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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声没落,一招又起,左手抓捏鱼幸腕骨,右手取打鱼幸喉骨。与兹同时,掌下逼动阴寒之气,用的是“移宫换羽”。
他催动全身力气,鱼幸万万抵挡不住。但鱼幸深知闪身一退,他便又要故技重施,以凌苏雪为饵,轻则凌苏雪受了重伤,重则毙了她小命。
鱼幸与凌苏雪素未谋面,自可置她生死不理,但是他见弓未冷如此凶巴巴的,腔中侠义之气大起,心想就算受了重伤,也要顾得凌苏雪周全,心念及此,全身骨骼噼里啪啦一阵巨响,迎了上去。
二六章 金剑未沉埋(六)()
南川寻大喝一声:“不要命了么?”足下一踮,飞身扑向弓未冷。
身在空中,两掌左右一旋,同时划了半道弧形,一掌朝弓未冷掌力上对去,另一掌拍向鱼幸,将他斜斜地拍出三步。
他与弓未冷两掌相交,虎气大起,弓未冷退了两步,他却退了一步,脸上一阵煞白。
弓未冷脚步一顿,脸色阴鸷无比,道:“你对他如此关怀,不是他,却又是谁?师哥,当日汉水之上,你说我放你走,从那日起,不再与我动武,如有违约,凭我处置。现下你自毁约定,这可怨不得我啦?”
南川寻脸上青红相交,心想不可抵赖,问道:“我待自己徒儿疼爱有加,干你何事?你待怎样?”
弓未冷道:“小弟又能如何?不如你带着高足和我去大都一趟吧,小弟这几年没见到你,思念得紧,去了大都,咱们好好述说别来情由,如何?”他看似已商榷之口吻,实则是吩咐出口,叫南川寻不可推绝。
南川寻略一讶异,突然脑海一动,说道:“当日舱内那孩子已然身死,我说不是,你偏不信么?”
弓未冷看了鱼幸一眼,道:“是与不是,由不得你说了算。”鱼幸听他二人对话,什么“是”“不是”的,只觉得摸不着头脑,狐疑苦恼交进。
南川寻心下一沉:“我若是不去呢?”弓未冷道:“侠义一剑,也会出尔反尔,好呀,师哥,那你上来杀了我吧,如此一来,你既可以解除你我誓言,也可以爽爽快快地走了。”
南川寻摇头道:“我若跟你动手,那就是爽约了,我不跟你动手。你再如此作恶,自会有天下人杀你!”
弓未冷道:“那就是了,那你还是与我去大都一趟吧。”南川寻坚毅地道:“不去。”
弓未冷无可奈何,望了鱼幸一眼,突然一个念头闪出,说道:“师哥铁定了的事,是没人能够易变的。我另有他策,不如这样吧……”
南川寻问道:“不如怎样?”弓未冷道:“高足深得师哥真传,师哥一生精于剑道,我便与他斗上一斗,若是两百招之内侥幸胜了,你便听我吩咐;若是两百招尚且奈何不了他,我便甩手走人,如何?”
他自言“两百招”,丝毫不敢托大,想必也是胜券在握了。
他此计一出,南川寻固然觉得吃惊,鱼幸也是骇伈相加。南川寻心想:“好呀,他见我不答允要求,来与幸儿比武,想要将他折于掌下。这贼子恁地恶毒。”
弓未冷不待南川寻发话,脚下霍地一动,将地上那柄“泣剑”朝鱼幸踢来。鱼幸手臂一横,抄在手中,望了南川寻一眼,痴了一下,道:“师父……”
弓未冷朝南川寻看了一眼,说道:“师哥,当初这柄泣剑,是你亲手解下,放在我手中的,以作信约的,你还记得吧?”南川寻点了点头,想起当日之事,禁不住连声唏嘘。
弓未冷走到窗前,折下一枝梅树,枝上尚有几朵梅蕊。尖向下斜指东南,意在前辈与后辈过招,让鱼幸当先出手。
南川寻踌躇片刻,恁知推辞不得,对鱼幸道:“幸儿,能够与蒙古真金太子的授业恩师楞特大师过招,乃是你生平一大幸事,你焉能错过?何况弓先生远来不易,你便用前几日刚学的剑法,请他老前辈指点你几招吧。切记,只比剑招,不可运内功抵挡。”
他事先说“新学的剑法”及“不可运内功”种种,乃是先入为主之计,他知弓未冷对鱼幸身份颇为疑虑,招式无眼无珠,如若斗到半途,弓未冷狠下杀手,自己有约在前,不与他动手,那鱼幸岂不遭殃?
