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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况时好时坏,夏若于营帐之中坐立难安,她见几员大将还在商讨应对之策,便抽身独自退了出来。
她虽贵为一国之母,可于这茹毛饮血的战场之上,真正受人尊崇的,也只能是战功赫赫的将帅罢了。
营帐之外夜风飒飒,西北边的城墙处火光冲天,似要将天穹都溶进一阵阵攻城的呐喊声中。
夏若顺手拦下了一名兵卒,“现下战况如何了?”
那兵卒并未想到此人是皇后,见她一身女装,只道是哪个营帐里的女医官,便随口道,“难说难说,还是得自己去瞧瞧。”
那兵卒急忙着往那处跑,夏若也将雀绒大氅的帽檐低低覆了几许,抬步便跟着他走去。
越到近处,杀伐声兵戈撞击声震耳欲聋,她拿了令牌出来,只身登上了城楼,但见城外楼下有一人手持马缰,正昂首坐于马背之上,夜色朦胧里瞧不清神色,他略微抬眸往城楼处扫视而来,正与夏若的视线对个正着。
“娘娘怎的到此处来了,城楼之上危险异常,还请娘娘快些回去才是。”身后有服侍着的人半掺半扶地要将她送回去,夏若神情木然,却是心中沸灼一片,她本是与城墙护栏还隔了几步,此时却飞身扑将上去大喊道,“阿力!”
隔着无尽火光与死伤之人的惨叫,夏若拼尽全身力气朝那安然坐于马背之上的人喊道,“阿力!快与我回去!”
那人依旧动也不动,只是眼眸里胸有成竹的笑意渐渐消隐,他扬手止住那些还剩余着性命的夜袭之兵的攻势,待周围静了一些时,开口道,“你就是带兵阻我的大庆皇后?”
夏若有些猝不及防,被火焚尽的烟屑随着夜风吹至了眼前,竟是止住了几分心底的凉意,她朝下睨去,缓缓道,“你到底是谁?”
“本将的名讳可不能随意示人,不过你方才既是知晓了,何必再多问。”
夏若眯了眼去看他,只觉他细碎的额发被风拂得近在眼前,她的手就快要控制不住地去隔空描摹出他的脸孔,却又死死地摁在砖墙之上,磨出些许斑驳的血迹,“你当真,是阿力?”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为大丈夫之举,的确,皇后竟然能认识我,我却是万万未料想到的。”
风越刮越大,自耳侧颊边呼啸而过的夜风似利刃直直穿透进心口里,抽了几丝意识出来,空余得夏若瘦削不堪的身躯愈发仿似一空壳,她静了许久才涩然开口道,“阿力,你不记得我了?”
他邪肆一笑,索性不去看城墙之上的她,他将长枪霍地朝天一刺,一身玄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再攻城!”
情景重而沸反盈天起来,夏若木然地被随从护着走下城楼之时仍还想着他寥寥几句话,林显季果真对他做了手脚,不然怎会在对他说起从前时,连记忆都一并没了。
她眼中燃起一簇幽光,竟是笑不可遏地在想,林显季,你误我终生良缘,毁我至亲血脉,我必要将你挫骨扬灰尝尽世间别离苦痛,生而不得死而不能!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连街角屋檐上的积尘都簌簌掉落了不少,夏若攥着袖间的那枚海棠纹香袋,是阿力在她从幽州起程嫁去上京时作为福袋给她的,内里的香味一如往昔,她缓缓拿出来凑近鼻尖轻嗅,夹杂着尘屑的空气合着香风钻入鼻腔,呛得瞬时便落下泪来。
她有些好笑,夏若啊夏若,你如今这情境,也算得上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罢。
