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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从乐兮待过的空间里找不到蹊跷，那便只能询问曾经跟乐兮接触过的人了。
孙老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眸子里的包容，心中骤然间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身上有一种矛盾，似乎历经了世事对一切都已淡然，但是又有一种澄澈，仿若这个世界千般变幻她仍旧能够赤心如初
这样的气质，跟乐兮是那般相似。
孙老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和乐兮的往事，因为那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可是对着这个有可能是乐兮同类的姑娘，孙老并没有那般的顾虑，更何况，这个姑娘说不定能帮到他。
“这得从我出生那一日说起了”
孙老从头说起，从自己的出生说到自己和乐兮相识之后的沉迷。
孙老回顾往事的时候，眸子里有着细碎的光芒闪烁，那种神情，看起来不像是已经历经世事的老人，就如同年轻的小伙在思念自己的心上人一般，跃跃欲试而又小心翼翼。
他跟乐兮认识之后，每一日都像在做梦一般。
乐兮身上有一种谜一样的吸引力，他看到乐兮的时候，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却觉得比自己潜心研究了几个月的研究终于成功了还要来得开心。
乐兮跟他在这间屋子里生活了三年。孙老为了乐兮，无限推迟了回家的时间，甚至暗中打算放弃家业的继承权将其给几个表哥，自己以后就跟乐兮在姑苏谋生。
谈起那三年的时候，孙老满脸都是幸福而向往的光。
可是啊，幸福的生活总是短暂的
三年后的某一天，乐兮忽然间失了踪。
孙老一觉醒来，失去了所有关于乐兮的记忆，在他的记忆里，他二十岁那个中元节乐兮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他带着红纸伞回了家，从此一心扑在了学习实验之中。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姑苏待上这么久，脑海里有个莫名的声音在敦促他回家，可是心中却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小声地阻止着他
他最终还是回了家，因为他奶奶病危，想要让他继承家业。
临行的时候，孙老买下了这套房子，纵然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奶奶最终还是去世了，直到现在，孙老仍旧忘不了奶奶欲言又止的眸光。
此后，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乐兮的存在。
孙老在家中呆了两年，他有着做什么都能做好的天赋，家族的企业在他手中蒸蒸日上。
也不是没有人跟他介绍过对象，可他总是觉得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得劲，总觉得自己的另一半不该是这样的，但是具体哪样他又想不起来。
第86章（）
那个陌生的姑娘；送回了那把被他以为不知道丢弃到了哪里的红伞；也带回了他丢失的记忆。
孙老不认识那个姑娘；那个姑娘却很恨他。
明明眼睛里面是蚀骨的恨意，可那个姑娘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孙老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恨自己；或者说不上恨；她的眸子里的情绪万分复杂；就算是现在；孙老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后来；那个陌生的姑娘将红伞还给孙书文之后就走了；就像她来时一般突兀。
而孙老又花了两年时间将手中的权利悉数外交；完成了家族的使命；看到父母能老有所依、家族企业愈发繁荣之后，孙老回到了姑苏，买下了这幢房子，在当初的大学任教。
就这样又过了几十年。
孙老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出现乐兮，随着时光流逝，孙老也日益苍老。
家族的人殷切期盼着孙老能回去国外自己的家，可是每次提出却被孙老拒绝。
直到现在；孙老心中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乐兮要一声不吭地离开，甚至要带走他的记忆
但是却再也得不到回复了。
乐兮在他的生命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完了孙老的讲述；纪妩眸子里划过一抹微芒。
她刚刚已经将乐兮的影像传给了陈琦；陈琦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在妖族之中从未出现过这种脸庞。
排除了乐兮是青丘妖族的可能性之后；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是乐兮是人界本土有的妖精，另一种可能就是乐兮是餍族。
纵然不想将事情往坏处想，但是纪妩却是不得不承认，乐兮是餍族的可能性比较大。
当年的孙书文前世之时作为妖族是突然陨落的，死后甚至尸骨无存。
他的死亡直到现在都是一个悬案。
而乐兮之后的出现，更是让纪妩不得不怀疑乐兮的动机。
毕竟，连孙书文自己现在都并不清楚，乐兮到底对他抱有的是怎样一种感情。
既然从乐兮身上找不出突破口，纪妩便只能从孙书文口中当年那个送回他记忆的姑娘身上寻找突破口了。
