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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道:我忽然想到石之轩,希望他仍留在玉鹤庵,否则今夜我们的行动不敢乐观。
换上夜行衣的李世民和侯希白出现在三人视线内,直柢石阶。
李世民欣然道:志玄曾在皇宫当过禁卫统领,熟悉宫内军系运作,由他指挥我们的假禁卫,可以天衣无缝。
寇仲笑道:趁有机会快坐下歇息,段将军其后是否给人捞走的。
李世民在寇仲旁坐下,点头道:他因开罪尹德妃丢官,改而投向我。
寇仲道:问题不在他是否开罪尹德妃,而在他出身于关中剑派,被逐是早晚的事。
哈!小候你到那里去胡混?
侯希白坐往徐子陵旁,神秘兮兮的道:你猜得对!我是名副其实的去了胡混,过过昼圣押的瘾儿。
三人听得大惑不鲜,李世民解释道:希白着我给他看父皇的押记,说他可冒父皇签押,以假乱真。
跋锋寒欣然道:他有否吹牛皮?
李世民道:练习百来趟后,连君集也分不出真假。
寇仲道:侯君集?
李世民点头道:正是侯君集,初人长安时,父皇一切诏旨均由他起草。
寇仲大喜道:既是如此,待会我们到御书房取得玺印笺纸,可代发圣旨。
李世民道:若牵涉到军队调动作战,还须军符才行,今晚父皇定会把令符随身携带,以备随时下令。
李靖来到台阶下,禀告道:一切准备妥当,请秦王颂令。
李世民唇角逸出笑意,点头道:立即行动。
太极宫内共有十六座大殿,主建筑位于承天门至玄武门的中轴线上,依次为太极殿、两仪殿、甘露殿和延嘉殿四大殿。太极殿号为中朝,两仪殿为内朝,是大唐之主李渊处理政务办公之用。其他两座大殿,甘露殿惯为宴会之所,延嘉殿最接近玄武门,类似凌烟合和凝阴殿,设置寝宫、书斋、厅堂,乃李渊与群妃欢乐之地。不要以为李渊避往延嘉殿,是有亲自督师之意,事实上延嘉殿后靠玄武门此军事重地,禁卫总指挥所在处,比太极宫内任何地方更安全。如非有常何照应,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玄武门禁卫军来援,力足可迅速粉碎任何突袭侵击。
把尹府出口重新封闭后,寇仲、徐子陵、李世民、跋锋寒、侯希白、尉迟敬德、长孙无忌、王玄恕和三十名飞云卫领先抵达太极宫的出口,开放后进人太极殿。
接着扮作禁卫将士的段志玄、秦叔宝、程咬金等逾五百人,陆续经秘道踏足广阔的太极殿,众人均既紧张又兴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人太极富,已收事半功倍的效益。
寇仲、李世民等聚在另一道人口处商议,寇仲道:现时守卫太极宫者不足五百人,假如我们手脚干净点,又能知会常何,说不定可兵不血刃的控制整座太极富,那就算我们硬闯延嘉殿或大打出手,亦可不惊动其他人。
李世民道:知会常何方面该没有问题,倘若太极宫落人我们手上,我们可直接派人去见他,旁人还以为是例行的事。
段志玄道:玄武门的禁卫所与太极富有重门分隔,延嘉殿又是在林木隐蔽之内,声音不易远传,只要我们能突破外殿门,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垮对方的防御力量,凭强弩利刃远攻近搏,可望一战功成,然后从容知会常何。另一方面我们更可将整座延嘉殿包围封锁,不容任何人去召援示凿一。
由于他曾在宫内任要职,清楚其中情况,所以他的提议,份外令人重视。
因怕被尹祖文抢先从秘道人宫,所以他们到太极殿后始研究作战的策略和细节。
尉迟敬德把太极宫详图摊开在龙椅旁的龙几上,让众人一目了然。飞云卫和玄甲兵全体坐地稍息,数百人没有半丝声响,益增大战前密云将雨的紧压气氛。
徐子陵摇头道:这样做会有重大伤亡,应可避则避。
李世民如释重负道:理该如此。
跋锋寒不以为然的道:然则计将安出。
定仲搭着他肩头笑道:谁够聪明,谁便能活下去。看!延嘉殿由三重殿宇相连,东南西北各有一门,这么大的地方,李孝恭的数百人必须分散各处,变成任何一处均是兵力薄弱至不堪一击的地步,我们可由外而内占据殿内要塞。通常作指挥的,该待在那崟?李孝恭总不能四处巡逻,否则他巡至北门时,南门有变,他岂非远水不能救近火?
