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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知一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那你去吧,我在千秋庙外面加个禁制,省得惊扰到别人。”
清都灵光微闪,便是化作一道流光,自司若婴脚下将其托起。剑身漫出的灵气乱流,吹鼓了她的衣袖,裙摆飘摇凌乱,青丝应之飞舞。只见她右手结印,一声令下,清都便是载其凌空远去。
再度御剑,司若婴心中感慨。
踏剑行于空中,流云绕手,星辰可触,司若婴垂眸下瞰,千秋庙外已罩了一层结界。
千秋庙中,唯有主殿长明灯仍在亮着,其余殿室皆是一片漆黑。司若婴驱使清都向下,轻而易举地便是进入结界。庙中垂柳微微摆动,柳枝摇摆,枝叶偶尔沙沙作响,在这静寂的庙中显得有些诡异。
司若婴在垂柳旁落下,仗剑在手,那风回大阵的阵法转动十分细微。依靠着清都的捕捉,她很快便是发现,枝叶作响并非因为有风拂过,而是那阵法运转所致。垂柳是阵眼,招鬼聚阴,阴气沿阵法经行一周,便会成为风回阵下镇压着的东西的养料。
风回阵富于变化,功效甚多,但最为显著的便是招聚之力。但凡存于天地之间的气,只要在风回阵中设下媒介,就可大量聚集,且难以被人察觉。而千秋庙中,便是借风回阵以及阵眼上的垂柳,招聚阴气。
司若婴在垂柳旁绕行一周,最后在正对大殿的一侧停下,反手将清都插入泥土之中。
作者题外话:武器get
第二十七章双生兄弟()
入地的瞬间,清都光芒大盛!
垂柳随着清都入地,亦是枝叶摇摆,沙沙之声不绝于耳。司若婴倒也不作其他动作,只斜斜倚着垂柳站立,看着清都之光驱开阴气。仙剑有灵,大都能招灵驱邪,这些被垂柳与风回阵招聚而来的阴气,没有灵识,没有攻击性,清都以自身灵气驱之,不费吹灰之力。
约莫过了一刻钟,头顶明月又向东移了些许,垂柳缓缓地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颤动。
千秋庙主殿旁的配殿中,突然亮起一丝烛火。窗纸之上,映出一道人影。司若婴目光落在窗纸上,站直了身子,手垂在身侧,若有异动,瞬间便可拔出清都。
配殿木门应声而开,一名僧侣端着烛台走了出来。
司若婴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来,心中愈发警惕。
那僧侣,身披红色袈裟,内着土黄僧衣,缓步走来,倒是颇为镇定。司若婴见人越行越近,手暗暗结印,只等人行至身旁。
僧侣在距离司若婴一丈远的地方停下,烛火昏昏,司若婴瞧着那僧侣的面容倒是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意思。僧侣作揖,缓声道:“老衲乃此庙住持,法号慧行,不知施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司若婴轻声道:“慧行大师怎知我深夜来访。”
慧行淡笑回说:“施主如此行径,老衲想不知道都难。”
司若婴瞥了一眼仍在地里插着的清都,声音渐冷道:“既然知道,那想必也知道我为何来此。大师不若自行撤去阵法,也省得一番纠缠。若是刀兵无眼,伤到大师,怕就得不偿失了。”
慧行又是作揖,道:“施主所言差矣,老衲不撤阵法,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撤去阵法,施主岂不是顷刻间便要屠我满门了。”
司若婴道:“既然如此,便恕我得罪了。”
话音刚落,清都立时离地,向慧行飞刺而去。慧行不慌不忙,挪移两步,便见一黑色长剑自他身后飞出,恰恰格挡住了清都。
清都折返,回到司若婴身侧,司若婴伸手抓住剑柄,左右结印,心中念诀,清都绽光,源源不断的灵气自清都流入司若婴体内。司若婴借法施术,挡住了自行攻来的那柄黑剑。黑剑落在一侧,恰恰插入方才清都在地上留下的洞口之中。
顿时,垂柳摇摆,四周阴气浓郁起来,饶是有风回大阵阻拦,亦是漫出丝毫,令司若婴有所察觉。那柄黑剑,亦是不祥之物!司若婴右手执清都,左手欲去拔剑,却有一人拦在司若婴身前。
司若婴大惊,抬眼便见一身着藏青道袍的人影,那人乌发如墨盘于顶,肌肤是病态的白,眉眼之间依稀与慧行相似。司若婴记得,那妖人之后,有两人,一是庙中主持,一是涉谷前师。收涉谷为徒,怕也是个道士,如今眼前这身着道袍的人,应当就是另一人了。
那人先司若婴一步拿到黑剑,而后回身。
司若婴后退三步,看着已经并肩站着的两人,蓦然笑道:“二位,我有一事好奇。”
慧行笑言:“何事?”
