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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早已怒火上头,哪里还记得秦林曾替他立下许多汗马功劳?暴跳如雷的吼道:“秦林,你是找死,你是在逼朕!”
张鲸唯恐秦林不死,在旁边煽风点火:“皇爷,秦林这是学那些文官,想骗廷杖呢!您再看看谏书,肯定还有不少大逆不道的话。”
张鲸心目中当然不会认为秦林是要骗廷杖,文官骗了廷杖可以在清流中扬名立万,武官骗廷杖有什么用?明明就是想帮老岳丈翻案嘛。
殊不知秦林还真是来骗廷杖的,听了这话就把张鲸看看,张公公啊张公公,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万历听了张鲸的话,又翻了谏书看看,果然最后几句尤为可怕:“故太师音容笑貌犹在人间,而陛下既受辅佐十年,焉能一朝反颜,岂不为天下笑乎?”
朱翊钧顿时气炸了肺,双手将谏书扯得粉碎:“锦衣武臣,也来骗廷杖,把朕当作什么人?秦林,既然如此,朕就如你所愿,来人呐,拖出去重责五十,不,一百,不,三百廷杖!”
我靠,徐文长那道奏章是不是骂得有点过火啊?这不是要打死我吗?秦林倒抽一口凉气儿。
他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当然对廷杖的流程非常熟悉了,晓得怎样才能打得稀里糊涂,又不伤筋动骨。
按照原来的计划,施行廷杖的锦衣官校里面已经安排了暗桩,被廷杖之后,将由牛大力驮着他一路奔回家,然后青黛立刻用神医李时珍传下的金创药进行治疗,同时他自己还练了周易参同契玄功,虽然没什么大神通,挨打的本事总要比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强得多。
算下来基本上万无一失,秦林才得瑟得瑟跑来骗廷杖的,可他没想到,徐文长的奏章威力似乎有点过火,万历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杀了他。
紫禁城南边,离江米巷锦衣卫衙门不远的秦宅,徐文长一口黄酒一口豆腐干自斟自饮,昏花的老眼流露出几分奸笑。
“喂,老头子,秦大叔会不会有事啊?”阿沙坐在对面有点担心,把桌子拍了拍。
徐文长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咀嚼,半晌才笑道:“一道谏书朝廷开不了杀戒,也就廷杖而已。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有万般苦楚磨练,这次打得再痛,有周易参同契玄功护体,也没什么的,最多皮开肉绽丢半条命,嘿嘿嘿……”
啊,丢半条命还不算什么啊?阿沙想想就肉疼,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
小丫头你懂什么?徐文长窃笑不已,这次是要打重些才好哩!
廷杖,也能打死人的,大明朝历代死在廷杖下的朝臣,也不下三位数了,秦林这遭能逃过一劫吗?
行廷杖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们接到命令,等秦林被一群太监推推搡搡的带出来,就惊得张大了嘴巴:以前都是秦长官监督着打别人,现而今是他老人家自己被打?真是没有天理了!
“弟兄们,秦长官待咱们如何,不消说了,待会儿大家手上得有个轻重,”陈铭豪低声叮嘱着伙伴们,心下暗暗捏着把汗——秦林破麻师爷案,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得嘞!大汉将军们应了一声,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远志准备好了绷带,牛大力也在旁边小跑着热身,等廷杖打完,就把秦林驮回去,尽快施救。
演戏而已嘛,何必这么紧张?秦林笑嘻嘻的,主动趴在了行廷杖的毡毯上。
“且慢!”张鲸从紫禁城里小跑着过来,满脸的阴毒坏笑:“咱家讨了陛下口谕,特地到此监刑,请诸位用心打。”
说着,他就把脚尖向内,重重一收!
正文 797章 绝不后宫干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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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这是要打死我呀!秦林大声骂起来:“张鲸你个乌龟王八蛋,没卵蛋的死变态,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你丫就是个活人妖!”
张鲸得意万分,不理会秦林的痛骂,朝大汉将军们一瞪眼睛:“还不动手,等什么?!”
