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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表姐和姐夫百年好合,菩萨勿怪贪心不足,信女情愿不要几件身外之物……”
这个胆鬼!徐辛夷双手揉着太阳穴,七分无可奈何之外又有三分感动。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朱尧媖受惊的站起来,徐辛夷却是无所谓,抢先跑出门看怎么回事。
七八个太监捧着各色珍宝进到院子里,为首的朝朱尧媖跪下禀道:“因追查清明上河图一事,出售宫中珍宝充分国库的事情暂时停了,冯公公叮咛把还没交到户部的东西全都奉还原主。”
海月清辉琴、黑白玉石棋子、江南四大才子的诗贴和富春山居图,一件很多,完璧归赵。
朱尧媖如坠云雾之中,与其是欢喜,倒不如惊疑更多。
等那些太监走后,她一把抓住徐辛夷的胳膊:“表姐,我、我没做梦?”
“要不要我掐一下?”徐辛夷撇了撇嘴,然后饶有兴趣的围着四件宝贝看来看去:“奇怪了,秦林究竟用什么办法,叫冯保把这些东西还回来的?怎么又不拿出去卖了?”
朱尧媖更是睁大了眼睛,听得徐辛夷的话,要不信,四件宝贝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摆在这里,要信,就更叫人匪夷所思:
冯保职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督公,权倾一时,骄横嚣张,在宫中他只认李太后一个人,连她皇兄万历帝都不怎么放在眼里——长公主知道皇兄称这位权阉为“冯大伴”,甚至隐隐有几分怕他呢!
秦林竟然可以叫冯保乖乖把东西还回来,这也太厉害了,怪不得能让表姐做他的平妻……
就在徐辛夷和朱尧媖猜想秦林用什么办法迫使冯保交回四件珍宝的同时,秦主座也接到了入宫查案的通知。
荆湖卷 369章 千万别叫爷跪
彤云低垂,月色晦暗,会仙客栈一间上房之中烛光摇曳,映在窗户上的两道黑影扭曲变形,时不时传来桀桀的笑声:“哇咔咔咔,徐老疯子,这手造假功夫果真厉害,明天拿进宫,可要把众人都骗过了呀!”
“老头子的手艺,主座只管安心,不过主座这欺君罔上的胆量嘛,老头子就自愧不如了!”
话的自是秦林和徐文长。
难不成他们想伪造一幅清明上河图交差?
那清明上河图不是一幅简单的山水画,而是极长的横排条幅风俗画,宽仅八寸,长度则达十六尺之多,画幅极其浩大,绘有五百五十多个各色人物,牛、马、骡、驴等牲畜五、六十匹,车、轿二十多辆,大船只二十多艘,外加从宋微宗开始历代收藏者的玺、印、题、跋…………
即即是徐文长妙手无双,短短数日又怎能伪造一幅可以骗过众人眼目的假画?旁人且不,宫中司礼监掌印冯保本人,就是一位声名远播的艺术鉴赏名家,精通音乐、绘画和书法,假画要想瞒过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房中秦林又笑道:“果然破家的知县、灭门的令尹、绍兴师爷阎王敌,徐先生造假印鉴的本领,在绍兴师爷里头也要算数一数二了,昔时在胡帅幕府,没少干坏事?”
徐文长伪造的其实不是篇幅浩繁的清明上河图,而是一枚木头戳子,沾上印泥往纸面上轻轻一摁,“江山如画”四字篆书印迹鲜红,字体颇具雍容华贵之气。
看了看纸面和印迹,太过新鲜了,徐文长摇摇头其实不满意,含起满口茶水往纸面上噗的一口喷过去”又在蜡烛边上慢慢烤干,嘿,颜色泛黄,便和七八年前的旧印鉴一模一样。
秦林笑嘻嘻的拱拱手:“还要借重先生的如橼大笔。”
“抄家灭族的都做了,也不差最后这桩”,徐文长左手边放着一本秦林从江陵相府借来的隆庆帝御笔朱批”琢磨良久,忽然抓起紫宸狼毫”在纸面上鸾翔凤翥,数行字一气呵成。
秦林仔细看看,徐文长所写与朱批相比,分毫不曾走样”即使是以他专业字迹鉴定的眼光来看,也极不容易发现差别。
秦主座忽然将桌子轻轻一拍”厉声道:“好一个私刻玺印、伪造御笔的绍兴师爷!”
