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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白文原说,四川和附近一带的帮会均奉川帮为首,这川帮是已属独尊堡外最大的势力之一,帮主枪王范卓武功高强,擅使长枪,与武林判官解晖亦是平起平坐,备受武林推崇。
徐子陵浸个痛痛快快地由澡堂回房后,睡了半天,到黄昏时份,才到街上的馆子大吃一顿。
忽然间,他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几天昼夜不停的赶路,使他耗用大量气力和真元,也使他无暇去想任何事情,所有烦恼都给他抛在脑后。
饭后他要了一壶酒,尚未有机会喝第一口时,心生警兆,下意识地朝入门处瞧去,只见一名美丽少*妇在四名汉子陪伴下,昂然掀帘而入,赫然是长江联的女当家郑淑明。
郑淑明摆明似是来找他的,直趋而来,毫不客气的坐入他对面的椅子去,凤目生威的低喝道:果然是你!
那四名大汉散住四角,其他客人立时感受到那异样的气氛,纷纷结账离去,连店伙都躲到不知何处去。
徐子陵举杯一饮而尽,微笑道:郑当家有何指教?
※※※
卜天志和陈长林把风尘仆仆的寇仲迎入位于江都西南,本属巨鲲帮的秘密庄院内。
坐好后,陈长林欣然道:幸不辱命,五百二十八匹契丹和高丽良马,已尽遍我们所有。
寇仲大喜道:两位真有本事,竟可一个反手便把许多良马完全接收过来,究竟是怎样办到的?
卜天志捻须笑道:当然是用计智取,我们在东海集齐人手后,放船出大海,然后全速赶往长江的出海口,埋伏在胡逗洲处。当运马的三艘海船驶至时,我们挂上李子通的旗帜,摆出护航迎接的姿态,又讹称前方被杜军封锁,须于江都附近的宁海登岸,其他细节,可以想知。
寇仲点头道:这等于打跛了李子通和窟哥的狗腿,杜沈两军情况又是如何?
陈长林道:洛兄正日夜监察他们的动静,由于江淮军仍龟缩在清流,我们难以施袭,只好乾瞪眼等待他们进军江都的时机。
寇仲胸有成竹道:若我猜估正确,这两天杜伏威定会发军攻打江都,因为朱粲萧铣退兵、曹应龙全军覆没的消息,该已传到老杜的耳内,所以他必须趁我返回梁都前,攻陷江都。宣永现正领军东归,我这么日夜兼程赶来,就是要趁这场热闹。
卜天志和陈长林同时动容,想不到寇仲竟有如此辉煌和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果。
寇仲详述一番后,洛其飞派人来报,江淮军的先锋探路队,已离开清流朝江都进发。
众人登时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寇仲欣然道:该是锡良那小子出动的时刻啦!
※※※
郑淑明美目生辉,似是不含恶意的端详徐子陵好半晌后,柔声道:徐兄或会感到难以相信,奴家今次专诚造访,非是要妄动干戈。
徐子陵给她像藏着很多难明事物的美眸瞧得不自然起来,乾咳一声道:这就最好,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郑淑明坦然道:事实上我们在这里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对付你,更不愿与少帅军结下解不开的仇怨,于我们长江联没有丝毫好处。
徐子陵不解道:你们不是与云玉真和萧铣结为联盟吗?有萧铣作靠山,该对我们没有顾忌才是。
郑淑明微笑道:这叫形势有变。以前我们的头号公敌,就是以曹应龙为首的流寇,这更是长江联成立的原因。现在曹应龙已被你们所破,所以我们决定置身于你们和萧铣的斗争之外。唉!若非迫不得已,谁敢与你两人对敌呢?
徐子陵暗忖原来如此,有点尴尬的道:我们不是那么可怕吧?
郑淑明忽然娇呼道:给我拿酒来!