孙书文的画技很厉害，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女子的形容。
仍是一张不熟悉的脸庞，可是这个女子眸子里的锋芒却让纪妩觉得莫名的熟悉。
纪妩隐隐地觉得，自己之前是见过这个女子的，可是她的记性极好，如若真的见过，绝对不会认不出来。
纪妩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女子，从她面对孙书文的情状来看，她肯定知道不少内情。
可是人海茫茫，去哪找这个女子呢？
纪妩望了孙书文一眼。
孙书文自认活了大半辈子早已经淡然处世，可是仍旧被纪妩这打量的眸光看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个女子如若仇视孙书文的话，又是什么理由让她不得不克制自己？
仇恨是一种奇怪的情绪，纵然来得莫名其妙，但是另一种层面上也代表着关注。
纪妩觉得，如若当年孙书文对那个女子眸子里的恨意没有感知错误的话，那么这些年来，那个女子一定也在关注着孙书文。
而顺着这条路线往下推断，如若她一直在关注着孙书文，那么在孙书文的身旁，仔细留意一番，一定能找到一些踪迹。
但是纪妩在孙书文的旁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非人类的气息。
纪妩索性从另外一个角度入手。
那个女子送回来了孙书文的纸伞，而孙书文的纸伞上方的阵法的破坏时间也大抵是这个时间段，纪妩可以由此猜测，孙书文的纸伞上头的阵法是被这个女子破坏掉的。
既然有能力破掉这个阵法，那么这个女子肯定也非常人，很有可能，与乐兮来自同一处。
不用妖族和餍族的方法监视孙书文的生活，但其实还能有另一种方法。
毕竟，他们现在在人间。
入乡随俗，人类的聪明才智有时候让这些妖族们都感到惧怕。
纪妩闭上眼睛，神识在孙老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子里扫过，在某个地方微微一顿。
一个小小的监视器，摆在角落里花瓶的后方，一个正好可以看到全局却处在视线死角的地方，如若不仔细去看，决计看不出来。
纪妩眸光动了动，随即移开了眼。
那个监视器的外表还是新的，显然是最近才刚刚换的。
纪妩玩味地勾起嘴角，望向一旁神情几分疲惫的孙书文，继续问道，“您家里除了您自己，平时还会有其他的人来吗？”
孙老微微一愣，随即眉头微皱，似是不明白纪妩为何会问这个问题，可是他既然选择将纪妩作为了最后一根稻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一个老头子，平时哪还会有人来”
“国外家族的小辈们倒是孝顺，会时常来看我，不过我倒是懒得见他们”孙老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怅惘，毕竟远离家族这么多年，说不思念家人是不可能的。
可是世事两难全，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会失去另一些。
孙老很快就从片刻的感伤之中走了出来，看到纪妩仍旧微锁的眉头，又继续回想道，“邻里邻居的人都很和善，到也会时不时过来我这里串门”
“您不用太紧张这件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纪妩眸光闪了闪，嘴角微勾，一道灵力悄无声息地释放了出去，监视器里头的线路一阵短路，随即彻底失去了效用！
纪妩此时方拿出了花瓶之后的监视器递给孙老。
“你平常接触的人之中，有谁去到过这个花瓶后面吗？”
这个花瓶处在角落里，要想悄无声息地将监视器装在后头而又不能引人怀疑，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看着孙老震惊之后再次蹙眉的模样，纪妩知道，孙老仍是没有想起自己平常接触的有异常的人来。
看着孙老努力回想的样子，纪妩不欲打断他，踱着步子在孙老的房子里慢慢走动，一边思索着这个能不动声色将监视器放在花瓶后头却又让人产生不了怀疑的人。
纪妩走到客厅的边上。
客厅的置物架上放了两双黄色的胶皮手套，这一般是人们做家务活的时候用的。
纪妩的眸光无意中扫过，忽然间猛的一顿，随即刹那间灿若繁星。
她终于想清楚了这个安装监视器的人是谁
“孙老！”
纪妩此时只需要验证自己的想法就行了。
纪妩打断了孙老的沉思。
迎着孙老疑惑的眸光，纪妩弯起了唇。
“孙老，您家有没有定时上门清理的清洁工？”
孙老也不是个傻的，听到纪妩的问话之后立马懂得了关键所在，眸子也瞬间亮了起来。
“有的！”孙老一本正经地答道，“我的亲人们怕我独自在国内太过凄凉，也怕我一个老头子不知道收拾房子，所以给我在一家公司特地定了一个家政的帮佣”
这个帮佣生得很是淳朴，人又勤快，孙老便跟她渐渐相熟了起来。
“你是说”孙老望向纪妩，有些不相信会是那个看起来老实怯懦的女人。
不过，自己的身边有监视器自己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而这个姑娘却能一眼看穿，这本身就证明了自己眼力的差劲
另一方面，纪妩这么厉害，有她的承诺，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的事情还有希望？
连孙老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眸子亮闪闪地盯着纪妩，里头盛满了小心翼翼。
纪妩没有回答孙老的话。
毕竟到了这个地步，二人几乎已经落定了始作俑者。
“你有她的电话吗？”纪妩挑起了半边眉。
电话很快就会接通了。
“孙先生，您的房子离上次做清洁还没到半个月，您是需要”
对面的电话还没讲完，就听到了话筒里头传来一个女声，这是一种很独特的声线，教人听过一次之后便难以望怀。