段志玄恭敬答道:若皇上人住延嘉殿,天黑后,正殿和后殿即封闭,只余中殿开放,照惯例…李孝恭会与一批手下留驻中殿,一方面可照应全局,另一方面方便应召…贴身保护皇上。
寇仲喜道:这么说,皇上应是把甚么爱妃爱嫔、护驾高手和亲兵,全一股脑儿关在后殿里。
段志玄答道:对!后殿又名赏槐合,是独立的园林楼阁建筑,另有院墙围护,墙高三丈,设市北大门,有烽火台。
长孙无忌补充道:贴身保护皇上的亲兵逾百人之众,是御卫军中最精锐的队伍,人人肯为皇上劾死。
寇仲哂道:肯为皇上劾死起不到甚么作用,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个机会。老子我现在满脑大计,说出来给你们参详如何?哈!真有趣。
徐子陵忽然色变道:听!
接着无人不大吃一惊。
大批军队步操的声音从太极宫后玄武门的方向隐隐传来,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段志玄不自觉地抹掉额角的冷汗,颤声道:不好!是换防。
寇仲一头雾水道:换防……
跋锋寒苦笑道:我们高估了李阀主的胆量,竟调玄武门的禁军人宫来保护他。
李世民沉着的道:调人的应是属西内苑唐俭的部队,若全部出动可达一万五千人,以倍数提升太极宫的防御力,我们的计划再不可行。
寇仲是唯一仍保持笑容的人,从容道:换防究竟是他娘的甚么一回事,请告诉我。
唉!他***,章公公与尹祖文所说的营造某一种形势,难道是这么一回事,对他们的计划有甚么好处?
段志玄迅速答道:唐俭的人将代替禁卫军把守宫内各处,而被换下的禁卫军会到延嘉殿增防。
寇仲道:整个换防须时多久?
段志玄答:至少半个时辰。
寇仲大喜道:那就有救哩!我们也要扮成御卫军。
李世民摇头道:我们会被认出来的,绝无侥幸。
寇仲微笑道:若认出来的是刚从赴吐谷浑路上中途折返的蔡元勇和匡文通又如何?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禁卫小将。
徐子陵道:即使能瞒过层俭的人,仍无法闯入延嘉宫,因为我们总不能大队人马五百多人操人延嘉殿,且任何打斗声,均会惹得唐俭的人潮水般拥来护驾。
寇仲淡淡道:蔡元勇和匡文通忽然出现,要见皇上,肯定没有人明白这是甚么一回事?只好由李孝恭亲自询问我们,我有把握说服他投向我们一方,而此为今夜我们致胜的唯一机会,再没有另一个选择。不论风险如何高,此险亦不能不冒。来!着他们脱下军服让我们这支先头部队换上,盔子拉低少许,明白吗?
当这支冒牌的禁卫军从假石山出口所在的御园,队形整齐的操往延嘉宫,包括寇仲在内,没人再有胜券在握的信心。
其他人在秦叔宝和程咬金卒领下退返掖庭宫,只余下他们这支由飞云卫和玄甲精兵组成总数五十许人的队伍为争取胜利作孤军奋斗。
李世民、跋锋家、侯希白、尉迟敬德等一众会被容易认出的人藏在队伍中,只要不是逐一辨认,当可过关。
他们出场的时间拿捏准确,是最后几支开往延嘉宫的队伍之一,否则必被熟悉宫内情况的御卫发觉有异,还要费尽唇舌解释因何守皇城的禁卫闯人太极官来。
扮成蔡元勇的寇伸向并肩而行由徐子陵扮的匡文通道:你在想甚么?