陈铭豪神色大变,监刑太监叫着实打,是把受刑者打伤、打残废,叫用心打,那就是打死了,这张鲸和秦林有仇,借监刑公报私仇啊,也不知是他自己要来,还是陛下故意派他来的……www。。
“老大,怎么办?”几位拿着木杖的大汉将军,都把陈铭豪瞧着,神情非常为难,欲要轻轻放过秦林,张鲸必不肯放过他们,真的打死秦林,既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想想太后、定国公等几处,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张小阳步履匆匆的赶来,颇有歉意的朝秦林点点头,不声不响的把双脚往外一分。
到底张诚还有几分良心!秦林笑起来,向张小阳示意没关系。
其实张诚在陛下面前请求严惩他,也是自保的手段,如果他为了彻底撇脱自己,完全可以借廷杖的机会落井下石,把秦林置于死地。
秦林做这件事,先前并没有和张诚商量,就必须自己承担后果,张诚出于自保在万历面前撇清关系,秦林不会介意。
张鲸怒了,一个后辈也敢来和自己相抗,他冲着张小阳重重的冷哼一声,又把脚尖往内收紧:“大汉将军何在?快快给咱家用心打!”
“厂公,您看?”陈铭豪陪着笑脸儿,指了指张小阳:“您的话,咱们当然惟命是从,可小张公公,咱们也得罪不起啊!”
无论东厂督公,还是御马监提点。这些大汉将军是谁都得罪不起,随便哪个伸根手指头,就把他们摁死了。
张鲸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再逼陈铭豪也没什么用,可张小阳就站在对面不出声不出气的,就把脚尖朝着外面,难道身为东厂督公、又是长辈,自己还和这小辈废话?
正没奈何。就见远处蹄声隆隆,身穿飞鱼服的一行人从承天门方向迅速赶来,张鲸阴沉的脸上忽然就笑逐颜开。
来的是锦衣都督刘守有和南镇抚司掌印官张尊尧。
得知秦林要挨廷杖的消息,张尊尧脸都快要笑烂了,老远就叫道:“伯父,侄儿替您效劳!”
罢他骗腿下马。一溜小跑着过来,瞅了瞅趴在毡毯上的秦林只觉格外开心:哈哈,秦某人你在南京何等威风,又在京师叱诧风云,本以为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刘守有则伸出两只手,假惺惺的道:“哎呀秦太保,你怎么闹成这样?本官听说老弟抬棺死谏,就晓得要出岔子。急着来劝止,终究晚了一步,甚为可叹啊。”
“是啊可叹得很呢,”秦林撇撇嘴,“刘守有,你这家伙不会安好心的,纯粹是耗子哭猫假慈悲。”
猫哭耗子假慈悲,那刘守有就是猫,秦林成耗子了。百
索快速进入本站他当然不干。所以掉过来说。
“秦太保啊秦太保,都死到临头了。你犹在和老夫做口舌之争,何必呢?”刘守有笑嘻嘻的退到旁边,看见那副秦林自带的柏木棺材,又吩咐身边张昭庞清等几个心腹:“这口棺材哪里配得上秦太保的身份?你们去买口上好金丝楠木的,待会儿秦太保归西,咱送给他。”
呸,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秦林啐了口唾沫。
陆远志、牛大力气愤愤的把刘守有瞪着,却又无可奈何,眼见秦林大事不妙,都在手心攥着一把冷汗。
张鲸则笑眯眯的吩咐张尊尧:“好,既然你来了,就由你带的人行刑,只要是锦衣官校,谁做廷杖无所谓的。”
“遵命!”张尊尧笑得眉飞色舞,走到一名大汉将军跟前,双手向前一摊:“给我。”
那大汉将军看看陈铭豪、张小阳,又看看阴着脸站在旁边的张鲸、刘守有,只听得刘守有冷哼一声,顿时手哆嗦起来,不由自主的把廷杖棍子递给了张尊尧。
刘守有是所有锦衣官校的上司,大汉将军也归他管,所以不敢不从啊!
