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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飞廉眼睛一亮:“你是说?”
秦林眨了眨眼睛。
韩飞廉大笑着戳了戳他胸口:“秦兄弟,叫我说你什么好!”
想来一个使女的死亡也不可能和剿灭白莲教叛匪这种军国重事扯上关系,秦兄弟这么说,无非是以此为借口,好替柳家人讨一个公道。
秦林又向张公鱼拱了拱手:“张父母可以同去做个见证吗?”
张公鱼没接下这案子,觉得对不起治下百姓本来就心头有愧,既然秦林肯以锦衣卫的名义把案子接下来,他去做个见证也就无所顾虑了。
“锦衣青天!”柳华朝秦林磕头,额头处鲜血淋漓,爬起来就把父母手臂拉住,“这下妹子的仇可以报了!”
柳家老两口打量打量秦林,毛头小伙子一个,斗得过指挥使王大人?心下不免狐疑难定。
韩飞廉把十个正军、二十来个锦衣军余点齐,秦林问明棺材就停在柳家,就让柳华带路,一行人往他家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七八个凶神恶煞的亲兵簇拥着一名管家打扮的老者,对柳家请来帮忙的亲戚恶声恶气的吼。那老者眼睛望天,拿鼻孔看人,气焰十分嚣张:“我说你们柳家不知好歹,区区一个使女死了也值得胡闹?咱们大人官居三品,随便一句话就让你们死去活来……”
“不、不好啦!”亲兵指着院门外,“柳家告官,带人来了!”
老管事鼻子里哧的一声:“带人,谁来也没用,柳家狗一样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老大一只巴掌带着呼呼风响扇过来,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亲兵家丁非但没有阻拦来人,反而畏怯的朝两边退开。
啪!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把老管事打得晕头转向神志不清。
但他还是看见了秦林冷笑着的脸,以及身穿的飞鱼服,还有院门外影影绰绰一时半会儿数不清人数的锦衣校尉,一个个杀气腾腾。
这种阵势,老管事立刻吓得屁滚尿流:“妈呀不得了,只怕老爷犯事儿了,这是要拿咱们下诏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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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四十七章 指挥使的怨念
等老管事明白这群锦衣卫不来抓他们下诏狱的,秦林已经指挥众军余动手,把那长钉封住的棺材给撬开了。#本章节随风免费小说 m/f/X/S。net#
柳絮生前是个清秀的姑娘,皮肤白皙、容貌上佳,可惜她现在静静的躺在棺材里面,衣衫凌乱不堪,面部浮肿,五官因为扭曲呈现狰狞的神情,张开的嘴巴似乎诉说着死者的冤屈与愤恨,脖子上衣领没有遮住的部分,深深的缢痕赫然在目,一直延伸到耳后,勒痕上却没有多少瘀青。
这分明是死于非命!
柳木匠抱着脑袋一屁股坐地上了,柳冯氏大哭着扑向棺材,轻轻摩挲着女儿冰冷的脸,但这一次,活泼可爱的女儿再也不会笑着和母亲撒娇了。
她的哭声凄惨至极:“我的儿啊,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呀……”
柳华将母亲从棺材上拉开,一言不发的看着秦林,恳求之意不言而喻。
秦林点点头,从开棺见尸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必须找到真凶。
老管事在几名亲兵搀扶下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秦林身前,把他上下一打量,鼻子里哼了声:“这使女和丫环们勾引家中小厮,几个人争风吃醋,自己想不开上吊自杀的,是本总管大发善心,不把她这丑事宣扬开来,还答应助柳家烧埋银子,哼,连你们石大人也不敢对我家老爷无礼,你不过是个校尉,本总管劝你识相些,不要引火烧身!”
秦林斜着眼睛,爱理不理的:“你哪位啊?”
老管事把胸一挺:“我乃指挥使府上总管,王财便是。”
王财?你干脆叫旺才嘛!秦林没好气的挥挥手:“旺才你好,旺才再见!”