徐子陵苦笑道:我在想种种最坏的情况,都没有任何方法应付,生出智穷力尽的无奈感觉。
寇仲也以苦笑回报,道:你道我在想甚么?竟是穿上鞋子的婠婠卖相如何?唉!人真奇怪,在此等时刻仍可想及这般无聊的事。
徐子陵道:有人来哩!
一队唐俭的外戍军迎面操至,人数在百许人间,由一将弁带领,双方前排的提灯者同时举起灯笼,往另一方照射。
位于寇仲后方、真正指挥进退行动的段士心玄先发制人,喝道:天下统一!
对方以万世流芳回应时,两队人马擦身而过,对方果然没有生疑,至乎没有留意他们与宫内禁术有别的肩饰。
如是者连遇两队人宫换防的外戍军,仍能无惊无险的过关。
当抵达延嘉宫的外围区域,麻烦终于来临,外戍军重重布防,把守进人延嘉殿通道的各处门关。
后面的段志支向两人道:我们必须先停下来,喊军令!然后报上军阶身份,经验证无讹,始可过关。
话还未完,对方一名将弁打出停止的手号,嚷道:天下统一!
寇仲应道:万世流芳。马球长蔡元勇、匡文通。
全队人倏然止步立定,并敬军礼。
将弁回礼后,排众而出,欣然道:果然是蔡大人和匡大人,校尉伍明,参见两位大人。下属有幸得睹两位大人在球场上的威风,至今仍历历在目。
寇仲心中叫好,看来他们随伏骞往吐谷浑的事,知情者只限一小撮人,而这伍明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踏前一步,先发制人的低声道:我们奉有韦公公密令,离宫为皇上办事,现在回来向皇上汇报。
伍明对宫内禁军系统并不认识,没有因他们肩饰有异而生出警觉,只晓得蔡元勇和匡文通是李渊身边红人,欣然道:两位大人请!
众人暗松一口气,通过关卡,左转进人通往延嘉殿束门的御道。
不过生死未卜的感觉仍缠绕酋每一个人…在这样的形势下,一旦出事,绝无幸免。
东门处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把守的再不是外戍军,而是李孝恭的近卫系统御卫羽林军,休想如早前的蒙混过关。
段志玄低声迅快的道:皇上法驾在处,我们的皇城禁军依例须留在门外十丈处。
寇仲推前两丈后,高呼道:止步……
全队站定。
寇仲向徐子陵微笑道:成功失败,还看今宵!兄弟!我们出马啦!
徐子陵收摄心神,与寇仲迈开步伐,朝东门走去。
守门的御卫无不认识两人,见他们忽然领着一批禁卫大摇大摆的来临,均感愕然。
寇仲一副当上大官的款儿,喝道:谁是拿得主意的人,我和匡大人要立即人宫见皇上。
御卫羽林军本是长安城内最霸道的军人,从来不用给其他系统的兵将卖面子,不过他们更清楚两人乃皇上身边红人,遂不敢怠慢,有人立即往报。
不片刻一员武将匆匆而来,两人隔远看到均大失所望,也心中叫苦,来者并非他们期待的李孝恭,而是程莫的副手,他们在宫内的旧相识、口甜舌滑的廖南。
廖南一身御卫将领装束,见到两人大感意外,目光更扫往段志玄的队伍,满脸疑惑的道:两位大人不是出使到吐谷浑去吗?