司若婴出声:“二位眉眼类似,又做同种勾当,应是一脉同宗。可慧行大师貌如耄耋老者,而身旁这位,形似风华少年。一僧一道,前者慈悲,后者逍遥,看来倒真像是禅师真人了。只是不知,二位究竟是父子,还是爷孙?”
“得姑娘赞许,荣幸之至。”那道人拔出黑剑,脸上泛起笑容,“贫道岳山,与家兄向姑娘讨教。”
司若婴笑应:“原是兄弟二人,我倒是猜错了。看来风回阵下,温养之物非是旁类,正是岳山道长了。”
慧行将烛台放在地上,慢吞吞地回答说:“施主见笑,老衲与岳山,正是双生兄弟。”
岳山挽了个剑花,而后速速出剑,司若婴执清都与之较量。令司若婴惊讶地是,那慧行并未上前,反而屈膝盘坐,在那垂柳旁,阖眸颂起经文。经文内容艰深晦涩,有拗口难辨,司若婴只分心听了几句,便不再理会,专心招架岳山。
两人只拼剑法,岳山虽不知从何处习得些许法术,然剑法一项,与司若婴比拼起来,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时间越久,差异越是明显,世家绝技终究非是凡世寻常剑法可比,不久岳山便显败势。
眼见招架不住,岳山却不慌忙,反倒越发激进。司若婴神色一变,稍动心思,清都便显微光,再度交锋之时,那黑剑便折损于清都刃下。见对方剑刃已断,司若婴瞬间想起自己的佩剑断裂之状。一瞬迟疑,便是使得岳山脱逃。
岳山退至慧行身侧,低声问道:“好了吗?”
慧行连连点头,悠然说道:“已经好了。”
岳山嘴角扬起,转眼瞥向追到这边的司若婴,扬声道:“姑娘,贫道自知剑法粗陋,不敌姑娘。姑娘执剑,亦是修道之人,不若贫道与姑娘,以道**胜负,如何?”
司若婴足尖点地,提剑翻身斩去,对他言辞不作理会。
只是清都斩下,却如斩入厚肉之中,饶是刀刃锋利,也是感到一股阻力。
先前司若婴将清都插入之处,便是风回大阵真真正正的阵眼,垂柳聚阴,阴气自那处聚入阵法之中。若是阵法逆行,阴气自然也会从那处泄出。
司若婴一想清楚,左手便是结印,清都灵气瞬间散出,将那无人掌控的阴气驱散开来。岳山脸色一变,急忙拉着慧行后退,司若婴再度插剑入地,目光冷冷自二人身上扫过。
“还有什么法子?”司若婴冷笑,“逆行阵法,你二人倒是有些能耐。”
慧行被岳山抓着,向后趔趄两步,神色不再也显慌乱。
司若婴前些时日到千秋庙中,慧行便是知晓,那司知一的复生垂柳之术,他也有见。只是当时,他只当司若婴是寻常女冠,毕竟以其年岁来看,不可能已得修仙之道。岳山如今虽是容貌年轻,可其真实年龄,却是与慧行相差不多,只是慧行舍寿与他,慧行显老,而岳山则返老还童。
可如今再见司若婴,她却执有仙剑,仅以剑法便将岳山击败,而自己逆行风回大阵,对她而言也无大用。
岳山盯着清都,沉声问道:“姑娘兵刃,非同一般啊!”