徐文长也将桌子一敲,针锋相对的道:“也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锦衣佥事!”
片刻之后,两个家伙相硕大笑。
徐文长继续用绍兴师爷祖传的秘法将文件做旧,秦林则走到徐辛夷居住的那座跨院里面去。
下午从宫里回来之后,徐辛夷就追着秦林问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迫使冯保把四件珍宝还给了朱尧嫫,无奈秦主座顾左右而言他,晚饭后就和徐文长躲在房中忙这忙那,可把她憋得够呛。
“秦林,这事儿不出个子丑寅卯,本姐和没完!”徐辛夷把房门一关”将秦林堵在房间里面。
秦林却一反常态的正经起来”老老实实的作了个揖:“老婆,前因后果等明天回来再和,只是这番先要请姨子替我帮个忙了…………”
徐辛夷听着听着,圆溜溜的杏核眼就睁得越来越大。
第二天一大早”冯邦宁、徐爵、陈应凤三人就锦衣卫衙门白虎大堂上了,等秦林一来”秉过刘守有,然后径直去司礼监衙门。
司礼监其实不在帝后公主所居的紫禁城内,而是在万岁山东北角,紫禁城宫墙与皇城城墙之间。
秦林一行人从东安门走进皇城,这皇城里面有腊匕监、御马监等太监衙门,有光禄寺和内承运库,虽然更里面一重紫禁城才是警卫最森严的,这皇城之内的景象也极其肃穆了。
处处都是青衣、蓝衣的太监仓促而行,密度比京师任何地方都高,各道城门没有岗哨,重要的衙门还有佩着绣春刀的锦衣亲军值守,戒备森严。
秦林“前世”在北京进修期间也曾到故宫参观,此时故地重游,气象却截然不合,未免有恍若隔世之的……,…
比起秦林,冯邦宁、徐爵等人更为尴尬,因为昨天冯保大发雷霆,把他们全都痛骂了一顿秦林在宫外看起来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却成功的把怀疑的视线引向了风平浪静的宫内,作为司礼监掌印的冯保自然首当其冲,他的恼火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行人其实不和旁人答话,就算是相熟的锦衣武官或者太监,也只是笑着略点颔首,仓促走到了司礼监,通报入内。
另外官员垂着头大气儿不敢喘一下,心怀鬼胎的秦林偏偏饶有兴致的四下大量。
这座权势几乎与内阁分庭抗礼、某些阶段甚至成为整个大明帝国实质上的执政核心的衙门,外表其实不何等煊赫显耀,就是一座规模较大的四合院及配套房舍,并且以占地规模而论,甚至远不如它西边负责皇帝袍服的尚衣监和掌管帐幔、雨具等物的司设监。
但门前过往太监那种羡慕与敬畏交织的神情,同行官员大气不敢喘一口的紧张,都在无形中提醒着秦林:这里就是执掌内廷最高权力、大明朝权阉的终极目标,前有误国王振、立皇帝刘瑾,后有九千岁魏忠贤,于此发号出令,在某种水平上决定着大明朝千千万万人的命运…………
“这年轻哥儿就是秦指挥了?”,有人站在台阶上,声音带着几分宦官专属的尖利难听。
秦林见这人生得方面大耳、面皮白净颌下无须,一对吊梢眉带着阴煞之气,身穿大红色织金蟒袍,连认识的司礼监秉笔张诚都只能站在旁边,便知道是现任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冯保了。
“下官拜见母司礼!”,秦林不亢不卑的朝着他作了一揖。
徐爵、陈应凤职任东厂,实则冯保家奴,冯邦宁则是他嫡亲侄儿,三个人都已经跪下去磕头见礼,唯独秦林站着作揖,额外显眼。
冯保见状不由笑了起来,环顾左右道:“咱家本以为当朝只有个海瑞海笔架,没想到秦指挥也不遑多让嘛!”,大清官海瑞做县学教谕时,在学堂之中照例不给知府行跪礼,左右两位同僚却膝盖头软,跪下去了,于是两边矮中间高,像这时候书人搁笔的笔架,世人便呼为“海笔架”。
冯保这话带着几分讥讽,但不待见秦林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张鲸阴恻恻的有些幸灾乐祸,他侄儿张尊尧在南京可没少被秦林整治:张诚则一个劲儿的朝秦林使眼色,意思是叫他赶紧跪下赔礼。
秦林却嘿嘿直乐,冲着冯保拱拱手,嬉皮笑脸的道:“好叫冯司礼知道,下官虽然年轻,膝盖头却有些不大会打弯儿,到现在也只跪过崭州李老神医、南京魏国公和江陵张相,要不要跪冯司礼,下官未免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鲸、冯邦宁等想看怪物似的盯着秦林,心道莫非这人脑筋有病?想拿魏国公和张居正来压冯保?这是京师皇城,司礼监衙门里边,恐怕魏国公保不住,张相爷也来不及保!
