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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行不愧为好好先生,连连摇手道:“老夫没什么,没什么的。”内阁三位辅臣,张居正雄才大略,张四维口mi腹剑,只有申时行是个老好人,据说他在张居正面前从来没有自己的意见,只会亦步亦趋、
萧规曹随。
从前秦林和他没打什么交道,此时看起来传闻的确不假,申时行摆手的时候,脸上甚至些微带着点儿窘迫之意,唯恐别人替他担心似的。
“咳咳”张鲸也不大看得起申时行这做派,提醒他该传旨了。
“还是张公公来”申时行温和的笑着。
朝中大僚其实都不怎么把申时行当回事儿,因为这位老先生几乎没有自己的意志,做人像个任凭揉搓的软面团一样。
张鲸也就不推辞,接过圣旨展开,先不急着读,而是冷笑着瞅了瞅秦林。
难道是对秦林不利的?刘守有和严清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
张鲸这才慢条斯理的念道:“诏曰,黄台吉妻、一品夫人德玛亡故一案,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秦林详查,务必秉公直断、以服远人之心,切切!”什么,叫秦林这当事人的丈夫来查案,有没有搞错?
官员们齐齐把嘴一张,正眯着眼睛直乐的严清更是下巴颓差点儿脱臼,刘守有也一头雾水,莫名奇妙的瞧着张鲸:张公公啊,既然是这么道旨意,您刚才干嘛冷笑成那个样子?害得我还以为姓秦的倒霉了呢!
张鲸也回报一个幽怨的眼神,心说难道我不愿意叫姓秦的摔个大跟头?可圣眷优隆四个字真不是盖的,连李太后都替他说话,所以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姓秦的想逃过这一劫也不容易,圣旨最后两句的意思,揣摩起来可有点好玩哩。
张公鱼糊里糊涂的就算了,黄嘉善精明强干,听到圣旨前面半截,本来松了口气,等到念完,又暗暗替秦林捏了把汗。
圣旨是够意思了,叫秦林这当事人的丈夫不必回避,亲自查办案件,这不能不说是相当程度的信任:但“务必秉公直断、以服远人之心”也就是叫他看着办。至少要让蒙古人心服口服,如果连这一点都无法办到…真当朝廷是你家开的?谁也保不住他!
感觉到黄嘉善的善意,秦林一边领旨谢恩,一边自信满满的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既然朝廷给了我破案的权力,这事还怕个屁呀!李太后和万历的圣眷,张居正的青睐,朝中同党的声援,老子一样都用不着,老子单凭这双眼睛这两只手,就能叫黄台吉去吃屎!
“咳咳,本官奉旨办案,各色人等一一听审”秦林抖起官威,冲着徐辛夷喝道:“徐氏,你是如何骑马撞死了德玛夫人,为本官尽数道来,不得隐瞒!”
干嘛那么凶啊?金樱姬朝秦林撇撇嘴。
张鲸、刘守有则暗道不好:莫非秦某人要丢卒保车,在圣旨压力下真的处理徐辛夷?那这家伙也够心狠手辣啊!
徐爵、陈应凤点了点头,觉得秦林的选择理所当然,换了他俩也这么干,壮士断腕、大义灭亲嘛。
唯独徐辛夷看得清清楚楚,秦林分明朝她挤了挤眼睛,本来嘟着嘴巴的大小姐顿时眉hua眼笑,大声将经过说了一遍。
“放屁,胡说八道!”黄台吉一方立刻叫嚷起来,事情在他们口中完全变了个样。
不过唯一的目击证人黄三蛋,站在蒙古人这边,在秦林逼问下仍然坚持了“徐辛夷没有勒马或者避让,直接撞死德玛夫人”的证词。
在黄三蛋口中,徐辛夷完全就是不把人命放在心上,在京师肆无忌惮跑马,所以才出了人命。
徐辛夷的嘴都可以挂油瓶了,n次三番想骂黄三蛋,都被金樱姬劝住。
“姐姐放心,夫君会有办法的”金樱姬柔声安慰着。
那当然,徐辛夷挺起xiong膛,她对秦林有着绝对的信心。
不过案发时除了当事双方,只有黄三蛋一个目击证人,就算明知他公然撤谎,又有什么办法能戳穿他呢?