众汉领命,为郑淑明取杯斟酒,又把徐子陵的空杯子重新注满。
郑淑明举杯敬道:想不到徐兄亦像奴家般爱上杯中物,这一杯就为曹应龙全军覆没喝的。
徐子陵和她对饮一杯后,苦笑道:我是近来才发觉美酒的好处,以前只是推不掉才会喝酒。
郑淑明两边脸颊各飞起一朵红晕,那种成熟少*妇有点不胜酒力的风情。
使她看来更是娇艳欲滴,含笑道:淑明是从先夫过世后,才学人喝酒解闷,徐兄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徐子陵神色一黯,瞧着郑淑明把酒斟满孟子,摇头道:没什么事!
郑淑明着貌辨色,知他不愿吐露心事,放下酒壶,吩咐手下到门外去,压低声音道:
听说徐兄于杀死房见鼎后,却把曹应龙放走,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徐子陵心中大为懔然,暗忖若此事传入杨虚彦耳内,说不定可推测到曹应龙是以秘密换命,那就非常不妙。口上却应道:郑当家确是消息灵通。
郑淑明叹道:那就是真有此事了。相信徐兄定是有很好理由,才会饶他一命。不过淑明反而对你有点感激,若非徐兄把他放了,淑明就再无手刃杀夫仇人的机会。
徐子陵愕然道:你夫婿不是给跋……嘿……
郑淑明凄然道:先夫只是在与跋锋寒的决斗中旧伤复发而亡,但令他负有旧伤的祸首却是曹应龙。
徐子陵心想这样一笔糊涂账,恐怕谁都不知该怎样算,顺口问道:跋锋寒怎会和江当家动起手来的?
郑淑明苦笑道:他是为东溟派来收一笔旧账,不过若非他盛气凌人,绝不会弄至这般田地。唉!可以不谈这些事吗?
徐子陵无意中进一步了解到单琬晶和跋锋寒令人难测的关系,点头无语。
郑淑明再敬他一杯酒,道:这一杯是预祝可把曹应龙擒杀,以慰被他杀害的万千冤魂。
徐子陵一呆道:郑当家今趟……
郑淑明欣然道:我今次赶往成都,正是要追杀曹应龙,这些年来我们为对付这恶贼,曾下过一番苦心,收集有关他的所有资料,知他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逗留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唯独曾在成都盘桓过三个月,其后又曾多次潜往成都,并曾往一间胭脂水粉店购物,可知他必然在该地养下个女人,在走投无路里,我可肯定他会躲往成都去。
徐子陵立时听得头大如斗,心中正犹豫该否告诉她曹应龙只剩下半年性命,可否高抬贵手时,郑淑明接下去道: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我怎都不会放过这恶贼的。
徐子陵只好把吐至唇边的话硬吞回去。郑淑明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讶然问道:
徐兄有什么话要说?奴家可否唐突问一句,徐兄为什么非放走他不可?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郑当家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会卷入不必要但又动辄大祸临身的天大麻烦中,于长江联绝无好处。
郑淑明色变道:竟会这么严重!那徐兄对我追杀曹应龙,能否有个忠告?
徐子陵暗赞她聪明剔透,心思慎密,乘机笑道:曹应龙已是穷途末路,命不久矣。
郑当家找到他或找不到他,实没有多大分别,如能置身事外,当为明智之举。
郑淑明蹙起有如弯月的一对秀眉,凝望他半晌,樱唇轻启道:追杀曹应龙乃我们长江联上下人等一致的决定,自接到飞鸽传讯后,我们便把所有人力物力投进这事去。
否则也不能这么快找上徐兄,此事已没法更改。徐兄可否说清楚一点,他是否受到严重内伤。
徐子陵心中暗叹,苦笑道:郑当家见谅,可以说的我已经说了。
郑淑明轻轻道:恐怕徐兄是仍不信任奴家吧!
徐子陵心中一动,问道:郑当家为何会和白清儿走在一道的呢?
郑淑明低声道:这正是妾身想找你的另一个原因。为何寇仲会唤白清儿作妖女,又向她提起弄得竟陵城破人亡的着着。
徐子陵虎目寒光一闪,淡然道:问得好!郑当家仍不明白吗?
郑淑明再次色变,骇然道:那白清儿真是阴癸派的人?
