力受了禁锢、动弹不得,平日里使唤惯了的诸多化形术法皆无力动用。于是殷孤光在看着石室外那个顶着末倾山大弟子皮囊的“老朋友”鼻息减弱之际,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昔年专门拿来糊弄自家疯魔师姐的“小把戏”。
这堪称无稽的术法,只需丝毫的灵力转圜便能使唤,于是连寻常的修道者也不会注意到,要从末倾山掌教的眼皮底下“救走”这冒牌的破苍主人,再适合不过了。
有了三姐的灵力相助,幻术师彼时唯一担心的,也只是这把戏出世后也只用在自己身上过,却不知在落到其他生灵身上后、是不是还能物尽其用。
殷孤光甚至没来得及细细思量,不知道这位伤重濒死的“老朋友”是不是能心领神会他的好意,强撑着苟延残喘的本尊真身趁机逃离开去;不知道这把戏即使功成,又能在这渊牢里持续多久,会不会当即就在第五悬固面前漏了馅。
他更没有料到,自己在无意中促成了柴小侯爷的后着,引出了那个显然不是凡间之物、却能在顷刻之间就治好了柴小侯爷满身重伤的高大巨蛋。
第596章 岳丈的“见面礼”(一)()
“小光。”
殷孤光犹自神色冷峭地坐在石室门口,固执地挡住了柴侯爷夫妻原本望向三姐的眸光,摆出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淡漠样子,似乎要和石室外的小夫妻俩对峙到底时忽觉自己的衣衫被人从后头扯得微微动了动。
他回过头去,便看到蒲团上的女子正将那只旧伤遍布的手缩回了袖里,弯眉翘嘴地朝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处,语声低沉且温柔、却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你又挡着外头的亮光了坐回来。”
女子显然看穿了他此刻肚里转着的许多念头,甚至还半是失笑、半是命令地稍稍动了眉头,暗中示意小师弟无需这般提防着柴侯爷夫妻俩。
殷孤光却没有像小时候在青要山木屋里那般,乖乖地听命、退回她的身边。
幻术师半侧着身子,久久无声。
如同中了自己最得意的术法“半世星流”,殷孤光就这么呆怔在了原地,既没有往后挪动身形的意思,亦不再对着柴侯爷夫妻俩摆出那副仿佛是忌惮、怀疑乃至敌对的姿态。
他那在额发遮掩下的面容,恰好被挡在了这咫尺之遥中央的阴影里,让旁人窥不到他眼中的莫测神色。
然而蒲团上的女子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小师弟的眸光不但是停在她的身上此时仍然目不转睛地死盯着的,赫然是她方才收回袖里的手掌。
她那只轻易不现于人前的左手上,触目惊心地遍布着许多年前被九天神雷与海域巨浪“联手”而就的扭曲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哪怕微小如指甲盖的好肉,如今若被不知内情的旁人不经意地瞥到,还会被当成是某位极为老迈之人的手掌。
就连在杜总管手下见惯了世间血腥的六方贾三千精怪,也在刚刚将她接进渊牢里来时,因为不当心见到了她这怪异手掌、而无一例外地觉得肚里倏尔冒起了股冷意,逼得他们不争气地激灵灵打了个颤,继而再也不敢多看女子一眼。
这么惨烈的伤势还是九天神雷造成的伤害,换了人间界任何一个妖族生灵,都早已去见阎王爷了。
总管大人果然没有骗他们——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水族老前辈,千真万确就是个怪物!
于是还没等杜总管吩咐下来,六方贾的三千精怪就极为自觉地将女子“安置”在了最冷僻远人的石室囚笼里,并极快地做了鸟兽散,此后若非得了主人的命令,也只敢偶尔远远地打量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老妖怪,极少会靠近过来。
他们生怕会不当心地再看见那“怪手”一次,逼得他们不得不揣测着自己将来的下场——九天雷劫,毕竟是人间界妖族众生谈之色变的最大克星。
然而这手不管狰狞成什么模样,于懂事开始便见过千万次的殷孤光而言,都再熟悉不过了。
他本是太湖渊牢里最不该被这只手吓到的生灵。
良久良久,直到石室外的柴侯爷都半是尴尬、半是因为新伤未愈地咳了几声,殷孤光才后知后觉地回过了神:“三姐,你为什么”
不知是因为仍未从这半晌的恍神里彻底醒觉过来、而忘了石室外还站着几个他无法全然相信的“救星”,还是这转瞬之间想到了什么远比逃出生天还要紧得多的大事,幻术师根本没有遮掩自己语声里的震惊之意。
他这话显然只是对着蒲团上的女子而发,并没有刻意拔高了语声,即使在这寂静如死的渊牢里都宛如昏睡时分的迷糊梦呓。
于是柴侯爷夫妻几乎没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就只见得虽然算不上高大伟岸、好歹也身形修长的隐墨师骤然被扯离了地面,像只断了拎线的木头傀儡般、整个人竟被生生往后拉拽了数步。
幻术师终于开口的那一瞬,蒲团上的女子也忽而变了脸色,似乎是心知肚明前者会问出什么话来,她不等小师弟话音落下,就极为迅疾地动了动隐在袖里的十指。
原本从绾色暗袍上拆下来、已然被她收起来的那几缕丝线得了令,霎时间活泛如正有天敌追在后头的水中游鱼,带着几不可见的银色微芒,朝着数步开外的殷孤光扑了过去。
它们毫无阻滞地各奔东西,在眨眼间就顺利“咬”上了幻术师的几处衣角,随着女子的十指微曲,这些连浮风毛羽都比不上的细软丝线竟使出了足以将虎豹豺狼拖动的力道,猛地将“猎物”往后生拽,像是恨不得直接将殷孤光往后头的石墙砸去。
幻术师显然没有任何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