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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暗忖石之轩不愧是石之轩,其辩才更不在伏难陀之下,随便几句话,已大幅削减婠婠的拚死之志,令她犹豫是否该以玉石俱焚与石之轩同归于尽。
事实上,石之轩和婠婠交上了手,后者则处于下风劣势。
徐子陵不禁微微一笑道:邪王此话似乎有欠考虑,婠婠是祝后指定的继承人,此事我可作证人,因是祝后亲口对我说的。所以谁都不比她更有资格作《天魔诀》的原主。
石之轩不但不以为忤,还哑然失笑道:好!我就看在玉妍份上,也当作是对它的一点补赎,被一次例,让师姪保留《天魔诀》,直至你百年归老的一刻。
婠婠秀眉轻变,轻叹道:婠儿可问邪王一个问题吗?
石之轩别转雄躯,往荒村南端出口步去,高唱道:
绿杨着水草如烟,归是胡儿饮马泉。
几处胡茄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
从来冻合关山路,今日分流汉使前。
莫道行人照容鬓,恐惊憔悴入新年。
歌声远去,石之轩消没在林路弯末处。
寇仲率兵在敌阵中来回冲杀,井中月变成敌人的催命符,在他刀下只有死者没有伤者。在李元吉掌毙窦建德的一刻,他大彻大悟的掌握到跋锋寒谁够狠谁就龙活下去
这句话的真谛,古来成大事者,莫不如此。
在以前他非是不知道战场上没有仁慈容身的道理,可是知道归知道,身体力行却是一回事。
可是从洛阳逃窜到这里来的这段惨痛经历,却把他改造过来。
当他目睹杨公卿归天的一刻,他终被战争转化为无情的将帅,晓得为求胜利,必须用尽一切手段狠狠创伤打击敌人,直至对方全无还手之力。
当!当!
井中月左右挥闪,他不用目睹只凭身意,便把两敌连人带兵器劈飞马背,以重手法令对方坠地而被震毙。
围攻的敌人见他们状如疯虎势不可挡,不由四散策马奔逃。
寇仲得势不饶人,领着队形完整的突袭雄师,朝敌人密集处以凿穿战术锥子般刺进去,杀得敌方人仰马翻,火把掉到地上把草树熊熊燃烧,弄得火头四起,烽烟处处。
敌方骑队达三千之众,实力是他们三倍之上,可是甫接触即给寇仲断成两截,首尾难顾,再来一轮来回冲杀,更便敌人陷进致命的混乱中,我集中而敌分,战争在寇仲占尽优势下一面倒的进行着,深得突厥人以奇制胜,以快打慢的战术精神。
忽地一队人马从左侧杀至,交锋至此刻,倘是敌人第一趟有组织有规模的反击。
寇仲厉喝一声,调转方向,身先士卒的朝冲来的敌人杀去,井中月黄芒大盛,寇仲的精神进入高度集中的微妙境界,对敌人的动静强弱了如指掌,就如高手决战,不会错过对手任何破绽或具威胁的攻击。
当!
井中月闪电般朝前直劈,一敌立时溅血往后仰跌,寇仲刀势开展,以人马如一之术灵活如神地破入敌阵,把敌人勉强振起的攻势彻底粉碎。一时又成混战的局面。
后方的邢元真、跋野刚和众手下均以他马首是瞻,保持完整的队形,随他冲入敌阵中,激烈的战争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鲜血洒遍荒野,伏尸处处,失去主人的战马吃惊地四处狼奔鼠窜,更添混乱。
倏地寒光一闪,一把长戟朝寇仲左腰棚来,戟未至,劲气先把寇仲锁紧,功力十足,是伏击战开始以来对寇仲最有威胁的攻击。
寇仲知有高手来袭,先左右开弓挑翻前方攻来的两敌,接着纯凭身意反手回刀,在戟尖尚差三寸刺进腰胁的一刻,重劈戟头。
长戟被劈得往外荡开。
寇仲别头向右,与持戟将打个照脸,心中立即涌起千百般没法分清楚的情绪。
对方长戟一转,换个角度一道闪电般猛刺寇仲面门。
寇心中暗叹,招呼道:柴绍兄你好!