鱼幸躬身道:“是。”平平退了三步,左腿跨出一尺,手中泣剑剑尖朝天指向西北,做一招“剑指南山”,以南山喻弓未冷,对他崇敬已及,道:“弓前辈,请指点!”
南川寻又道:“师弟,你也曾是江湖豪杰,希望你信守承诺。”弓未冷脸上肌肉扭动,说道:“自然!”
鱼幸手中长剑如龙,银光一抖,“刷刷刷”指出三招,三朵剑花附向弓未冷手上梅枝去。
弓未冷手中梅枝一颤,迎了上去,只听“当”的一声,清响不绝,梅枝之上梅蕊颤抖不已,鱼幸感觉虎口一麻,剑尖由此而斜,他掌上力度一收,取回长剑,却觉得弓未冷区区一枝梅花,力道竟是大的出奇。
南川寻低声提醒道:“幸儿,你毫无章法,哪能较真,你便使‘唐歌剑法’吧。”
鱼幸道:“是。”长剑回在胸前,遽然指出,用的是一招“北风吹雁”。剑未及弓未冷身前,剑花分做两朵,是一剑“天下何人”。
此两招皆出于唐朝边塞诗人高适的《别董大》。南川寻身前是无剑帮帮主,隐遁之后,潜心研究剑道,他闲暇之余,喜欢舞文弄墨,一日读到碣石山人的《剑客》,对“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两句深有感触,由是申引入剑术之中,创了“唐歌剑法”。
又一日,读了柳永,李清照,朱淑真,唐婉等人婉约词曲,创造了“柔水剑法”。
他隐居七年,剑招虽创,却从未与人打斗过,这时教之鱼幸用招,年代虽陈,仍属新招。
弓未冷猛提一口真气,疾退一步,手中梅枝侧斩泣剑剑身。鱼幸奋力下滑,一招“雁下芦洲”,切他梅枝。弓未冷暗提真力,送至半截梅枝之上,登时变的坚若玄铁。
鱼幸手中泣剑虽是削铁如泥的宝刃,却也奈何不得。
他长剑一贴辄止,顺势贴着梅枝一滑,剑气纷繁,脚下奇步快走,剑指弓未冷中宫,“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都护燕然”三剑破空刺出,旋即又是“马鸣萧萧”使出,直刺弓未冷面门。
弓未冷食指中指一并,两指弹出,“嗤”的一声,鱼幸去势斗转,反弹过来,斜指地下。南川寻道:“斜风细雨!”
鱼幸长剑骤回,贴地而滑,剑招连绵不绝,微弱的雪光与月光交替之下,使完李商隐诗中的“君问归期”、“巴山夜雨”、“东风无力”,随即又使杜牧诗中的“青山隐隐”、“二十四桥”、“玉人吹箫”。
一时之间,整座小楼之中剑光闪闪,梅蕊花香。远远望去,似乎是舞起长白色练子,上下交进,令人眼花缭乱。
一百招眨眼即过,剑无声,人无声,只见楼板之上人影或离或重,动作轻灵若燕子抄水,清风拂岗。光晕流转,掩饰了天地间任何光华。
如此僵持,久战不下,弓未冷额上已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心中惊悔交合,久久挥之不去。
惊的是南川寻口中的“唐歌剑法”,虽未与任何人拆招,首次在外人之间用出来,竟具有如斯威力;
悔的是自以为是,自持身份,答应不运内劲,他满拟两百招之内,鱼幸必败无疑,丝毫不觉得托大,但是此时形势,鱼幸面不红气不喘,两百招下来,怕是胜负未分。
斗到分际,鱼幸长剑一挑,白虹闪出,一套“唐歌剑法”已使毕。弓未冷大叫一声:“好!”两只大眼一突,抢前直上,仗住手中梅蕊急攻。
梅蕊闪动,倏尔已抖出数十朵梅花,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尽是梅花影子。鱼幸手足慌乱,不住躲闪。但他退的一步,弓未冷手中梅枝就上前一步,如同跗骨之蛆,简直不离不弃,罩住了他的全身。
南川寻暗叫不妙,喝道:“幸儿,柔水剑法!”