司若婴应说:“此乃修仙正道所铸神兵利刃,与尔等宵小之徒相比,自然非同一般。你二人借以宗教之利,诓骗他人,借以歪门邪道,欲效法先祖行大逆之事,令人不耻。你二人祖辈欠下血债,今日由我来替那十万战士,一并讨回!”
慧行神色大变,他从家中祖传石书之中,学会排布阵法,自然也是得知一些祖先事迹。先祖当年,为求长生,向皇帝进言,以十万战士寿数为祭,换来自身容颜不老。只是可惜,此术未能成功,反倒让那十万战士留下怨念,凝成妖邪作乱。此后皇帝夜夜噩梦,最终无法忍耐,求高人相助,而先祖也是在旁助力,终于将那妖邪镇压。此事只在那石书之中有所录入,史书之上,断然不会留下半点踪迹,司若婴从何得知?
岳山脸色一沉,问道:“是那涉谷带你们去了青白山上?”
司若婴轻声道:“你教涉谷去往青白山寻找仙迹,涉谷带回伏祸,你却无法驾驭,只得让其拿去诓骗寻常百姓,以凡俗香火安抚其上戾气。你二人从哪里得知,青白山上有仙人踪迹?又是从何处学来排布阵法之术?如今以风回阵聚集阴气,又想作何勾当?”
岳山与慧行二人,互相看着对方,岳山脚步微动,司若婴自然觉察。
于是司若婴又道:“方才比试,只是剑法较量,若动真章,你二人觉得,你们活命脱逃的概率有多少?”
第二十八章舍寿驻颜()
若是没有清都在手,司若婴以如今金丹溃散之躯,倒也不敢说能将二人尽数留下。但有了清都,她可向清都借法,留下二人易如反掌。若非先前司知一所言,破去此地阵法会招祸端殃及百姓,司若婴早就提剑将阵破了去。
岳山脸色越发难看,最后不得不向慧行看去,等他决断。
慧行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缓缓开口问道:“施主要如何才肯放过老衲二人?”
司若婴目光落在慧行身上,声音柔和了些许:“我知你二人心怀不轨,欲效法你二人那妖人先祖。但千百年已逝,你二人从何得知往昔之事?”
慧行答曰:“祖辈遗书,阅过便知。”
司若婴沉思道:“那便当真是个祸害了。将书交出,或可饶你二人。”
岳山却是厉声应道:“姑娘莫非以为我兄弟二人是傻子,将先祖遗书交给你,我兄弟二人无所倚仗,岂不等同于束手就擒?”
司若婴蓦然笑问:“你二人不交遗书,同样与束手就擒没有差别。”
言罢,司若婴伸手欲要拔剑,清都亦是微鸣。那细细的声响,在岳山与慧行二人听来,却犹如天外惊雷。慧行前行一步,又伸手拦住身旁欲要上前的岳山,作揖道:“施主多心,我二人虽设阵法在此聚阴,却未有伤天害理之举。先祖虽是其行当诛,但我二人并未效法先祖。施主强行让我二人赎罪,是否太过不讲道理了?”
司若婴冷笑一声,声如寒泉:“你二人聚阴庙宇,来往之信徒香客必受影响,还敢说未有伤天害理之举?莫要继续狡辩,快些交出遗书!”