井中月朝前疾挑,螺旋劲发,在巧妙的手法下,较击长戟,先重劈戟头一记,震得戟势全消,再像毒蛇般紧缠长战,通劲绞挑,长戟应刀上扬,柴绍立即空门大露。
纵使在残醋至不容何情的两军生死交锋的战场上,遇上自己这个情敌,寇仲仍是难以自己。
若不是柴绍,他可能早投诚李世民,成为他旗下的猛将,命运将会由此改写。
若他杀死柴绍,对世民将是心理上严重的挫折和打击,此正是消耗战的真义,尽量令对方伤得更重。
可是他如何面对李秀宁,如何向自己的良心交待。
此时的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斩杀李世民,却无法狠心杀死初恋情人的夫婿。
寇仲暗叫一声罢了,收回井中月。
柴绍本自分必死,见寇仲竟停止继续进击,愕然以对,一时忘记反击。
寇仲笑道:柴绍兄请啦!一声大喝,勒转马头,朝东面杀去。
敌人早溃不成军,寇仲的部队势如破竹的杀出敌阵,望东面襄城的方向扬长去了。
第十三章苦海无边
石之轩去后,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想不到事情会如此解决。
侯希白首先叹道:子陵的预感灵验如神。
婠婠讶道:甚么预感?
侯希白欣然道:刚才我们被敌人追得喘不过气来,子陵却感到这荒村是唯一生路,现在果然应验。真惭愧,当时我还反对到这里来呢。
婠婠幽幽地瞥徐子陵一眼,垂下螓首,一副思潮起伏的样儿。
侯希白忍不住问婠婠道:刚才婠小姐究竟想问石师甚么问题,而石师也像晓得婠小姐想问甚么的神态,且为逃避回答立即离去。
婠婠浅叹一口气,轻轻道:我想问他现在既对祝师表现得那么内疚多情,当年为何又要在和祝师一夜恩情后,无情地舍她不顾而去。
侯希白和徐子陵欲语住口,这问题除石之轩无人能提供答案。
婠婠又道:你们两个该比我更清楚石之轩,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侯希白苦笑道:我认识的是多情一面的石师。对我来说,他当然是情深如海的人,否则不会弄至精神分裂。
徐子陵凝望石之轩消失处,点头道:他是个内心矛盾的人,狠下心肠时可干出任何事来,统一圣门至乎统一天下,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事,更是至高无上的神圣使命。但在另一方面,本身却是无比多情,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心中不断冲突,造成悲苦悔疚的人生!汲取圣舍利的精华后,他分裂的性格重归于一,但内心的矛盾却比以前的地更激烈。这是连他自己也始料不及的。
婠婠皱眉道:可是他为何要放过我?
徐子陵先缓缓摇头,表示想不通,旋又点头道:或者是因为他再不看好李唐,李世民不能在洛阳之战置寇仲于死地,李唐统一天下之路将困难重重;一俟寇仲与宋缺结合,天下势成二分之局,圣门的统一大计将严重受挫。对付李世民一事更只好无限期的押后。在这种情况下,石之轩遂对你婠婠生出怜才之意。
婠婠不解道:怜才之意!
侯希白同意道:子陵至少说出石师一半的心意。小弟虽是他的继承人,却非圣门中人的料子,更非统一圣门的料子。环顾圣门后起一代诸弟子,惟婠小姐和杨虚彦成就最高,但是杨虚彦身分特殊,对统一天下有兴趣,却对圣门没有任何归属感。故而婠小姐已成石师之后最有希望振兴圣门的人,他让你保留《天魔诀》,又设法化解你对它的仇恨,正是从这种心态出发。
婠婠道:你石师另一半心意又如何?
侯希白苦笑道:我在子陵刚才说话时,忽然悟通此点,石师是有些心灰意冷哩!
徐子陵讶道:希白为何有这个想法?
