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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横他千娇百媚的勾魂一瞥,道:人家也很忙哩!明早见!说罢穿窗离开。
婠婠离开后,两人你眼望我眼,均有是福是祸,难以逆料的感觉。
此时雷九指领侯希白至,见到两人表情,前者讶道:发生甚么事?为何你们既不说话,更木无表情?是否又吵架哩!
寇仲叹道:我们今趟的诛香大计,已因被婠婠发现敲起警钟,没哭丧着脸是非常了不起。
雷九指和侯希白立即色变。
徐子陵解释后道:事情仍未至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我们必须有应变计划。
雷九指终弄清楚情况,点头道:撤退可以有全面撤退和部份撤退之分,我去找宋爷商量,好教他没时间胡思乱想。
徐子陵把他唤回来道:那小玩意有没有头绪?
雷九指哈哈笑道:别忘记我是谁的传人,明早交货如何?哈!笑着去了。
侯希白坐往床端婠婠适才坐过的位置上,道:只要你们能撤走,我保证婠婠不敢出卖你们,那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顺带问句,你们似对石师藏身处有十成十的把握,对吗?
徐子陵淡淡道:可以这么说,却非十足十,那要看老天爷的意旨才能定夺。
侯希白苦笑摇头,通:我是否令两位感到小弟是很麻烦的一个人?
寇仲笑道:不是麻烦,而是矛盾。因为最锐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相击,必是矛折盾碎的结局,没有矛和盾,再没有麻烦。你的矛盾就是对你有仇有恩的师尊石之轩,由他老人家一人分饰两角,干掉他就天下太平,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
侯希白哑然失笑道:在下再不需你来开解,皆因给子陵点醒画道即是武道后,早心畅神舒,只是怕你们低估石师的智计,一个不好给他反噬一口。更要小心是你们加上婠婠或会变成这世上最锐利的矛,但石师却肯定是最坚固的盾,一张从未被人攻破的坚盾。
徐子陵岔开道:那两件事办得如何?
侯希白道:我先去找落雁,下人说她被张婕妤召入宫去,怕要小住数天,你们的脸色为何变得这么难看?
寇仲沉声道:这极可能是对付她的第一步行动,你是否按着入宫,见到她吗?
侯希白摇头道;我入宫求见张娘娘,她的头号太监郑公公说她正陪皇上下棋,故见落雁不着,当然没有机会打听《寒林清远图》的下落。
徐子陵道:今晚我们入宫,定要设法通知落雁。
寇仲道:为何舍易取难?今晚李渊不是设宴招待美人儿场主吗?沈落雁肯定是陪客,我们请美人儿场主设法通知沈落雁便成。
侯希白道:迟啦!我离宫时,刚好碰上商秀珣入宫的车队,她还停下揭廉和我说过两句话,唉!
两人听他语气,知道不会是甚么好说话,你眼望我眼,无言以对。
侯希白低声道:她说再不怪你们,但以后你们不用再找她。她说时眸子透出伤感失落、无可奈何的神色。
寇仲苦笑道:你说的全是坏消息,可以有令人快乐些的消息吗?
侯希白道:我不想有好消息告诉你们吗?可惜事与愿违,皇宫的守卫明显增强,我则由宫监韦公公贴身侍候,令我不敢向人询问宝画的事,说到底我仍是石之轩的徒弟,际此石师刚击杀莎芳的当儿,李渊怎也要防我一手。
徐子陵道:韦公公是甚么人?
侯希白道:韦公公在旧隋时曾侍候杨坚,后则追随杨广,是隋宫内武功最高强的太监头子。炀帝被杀时他正在江都,凭武功突围逃走,自此投靠李渊,并得李渊起用为内宫监,宫内所有大小太监均归他管辖。
寇仲道:能在那种情况下突围逃走,这人肯定有两下子,我们曾于江都见过杨广,印像中没这么一个人。
侯希白道:韦公公为人低调,此正是李渊欢喜他的地方。韦公公的武功是杨坚亲手训练出来的,负起保护杨坚的重责。坦白说,横看竖看我不觉得他有何特别之处,但光是这种真人不露相的本领,足可令人感到他的深不可测。
徐子陵叹道:宇文伤、尤楚红、韦公公,再加上几个出山来助李渊的前辈名家,我们入宫后一旦行藏败露,必有死无生。
寇仲道:入宫之事今晚势在必行,到时随机应变吧!