王财气急败坏的揪住秦林衣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林冷笑一声,极快的劈手给了王财两记耳光,然后一把抓住他花白的头发,用力扯到棺材旁边再往下按,几乎把他脸凑到了尸身上,怒吼道:
“泥马张开眼睛看清楚,这是上吊自杀的?!你上吊会把绳子勒到耳朵后边去?泥马脖子上这么深道勒痕居然没瘀血!老子把你吊起来试试,看到底有木有!”
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秦林为何突然抓狂。{免/费/小/说 m/f/x/s。N/e/T首发}
跟来的焦仵作向张大老爷解释:“禀大老爷,凡是自缢死者,头颈上都留有明显的八字痕。这是因为自缢者身子悬空,自身下垂的重量使绳索深深勒入脖子,两侧的勒力大,相对说绳索入肉也深些,到脖子后面不受力处,几乎就没有什么绳索的痕迹了,所以自缢者的颈部留下的痕迹,就象一个八字。
凡被他人勒死者,绳索将整个脖子套紧,颈后也有勒痕,八字两画就相交了,所以洗冤录上写明,凡缢毙者勒痕八字相交是他杀,八字不交是自杀。”
原来如此!不单张公鱼点头称是,众人也都明白秦林为何如此了。
总管王财被秦林按到棺材里,尸体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吓得他两腿发软,连叫喊都叫不出来,直打哆嗦。
秦林犹不放过这恶奴,招呼赵益明:“来呀,这厮还敢说这是上吊自杀,弟兄们找个树丫把他吊起来,看看有没有这种缢痕。有,老子给他赔命,没有,就算他替柳姑娘偿命!”
赵益明答应一声,几个军余就去拿绳子往树丫上搭,韩飞廉则指挥其他人把那几名亲兵逼住,动弹不得。
王财王大总管听到秦林的喊声,又看见军余们往树上丢绳子,吓得尿都快流出来了。
他算是服了,这辈子除了奉承指挥使王进贤之外,都是受别人奉承,哪儿见过今天这群锦衣卫,活生生愣头青加不要命的角色啊!
“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不干小人的事,昨晚上是少爷院子里折腾了一夜,今天就把棺材抬了出来,”王财说完这些,突然之间扯住头发的手松开了,他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归位,双手撑着棺材呼哧呼哧的直喘气。
片刻之后,不可一世的王大总管跪在了地上朝秦林连连磕头:“长官明鉴呐,小人从来就没有做过坏事,柳姑娘死了也和小人无关啊!是自杀还是被人害的小人也不清楚,就这么个棺材抬出来交给小人的,要抵命,求长官去找真凶,千万别冤枉小的!”
见这王财吃瘪,众人都暗道解气,尤其是张公鱼,拈着几根漆黑的胡须点头微笑:王财狗眼看人低,有时候连州衙的账都不买,这下子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也只有秦林这样凶神恶煞的,他才会害怕,才会吐实。
不过,秦林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张大老爷虽然羡慕却是学不来的,读书人讲究缓步慢行雍容大度,岂能如此凶横暴戾?
张大老爷又摇了摇头,自己之乎者也的念了通话,说的什么旁人也没听清楚,只有靠得近的牛大力,隐隐约约听到以理服人四个字。
“走,咱们上指挥使司去!”秦林招呼众锦衣卫弟兄。
赵益明毕竟是个军余,底气不足:“秦大哥,不请示石大人吗?”
秦林笑起来,韩飞廉也笑起来。
片刻之后赵益明才一拍自己脑袋:嗨,去惹事当然要让石大人假撇清了,请示石大人,嘿嘿,他是和你一块去闹呢,还是拦住你不让去?你这不是叫石大人为难吗?
刚才没有开棺,张公鱼只好置身事外,现在既然确认是他杀无疑,也就有了底气,把众衙役、民壮也点起,一同去指挥使司。
西方属金,兵戈之象,指挥使司在蕲州西城。
在衙门口站班的几个亲兵远远看见锦衣卫和本州大老爷一起杀气腾腾的过来,全都吓了老大一跳:别是指挥使长官坏了事,上官派知州和锦衣卫前来摘印?向来摘印是都指挥使司委派都指挥佥事或者都指挥同知,这次居然破天荒是地方官和锦衣卫同来,莫不是犯了钦案?