秦林锋利如刀的目光,狠狠的盯在黄三蛋脸上:“黄三蛋,本官再问最后一次,你确定没有记错?”
被秦林逼视,黄三蛋只觉对方的目光好像钢钉一样,狠狠钉在自己心脏上,他怯怯的看了看黄台吉和拔合赤,终于把牙关一咬,硬着头皮道:“回长官的话,草民真真看见的,一分不差,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好、好!”秦林突然哈哈大笑,接着抡起大巴掌,啪的一下扇在黄三蛋脸上,抽得他晕头转向。
“秦将军,你?”申时行惊得目瞪口呆。
拔合赤、古尔革台吉更是立刻鼓噪起来,说秦林徇si枉法,公然殴打证人。
徇si枉法?秦林一声冷笑:“好,本官这就让你们看看证据,妈的,当着本官说谎,黄三蛋你不想活了?”秦林心头火起,揪住黄三蛋脖领子就往地上摁:“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地上这一道道白印子是什么?勒马时踩出来的,猪!”
众人定睛细看,确实有四道深浅不一的白色印痕,不过马蹄在地面上摩擦,弄出这个来也没什么稀奇呀。
别人不晓得,秦林却是了如指掌,就像急刹车会让轮胎与地面摩擦留下刹车印,高速奔跑的马儿突然被勒住、转向,蹄铁同样会在地面留下特殊的印痕。
秦林一把将黄三蛋摔在地上,指着印痕解释:“诸位文武同僚请看,的确青石板路上有不少马蹄敲出来的印子,有新有旧、有深有浅,但这四道则是新印子,并且可以肯定就是徐氏所骑马匹留下来的一胖子、大力,你们俩把照夜玉狮子的蹄铁卸一只下来,对比一下。”两人在府上也照料过马儿,三下五除二却了块左前tui的蹄铁,按照秦林的指示,牛大力拿着蹄铁用劲儿往地上擦划”丁的一声,就是尺多长的白印。
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这白印与原本留在地面的四道印痕之一,是完全相同的。
看着众位官员齐齐点头,秦林笑了:“咱们再来看看,本来这串蹄印是正常的、较浅的,一个个不连续,从南往北一路过来,是正常的奔跑:但到了这胡同口前面,突然变深变长并且在地面上拖划,这就是勒马急停造成的。”官员们纷纷点头称是,经过秦林一解释,分明就是很浅显的道理嘛,怎么刚,才没想到呢?
黄三蛋的脸色就难看得很了。
秦林笑眯眯的问道:“黄三蛋啊,你说徐氏嚣张跋扈不把人命当回事,并没有勒马就直接撞死了德玛夫人,那么本官就得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地面留下了勒马时蹄铁刨出来的印痕?”!。
。。
正文 610章 步步深入
黄三蛋惊慌失措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游移不定,根本不敢与秦林的眼神接触,分明心中有鬼。#百度搜(免费/小说/mf/xs)阅读本书最新免费小说章节#免费小说
秦林步步紧逼,犀利的目光像钢刀刮在黄三蛋身上:“说,是不是你受人买嘱,故意做了伪证?!”
黄三蛋额头、鬓角汗水直淌,慌忙将两只手乱摇:“不不不,长官明鉴,小的、1小的其实有点眼hua,刚才没看清楚,是、是被他们逼问急了,随口胡说的。
长官饶命,长官饶命!”说着他赶紧跪在地上,脑袋磕得乒乓作响,脑门都磕破了也顾不得。
好嘛,严清和刘守有互的看看,一脸的苦笑,黄三蛋这么说,反倒成咱们逼问他了,这盆屎可扣得真痛快。
黄三蛋借口眼hua不过是避重就轻,秦林使个眼色,牛大力、陆远志立刻一边卷袖子,一边冷笑着逼上前去:“眼hua,我看你是心hua!趁早吐实,要不就尝尝咱锦衣卫衙门的十八套hua活儿,包你称心如意!”
