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符晓双手紧紧握着龙须; 小心翼翼的避开火焰往炉下那禁字诀下方潜行的时候; 耳边传来了九恶的声音; 念念叨叨一刻不停。
九吞八乍大叶金锁甲; 卷沿八棱紫金荷叶靴; 你听听这长达八个字的前缀。符晓放满了脚步; 一点点的向下,虽未开口回应; 但已然将九恶归为了故事中常出现的第二种反派了。
符晓在山野乡村长大,平日里见得最多的就是嚼舌头根子的婶子姨娘,以至于她自己也是个骂天骂地骂西北风,逼急了论你爹我娘祖宗短长的人。
而今有了九恶在她耳边念叨,倒真叫符晓反省了起来。毕竟死得轰轰烈烈; 总比死于被英雄反杀来的好。
不过九恶虽然话多,但他的话也确实无错。符晓身上的行头,各个都有奇效; 绝对当得起那八个字的冗长前缀。
青蓝色的火焰舔过她的铠甲,符晓却没有半分被灼烧的疼痛。配合脚下的金荷叶靴,再陡峭的悬崖也可似平地一般的行走。
炉下禁字诀后,是一个中空的地穴,足足有上万尺见方。借着青色的火光向四下张望,只见由人工雕琢出来的岩壁和盘缘岩壁的梯。
不管是岩壁,还是梯,一时之间都瞧不见边界。
呼——
一股热浪自下而上奔涌而来,险些将好不容易下来的符晓顺着原路给推回去。
热浪卷席奔涌向上,符晓借了身上铠甲的光不曾受伤。但当她费尽力气拽住龙须,踩在陡峭岩壁上堪堪停稳,向热浪来源的方向望去时,又险些自己个儿爬上去。
中空的地穴里趴着一只似小山一般的气势磅礴的兽,细长的身子,类马的脑袋上长着类牛的角,赤睛大虫一般的胡须生在脸颊两侧,根根都被悬吊着。
长如蛇般的身子上长着四只夜鹰般的爪脚,爪子被粗重的铁索紧紧绑缚着,庞然大物也只能是肚皮贴着地面,动弹不得狼狈极了。
“四不像。”
书中有云,海市极南有国唤作柔佛。柔佛国有兽,头脸像马角像鹿、颈像骆驼尾像驴,故得名四不像。
符晓总蹲在私塾的墙根儿底下,多少也晓得些奇闻异事。在瞧见地穴下方困缚住的巨兽后,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便是它了。
“是龙!”
化作金鱼垂在符晓耳边的金鱼断然否决,催促着符晓快些下去,好仔细看看这头龙。
巨兽的须子皆被悬吊而起,拽的它脸腮上的肉也跟着吊起。每根须子都和符晓手中的这根一样,通往峭壁上的一方小洞穴。
八成每根须子后,都是一座炼丹的炉。
符晓空生的女儿身,胆子比儿郎们还要大。距离洞穴谷底还有好些距离,她便松开紧握着须子的手纵身一跃,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走近之后符晓才发现,这巨兽也真是怪可怜的。浑身上下的鳞片已然所剩无几,偶尔才有几片半不落的与它的肉身相连。
鳞片皮毛,对兽来说是铠甲一般的物件,必要时可挡致命一击。然而此刻鳞片没了也就罢了,鳞片下方的血肉也是缺一块少一块的。
本该光洁的躯体,坑洼不平,到处是被人用利器剜挖后留下的痕迹,瞧着好不狰狞。
即便是亲手挖了小妖丹脉的符晓,这会儿瞧了都生出了几分‘咋这么残忍呢’的同情来。
符晓不想承认自己无知,还惦记着在村里私塾墙根儿地下听到的四不像说法,梗着脖子不愿认同九恶,仍旧称呼此庞然大物为巨兽。
巨兽似在熟睡,偶尔被牵了牵胡须也不醒来,只是抽抽鼻子喷出一股子青色的火焰来。
符晓将手置于眉上,踮起脚尖远眺。这洞穴深不见底,也远不见边界,巨兽的尾巴到底是不是和四不像一样长得像驴,符晓也一时摸不准。
绕它一圈去看,不大现实,寅时她还得上去给丹炉铲灰呢。凝神丹关乎符晓是否会爆体而亡,不能被眼下的巨兽给扰乱了计划。
巨兽实在太大,符晓对于它来说就是只不起眼的蚂蚁。别说此刻正在沉睡,即便是醒来,恐怕也懒得搭理。
符晓将双手背在身后,在这洞穴里转悠了起来,心中感慨着仙山果然与众不同。
“快快行!”