张尊尧将廷杖拿在手中,满脸冷笑。
这廷杖棍子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如果行刑人不手下留情,不用说六十下,就是三十下,受刑人的皮肉连击连抓,就会被撕得一片稀烂。
张尊尧掂量掂量廷杖棍子,像猫戏老鼠似的盯着趴在毡毯上的秦林,冷笑道:“秦太保,下官亲手服侍你,可满意么?”
秦林回过头来笑笑,“张尊尧,在南京我就说你是个蠢货,结果蠢到京师来了,哼哼,你真以为打得了我?”
“死鸭子嘴硬!”张尊尧脸色一寒,不再和秦林废话,举起廷杖就要重重打下去。
瞧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一棍子下去,怕不打得秦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且慢!秦林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手中捏着样东西递出去:“蠢货,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拳头还没舒开,却听得远处也有人叫道:“杖下留人!”
秦林定睛看时,原来是郑桢身边极得宠的太监小顺子,他就把眉头皱了皱,重新握紧了拳头——那是李太后赐给的玉佩,准备如果情况有变,就求见太后的。
你可以打我廷杖,可行刑前得让我先见见太后,原本就许我随时慈宁宫面圣的!
李太后虽然失了冯保和张居正两大助力,但她毕竟是万历的亲生母亲,她要硬保秦林,万历还能怎么的?何况还有万历的外公武清伯李伟,舅舅李高,这两位跟着秦林赚钱,赚得连他们自己都很不好意思了。
万历再刚愎自用,再杀伐果断。有种把亲妈、外公和舅舅给一块扔了?
只不过,秦林这个杀手锏,不到最后时刻是不能拿出来的,因为面见李太后,这廷杖就打不成了,骗廷杖花的功夫就成了瞎子点灯——白费蜡。
现在郑桢既然派人来,事情便有变化,且不管是变好还是变坏。秦林都可以再等等看看,那玉佩就暂时不拿出来了。
那小顺子一路气喘吁吁的跑来,陆远志、牛大力就面露喜色,早知道秦长官和郑娘娘有点交情,这一定是来相救的。
刘守有和张鲸却不怎么看,前段时间。郑娘娘和秦林的关系好像冷淡下来,据安插的小耳朵说,郑娘娘提到秦林往往大动肝火,搞不好这小顺子就是她派来,要秦林的命!
“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害我?”秦林干脆翻过身来,躺在了毡毯上头,暗自思忖道:如果她够聪明的话,就应该……
郑桢当然够聪明。否则她怎么能把万历迷得神魂颠倒,专宠六宫粉黛,势压正宫王皇后?
“顺公公,脸色不错啊!”张鲸笑着打招呼,虽是长辈的口气,却没端什么架子。
要知道,他可是司礼监仅次于掌印张宏的秉笔太监,东厂的提督厂公!
刘守有、张尊尧的身段,更是一个比一个放得低。冲着小顺子直笑——郑娘娘在万历面前说句话。比司礼监二张都还有用些,她身边的小顺子也就水涨船高。
郑娘娘专宠六宫。或许外朝文臣还可以冲她甩甩脸子,大不了甩手不干,还挣个士林清誉,可张鲸是内廷太监,刘守有是锦衣武臣,哪敢在郑娘娘跟前拿大?说句不好听的,郑桢就是发狠把张鲸活活打死了,万历也不见得会说她句重话!
顺子也挺知情识趣的,笑着和张鲸、刘守有等人打招呼:“张督公,刘都督,小顺子给您二位请安!”
张鲸越发笃定,压低了声音问道:“顺公公,您到这里来,郑娘娘那边的意思是?”
顺子笑笑,突然提高了声音,尖声尖气的道:“郑娘娘方才说,她家里早年曾蒙秦将军恩惠,这做人不懂得报恩,岂不和禽兽没什么区别?但廷杖是朝廷法度,祖宗旧制,后宫不得干政,陛下既然有旨,娘娘也不能拦着……”
听到这里,张鲸、刘守有面面相觑,两人的心同时往下沉。
张尊尧反应稍微慢一拍,心头也七上八下的,兀自在肚里思忖:郑娘娘的意思,到底是打呢,还是不打呢?