此正为两人大感头痛的原因,终碰上知情者,令他们再难蒙混。
寇仲人急智生,踏前两步,来到廖南身侧,压低声音道:千万别说出去,我们今趟借出使为名,事实上是奉皇上密旨,调查吐谷浑与西突厥勾结的事,现在有重要情报,须刻不容缓的禀报皇上。
廖南分不清真假,为难的道:皇上现于延嘉合休息,可否待至天明,上报韦公公,由他安排。
寇仲焦急的道:西突厥和吐谷浑的联军随时可至,我们必须立即上禀皇上,此事关系重大,御骑长程莫大人最清楚这件事,请他来可知我说的句句属实。
明知程莫不在这里,有风当然驶尽帼。
廖南给吓了一跳,骇然道:西突厥和吐谷浑的联军?唉!程大人有事在身,不在这里。
接着断然道:这里的指挥是河间王,进人延嘉阁须得他点头,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他,由他定夺。
寇仲心忖这才乖嘛,向徐子陵打个眼色,随在廖南身后踏人东门。
第 十 章步伐大乱
寇仲和徐子陵给安置往中殿东门以屏风分隔的玄关坐下,等候李孝恭对他们妄求的回应,他们非是希冀李孝恭肯破格通容,而是只求见到李孝恭。何况即使他们能进人延嘉阁,亦肯定难有作为。
整座延嘉殿十步一岗、二十步一哨,主道和出人门户更是重重布防,殿墙外各个关口通路更由唐俭派来的重兵把守,在如此强大的防卫阵容下,即使玄甲精兵和少帅军倾全力攻打,仍是招来全军覆没的后果。
两人并排坐在设于一旁的椅上,门阶固是守卫森严,屏风两旁的入路亦分由十多名御卫把守,使他们不敢说话。
他们既担心能否惑服李孝恭,也担心是否有机会与李孝恭对话。而更担心的是仍在殿外等候的李世民、跋锋寒等人,怕有人对他们起疑,盘问下露出马脚。
半刻钟时间像经年的漫长难耐。
密集的足音从屏风后传来,两人心中大懔,以李孝恭属皇室人员、河间主的身份,该只有他们往见的份儿,那会变成李孝恭移尊降贵的来会他们。
心叫不妙时,如狼似虎的御卫军从屏风两旁涌出,二十多人手持上膛的弩弓劲箭,以半圆形的阵势近距离瞄准两人,齐声高喝道:不要动!
寇仲和徐子陵耶想得到有此变化,在未弄清楚足甚么回事前,不敢有任何妄动,只好扮作睑无辜及冤屈的举高手四手,以示不会反抗。
如此变化,始料不及。
李孝恭在廖内和另十多名一看便知是精锐里的精锐的御卫高手簇拥下,从屏风转出来,横排在弩箭手后方。
廖内向两人频打无奈的眼色,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一切由李孝恭作主,着他们小心应对。他的神情令两人生出希望,晓得非是没有转机。
李孝恭冷然闷哼道:你两人好胆,竟敢一派期言来诓我,你们可知皇上有令,今晚任何人闯宫,一律格杀勿论。不论领你们进来合又或放行者,均治以叛国之罪,还不给本工从实招来?
寇仲再放下…件心事,殿外的冒牌军仍未被揭破身份,心中一动,七情上脸的道:河间王明鉴,小人所言字字属实,若有一宇虚言,教我...嘿!教我...唉我是视眼目睹,穿针引线者是叛贼杨文干。唉!大义当前,河间工该知取舍。
包括徐子陵和廖南在内,场上无人不听得一头雾水,且肯定他言词闪烁,立誓不全。只有李孝恭大感错愕,因为此正为寇仲早前与他说过的话,记忆犹新。
李孝恭呆看书他,其他人鸦雀无声,气氛像条绷紧的弓弦。
寇仲怕他仍未醒悟,续道:我两兄弟冒死犯禁人宫,为的是长年受苦的无辜子民,只有及时禀上皇上,才有可能击垮敌人,希望河间王能在此紧要关头,为天卜着想,作出最明智的选择,如此则是万民之幸。
这番话不怛夹杂着早前向年孝恭说过的旧话,还以同样语调口气说出来,李孝恭发时脸色数变,阵白阵青,显是心内两个矛盾的念头,正展开最激烈的斗争。
廖南正要为两人说好话,李孝恭喝止道:开嘴!
廖内立即噤若寒蝉,不敢把提到咽喉的话说出来。
寇仲苦笑道:若河间王肯容我们私下奏禀,定必体谅我们急于惊动皇上圣驾的苦心。
李孝恭似经恶战连场失去一切精力般现出心力交瘁的神态,叹道:好吧!给本王押解他们两人到军堂去,你两人只要循规蹈矩,本王会以礼相待。
军堂等若延嘉殿的小型御卫军指挥部,是设于中殿西门的独立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