徐子陵点头同意,转向侯希白道:希白兄可否代为查采另一事,就是看李密是否已正式向李渊提出离开长安一事。
侯希白道:这方面该比较容易,我立即去办,今晚见!
侯希白去后,两人各自沉吟,没有说话。
徐子陵心中大感不安,婠婠出卖他们的机会不大,却使他生出危机感。
例如以石之轩的眼力,加上他晓得徐子陵正在长安,肯定可一眼瞧破太行双杰就是他徐子陵和寇仲,只要给石之轩有这个机会。
要命的是石之轩定会尽力查采他到长安来的目的,昨夜更发出清晰的警告,若再不离开长安,休怪他不留情。
所以他必须在这情况发生前,先伏杀石之轩。问题是他们对宝画究竟是在张婕妤的香闺,还是李渊的书房?尚未弄清楚,只能被动地苦候李渊召申文江监画的机会。
侯希白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一个不好,他们将要饮恨长安,完蛋大吉。
石之轩确有鬼神莫测的手段和才智。
寇仲的声音传进他耳内道:你在想甚么?眉头全皱起来,令我想起将来你年老时的样子。
徐子陵颓然叹一口气,反问道:你又在想甚么?
寇仲盯着自己一对脚尖,摇头道:肯定我想的和你不同。唉!我想到的是洛阳之战输得并不冤枉,我是应该输的,因李世民的高明近乎令人心寒的地步。他选在六月用兵,宋缺即使闻信立即调动军旅,仍不能赶在十月冬季前开拨,因为抵达时刚好是冬天,不利南人用兵,所以只好待至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出发。李世民却可趁这九个月的时间,攻陷洛阳,再把彭梁夷为平地,他***,这小子的手段确是狠辣。
徐子陵道:无谓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为何不考虑撤返岭南,先平定南方,再图渡江?
寇仲道:这并不是我寇仲喜欢的方式,输就输吧!但赢则定要赢得漂漂亮亮。陵少的提议或可使我保命,但势将令我在颇长的一段时间陷于动辄败亡的被动推打之局。
李世民并不用和我在战场分胜负,只要巴蜀降唐,整个大江之北将落入李唐手上,我们能保住大江之南已非常不错。且我怎忍心看到中土回复南北对峙之局,予突厥可乘之机。
一是我统一中原,一就是李小子得天下。所以我决定死守彭梁,直至宋缺援军开到的一刻。此事我会独力承担,更不愿你介入到我和李小子的生死决战去。
此时雷九指来说,出发往上林苑的时间已到。
第二章上林之会
马车离开里坊,加入街上的车马人流,往上林苑缓驰而行,由寇仲和徐子陵的太行双杰当御者,载的是雷九指三人。
目睹华灯初上下长安的繁华景象,两人各有感触。
寇仲凑近道:黎阳之战后,我刚送走秀宁公主,那晚我感到无比的孤独和寂寞,差点哭起来,涌上心头的全是不如意的事,更感到很对不起别人,只想向玉致、秀芳、楚楚她们下跪歼悔,那是种使人窒息的痛苦。
徐子陵淡淡道:以后有否同样的情况?
寇仲茫然摇头,苦笑道:那还有空闲时间。
徐子陵点头道:理该如此,你是给李秀宁勾起你深心内的情绪,故有此软弱的表现。此后你会变作铁石心肠的人,不再为本身的情绪左右,一切以胜利为目标。
寇仲讶道:你的分析很古怪,但我感觉自己仍是那个人,只是把心神移往战争上,无暇顾及其他。
徐子陵道:昨夜我有个奇怪的感觉,听着石之轩说话,目睹他毫不留情的屠杀大明尊教的人,我感到再不能以正邪去介定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但肯定他是个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撇开一切阻缠着他的功利主义者。他的唯一弱点是对碧秀心难以舍割的深情,若他没有这破绽,昨晚必全力干掉我,不容许我们有计算他的机会。
寇仲一震道:你是否暗示我为求成功,必须不择手段,变成一个无情的人?