谁也没想到,冯保睁大了眼睛,嘴里哧的一声,立马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半天才没好气的挥挥手:“得得得,咱家可不敢叫这泼皮下跪,咱家也犯不着被赖上!”,旁人不晓得秦林来历,执掌东厂的冯保则早就清清楚楚,秦林跪过的三位,那可是他太岳丈、岳丈和准岳丈,拜过之后人家就有女儿、削女嫁给他,冯公公也要嫁女么?
冯保自己当然没有儿女,虽有几个侄女也犯不着被秦林赖上,明晓得这厮是个顽皮赖骨,连老朋友张居正都拿他没办法的,便也不和他计较,一笑了之。
旁人见了却是万分惊讶,不知道秦林有什么本领能叫冯保都无可奈何,抬头看看天空,太阳还在东面没从西边出来呀?
张诚却是越发佩服秦林,背后朝他一竖大拇指,决心将来借着侄儿张阳和他的交情,多拉拢拉拢这今年轻人。
“起来,都起来”,冯保极其矜持的双手笼在袖中往上抬了抬。
冯邦宁、徐爵等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冯邦宁颇为惊讶的看看伯父,又看看秦林,实在不明所以。
“进来,都不要拘礼”冯保招呼秦林等人走进肪匕监大堂。
大堂正中以及四面墙上,挂着很多名家字画,格调相当高雅,而每一幅画儿的空白处都有题跋或者诗词,看落款都是“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处事兼掌御用监事司礼监太监双林冯保”字体肃静严厉大责,书法相当不错。
众人落座,冯保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林就失惊打怪的指着一副山水画上的题跋:“咦,这是冯司礼写的吗?字真是不错,比下官写的好多啦!”
何以前倨而后恭?冯邦宁等人嘿嘿冷笑,心道这厮开始装腔作势,这会儿才晓得害怕,忙着讨好冯保么?只怕晚了!
再,如果这是拍马屁的话,水平好像也太拙劣了一点。
殊不知冯保闻言脸上肌肉不由自主的轻轻抽搐了两下,神色霎时变了几变,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秦林。
荆湖卷 370章 叩见太后
看到司礼监书画上的题跋和点破之后冯保到反应,秦林心头越发笃定,先前的推测至此已经天衣无缝。
为什么最初找不到长公主朱尧媒的四件宝贝”问到张诚、张阳的时候,这两位要三缄其口;
为什么在宫外查访清明上河图的案情,朱尧媒的四件宝贝却完璧归赵:为什么盗走清明上河图的窃贼,宁愿顶着内外各种压力,也不肯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这件国宝“突然找到”从而平息这场风波”反而坐视愈演愈烈……
一切疑问,至此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么,接平来就该轮到秦林表演了……
冯保先粗略介绍了宫内查访的结果,总而言之就是宫中也进行了挖地三尺的检查”并没有那幅图,请秦林等官前来再查一遍,主要是为了塞住悠悠众口,杜绝那些指向宫内的不实传言。
“原来是这样”秦林摸着下巴,一边想一边:“据下官分析,这画儿多半还藏在宫中某处,皇城这么大,单是宫殿就有什么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又有乾清宫、坤宁宫、养心殿,指不定就落在哪儿了,找上好几年也找不到呢!”,秦林扳着手指头,把宫中有名的殿宇一本正经的数了一遍。
众官窃笑他呆得很”就连张诚都觉得这几句得大失水准,连连摇头,那冯邦宁更是头一个辩驳:“秦指挥,别是有意偏护?哼哼,我瞧有些居心叵测呢!”