侯希白道:杨虚彦是石师一统天下最重要的棋子,当李唐分裂内乱时,杨虚彦以杨勇之子的身份可发挥纂唐奇效,但杨虚彦的背叛,打乱石师的全盘计划。他杀死';善母';莎芳,是尽最后的努力来镇伏杨虚彦,可惜仍是徒劳无功。更要命的是石师发觉一向忠心耿耿的';胖贾';安隆亦生出异心,使他感到孤立无援。
徐子陵愕然道:安隆不是最崇拜他的人吗?
侯希口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石师是从杨虚彦通晓不死印法而瞧破安隆的背叛。
当年石师把不死印法写成书卷时,安隆一直在旁侍候,他还和安隆讨论不死印法的诀要和奥妙,石师因何这样做本是令人费解,可能因怕害死碧秀心后被正道围攻,故以安隆作传法之人,而让安隆得悉不死印法的事是千真万确,因为是石师亲口告诉我的。
婠婠沉吟道:这么说,杨虚彦该是从安隆口中得悉不死印法的秘密,加上他曾看过上半截印卷,又追随令师多年,所以能练成不死印法。
侯希白叹道:这是最合情合理的推想。
婠婠道:以令师的为人,会否如此轻易放弃振兴圣门的神圣使命?
侯希白摇头不语。
徐子陵沉声道:从我接触他的经历,他情绪的波动很大,不时透露出心中的矛盾。
至少他自认无法对女儿狠下心肠,这亦是圣门各派系不肯服他的主因,这确会令他意冷心灰。不过当有一天形势改变,例如寇仲和宋缺被李唐击溃,他说不定会改变过来。因为始终他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婠婠微笑道:想击败寇仲和宋缺,谈何容易。
侯希白道:此处不宜久留,婠小姐有甚么打算?
婠婠双目射出凄迷之色,向徐子陵道:子陵内伤极重,伤及元气,没有一年半载,休想复原,且功力必大打折扣,可能永远无法回复以前的境界。
徐子陵洒然道:若天意如此,我只好听天由命。
侯希白安慰道:青璇必有回天之法。
婠婠一呆道:你们要找石青璇吗?我还打算好好侍候子陵,想想替他医疗的办法。
徐子陵想起石青璇立即心中一热,甚么内伤都抛诸九霄云外,歉然道:好意心领啦!那敢劳烦你呢!
婠婠露出黯然神色,旋又回复平静,微笑道:婠儿明白。就让我送你们两人一程,那即使杨虚彦暗踪而来,也不用怕他。
两人只好答应,动程上路。
在第一道朝阳破云而出,照遍大地时,寇仲的殿后军抛离追兵近三十里的路程。
他和邢元真、跋野刚登上附近山头,遥观东面襄城的方向,一队五千人的唐军,在前方十里许处的前山布阵,截断前路。
此事早在他们意料中,并不惊讶。
寇仲欣然道:我们今趟的战略非常成功,趁黑击溃唐军的三支先头部队,令李世民不敢冒进,最妙是引得他们随后追来,还以为我们志在襄城。
邢元真点头道:我们其他的人马理应安然于赴隐潭山的路上,我们把李世民引来此处,该能争取多一、两天的时间,让陈公成功建设坚固的山寨。
寇仲目注敌阵,道:若我们能击败拦路的襄城军,是否可轻取襄城呢?
跋野刚听得眉头大皱,道:我们血战竟夜,伤亡近二百人,不论人马均疲乏不堪,恐怕无力取胜,何况敌人兵力在我们五倍之上,又是以逸待劳,请少帅明察。
寇仲笑道:我只是说着玩儿。就如跋将军之言,我们绕过敌军,诈作硬闯陈留,到适当时候改向往隐潭出去,就这么决定。
跋野刚和邢元真均被寇仲轻松的语调感染,生出最艰难的时刻已成过去的感觉,虽然事实并非如此,至少感觉这样。
寇仲一声令下,休息近一个时辰的殿后军全体踏蹬上马,继续行程。
婠婠拉着徐子陵的衣袖,到一旁说话,分手的时刻终于来临。
侯希白知趣的走上附近一座小丘,俯察远近,搜索敌人的形踪,负责把风。
婠婠香肩微挨徐子陵,幽幽道:人家当然希望能与子陵后会有期,但这愿望非常渺茫。我对石之轩再没有此仇非报不可之心,反对他生出同情。正如他说苦海无边,祝师正因活在不能忍受的痛苦中,故生出与石之轩偕亡之心。石之轩对祝师的话,不正是对他自己的写照吗?祝师可以把所有力气用在痛恨石之轩之上,而石之轩则只能痛恨自己。一错再错,两个深爱他的女子都因他而死。
徐子陵听得烯嘘不已,岔开话题道:婠婠和我们分手后,打算到那里去?