鱼幸慌忙之下,长剑疾走,一招“一番洗清秋”推出,剑是龙渊,似越出匣子,颤抖不已。他使的这招出自柳三变的《八声甘州》,名上是“一番”,分做的却是八剑,剑法苍劲凄凉,大有当日柳三变漂泊无依之苦,嗖嗖嗖八剑,风声紧凑,顿时荡开身旁八朵晃动梅蕊,梅枝尖处给他泣剑一触,竟尔嗤的一声,一朵梅花给他斩断,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鱼幸荡开他支来梅蕊,胸腔中信心陡增。剑身反侧,面容上清冷无比,全是悲戚神色,“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四招绵绵刷出,都是朱淑真的断肠集中的《生查子》。
弓未冷年纪已大,时候一长,力道难免减弱,但是老于招术,梅蕊不断挥出,在溶溶的剑光间穿梭奔腾。
鱼幸用毕四招,次招又起。他手腕疾抖,光漫四壁,剑指八方,剑气锁住六十四位,“叶上初阳”、“水面清圆”、“家住吴门”、“小楫轻舟”……
随即神色大变,“雨送黄昏花易落”、“病魂常似千秋锁”、“畏人询问”……
共二八一十六剑招同时如鱼跃而贯出,罡气四面起,剑网落八方。来如惊雷,去若风雨。乍吐乍合,忽涨忽退,饶是弓未冷这等三十年前便名灌江湖之人,仍不免无暇接招,只得梅枝一横,封住全身致弱处,无处落脚。
先前八招出自周邦彦《苏幕遮》,招式支出,便犹如一个离家已久的游子,风尘仆仆,剑招凌厉。
后八招出自唐婉的《钗头凤》。唐婉与抗金名将陆游本是中表之亲,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遂共结连理,同甘共苦。
两人本来伉俪甚和,琴瑟得音,哪知却遭到了陆夫人的反对,不得已而不舍分开。唐婉抑郁寡欢,嫁给赵士程为妇。后来两人在沈园谋面,陆游感叹旧事,遂作了一首《钗头凤》,题写在沈园墙壁之上。
后唐婉旧地重游,感慨风月无情,世事无常,由是和了此首《钗头凤》,归家之后,终于心塞难抑,不久便奔赴黄泉了。
此首词中,突兀的尽是凄凉之意。鱼幸柔水剑法中隐隐带着阳刚之气,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如白虹贯日,如白蛇吐信,更是凌厉脱俗。
二七章 金剑未沉埋(七)()
与他僵持不下,弓未冷本已是惊怒,方下一不留神,被他精湛剑术逼得灰头灰脸,手中梅枝竟然给他削去半截,顿时心下一凉,待他十六招使过,梅枝回拢,“阳关三叠”噗噗噗打出,急扑鱼幸面门,胸间,下身三处要害。
鱼幸挥剑疾挡,以“碧云冉冉”、“彩笔断肠句”、“满城风絮”去抵敌,奈何他快,弓未冷却更快,每次浅点辄止,鱼幸方才肩膀处中了他一抓,颇觉隐隐生疼,力不由心,手中泣剑都落后了半寸。
再过十招,弓未冷瞧出他已是强弩之末,禁由不得几下了。
此刻招式已拆到一百九十八招,如若再不取胜,便是他弓未冷败了。暴喝声中,弓未冷足下一踮,全身骤然跃起,他在空中一个倒栽,头下足上,左右二掌俱都划个半弧之形,排山倒海地向鱼幸头顶压去。
原来就在片刻之间,他意念陡起,果真不用内劲,那自己必败无疑了。南川寻有言在先,不与自己动手,况且两百招将过,得此良机,如何不出手?