耳边的金鱼儿游来游去,鱼嘴不曾开合,但声音已然传到了符晓的耳中。
只是此时九恶还在长华山外,又不能向以前似的,将大刀横在她的脖颈上。故而符晓面对九恶的催促,便生出了倦怠和叛逆来。
九恶越催,她越慢。
走着走着,符晓在不远处瞧见了一块支楞着一块石头。平地里突然冒出一块来,多半是有异样。符晓加快了脚步,朝着石头走了过去。
凡间有望山跑死马的说法,山瞧着近,跑到山脚下得好一段时间呢。这石头也同理,远远的瞧着不大,可真当符晓走近了,才发现它竟然也有一人半的高度。
这石头呈现青白色,与长华山的石头大不一样,倒像是从旁的什么地方搬来的。石头也并非是石头,而是一块石碑。
石碑上笔走龙蛇,自己遒劲有力,还带着几分出尘的洒脱。
符晓只在私塾的墙根儿底下蹲着,听了不少是有的,同人争执起来引经据典的没理也能搅弄三分。但若真让她看,识字却不多。
石碑上的字迹洒脱,可还是颇有规矩,无有一个字不端正的。
然而站在石碑下方的符晓,百来个字让她歪着头捏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看了这么久,也只是看了个大概,有好些个字符晓压根儿就不认识。
“昺谶年,長驊軕众仙濬……”
“丙辰年,青岚府恶蛟化龙为祸人间,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九恶打断了符晓,开始在她耳边念了起来,他万万没想到符晓竟然是个不识字的。
“长华众仙君合力救苍生出苦海,收服蛟龙。姑念其有悔过之心,留其性命,永镇丹炉峰下。特立此碑,以作后辈观。”
石碑上的记录到此为止,瞅着还挺光明磊落的。可瞧着石碑旁蛟龙缺血少肉的模样,任谁都要怀疑一下,碑中的记载是否属实。
“要让我猜……”
符晓将双臂环抱在胸前,思绪一转便开始以小人之心,度仙君之腹了。
“要让我猜,八成是这么回事。”
青岚府有蛟要化龙,长华众仙君得了消息便一起出山,仗着人多势众,将蛟龙给‘收服’了。小妖都能暖炉炼丹,蛟龙啊,一定更是通身是宝。
龙脊抽出来做刀柄,龙筋挑出来做鞭子,龙鳞□□做铠甲,龙肉……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说饿了。
符晓摇摇头,将思绪拽回来。她抬手拨弄了一下垂在耳边的金鱼,打算听听九恶的想法。
“你如何看待这碑文上的记载?”
金鱼儿被符晓拨弄着转了数圈方才停下,兴许是被转糊涂了,九恶开口全不提自己的看法,只是和方才一样,催促着符晓。
“快快行!”
“前头有啥啊就快快行?”
符晓朝着远处望了望,除了青蓝色的火光之外,就是蛇状的龙身曲折蔓延。
“龙性淫。”
九恶的声音自符晓耳边响起,他并不觉得这话对一个大姑娘来说有什么不妥。
“传闻是因龙有两鞭。你快快行,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的。”
龙是不是有两根符晓不清楚,但她此刻觉得,被她召唤而来的九恶,不是真心帮忙的。
九恶此时真身不在长华,行走还得仰仗符晓。他见符晓不动弹,便再一次开口催促。
“龙鞭大补!”