婠婠白他一眼道:子陵想知道吗?
徐于陵话已出口,当然收不回来,只好点头应是。
婠婠一对美睁闪亮起来,柔声道:我将会走遍天下去找寻某一事物,而我圣门的梦想,将会凭此而完成。
直至此刻,徐子陵仍弄不清楚婠婠心中的大计,亦知她不会和盘托出。只好道:
我很想说祝你心想事成,又怕你梦想的完成代表很多人的苦难,所以真不知说甚么话才好。
婠婠噗嗤娇笑道:若你有机会见到师妃暄,请告诉她婠儿和她的斗争没完没了,大家走着瞧吧!奴家走啦!但愿石青璇能令子陵完全复原过来,且为你诞下白白胖胖的小子陵。说罢一阵风的飘然而去,还数次回头对他挥手。
侯希白来到徐子陵旁,目视她美丽的情影消没在林木深处,道:是恨多蜜少,还是相反呢?
徐子陵摇头难语,心中晓得婠婠白衣赤足的模样,将永远紧随着他。
经过三天三夜的高速赶路,寇仲等无不人疲马倦,支持不下去,而李世民的大军们在后紧追不舍,幸好终到达隐潭山。
麻常的大军在山路上设置阵地,迎接他们的来临。
寇仲的来临,满山头的战士均为领袖雀跃欢呼。
寇仲甩蹬下马,麻常迎上来道:陈公已到天城峡建设营寨,这处已交由我负责,少帅请到山内清潭旁的营地休息。
寇仲向跋野刚、邢元真和一众干下笑道:你们听到麻将军的话吧!好好的去大潭洗个澡,睡他娘的一觉,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跋野刚讶道:少帅不和我们一道去吗?
寇仲目注远方,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我只要打坐一个时辰,等功力恢复,隐潭山是第一个关口,我要李世民明白我寇仲是绝不好惹的,他欠我的血债,我寇仲会逐一讨回来。石之轩去后,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想不到事情会如此解决。
侯希白首先叹道:子陵的预感灵验如神。
婠婠讶道:甚么预感?
侯希白欣然道:刚才我们被敌人追得喘不过气来,子陵却感到这荒村是唯一生路,现在果然应验。真惭愧,当时我还反对到这里来呢。
婠婠幽幽地瞥徐子陵一眼,垂下螓首,一副思潮起伏的样儿。
侯希白忍不住问婠婠道:刚才婠小姐究竟想问石师甚么问题,而石师也像晓得婠小姐想问甚么的神态,且为逃避回答立即离去。
婠婠浅叹一口气,轻轻道:我想问他现在既对祝师表现得那么内疚多情,当年为何又要在和祝师一夜恩情后,无情地舍她不顾而去。
侯希白和徐子陵欲语住口,这问题除石之轩无人能提供答案。
婠婠又道:你们两个该比我更清楚石之轩,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侯希白苦笑道:我认识的是多情一面的石师。对我来说,他当然是情深如海的人,否则不会弄至精神分裂。
徐子陵凝望石之轩消失处,点头道:他是个内心矛盾的人,狠下心肠时可干出任何事来,统一圣门至乎统一天下,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事,更是至高无上的神圣使命。但在另一方面,本身却是无比多情,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心中不断冲突,造成悲苦悔疚的人生!汲取圣舍利的精华后,他分裂的性格重归于一,但内心的矛盾却比以前的地更激烈。这是连他自己也始料不及的。
婠婠皱眉道:可是他为何要放过我?
徐子陵先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