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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大步走了过去。
徐子陵没法,硬着头皮陪他去了。
才踏上出城的大路,后面蹄声响起,四骑疾驰而至。
寇仲见城门处不见了那几个常服大汉,只有十多个衙卒,正狠狠盯着他们,想掉头走已不成,转身向冲来的四骑招呼道:二爷出城了吗?
四骑擦身而过,其中一人应道:大爷和二爷在后面!接着旋风般去了。
寇仲和徐子陵吓得忙加快脚步,隔远向那些衙卒叫道海沙扬威!
其中一个兵头笑道:你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学人去干活,是否嫌命长了?
众兵爆出一阵哄笑。
另一兵卒道:你们是谁?为何没见过你们?
寇仲一拍长刀,装出粗豪姿态道:二爷是我们的阿公,谢峰是我们的干阿爹,上个月才收录我们的。
众兵见他说来有纹有路,再不阻拦,放他们出城。
两人大喜若狂,急步奔出城外。
方踏出城门,立即心中叫苦。
原来城门外黑压压聚了几大队人马,少说也有近千人。
由于他们既没有点燃火炬,又个个闷声不响,两人出城后才发觉,已是无法脱身了。
有人喝逍:海沙扬威!
两人同时答道:东溟有难!
一名大汉迎过来,低声问道:那个堂口的。
寇仲硬着头皮道:余杭分舵的!
大汉不疑有他,指了指其中一堆人道:绑上红巾,站到那里去,龙头快到了!
徐子陵见他递来两条红布,慌忙接过。
来到那组余杭分舵的人堆时,两人装作绑扎红巾,低头遮遮掩掩的来到了队尾,竟没给人瞧出破绽。
前面的几个人掉头来看他们,黑暗中看不真切,正要问话,幸好蹄声急响,一群人由城门驰出,再没有人理会他们。
带头的是个铁塔般的大汉,因在他左右方两人均高举火把,所以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人长相威武,背插双斧,目似铜铃,环目一扫,包括寇徐两人在内,都感到他似是单独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其它人各有特色,其中还有位相当美貌的尼姑,宽大的道袍被海风吹得紧贴身上,露出美好诱人的曲线。
那谭勇亦是其中一人,不过排到队尾处,看来其它人的身分都比他高。
那大汉到了分列两旁的部下间,策马转了一个小圈,停了下来。
众海沙帮徒纷纷拔出兵刃致敬。
寇仲一边举刀作状,乘机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龙头看来要比我们这两个高手高得多,有机会就溜,什么都不要理了。
见到这等声势,徐子陵亦心虚得要命,不迭点头。
那海沙帮的龙头勒马停定,喝道:今趟我们海沙帮是为宇文化及大人办事,酬劳优厚不在话下,还有其它好处。今次致胜之道,是攻其无备,不留任何活口。你们尽心尽力随本舵的头子去办事,谁若临阵退缩,必以家法处置。事成后人人重重有赏,知道了吗?
众汉齐声应了。
这里离码头颇远,又隔了个海湾,纵使放声大叫,亦不虞给码头的东溟派听到。
寇仲正要扯徐子陵往后开溜,才察觉后方一座小丘上亦有人在大声答应,惟有放弃了行动。
此时谭勇和另一矮汉策马来到余杭分舵的那组人前,低声说了几句话,便下令出发。
骑马的骑马,没马的人便跑在后面,只恨谭勇堕到队后压阵,累得两人无法开小差,只好跟大队出发。
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海边,早有三艘两桅帆船在等候,该处离东溟派巨舶泊岸处至少有三、四里的距离。
寇徐两人硬着头皮,在谭勇的监视下,登上了其中一条帆船。
各人上船后,都各就工作,有的去预备发动投石机,有些去弄火箭,又或起帆解缆,只有他们不知干什么才好,非常碍眼。
正心惊胆跳时,谭勇竟登上他们那艘船来,幸好船上灯火全无,否则早给人发现他们是冒牌货。
两人惶然失措,正要靠往船边跳海时,一名大汉拦着他们喝道:一还不给我到舱底把水靠和破山凿拿上来?
两人吓了一跳,低头钻进舱里去。
早有十多人忙着把箱子抬上来,其中一人道:还剩下一箱,由你两个负责。
两人楞头楞脑的摸往底舱去,只见昏暗的风灯下,堆满杂物的舱底再没有人,只有一个木箱子。
寇仲大喜,扑了上去,揭开箱子,只见里面有一个锐利的螺旋巨钻,至少有五、六十斤重。
帆船微颤,显正解缆起航。
徐子陵帮他由箱内把钻子取出,不约而同把钻尖对着舱底,转动起来。
寇仲笑道:只要把这条船弄沉,就什么仇都报了。
徐子陵道:这事既和宇文化骨有关,我们怎都不可坐视不理。待会入水后,我们就跑到甲板去,大叫大嚷,便可破壤海沙帮的什么攻其无备了。然后再跳水逃生,立即去抢盐,哈!