“补你大爷。”
符晓反口便是咒骂,她骂天骂地骂西北风的本事,该让九恶了解一下了。
正待符晓开口,忽得狂风骤起,热浪和青蓝色的火焰字身侧而来,裹挟着尘埃和石块,将符晓重重的冲撞到了陡峭的悬崖壁上。
即便有铠甲护身,但符晓仍旧被悬崖壁上的石头硌得生疼。
她反手揉向后腰,还没来得及多揉几下,只见飞扬的尘土里出现了巨大的黑影。被铁索束缚着的巨龙不知何时醒转,摇头摆尾的挣扎了起来。
铁链与巨龙所剩无多的鳞片碰撞,发出了金石相遇的刺耳声响。
“呼——呼——”
巨龙的呼吸喷薄而出,尘土不待落下便又一次被吹拂而起。
符晓被尘土呛着,咳嗽个不停,各种声响同时响起,交汇在一处难以辨别分明。上一次这么狼狈,还是她偷里长家的鸡时被狗追呢。
巨龙艰难的摆动身体,只有尚未被锁紧的龙尾能够顺利的朝着惊扰了它睡梦的小贼横扫而来。这一尾扫来有雷霆之威,尾巴还未到近前,其风已然让符晓在心中生出了即将面对生死劫难的惊慌。
符晓如临大敌,垂在她耳边的金鱼也被飓风吹得四处乱晃。但九恶却全然不曾惊慌,他似在横扫而来的龙尾上发现了什么,满是兴奋的开口。
“太监龙!”
那龙尾后头别说两根鞭了,一根都没有。
九恶觉得长华仙人也太狠毒了吧,挖人血肉就算了,咋还把龙给骟了呢。
“血海里爬出来的畜生,撕烂你的嘴!”
巨龙扬起了脖颈,吼啸声在穴内炸开来。
“老子是母龙!”
第25章 第二十五回()
狐狸臊; 家狗臭,混沌初开天地便如此造就。
即便被铁链枷锁捆绑束缚着; 龙首仍旧朝着符晓转了过来。一对属于爬虫的竖瞳闪烁着绿色的阴冷光芒,如若不是有枷锁阻拦; 恐怕此时就已经将符晓吞入腹中了。
巨龙张开了嘴; 自她的喉舌伸出喷出了炽热的火焰,呼啸奔涌向了背靠崖壁的符晓。火光冲天; 将这广阔的地下洞穴照的如同夏日的白昼一般明亮; 遍寻不到半点黑暗的死角。
火焰足足烧了半盏茶的工夫; 让身穿护甲的符晓也开始口干舌燥了。除了火焰之外; 在火焰散去之后; 符晓抬手捂着口鼻干呕起来。
长了鳞片的爬虫畜生; 管它龙不龙的; 同样逃不脱天地造就; 带着一股子江河湖海里的鱼龟一样的咸腥。
虽说有了护甲防身,从巨龙口中喷出的火焰没有伤到她; 但这股子海腥味同样叫她难熬极了。
“长华也有不听话的小辈呀?”
巨龙的声音嘶哑,可仔细分辨的话,这阴阳怪气的调子分明就是雌性无疑。
“我还以为你们只有在成了仙君之后,才能长出胆子来呢。”
符晓偷着抬眼观察了一番,瞧眼下这个情况; 巨龙看起来根本无法脱身,除了喷火之外就只能耍嘴皮子。火焰无法上到她,阴阳怪气的嘲讽自然就更不能了。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 符晓便放松下来,笑着摆手做自谦模样。
“过奖了。”
要没有这身衣衫,她也不会下来。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艺高人才胆大,这是凡间世人皆知的道理。
巨龙也没想到符晓会这般回答,她被锁在这洞穴之中已有百年之余,除了来剜肉取血的仙君,并没有见过长华山的小辈。
她一时有些摸不准,难不成这便是正经仙门弟子的真实嘴脸?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师尊?”