帮佣正纳闷孙老这边居然难得有女子的时候，便听到那个女子的声音说道，“是谁让你在孙老的房子里放监视器的？”
清洁工一个哆嗦，手机差点掉到了地上。
心底埋藏多年的秘密被猝不及防地揭开，纵然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是却仍旧感觉到十分突兀，脸色青白交加。
“在华夏的法律里，你放置摄像头妄图监视孙老，已经破坏了他的隐私权，可以申请让你15日拘禁”
纪妩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在清洁工本就瑟瑟发抖的心里再次添了一把火。
“你说”纪妩又再次说出了口，“是谁让你放置摄像头的？这个摄像头到底放了多少年了？你如果能把她联系方式给我们，我们便既往不咎”
孙书文用这个帮佣已经很久了，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家是什么时候被装上的监视器。
帮佣那端口的电话一阵沉默。
“抱歉，我不知道她是谁”
“她每次出现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将报酬和新的监视器给我”
“不过”那边的声音有些迟疑，纪妩知道事情可能有转机，并没有催促，直到话筒那端再次传来一个声音。
第87章（）
天逐渐亮了起来。
孙老觉得自己的精神十分亢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似是整个人从这个让他疲惫而又不舍的世界之中已经超脱了出来；心情安宁而平静，他仰着头；看着乌蒙蒙的天空忽然间破开一道口子；有缤纷的光线从中一股脑地涌出来；一点点渐染天际；然后晕染开一道绚丽的朝霞
差不多到时间了。
一旁闭眼静寐的纪妩睁开了眼睛；望了孙老一眼。
他们跟孙老家中那个做清洁的帮佣约好；第二天早上六点的时候在中央公园见面；那个帮佣会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出门的时候；仍旧是纪妩走在后面，有了昨晚那一遭，孙老淡然地看着纪妩凭空锁上了门，连手都没有举起。
纪妩跟孙老到达中央公园的时候，那个帮孙老做清洁的帮佣已经到了。
她生了一张朴实无华的脸，看起来沉默而忠厚，没有人会想到这样沉默老实的人会有那样的胆量；将监视器放到雇主的房间里，一放就是几十年。
帮佣的眼下有着深重的黑眼圈，纵然她原本的肤色本就偏黑；可是她眼下的青灰看起来仍旧醒目；显然昨晚也并没有睡好。
“是我对不起您；孙教授”帮佣看到孙老；身子一软往下一滑，脸上便流下两行泪，就要向孙老跪下
孙老神情复杂，却是飞快地避开了帮佣跪着的方向。
帮佣眸光里露出几分绝望之色，瘫倒在了地上
“你放心，我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的”孙老看着帮佣倒在地上似是生无可恋的模样，眸光里显现出几分不忍，他昨晚满心愤懑，原本是想要追究的，可是看到帮佣已经这番模样，心中的气便消了一大半，而且帮佣靠着做保洁来营生，如若将她在主人家放监视器的事情说出去，她在这一行再也无法混下去，相当于没有了营生。
若是年轻时候的孙老，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件事情捅了出去。可是现在孙老已经老了，人老了便会看开了太多，心地也慈悲了很多。
毕竟帮佣对他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纵然他现在想起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监控之中，仍旧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帮佣深知眼前这个老人这辈子有多么地光风霁月，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时为了那个女人开出的钱财鬼迷心窍接过了监视器，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她想要反悔的时候，那个女人向她露出了非人的一面，她从此再也不敢有半分忤逆她的心思。
“孙老，我知道您可能不信”帮佣粗糙的手搓着自己身上的衣料，神情几分惶恐，“我刚开始的时候是真的鬼迷了心窍，那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我没办法”
“可是后来，我是真的想要拒绝过的”帮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接近于喃喃，眸光里流露出几分恐惧。
她似乎又再次回到了那一日，当她想要拒绝那个女人递过来的监视器的时候，那女人的一声冷笑，她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悉数立了起来。
然后当着她的面，那女人轻轻松松让她脚下坚实的水泥马路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
她从此再也生不出半分忤逆这个女人的心思。
可是，她几乎夜夜都在做梦，梦见孙教授被那个阴阳怪气的女人给活活掐死
孙教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他对她越好，帮佣就愈发愧疚。
不过现在，终于也算是解脱了。
帮佣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我怕她怕到了骨子里，她也很看不起我，所以有些事情并不会瞒着我”
“她不是人！”
那个女人纵然藏起了面容，可是她露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