之前一直都是林嗣墨在她身前撑出一方广阔明朗的苍穹,可现下林嗣墨卧病不起,叛军作乱,故人身死之仇未报,尚在牵挂着的亲人却不再记得她。
她回身看去,连绵的火光映着烟尘喧天,像极了熙王府里别致的十里桃花林。
陆续已有叛军攀上了城墙,火光似霞,氲染上两颊灼灼似血色,夏若拂袖微微出神笑起来,倾尽国色的容颜迷住众生万相,她轻启唇,“取敌军将领首级者,擢升一阶官职,赏千金,封万户。”
她如细语轻风般的嗓音,正好能于喧嚣的呐喊声中让每个兵将听清,她笑着看去,阿力堪堪躲过了一支暗箭,盔甲之下的明净脸庞霍地现出了一道血痕,他有些措不及防,身边的羽箭蓦地多了起来,躲闪不过只得握住马缰往后连退数十步。
却还是如夏若所料,半个时辰后,叛军攻城尚未得手,被击退。
他临走前阴毒地睨过来一眼,竟不点不似从前天真无邪的少年模样,夏若也看了他一眼,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尽皆藏于其中,想必他也未瞧出来。
回得营里,她正听李上将军沉吟道,“军中必定出了细作,此次倒不是林显季亲自来,他派了心腹亲信来指挥夜袭,想必只是试探我方实力,若真将他全部的实力拿出来”
夏若去掀帐帷的手晾了一会,重又收回来,回身便轻步走了。
正是黎明破晓时分,自己住处的灯烛依旧还亮着,她将烛芯挑了挑,拾起桌上的那封信细细读来。
白术与她约好,每两日将林嗣墨的病况以书信形式传与她知晓,前几次的内容都是差不了几许,可唯独这次,林嗣墨的身体终是有了起色。
夏若如凝琼冰玉一般的面上终是现了笑意,素锦绢帛的领口暗纹衬得她如雪的肌肤有了些许粉色,风致佳韵,年华都愿为之驻足,她修长如玉的手提了浸墨的紫竹毫,下笔便生了花。
嗣墨哥,你终是要好起来了,待熬过这段日子,你重新又是意气风发权倾天下的王者,世间便再无任何能击败你了。
她掌灯去凝睇白术的书信,仿似那些字都是由林嗣墨亲笔所写,瞧了半晌也不觉得腻,恨不得瞬时能将这字句化作林嗣墨丰神俊朗的如玉容颜,天色更亮了些,她索性吹灭了烛火,将信细细折好,放进袖间觉得不妥,重又拿出来贴着里衣收了。
门外忽又传来一阵响动,是有兵卒禀报道,“李上将军欲请娘娘过去议事。”
第十章 夜袭之人 惊()
夏若隐了面上的倦容,起身打开门,“你先退下,本宫稍候便过去。”
那小卒不太面生,仿似在哪里见过,许是才调到李上将军身边,十分摄于那位兵戎半生的老将军的威信,带着几分为难道,“上将军担心出差池,说务必让我亲自带着娘娘过去。”
夏若听罢,拂袖朝前指了,“那你便在前面走着带路。”
那人躬身应下,回转身往前走了数十步,又低声道,“因李上将军临时换了营帐,所以还请娘娘跟紧些以免待会迷路了。”
“换营帐?”夏若有些诧异,“这是为何?”
军中营帐及其他均是统一拨给,李上将军戎马倥偬想必也清楚这其间的厉害关系,除非是伤病极为严重,否则换营帐之事不应如此草率的。
夏若见那小卒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察觉出他面上神色有些蹊跷,因留心多看了几眼,正巧那人一偏头,耳垂处竟是现出米粒大小的洞眼,夏若眉心一跳,脱口便喝道,“杜蘅!”
那人方才的慌乱之色倒无影无踪了,反而大大方方与她见了礼道,“小女随父进军营,娘娘为何如此惊讶?”
夏若与她从前也并未多说过话,只是上次她斥责自己扮了男装,还道伤透了她的心哭着跑了,之后便再未见过她,一时下意识问道,“既是随父,你怎的来传李上将军的口信?”
她面色有些泛白,笑得有些古怪,“娘娘,莫不是因为上次小女冲撞于您,到至今您还耿耿于怀罢?”