岳山在旁,脸上突显笑意。
司若婴立即拔剑,翻身后退。再抬眼望去,司若婴方才所立之处,骤然喷起一道水柱,水呈漆黑之色,宛如墨汁。司若婴在那墨水柱上,感受到了一丝诡异的波动。手中清都微颤,原本通透的剑身,此刻像是蒙了一层灰尘。
“这庙下,倒是埋了个厉害的东西。”司若婴盯着喷薄而出的墨水柱,不消片刻,周围的土地都被浸湿,垂柳渐渐枯萎,慧行与岳山二人也是向一旁移开。
慧行叹道:“老衲本不愿如此,都是施主逼的。”
岳山扭了扭脖子,冲着司若婴道:“姑娘若还想打,贫道奉陪到底,只是不知,姑娘能不能拿着一把被污染的仙剑,在这阴气凝液扩散出去之前,将贫道解决掉。”
司若婴不作他想,当机立断地用清都划破手腕,她腕上有仙诅咒脉,本就是极邪之气凝成,对阴气自然也有几分吸引。手腕上的伤口缓缓流出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雪白的手腕滑过,滴落在地。
一滴,两滴,三滴
越来越多的血液落在地上,融入泥土之中。渐渐的,那些被污染的土地,突然有了些许异样!原本向四周蔓延的阴气凝液,似是受到了感召一般,渐渐地向中间聚拢。突然之间,那些凝液沿着一条笔直地线路,直直地冲向融入司若婴血液的那块土地。
慧行哑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万万没有想到,司若婴竟然将这阴物引向自身所在,不由感叹道:“舍身救人,施主果真是良善之辈。”
岳山待在原地,蓄势待发。只要司若婴放出了足量的血液,再想败她,便是轻而易举!
司若婴眼看着血液汩汩流出,却不加阻拦,却是喃喃低语道:“原来当真可以”
她本是略作猜想,既然仙诅咒脉覆盖在自身血脉经络之上,那或许对血肉也有所影响。世间浊物皆有趋邪的本能,越是阴邪之物,越能招聚阴邪。那些地底涌出的阴气凝液,竟被自己的血液招聚过来
岳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是飞跃上前,自腰间又抽出一柄软剑,向司若婴斩去。司若婴略一抬眼,目光凌厉,旋即空手画符,借以清都灵气,在岳山之剑抵达之前便是画好。随即轻轻向前一推,那无形符咒便是印在了岳山脸上。
岳山只觉脸上微微有些异样,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司若婴侧身以清都格挡住自身软剑。
很快,有一股股飘散开来的阴气,向着岳山扑去。
慧行大惊失色,连忙出声:“阿岳!快念清心经!”
司若婴眼风扫过一旁的慧行,她方才所画乃是低阶的符咒之一,名为唤魂符。原本是用以唤醒因灾病而陷入沉睡之人的魂魄,多用于救人。只是既然名为唤魂,对魂魄必然有呼唤之效。地下如此磅礴的阴气,定然少不得有阴魂掺杂其中。
岳山本无事,但贴上了唤魂符,那掺杂在阴气之中的残碎阴魂受到呼唤,自然而然地向岳山扑去。
司若婴不知何为清心经,但慧行叫出这句,便是显示出他能够看出些许端倪。比起岳山来说,应当是慧行更为棘手一些。
岳山听到慧行呼喊,立即便是落地打坐,口中颂念经文。而那些阴气却仍是向岳山扑去,一丝一丝,通过毛孔渗入岳山体内。
慧行连忙向岳山跑去,抓住那柄软剑,便开始在岳山周围画起阵法。
千秋庙本就建在阵法之上,若是再画阵法,定然会破坏原有的风回阵,到时阵法毁于一旦,那千秋庙下的东西,也会顷刻间脱离束缚!整个谷陌城,怕都要被殃及。念及此处,司若婴当即上前,一掌便是将慧行击开,又以掌风毁去地上残阵。
随后,司若婴方才阴沉着脸看向慧行道:“你懂排布阵法,亦该知晓,若布阵之人在阵上再画一阵,则会破坏先前的阵法!风回阵下,究竟是什么东西?”
慧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身尘土,嘴边溢出些许鲜血。慧行看着岳山,哀叹道:“这风回阵下,只是只是亡母冤魂啊!”
司若婴厉声道:“胡说八道!一只冤魂,如何需要如此磅礴的阴气温养?你把我当成傻子不成?”
慧行向前行进几步,悲叹道:“施主可知,为何我兄弟二人虽为双生,老衲却如老者一般,而阿岳一如青年?”
司若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这个问题她确实是有疑惑,但如今慧行之举,难说是否是为了拖延时间。可岳山受阴气侵蚀,他如果拖延时间,岳山也难逃一难!故而,司若婴看向慧行,问道:“为何?”
慧行双手合十,长叹一声道:“先祖遗书之中,记有一延年益寿之法,名为舍寿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