锦衣卫诏狱天底下有谁不怕?黄三蛋这种京师地面上的滚刀肉也吃不起,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了黄台吉一伙。
拔合赤立刻哇哇大叫:“重刑拷打,什么口供拿不到?拿这个来糊弄咱们,绝对不服!”
古尔革台吉也白愣着眼睛,咋咋呼呼的煽动蒙古贵族们:“姓秦的袒护他婆娘,想要屈打成招,咱们绝不能上了他的当!”
蒙古贵族和那颜武士们非常配合,七嘴八舌的吵成一片。
严清立刻说:“对,严钊逼供搞出来的错案实在太多,来俊臣、周兴这些酷吏,罗织罪名陷害忠良,足以为后人之戒!”
“严老尚书说的是”刘守有也跟着道:“为官一任,须得清正廉明用刑应当慎之又慎,仅仅因为证人眼hua看错就要大刑侍候,恐违了我皇明历代先帝的宽仁爱民之道。”
这话别人说没什么,从刘守有嘴里说出来就像放屁了,在场的官员都颇为诧异的看看他,徐爵、陈应凤更是嘴巴一咧刘都督执掌锦衣卫严刑拷打的事情还干少了?他老人家的名声也只比徐、陈两个东厂鹰犬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并且不是仗着名臣世家子出身的话也许还会更臭呢。
刘守有被人瞧得脸上辣的,好在他老人家也算得上脸皮极厚,全然不以为意,只是和严清一块儿鼓着眼睛瞧秦林,等着和他辩驳争执。
秦林不屑一顾像赶苍蝇似的的挥挥,难道缺了黄三蛋的口供,本官就破不了案?严老尚书、刘都督,您二位大可放心。”怎么会这样?装了一肚子话,准备和秦林极力争执的严、刘两位,顿时有种费尽力气击出一拳,却打在棉hua堆的感觉,xiong口直发闷。
“唉~~秦老弟真是太实诚了!”张公鱼在旁边瞧着,心中大为惋惜,就算他平时糊里糊涂的也晓得平常遇到这种明显的伪证拷打黄三蛋逼问是受谁买嘱,顺藤mo瓜查下去,办案就相对容易,现在秦林自己放弃了未免有些可惜。
黄嘉善打量着秦林自信满满的神情,低下头若有所思然后就扯了扯张公鱼,低声道:“张都堂,以下官愚见,秦长官定然另有妙法,说不定他是以退为进呢。”张公鱼一怔,仔细打量秦林,觉得黄嘉善说的有道理。
没错,秦林轻轻放过了黄三蛋,心中连一丁点惋惜都没有。
申时行却很有点儿失望,作为冉阁三辅,他巴不得快快办结此案,好给朝廷,给蒙古使臣,给各藩属贡使三个交待。
徐辛夷骑马撞死朝觑使者之妻,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大,很快就会传遍京师,前来朝觑的各国各土司得知,如果处理不好,不仅影响到涉及到朝廷的信誉、甚至关系到整个朝贡体系的稳固呢!
要是黄台吉一伙四处传扬,说贡使之妻被当街撞死,朝廷却包庇凶手不给个交待,这件事必定成为朝廷和各藩属之间的心结,影响到朝廷的宗主国形象,直接当事的蒙古各部,从此必与朝廷离心离德。
就连一直与朝廷保持友好的三娘子,听说堂姐在京师被撞死,也不会就此忍气吞声,要是她改变态度,从此九边沿线只怕又将永无宁日……………,
“秦将军,其实以老夫的愚见,这个、这个嘛,现在朝廷既有圣旨叫你办案,就是许你便宜行事,有时候事急从权,大丈夫当断则断嘛,………”申时行吞吞吐吐的说着,意思是叫秦林放手逼供,偏偏他拐弯抹角半天,就是不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秦林拱拱手,朝申时行笑笑:“申阁老说的有理,逼问取得供词是破案的捷径,但免不了落下屈打成招的口实,给了黄台吉煽风点火的借口:要是让下官取得了实打实的证据,那就更有说服力更能叫蒙古人心服口服、无话可说,也让诸藩属看看我天朝言而有信,不是好得多吗?”
那敢情好啊!申时行立马眉hua眼笑,只要秦林办得干净利落,他申阁老也就卸下了这趟让人头疼的差使。
不过,这种当街撞死人,相当简单明确的案情,秦林又能发现什么确凿的证据呢?