徐子陵晒道:白清儿是阴癸派妖女,郑石如则是阴癸派的妖人,恐怕连钱独关都脱不掉关系,郑当家千万小心。
郑淑明失声道:郑石如?徐兄有什么根据。照我所知此人一向独立特行,孤高自赏,不似是阴癸派的妖人。
徐子陵怎能告诉他自己扮岳山识破郑石如真脸目的事,只好道:若非被我们揭破,谁能知道洛阳帮的龙头老大上官龙是阴癸派的人。此事千真万确,郑当家切勿轻忽视之。
郑淑明俏脸煞白,紧咬下唇,没有说话。
徐子陵凭直觉感到她并不尽信自己的话,且其中还牵涉到男女感情,否则她的反应不会这么古怪。
叹一口气后,徐子陵再为她和自己斟酒,道:这一杯轮到在下敬郑当家,希望郑当家以大局为重,本人亦以此杯告别,请!
话犹未已,一人大步走进店来,赫然是河南狂士郑石如。
※※※
寇仲无声无息的跃下城墙,把勾索藏好,转瞬后已踏足曾消磨过无数童年日子扬州城内的花街处。
他戴上面具,变成那满脸络腮胡子兼勾鼻的大汉,往天香楼找玉玲夫人,只有通过她,才可在避人耳目下联络上桂锡良。
或者因为杜伏威大军来犯的消息仍未传开,花街仍是一片升平热闹的气象,教人怀疑扬州城内与城外的战火是否没有丝毫关系。
沿途红袖飘杳,灯笼映道,笙歌处处,寇仲不由陷于少年时代只能在旁偷窥别人一掷千金倚翠侬红的光景,心中涌起难以形容的滋味。
忽然间,往事占据他全部的思绪,他就像变回昔日扬州街头的那小混混,活在苦乐难分,对将来充满渴望和期待的日子里。
另一个想法同时在心中升起,使他感到茫然和失落。
事实上,他永远无法回到过去。也不可能凭思忆追回过去的岁月,更不能改变已成既往的选择和错误。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时间是一股永不回转的洪流。
他已失去很多珍贵的东西,人总会不断犯错,作出不适当的选择,然后在事后懊悔,这情况不断的重覆。彷佛中使他感到茫然和不知该何去何从。
所有以前的努力和成就都像无关重要,搔不着心头痒处似的。
假若宋玉致和自己牵手而行,徜徉在这繁华的扬州胜地,会是多么动人的赏心美事。
蓦地一阵马蹄声把他的思想紧急召回冷酷的现实去,才发觉自己走过天香楼的大门。
一辆马车正从大门开出,行色匆匆。
寇仲心中一阵不祥的感觉,赶上这该是玉玲夫人座驾的香车。
第三章正邪之战
郑石如长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今次得以拜会徐兄,实平生快事,在下河南郑石如。
徐子陵和郑淑明对望一眼,双方均既有点尴尬又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而徐子陵更从对方的眼神内,察觉到一丝请求的意味。郑淑明似是不愿徐子陵当场揭破郑石如的身份。
事实上徐子陵亦不打算这么做。
原本长江联为仇恨追捕曹应龙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因郑石如的出现,立即变得复杂起来。也首次令徐子陵觉得此人身份暧昧难明,甚至有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助长江联去追杀曹应龙,是否出于祝玉妍的授意?而他们亦早清楚曹应龙真正身份。
曹应龙对他们尚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一连串的疑问闪过脑际时,郑石如带点示威性的坐到郑淑明身旁,还把椅子向她移近少许,像在说这个女人是我的样子。不过若论才貌,他确有令女性倾倒的条件。
徐子陵微微笑道:郑兄你好!不知今趟西来,是否为曹应龙一事?