想到这一层,立刻就有腿快的一路喊进去:“老爷不好,祸事了!”
正三品蕲州卫指挥使王进贤坐在衙门里和一众佥事、镇抚、经历、知事商议迎接邓将军大军,修补船只需要安排军匠若干,马饲料需要干草黑豆各多少,人吃的大米白面又要多少,又算这趟差事下来能弄到多少扣头,往兵部和都指挥使司送多少,自己腰包能揣进几个……正在兴头上,就听见亲兵乱喊,赛如睛天霹雳打在脑门上,立刻浑身冰凉。
回过神来,赶紧出衙门看怎么回事,却看见人群中间自己早晨派出去的几个亲兵气喘吁吁的扛着口棺材,登时王进贤的心定下不少,转身就给乱窜的门子一记窝心脚:“鬼叫个屁!多半是那使女的事情,几个老百姓一叫唤,张公鱼胆小怕事害怕闹出民变,就带人跑到我这里来了。”
待看见张公鱼从轿子里出来,王进贤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张父母兴头好啊,大热天抬着棺材逛街,倒也有趣。”
张公鱼把秦林和韩飞廉一指:“辖下百姓的生死,本官责无旁贷,不过这次可是锦衣卫的事情,本官只是适逢其会,顺便为治下子民讨个公道。”
王进贤把秦林和韩飞廉打量一方,心道活见鬼了,一个年轻校尉,一个小旗,也敢找到我正三品指挥使头上,莫不是石韦那厮玩的花样?
锦衣卫权势极大,卫所远远不如,石韦这个百户便能与指挥使分庭抗礼;可小旗和校尉,委实差得太远了。
他鼻子里哼了声,眼睛望着旁边,意思自然是你们俩级别太低,没资格和我对话。
秦林笑笑,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王进贤。
王进贤气得浑身直抖,极想发作,但最后还是忍气吞声把文件收下。
因为秦林掏出的是锦衣卫驾贴(功能=介绍信+逮捕证),天子亲军的驾贴,文武百官见贴不接视同抗旨!
如果是清流文官,想抗旨、挨廷杖、捞清名,皇帝还不一定给他这个机会,抗了算了,爷就是不打你,让你丫的自己没趣;可要是武将抗旨,乖乖隆的东,你要做韩信还是安禄山?
王进贤一张脸阴得快要滴水了,话倒是说得极其硬绷:“两位来此有何公干?是奉旨拿王某下诏狱啊,请把圣旨拿出来宣读;是北镇抚司要逮问呢,也请把刘大人的钧令出示一下。”
秦林嘿嘿一笑:“王大人哪儿的话?您老人家公忠体国,只要不犯罪,不胡乱害死人命,我等决不敢擅自逮问的。”
王进贤一听之下气得浑身发抖,明知这位年轻的锦衣校尉话中暗刺他害死百姓,对方却又没有明说,无法开口辩驳。
“奉北镇抚司密令,”秦林好整以暇的道:“我蕲州锦衣卫百户所要保邓子龙邓将军麾下大军在蕲州休整期间的安全,防备白莲教逆匪从中生事。贵府使女在这当口突然暴毙,我锦衣卫有理由怀疑与白莲教逆匪有关,所以必须彻查此事,以防万一。”
王进贤铁青着脸,咬牙道:“好,让你查!”
荆湖卷 四十八章 奇怪的尸斑
官品不入流的锦衣校尉查案竟查到了正三品指挥使头上,一路跟在棺材后面看热闹的闲人往街头巷尾一嚷嚷,消息立刻不胫而走,激起阵阵波澜。
好心人安慰着柳家三口:“秦长官(明时百姓称军职人员为长官)两次让黄连祖吃亏,听说连樊山郡王府马管事开的春风楼都被他砸过,有秦长官相助,一定能抓住杀害你家柳絮儿的真凶。”
“可不是吗,指挥使大人气得脸都绿了,最后还不是让了秦长官三分?”