夏若转头去看四周,并无一人在旁,她心下有些忐忑,却还是抿起嘴角,上好云州锦制成的江绣纨扇半掩樱口,轻笑出声,“杜小姐说的哪里话,本宫可不是那爱较真儿的性子。”
她见杜蘅半垂着眼,拿纨扇在她面前晃了几晃,“方才还说有急事找本宫相商,那便快些带路罢。”
杜蘅抬眸意味不明地一笑,“娘娘请跟我来。”
“诶,且慢,”夏若见她神色不似正常,顿下步子来问她,“昨儿个夜里几位将军商讨击退夜袭敌军之事时,你可有耳闻?”
“将军们商议军事,以小女的身份,自然是不够格知晓的。”
“是吗?”夏若凉凉扫了她一眼,“既是你身份还不够,又怎能知晓李上将军换营帐之事?这事连本宫都不曾耳闻,你却为何能如此轻易地来传他口信?”
她见杜蘅脸色煞白,状似随口道,“之前在上京,本宫与你有过一面之缘,那次你错认作本宫为儿郎身对么?”
“难为娘娘还记得如此清楚,”她阴恻恻开口,“那时你身边还有一位小大人,你们关系亲密无间,我真是恨透了他,后来是和王告诉我,他是李上将军的小公子”她呵呵笑了几声,“可如今呀,他死了。”
“和王?”夏若从话中听出她与林显季的关系自以前起便不一般,又蓦地忆起昨夜李上将军道军中有细作之事,不禁将杜蘅死死盯着看了几眼,“你与他是何关系?”
“娘娘可以直接去问他,”她忽地凑近来,猛地攫住了夏若的手腕,不由分说便要扯着她往前边一道回廊曲折处拐去,夏若没有防备,一时间被她带着连走了几步,待使上了力气忙挣脱开来,“你休要放肆!如今他是叛军,纵你是杜左将军之女,若与叛军勾结,一样是满门抄家的罪状!”
“我费尽辛苦混入军营之中,若不让你尝尝我那时受尽的苦楚,我便是死也不得瞑目!”杜蘅的面容生得不差,可现下却被狰狞的神色扭曲得不成人形,“我那时误以为你便是我此生终于等到的那个人,却又对你的一切浑然不知,和王拿此为条件胁迫我做了许多苟且之事,我今时今日,便要你如数清偿!”
她扑身过来便勒住夏若的腰身,欲将夏若挟制住,夏若抽出发间的簪子便往她刺去,白光一闪之间,杜蘅侧身避过,迎面便拿手作刀之态往夏若后颈处砍下去。
夏若毕竟从未习过武艺,反应不及只好闭眼任由她朝自己颈间劈下来,却是身侧忽地有人将自己推开去,生生拦下了杜蘅的那记手刀。
她被那股力推出去极远,待回身来看时,竟是田双河。
她还未出言,田双河已是跪下领罪,“方才情势危急,得罪娘娘还请恕罪。”
“你怎知我的去处?”夏若愣了半晌,“本宫将暗卫皆是留在了宫里,你为何会出现于此地?”
“昨儿夜里陛下便差属下八百里加急赶过来,以备不时之需,所幸属下还未来迟。”
夏若瞥了被制住的杜蘅一眼,“先暗中将她关着,本宫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田双河领命,正待要将杜蘅带走时,连手脚都被缚住不得动弹的她居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这妖女害了不少人罢!现在连陛下都是沉疴不起,全都因你而落的现下这样,那位李小将军也是被你害死了的,和王当日将他万箭攒心,那模样可真是”
她话音还未说完,夏若扬手便赏了她一个耳光,看着杜蘅白皙玉肌的面庞上转瞬浮起红肿,她竟是莫名地格外舒心,话也变得轻快许多,“那我今日便害死你,如何?”
她似红莲绽于皎洁月光下,除却雪白的面颊,眼眸突地带了妖冶之色,“你父亲是堂堂正正的左将军司马,怎的竟有你这么个不知分寸的女儿!你若是要来与本宫耍心机,那便权当试一试,看谁胜得过谁。”
夏若见她脸上血色尽失,又补了句,“与谋反叛军勾结的罪名,可还真是不小啊,”她缓缓俯身凑近她耳边,低笑着嘲意立现,“只是不知这军中的细作内鬼,到底是不是你。”
杜蘅瞪了双眸,也不知是惧意还是恨意燃得脸色都发亮起来,却是牙齿铮铮作响,连半句话也说不出。
夏若嗤地笑开来,“本宫今日心情甚好,暂且便不拿你当细作来收拾,”她话锋陡地变冷,眸内寒光阵阵,“你既是说起了李小将军,本宫也正好想起来,那时你正是在李家军里,若是被本宫查出你也有牵涉其中,本宫便定要给你一个痛快!”