听到曹应龙的名字时,他眼中亮起一点精芒,更使徐子陵肯定自己的看法无讹。
郑石如点头道:淑明的事,就是我的事。曹贼害人无数,人人得而诛之。所以石如真不明白,徐兄为何会放虎归山?在下非是要责难徐兄,只是希望知道曹贼凭什么说服徐兄放他一条狗命。
郑淑明的神色不自然起来,当然是因她与郑石如关系匪浅,而郑石如却又是徐子陵口中的阴癸派妖人,情绪翻腾,复杂之极。
徐子陵感到郑石如并非真是要寻求答案,只是想破坏他和郑淑明的关系,淡然道:
其中情况,请恕小弟不作说明,只能向你透露:曹应龙与魔门其中一些秘密派系有极深渊源,非只是一个曾横行一时的寇贼首领如斯简单。
他忽然改变主意,故意泄出少许秘密。一方面可使郑石如不怀疑已被他识破身份;另一方面则是要提醒郑淑明,让她知道郑石如助她对付曹应龙的动机并非像她所想般单纯。
郑淑明愕然道:此事是否当真?话完忍不住瞟郑石如一眼。
徐子陵无可无不可的微耸双肩,动作洒脱悦目。
郑石如沉声道:徐兄既有此言,我们自会小心在意。请容在下再问一个问题,就是徐兄现身于此,是否准备入川?
郑淑明的心神立即被吸引到这问题上,因为此正是她一直想发问却未有机曾提出来的疑问。
徐子陵从容笑道:我此行是要探访一位朋友,与曹应龙没有关系,请啦!
说罢飘然去了。
※※※
寇仲追在马车之后,找寻机会。
罢才他功聚双目,在刹那间透过遮窗的帘子,看到独坐车内的玉玲夫人,似正心事重重。令他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觉。
马车朝竹花帮总舵的方向驶去,此时来到一处道路汇集点,放缓下来。
寇仲展开步法,似缓实快,早一步来到马车必经处,就趁马车转弯时,以迅快的手法拉车门,扯掉面具,关上车门后再坐到玉玲夫人之旁。所有动作有似行云流水,只眨眼间便完成。街道上虽人来人往,却没人能清楚看到他的举动,只觉眼前有人影一闪,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所致。
玉玲夫人轻呼一声,待看清楚是他时,又露出惊喜神色。
驾车的大汉闻声问道:夫人!
玉玲夫人轻叱道:我没什么事!不用到总舵去了,给我四处兜个圈子便成。
接着向寇仲道:锡良和小容出事哩!
寇仲大吃一惊,道:出事?
玉玲夫人愤然点头道:我刚接到消息,李子通派人把他们提到总管府去,我现在就是要去找邵令周理论。
寇仲沉吟片刻,忽地微笑道:这叫老羞成怒,让我去找李子通说两句好话吧!
玉玲夫人失声道:你说什么?
※※※
徐子陵连夜离城,藉着月色朝大巴山进发,心中大感苦恼。
究竟应否管曹应龙的事。
无论从任何立场和角度去看,曹应龙都是死不足惜。但问题是当徐子陵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人时,发觉在他凶悍强横的外壳里面,曹应龙只是条身不由己的可怜蛇。况且他命不久矣,让他在死前完成心愿,也是合情合理。
在一般情况下,他都不应插手到这种事情去,可是当牵涉到阴癸派在内,便变得复杂异常。
假若曹应龙没有价值,郑石如绝不会这么卖力的。可是他尚有什么可供利用的地方?
曹应龙是否仍把某些事情瞒着他,又或来不及说出来。
想到这里,他已脚下不停的赶了近十多里路,前方横亘着一列连绵起伏的山脉,像一条巨龙般蛰伏在广阔的平原上。
就在此时,一阵银铃似的娇笑声从西南方的密林间隐约传至,接着是连串兵器交击的鸣响。
以徐子陵的修养,亦要心中剧震,因为他认出是谁的笑声。
※※※
寇仲昂首阔步的来到李子通所在的总管府外,大喝道:本人寇仲是也,立即给我传报李子通出来迎接。
把门的兵卫无不大吃一惊,更不敢怠慢,立即有人赶往府内通传。
寇仲见人人如临大敌的瞪着自己,微笑道:若我是来厮杀的,后面就会跟着千军万马,对吗?
他说的自是道理,但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