秦林先让陆远志和牛大力退后,然后示意黄三蛋站起来,不咸不淡的问道:“现在请你把口供再说一遍,然后签字画押,本官最后提醒你一次,要是这道口供有什么差错,哼哼!”
“不敢、草民不敢,草民刚才就说了,只是眼hua没瞧清楚”黄三蛋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又重新把案情说了一遍,并且签字画押,从此敲钉转脚再也不能更改。
既然黄三蛋找了眼hua当借口,他之前做出的的害徐辛夷的证词就全部失效,最终结果是既没说徐辛夷肆无忌惮纵马杀人,也没说德玛夫人自己冲出来寻死,而是把整个经过模糊过去了,没有实质性的内容。
表面上看起来,秦林并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但实际上,他已经利用勒马形成的地面刮削印痕,把对徐辛夷极为不利的证词、也是现场唯一目击证人的口供,彻底推翻!
古尔革台吉是个粗人,没什么坡府,见己方最有力的暗手被秦林化解,此时未免有些沮丧。
黄台吉则假惺惺的哭着,暗中朝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怕什么?姓秦的又没有三头六臂!
仿佛是为前一阶段的盘查做出总结,秦林正色道:“现在,既然黄三蛋承认眼hua、收回了之前的证词,再加上地面留下的蹄铁刮削痕迹,那么就可以认定徐氏发现德玛夫人之后,采取了避让措施,从而排除徐氏纵马飞奔、放任甚至故意撞死人的嫌疑了。”
“就算无意撞死的,也要她抵命,娶不就把这婆娘赔给我家台吉!”拔合赤瞪着眼睛直嚷嚷。
“非也非也”刑部尚书严清连连摇头,正当别人奇怪他怎么转了性帮秦林说话,却听他话锋一转:“我大明刑律规定,凡无故于街市镇店驰骤车马,因而致死者,杖一百流三千里,是够不上抵命的。”
噗~张公鱼直接喷了,严清够毒的啊,徐辛夷这么个大姑娘要打一百大板、流放三千里,秦林的面子往哪儿搁?严清这老东西,也是个软刀子杀人不见血的角色啊!
拔合赤愣了愣,干笑起来:“好,流放三千里也成,就流放到咱们草原上来,否则绝不善罢甘休!”
徐辛夷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就待和拔合赤争吵,还是金樱姬拉了拉她,又指了指秦林,意思是叫她稍安勿躁,一切由秦林做主。
处罚这么重?秦林听了严清的话就有些吃惊,后世普通的交通事故,如果没有酒后驾车或者肇事逃逸之类的恶劣情节,造成一人死亡的,并且肇事者违章,负事故的全部或者主要责任,将会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猫注: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违章驾驶的行为,纯粹偶发因素,撞死再多人也不负刑事责任,只承担经济赔偿:另外,酒后驾车和肇事逃逸,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害人害己)
然而明朝的法律相对严厉得多,不分是否违章驾驶,也不管主要责任次要责任,只要撞死人,一律一百大板加流放三千里。
秦林破案的办法一套一套的,但大明律没hua心思去记,身边有徐文长还用费那劲儿?
本来准备用马蹄印迹来证明徐辛夷并没有违章,不负事故责任,从而替徐辛夷辩护的,现在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得另辟蹊径!
秦林沉思默想,张鲸、严清、刘守有这几个就会错了意,一个个幸灾乐祸。
你不是能破案吗?现在这起案子,就算开脱子徐辛夷故意撞死人的罪名,误杀总跑不了,莫说流放三千里,打一百板子就够丢脸,看你姓秦的还有脸待在京师?
他们根本没想到秦林已经隐隐约约抓到点什么,拿着供词翻看,眉头皱了起来。
照说,黄台吉用自己老婆一条命来陷害徐辛夷,这么做实在太匪夷所思,不过,正好是德玛夫人被撞死,真的没有猫腻吗?
偏偏张鲸、刘守有几个自以为得计,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聒噪,惹得秦林心烦:妈的,几张鸟嘴,真想拿粪给他堵上对了,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