母龙瞪着一对竖瞳,两团绿色的光芒自她的眸中闪现,非要找个形容的话,像是乱葬岗里飘忽不定,阴森的鬼火。
符晓闻言还是摆手,她挑了挑眉头似挑衅一般的回望。
“那是你没见过我颠倒是非的模样。”
诬陷好人都轻松,陷害一个为祸人间的恶蛟,还不是翻手之间的事。
符晓掐算了下时辰,距离她铲炉灰还有一段时间,反正上去也是枯坐,这龙也不见得轻移放她走,干脆便和她聊聊好了。
“瞧好了啊!”
符晓半蹲下身子,对那一对鬼火般的眸子喊道。
紧接着她便将双手的掌心贴在地上蹭来蹭去,蘸取了尘埃之后抬起胡乱的抹在了脸上,捎带手还弄乱了自己的头发。
下一瞬,符晓眼底的阴险和算计便尽数消失,换上了澄澈似水的眼神,登时便有清泪自眼角滑落。配合她那无懈可击的卑微与狼狈,看起来像是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被害者。
“师尊,徒儿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后头的事便全不记得了——”
符晓由蹲改为跪伏,开口的声音更加挑不出半分错,即便是火眼金睛的掌门人,若不搜魂的话,恐怕也不敢相信是假的。
母龙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不再摆动龙尾,也不再挣扎,有那么一瞬间,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方才放出神念去蛊惑这丫头了。
然而当符晓抬起头时,她用袖子拭掉了脸上的泪痕,恢复了方才那副无所谓的模样。
凡间的俗语海了去,有一句是这么说的。
看戏的人是傻子,演戏的人是疯子。
符晓这丫头打小便过得苦,没有一时半刻不再憋坏,故而这神志当然与寻常不一样了。说是疯子,似乎也无有不妥。
母龙从未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人,正要斥责长华怎的收了这样的徒弟,长此以往,仙山还能叫仙山吗?但她转念一想,符晓身上穿着丹修的道袍,丹修心狠手辣似乎又再正常不过。
毕竟那培元仙君下来扒她的鳞片时,也是说说笑笑呢。
被困在此地百年的母龙也曾真的像符晓说的一样,试图送神念出去过。可长华仙人并非草包,神来峰宣阳铃仙君的一个禁字,便生生的将她隔绝在了这洞穴之中。
百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长到她已然忘记了日出日落,也分不清天黑天明,短到她还记得被铁索捆缚住,失去自由时的苦涩。
“小丫头,你可晓得我为何会在此地?”
母龙声音一如方才沙哑,却没了不久前的震怒。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除了培元仙君之外的人,她可不能轻易地放走了。
符晓闻言下意识的便看向了石碑所在,眉心微蹙回忆着九恶给她念过的碑文。
“哼。”
母龙见状冷哼一声,似对那石碑极为不屑。
漂浮着的尘埃缓缓地落下,符晓的视野清晰起来。她瞧见母龙颓然的恢复成了最开始的姿态,用腹部贴着地面,四只龙爪也任由那铁索牵着。
喷出火焰的龙口微张,出声满是凄凉。
“修道之人也好,妖也罢,皆有天地劫,生死劫。”
天地劫好躲,熬过了天雷轰顶,就能踏出轮回,得长生不老。可生死劫却不好过,大能如仙君们,也得在生养其的山头里躲着。
“我曾真心爱过,可他不爱我。”
即便是百年之后,提及此事,母龙仍旧难以割舍。
符晓不等她说完,就摇着头露出了嫌弃的神色,咋这么俗呢?他不爱你就换个男人呗,多大点儿事啊。就算男人爱回来了,日后变不变心还说不准呢。
母龙自余光里瞧见了符晓的神色,按捺下了心头的火气,继续道。
“彼年,长华山丹炉峰地火熄灭,需一头龙,那便是他的生死劫。”
哦,爱的也是一头龙呢。
符晓扣了扣指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故事并不能吸引她。目光四下来回的扫,寻找着脱身的路线。
“这世上只有我能救他。”
母龙苦笑了一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只有我救了他,代替他受这份苦楚,他才会一生都亏欠我,一生都记得我!”
在母龙沉浸在自己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