秦林摇摇头,皱着眉头道:“以下官之见,这清明上河图多半是掉在哪儿了,其实不是有心盗宝,并且这么些年了市面上也没有出售的消息可见不是为了钱财,就算真的被盗也是醉心书画之人一时糊涂,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放屁,放屁!”冯邦宁一下子跳起来”自以为抓到了秦林话柄,又仗着伯父冯保在场他连司礼监衙门里头的规矩都掉臂了,喷着唾沫星子乱骂:“秦指挥这么话还是我大明朝的臣子吗?那贱贼连皇家的珍宝都敢盗走,实乃我大明朝的乱臣贼子,咱们做着皇上家的锦衣亲卫,正该视之为贼寇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饮其血!秦指挥竟出此言,实乃大逆不道……”
旁人闻言自是连连颔首虽觉得冯邦宁夸张了点,的却是义正词严,唯独张鲸、张诚两个,听到冯邦宁骂什么“寝其皮”、“饮其血……”他俩的神色就变得很是古怪。
秦林只把脑袋一缩,其实不辩驳,看起来就像是被冯邦宁骂得不敢还嘴似的。
冯邦宁骂得那叫个开心哪,只觉历来没有现在这么痛快,指桑骂槐,借着骂偷国宝的贼痛骂秦林实在满意无比。
啪!
乐极生悲老大一记耳刮子甩在冯邦宁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手捂着脸”冯邦宁不敢置信的看着伯父冯保,这位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的脸色黑得像狂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嘴角抽搐着,显然已经怒气值爆棚。
“伯、伯父?”冯邦宁吓得几乎要尿出来了这位伯父涵养极好,轻易不起火,这么些年来”亲自脱人还是头一次呢。
他又委屈得不可:我骂秦林和盗宝的贼”就算声音大了点,怎么伯父就气成这个样子?
冯保二话不”抡圆了巴掌,又是啪啪两下狠狠甩在侄儿脸上”厉声骂道“孽畜!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司礼监也能任咆哮?皇城之中也敢如此嚣张嚣张,冯邦宁冯邦宁,看来在外面没少打我的旗号胡作非为!”
打得好!秦林在旁边假作惊惶,实际上肚子都快笑痛了,冯邦宁仗着伯父横行蛮横,就让冯保亲自来教训他,这才叫报应不爽嘛。
徐爵和陈应凤赶紧跪着磕头,假意替冯邦宁解劝,心头却恨不得主人多教社教训这个惹是生非、净给大家找不自在的侄儿。
张鲸、张诚两个也走上来”左右扯住冯保:“冯公公息怒,息怒。令侄一时失言,瞧咱们面上,饶他一次。”
冯保没好气的看了看二张”又瞧了瞧被打懵了的冯邦宁,气不打一处来:“,哼哼,老伯今儿不教社教训,只怕还以为满天下都任横行一来人呐”把这孽畜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冯邦宁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朝冯保连连磕头:“伯父饶命”饶命哪!侄再不敢了……”
司礼监当值的番子、校尉还在犹豫,冯保又重重哼了一声,番子校尉们便不再犹,就地把冯邦宁横拖倒拽的拉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记记到肉的打板子声,和冯邦宁带着哭腔的惨叫。
嘶一秦林装出副害怕的样子,缩头缩脑的站在旁边,稍一抬眼就正好撞上冯保森冷的目光。
刚刚秦林的挑唆,冯保自是心知肚明,那复杂的眼神似乎在:“子,那点道行最好别在咱家面前卖弄!让我抓住的辫子”就死定了!”
秦主座报以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老贼”还是多担忧担忧自己!
不一会儿外面板子打完,冯邦宁一瘸一拐的进来告罪,那副凄惶狼狈的样儿,人人见了肚子里都要笑翻。
这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