再起身时,夏若重又是清澈的眸光,动人风致神色淡淡,再难辨出一丝喜怒。
四面楚歌八方树敌,嗣墨哥,也只有你能风轻云淡地在拂袖中解决这些,俯仰行止,皆是造化。
夏若回住处寐了片刻,终究还是无法安睡,又去找齐各将军商榷当务之急必须要办妥的事情。
林嗣墨身体好转的消息她并未公开,以此来打探朝中有异心之人也不失为好办法。
是夜,夏若正要将绝命峡的要塞关口的具体方位再于地图上找一遍时,又传来攻城的消息。
不出三日,竟是再度攻城。
李上将军此次亲自登城楼查看,夏若立于中庭等候了半晌,也还是按捺不住,带了田双河去城门处欲一探究竟。
这次比上次要早一个半时辰,算不得是真正意义上的夜袭,也借此能看清在城墙之外的兵马。
夏若提了一口气登上城楼的隐蔽处遥望过去,却始终不见阿力的身影。
虽在前日自己曾亲口下令陷他于危难,可现下当真看不到他时,却又无端焦虑起来,颇有些矛盾的意味。
正在找时,远处忽地奔跃而来一匹良驹,阿力昂首坐于马上,夏若的心松了些许,却在下一刻,似回龙翻卷深潭般地再度紧缩起来,阿力的身后,护着一人,浅金色眸子潋滟生光,正是林显季。
夏若脸色生寒,周遭的人皆不敢妄言,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敌。
方才第一轮的攻势稍缓,林显季出现后敌军竟是不约而同地慢下动作,退到城墙五十米开外的地方。
林显季当先一人驱马上前,朝城门处仰头一望,扬声狂妄一笑,“我要与你们皇后见上一面,快去请她来。”
夏若的心突地一跳,稍有怔忡之间却是李上将军上前于城楼上喝道,“你本是反贼谋逆,竟还如此大言不惭!”
“谋逆?”林显季仰天哈哈大笑了几声,“先皇到底传位于谁,你们这些老匹夫定是不知晓的,既是你们都被蒙在鼓里,可曾想过如今坐在这位置上的,换个人或许更好呢。”
“你这狂徒痴妄至极!当今圣上念及兄弟之情并不对你赶尽杀绝,你却还忘恩负义妄想篡夺龙位!”
“兄弟之情?”林显季仿似乐极,又是连声笑了几声,“好一个兄弟之情,”他却又转了话锋,“方才说想与你们皇后一见,快请她出来叙话。”
李上将军还欲对他斥责一番,夏若却是缓缓走出隐蔽处,风拂卷袖,夜色正浓,她敛了所有的神色直直从城楼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向他,沉浸了极久的恨意喧嚣着涉尘而上,夏若扶住城墙的手都微微颤起来,极力忍住才站得稍稍稳些。
十一章 心生暗计 谋()
夏若朝李上将军会意一看,又转头肃目俯视下去,大氅严实地掩住了面容,只余了眸子与夜色中熠熠生辉,她盯视住那人,缓缓扬声道,“你有何话要叙?”
林显季浮出一缕笑,“阿若,你果真在此。”
她原先在京中的嵯峨云髻此时只绾了束成一把,低头间发丝几缕纷扬着垂下脸扫在颊上,她顺势仰了头道,“本宫的名讳,休要再叫,若现下你归降,为时未晚。”
他似听见荒谬言谈般,先是愣了半晌,怔忡之后却是笑不可遏起来,“皇后的威仪可真不小,若是当初我再心狠些,你现在便成了我的皇后了,懂也不懂?”
“再心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