“难说呀,咱们蕲州除了王爷,就属指挥使的官顶大了……”
踮着小脚,挤在人群中的豆腐西施,话里替秦林捏把汗:“秦长官是个好人,老身求菩萨保佑他逢凶化吉。”
柳家两口儿被这些话说得心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确想替女儿讨公道,但绝对没想到竟会闹得这么大,瞧着聚拢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指挥使司的亲兵又一个个红眉毛绿眼睛的瞪着,凶神恶煞的把手搭在刀柄上,两口儿不禁心头发慌,害怕起来。
“儿啊,”柳木匠畏怯的看了看四周,抓着儿子的手念叨:“咱们不告这状了,俗话说官官相护,到头来查不到真凶,还是咱们倒霉啊。”
柳华用力抓住父亲的手,大声道:“儿相信秦长官!妹妹的冤屈一定能昭雪!”
指挥使司门前的百姓越聚越多,谁也没注意一位身穿短打扮像个挑夫的人悄悄退进了巷口。
一柱香之后,这人无声无息的从侧门走进了锦衣卫蕲州百户所。
“哈哈哈,秦兄弟以为石某连这点担当都没有?”石韦大笑,神情倒是没有不快。
总旗陈四海笑道:“秦兄弟是不想替大人您惹事。小小年纪就敢上指挥使司,找正三品大员打擂台,这份胆识……”
“胆大包天,”石韦一拍大腿:“简直比老子年轻的时候还要硬气!”
“不过,他这样也好,一个小旗、一个校尉去挑事,要是惹出乱子咱们还有个转圜的余地;真要查出点东西,王进贤这王八蛋可就算栽在咱们锦衣卫手里了。”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陈四海试探着问:“依我看,王进贤这会儿一定在给兵部打禀帖,告咱们的状。”
石韦眯起眼睛,精芒一闪即逝:“王进贤这厮贪污军饷、妄作威福,前几年咱们发往北镇抚司存底的密档也很不少了,到时候翻出来,谁告谁还指不定呢!”
陈四海和石韦没有料错,王进贤确实在官厅上催着师爷写禀帖。
砰!上好的景德镇斗彩茶碗被狠狠掷落,摔得片片粉碎,在座的佥事、镇抚们心脏猛的一缩,都知道指挥使大人已经肝火上头了。
“欺人太甚!”王进贤是世袭指挥使,从来没有受过这样大的委屈,他把官服扯开一半披在身上,胸口像拉风箱似的喘息:“本官一定要告到都督府,告到兵部,就算打御前官司,也要让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锦衣卫戍配三千里!”
众属官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就是嘛,虽说卫所官是有名的“千户满街走,百户不如狗”,可竟然连指挥使都不放在眼里,这也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
“本官让他查,就算真打死个使女,又能如何?”王进贤呼呼的喘着气,一迭声的摧促师爷快把禀帖写好,他要立马盖了关防印信,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兵部去告状。
…………
不管各方面闹得怎么天翻地覆,秦林一概置之不理,既然王进贤接了驾贴,他就毫不客气的带人进了指挥使大人的宅邸。
前头押着老管家王财带路,十来名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左右簇拥,七八个军汉垂头丧气的扛着棺材,知州大老爷张公鱼也跟着凑热闹,一行人径直走到指挥使宅邸的后院,找到昨晚发案的院子,把下人使女全部控制起来。
指挥使的少爷王焕身材十分干瘦,面容发青发白,举动有气无力,活像个痨病鬼。秦林一见就猜测这人好色成性,极可能因为经常服食烈性春药,才年纪轻轻就搞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见一群锦衣卫和知州大老爷急匆匆的走进来,上午搬出去的棺材又重新扛了回来,王焕就知道势头不好,畏畏缩缩的问道:“你、你们要干什么?家父可是蕲州卫指挥使……”
秦林笑道:“你爸是李刚都没用。”说罢招招手,几名军余弟兄就押着军汉,把棺材抬进来放在小院子天井中间,将盖子也掀开了。
“棺材既是从你这儿抬出去的,想来人是怎么死的你也清楚?”秦林把棺材一指:“怎么着,是自己招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