徐子陵肃容道:战争本就是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你既拣选这条争霸之路,自须遵循这游戏的规则,否则最好回家睡觉。
寇仲摇头道:我永远不会变成这样的一个人,事实上在感情方面我是很脆弱的。
徐子陵道:你只是脆弱过一个晚上,唉!你这小子怎地糊涂,若你真的脆弱,该不会任由尚秀芳到高丽去,不会过门不入的避见楚楚,更不会不顾宋玉致意愿将宋阀拖进战争去,亦不会与李秀宁变成敌人。自选择以一统天下为己愿后,在这大前题下你从没退缩过。
寇仲呆想片刻,艰涩的道:难道我真是铁石心肠的人吗?
徐子陵道:坦白说你还没有那么厉害,所以我一直为你担心。
寇仲道:我并不想变成这样的一个人,那我的选择是否错误?
徐子陵苦笑道:那要老天爷才晓得。今趟来长安的所见所闻,彻底改变我很多过往深信不疑的想法,更怀疑妃暄选中李世民的正确性,因为照目前的形势发展,李世民的胜利,只会便宜魔门又或突厥人。
又摇头道:我不知道!哦!到哩!
任俊的司徒福荣、宋师道的申文江、雷九指的管家,在上林苑的知客殷勤款接下,迎进苑内去。
寇仲和徐子陵依指示把马车停在广阔的广场一角,取来清水饲料服侍马儿,两人都不由怀念爱马千里梦和万里斑。为避风险,两匹宝贝均被留在关外。
寇仲道:上林苑的老板是何方神圣,有甚么后台背境?
徐子陵道:想知这方面的事,该问我们的侯公子。
此时有马车驶进上林苑,寇仲眼睛扫过去,低声道:这小子死性不改,仍是沉迷于夜夜笙歌的生涯。
徐子陵循他目光瞧去,见到个衣饰华丽纨绔子弟式的人物,问道:这家伙很眼熟?
寇仲道:是沙家二少爷沙成功,与沙成就一个好赌,一个好嫖,幸好尚有三少爷沙成德撑持家业。
徐子陵道:时间差不多,我去见尔文焕和乔公山,你在这里总缆大局。
寇仲忙道:这里有甚么事可做的?只会把我问出鸟儿来。我陪你去走一趟。
徐子陵道:这并不合情理,因为我现在是去告诉他们今晚分身乏术,而竟然可两个人都溜去见他,他们不起疑才怪。兄弟!耐性点啊!说罢笑着去了。
寇仲为之气结,心神回到洛阳之战上。离开慈涧后,他尽量避免去想及这方面的事情,把心神集中到石之轩身上,因为他正威胁自己兄弟徐子陵的生命,那可比争霸天下更重要。所以际此洛阳陷于水深火热之时,他仍要抛开一切,到长安来对付石之轩。
此间事了,他须立即赶返彭梁,接收杨公卿撤往彭梁的人马,然后遵从游戏的规则,无所不用其极的从李子通手上夺取江都,一个他最熟悉的地方。不过他的不择手段单是针对敌人而言,对无辜的平民百姓,他绝狠不下心肠,这是他的底线和原则。
想到这里,后方有走音接近,听轻重力道,该是个会家子,寇仲故意待来者接近,始惊觉地别头瞧去。
看一眼他敢肯定对方是池生春,他虽比香玉山高大,那种自习清瘦的形神,与香玉山有四、五成相肖。举止文雅而没有江湖的俗气,嘴角挂着自信老练的微笑,显示他善于交际。他不算英俊,但长得随和顺眼。
池生春见寇仲转过身来朝他打量,拱手笑道:这位定是名震太行的蔡兄哩!小弟池生春,为何不见匡兄?