南川寻心急如焚,破口而出:“幸儿,金剑未沉埋!”鱼幸大惊,欲要侧身躲避,却已不能。危急之中,只剑一倾,泣剑在地下一撑,双腿像一只大风轮般,蓦地轮动,踢向弓未冷头顶“百会穴”。他一点辄止,随即又踢弓未冷嘴角“地仓穴”。
这招“金剑未沉埋”出自于南唐后主李煜的《浪淘沙》,表象上是以剑助攻,但危急之中,鱼幸回剑不及,只得破天荒地以足代剑,迎面而击。
弓未冷大喜过望,和身扑近鱼幸。梅蕊一掷一勾,掷打鱼幸伏兔穴,回勾鱼幸脚踝。另一只手掌内力大作,变幻如千手观音,层出不穷,遽然泰山压顶似的罩住了鱼幸小腹以下的身体。
鱼幸只觉热力大作,不得已之下,他棋行险招,已将下半身破绽出全露在敌仇目光之下。弓未冷招式未及,忽听得南川寻大叫道:“两百招已过,难不成你真如此不要脸么?”
如若错过此番良机,便是生平之大憾。
弓未冷一怔,心下突然惊觉,这是南川寻的缓兵之计,由是去势不息,直抓鱼幸下身。
鱼幸但感他掌力如惊涛骇浪袭来,洞穿身上每一个毛孔,下身冰凉凉的,仿若一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抽也抽不回来,眼睛眩花,两只耳朵嗡嗡轰响,一时呆若木鸡。他索性双目一闭,脑中杂沓纷乱,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过了半晌,热气不增,反倒是削弱了。鱼幸大奇,张开双目看时,只吓得一颗心都飞到了天外。
只见南川寻不知何时,已挡在身前,两条人影凝立,沉若泰山,一动不动。弓未冷两掌横直伸着,按在南川寻胸前。
雪光之下,南川寻身子一阵阵地颤抖,地上“嗒嗒”响动,不知是水,还是血。
这一下当真是心胆俱裂,鱼幸手臂一颤,捏住剑柄的手不由得一松,全身险些跌倒在楼上,已是泪眼模糊,长剑“咣”掉在楼板之上,双足点在地上。
奈何觉得立足不稳,只叫一声“师父!”两眼潸潸,已泼出两行清泪,滑落在衣襟之上,又从衣襟落在地板之上,“嗒嗒嗒嗒”似曲舞之声,但是此刻,却是夺魂之恶音。
弓未冷长长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师哥,你真是人中君子啊!怪不得……怪不得……”南川寻强吸一口真气,道:“男子汉言出必践,言行不和,岂是真男儿?”
鱼幸再也忍受不住,复从地上拾起长剑,猛地回扣,喝道:“老贼,撒手!”剑刃急削弓未冷双手。
弓未冷按在南川寻右胸的手掌迅捷地收回,往整柄泣剑的剑身上抓去。
鱼幸回剑急抽,却觉纹丝不动,被他箍住,既刺不进,也抽不回。
弓未冷掌力催动,鱼幸双手若握炙碳,剑柄处青烟丝丝冒出,剑身不住颤抖。南川寻右手一身,握在五尺长剑及中,喝道:“幸儿,走开!”
南川寻与弓未冷一拿剑中,一拿剑尖,体内真力疾走,那泣剑虽是以陨铁铸得,固若金刚,仍是格格发出震动。
鱼幸只感觉一道大力似千堆雪浪袭来,不由得身子一颤,撒手离剑,退了数步。
只听师父南川寻道:“你要伤他,我纵使拼了性命,自己爽约,也是不顾的。”
这一番话,是对着弓未冷说的,鱼幸一退开,他当即双手垂立,傲然而立。鱼幸只听得热泪盈眶,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弓未冷道:“这一辈子中,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在你心中有如此地位,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南川寻道:“不是!那小孩儿已经死啦!”南弓两人心照不宣,而鱼幸却听得没头没脑。
弓未冷道:“师哥,你铁定要护他,小弟只好开罪了!”语声未落,双足飞起,啪啪踢在他的胸口。
南川寻不动身色,亦不举手格挡,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他身子向后滑出五尺,一身旧袍子被风灌得鼓鼓,仍是傲然挺立,直如苍松。面上红白相间,剑眉挑起,势态凛凛。
弓未冷心想:“他若不拆招,必败无疑,我先将他打死,然后再杀了那个鱼幸!”
言念及此,状若疯虎,势如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