“所以娘娘特赐下宫中灵药一瓶,待会儿为秦太保疗伤,”
小顺子顿了顿,果真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托在掌心,又冲着张鲸笑道:“张督公,廷杖是陛下圣旨、朝廷法度,我家娘娘可没敢后宫干政哦,你们只管打你们的,小的留在这里,等你们打完了,就替秦太保裹伤,才好回去向娘娘复旨嘛。”
张鲸和刘守有两个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同时觉得嘴里直发苦,憋着一肚子的火,偏偏还不敢发作起来。
人家都说啦,并不曾后宫干政,你们随便打,我报私恩,送瓶药而已,人之常情嘛,莫说陛下那里,就是百官公议也不能说我有错。
可是,郑桢都说到这份上,派人把灵药都带来了,谁又他妈生了熊心豹子胆,敢把秦林打伤一根寒毛?!
“郑桢,你果然够聪明!”秦林舒舒服服的躺在毡毯上,手枕着后脑勺晒太阳,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笑容坏坏的。
顺着秦林的目光,在那紫禁城重重宫室的重檐斗拱之下,一道身影凭栏而立,郑桢戴凤钗着水粉色宫装,微笑着抚摸已经隆起的腹部,眺望远处的秦林。
她身孕渐大,根据太医诊脉,腹中怀的乃是一位龙子。
“我的乖儿子,你要认得那位秦叔叔,你妈妈是好心人,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掉啊,”郑桢轻轻拍着肚皮,感受着腹中胎儿的踢动,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只可惜下一刻,她脸上变得霜寒一片,沉声道:“因为他才有办法,替咱们娘儿俩除掉那个贱货的孽种,让你成为太子,坐上龙椅,成为九五至尊!”
又深深的看了眼秦林,郑桢离开了回廊,心中颇为得意:你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不可一世,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曾几何时,你也遇到这倒霉的时候,要我来帮你……
秦林目睹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殿宇之间,才慢慢收回了目光,摇着头微微哂笑,自己竟也受她相助了,算是两下扯平。
不过他预感到,和郑桢的纠葛不会就这么结束……
要挨廷杖的秦林,舒舒服服的躺在毡毯上,要行廷杖的张尊尧,却觉得手里拿着的不是廷杖,而是一根烧红的烙铁,烫的手心生疼。
哪里敢打?郑桢说的话,哪怕是最明显不过的谎言,万历都会言听计从,连张鲸都不敢在她面前撒野,何况张尊尧?惹毛了郑娘娘,把他两爷子一起断送掉,都不废什么大力气!
“喂,张尊尧你磨磨蹭蹭干什么?老子都快要睡着啦!”秦林不耐烦的催促。
噗~~牛大力和陆远志都笑喷了,从来没听说等着行廷杖还要睡着的,秦长官这是狠抽张尊尧耳刮子啊!
张尊尧拿着廷杖进退两难,汗珠子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亏得张鲸见机,叱道:“蠢货,你又没练过,逞什么能?还不把廷杖交给大汉将军?”
张尊尧如蒙大赦,赶紧把棍子还给了大汉将军。
陈铭豪就恭恭敬敬的请秦林翻身,然后使个眼色,两名大汉将军抡起廷杖,朝秦林屁股狠狠打下去!
看起来触目惊心,其实高举轻落,打到秦林身上就和挠痒痒似的。
“一啊摇,摇到外婆桥,二啊摇,外婆做糖胶……”秦林还哼起歌儿来了,没办法,总不可能自己犯贱,要别人重打?那也太对不起郑娘娘了嘛。
陈铭豪满头流汗,小声提醒:“秦太保,您装个样子也好交待嘛。”
秦林想想也是,自己要骗廷杖,总要骗得像些,就杀猪般大叫起来:“啊呀呀,好痛……奸佞当道,忠良受屈,我秦某顶天立地,铁铮铮一条好汉,绝不与奸臣权阉同列……”
张鲸、刘守有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