寇仲见他没半个从人,潇潇洒洒的,恍然他该是从对街的六福赌馆走过来,不过仍摸不清楚他来巴结自己的目的,装出震惊姿态,忙抱拳道:原来是六福的大老板池爷,我们福荣爷正在苑内。文通他有事转头便回。
池生春神态从容的来到寇仲身前,压低声音道:昨天我听尔文焕大人谈起蔡兄和匡兄,两大人对两位非常欣赏,说两位是交得过的朋友。我池生春最爱结交英雄好汉,来!我们到苑内去说,到长安来怎可在上林苑门外徘徊不入。
寇仲装出受宠若惊的神色,给结巴巴带点尴尬道:这个……嘿!这个不太好吧?
小弟现在为福荣爷办事,嘿!
池生春一把挽着他朝大门走去,欣然道:我对司徒兄慕名久矣,今晚正是前来一睹司徒兄的风采。对我来说司徒兄是朋友,蔡兄和匡兄亦是朋友,蔡兄在长安有甚么须小弟帮忙的地方,随便说出来,小弟你会为蔡兄办到。
寇仲暗叫厉害,池生春笼络人的手段直接热情,若他真是蔡元勇,给他这么纾尊降贵的巴结奉承,不飘飘然受落才怪。
遇上的人,不论是士林苑人员又或是宾客,无不向池生春请安问好,显示池生春交游广阔,八面玲珑。
池生春又笑道:不要看长安城这么大,可是有甚么风吹草动,立即传遍全城。关中剑派的人最爱管别人的闲事,包括小弟在内,很多人早看不过眼。邱文盛那老不死恃着自己的大弟子段志玄在秦王手下办事,嚣张跋扈,仗势横行。我不是危言耸听,那天关中剑派的人虽被迫说出不再骚扰两位老兄的话,但必下不了这口气,说到底长安是他们地盘,所谓猛虎不及地头虫,蔡兄必须小心。
寇仲醒悟过来,明白他们的太行双杰已卷入长安的斗争内,而尔文焕肯放过肖修明和谢家荣,是要钓更大的鱼,最终目的自然是想抓邱文盛的漏子,把整个关中剑派摧毁,使李世民变得孤立无援。
忙装出惊恐神色,沉声道:他们究竟想拿我们怎样?
两人此时步至中园,池生春挽着他移往旁边的荷花池,立定正容道:邱文盛行事心狠手辣,谋定后动,可说防不胜防。我池生春对他的胡作非为一向不满,兼且和蔡兄一见如故,此事我不会坐视。待我和两大人仔细商量,只要能请齐王为两位出头,保证邱文盛吃不完兜着走。哈!今晚不宜谈这些大煞风景的话,我们先尽兴欣赏长安第一名妓纪倩的歌艺,明天我会有好消息告诉蔡兄。
寇仲骤闻纪倩之名暗吃一惊,又庆幸徐子陵没有被池生春硬拉来赴宴。
池生春挽着他边行边道:待会匡兄办事回来,把门的自会将他引进,大家高高兴兴的欢叙一晚,不醉无归。
寇仲心中叫苦,纪倩和徐子陵关系密切,若凭女性对男性的敏锐直觉识破他,那今回真是栽到家哩。
食馆内,尔文焕听罢徐子陵的借口,笑道:恕我直言,在长安,司徒老板的安全绝无问题,我和城守所打过招呼,除非是宋缺亲来。否则,哈!
乔公山接口道:宋家现在自顾不暇,对司徒老板应是虚言恫吓,匡兄不用放在心上。反是匡兄和蔡兄须当心别人的暗算。
徐子陵愕然道:别人的暗算?
尔文焕凑近少许,压低声音道:据我们收到的风声,关中剑派的人心怀不轨,决意置两位于死地;此事尚有秦王天策府的人作后盾,一出手你是雷霆万钧之势,有心人算没心人下,两位很易着他们的道儿。
徐子陵像寇仲般明白过来,对此节外生枝的事大感头痛,只恨不能不作出正确
的反应,双目射出疑惧的神色,通:若我和元勇有甚么三长两短,谁也猜到是他们干的,他们的胆子有这么大吗?
乔公山肃容道:若没有天策府在暗里支持,谅邱文盛天作胆仍不敢动两位一根毫毛。不过两位不用担心,我们会为两位想办法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