两人愈说愈兴奋,把钻子转动得风车般快捷,不半晌波的一声,硬在船底钻了个洞。
忙把钻子转回来,当他们要把箱子抬上去时,海水早浸到脚踝的位置。
东溟派的巨舶像头怪兽般俯伏在码头处,四周黯无灯火,只有它在船头船尾点燃了四盏小风灯,凄清孤冷,在海风下明暗不定。
码头一带上千百艘船舶,部分紧贴岸边,大部分都在海湾内下锚。
海沙帮的三艘帆船悄悄地穿行船阵之中,到了离巨舶十丈许处,停了下来。
被钻破船底的那条船早沉低了两尺许,只差尺许水就浸到甲板,但由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敌船上,竟没有人发觉到。
寇仲和徐子陵躲在船头特别暗黑处,手持分派来在箭头扎了油脂布的长弓劲箭,心儿忐忑地等候。
杨勇下令道:入水!
八名穿上水靠,带了破山凿的手下无声无息地翻进水内去。
忽然有人低叫道:水位为什么这么高!
寇仲知是时候了,一推徐子陵,点起火箭,在众人愕然中,望巨舶射去,画出两道美丽的火虹。
谭勇惊喝道:你们疯了吗?
两人齐声大叫:海沙扬威,北溟有难,海沙帮攻其不备!
谭勇横掠而来,暴喝道:又是你两个小鬼!
寇徐两人把大弓当暗器般使,甩手往谭勇挥去,同时翻身潜入水里。
码头那边已喊杀连天,巨舶离开岸边,望北开去,刚好在爬上海沙帮盐仓后面码头处的寇徐二人身后经过。
两人边笑边往仓后奔去,到了入门处,寇仲一手握着锁仓的铁锁,叫道:看我的内功!
呸!
锁头纹风不动。
寇仲没法,把铁链拉直。叫道:快拿刀劈!
徐子陵摇头道:劈崩了我的刀怎办!
寇仲怒道:刀折了可以买把新的,发不了财这一世都是穷光蛋,海沙帮并不是每天都全军出动去作战的呢!
徐子陵嘻嘻一笑,把寇仲的刀抽了出来,运起全身吃奶之力,一刀下劈。
镪!
铁链应刀而断。
两人同时一呆,不过已无暇多想,寇仲指着泊在后码头最大那艘风帆道:快把那条船摇撑过来。我去搬货。
他们分别活了差不多十八年和十七年,但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风光了。
寇仲躺在堆积于船上像小山般的盐包上,享受着清晨的阳光,哼着扬州最流行的小调,写意得像快要死去的懒样儿。
徐子陵望往左方延绵的陆岸,别下头看看快浸到甲板来的水位,皱眉道:我已叫你不要偷这么多了,现在连睡觉的地方也塞满了货,船都要快压沉了,不如拋掉十来包吧!
寇仲吓了一跳,转身把盐抱紧,大叫道: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要我把银子丢到海里去,不若干脆把我的命也丢掉好了。
见徐子陵不作声,又坐了起来,嘻嘻笑道:小陵莫要动气,这样吧!待会泊岸买衣物粮货时,让我看看有没有人肯高价购买几包吧!
徐子陵气道:到沿海产盐的地方卖盐,肯出高价的定是像你那样的疯子和白痴,不同之处在一个乱花钱,另一个是视财如命。
寇仲哈哈一笑,来到船尾,搂着徐子陵的肩头道:一世人两兄弟,何须发这么大脾气呢?哈!我是贪心了少许,但都是为了大家的将来设想,能赚多个子儿,将来便可多点幸福快乐。说不定可筹组一枝义军,打上京城去趁做皇帝的热闹,那时不是可把宇文化骨推出午门斩首来为娘报仇吗?
又干笑一声道:看!这条船多么结实,走得多么顺风顺水。
徐子陵取起长刀,离开他的怀抱,站了起来,踏着也不知叠了多少层的盐包,来到了帆桅下,抱刀而立,苦笑道:你仲少懂得驾船吗?现在天朗气清,风平浪静当然问题不大,假若遇上风浪,两下子就沉了时,你不要对我抢天呼地才好。
寇仲揩了揩自己的大头,又指了指左方的海岸,笑道:我这个算无什么策的脑袋早想过所有这些问题了,天色稍有不对,我们就往岸边靠过去,哈!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原来只是这等小事。
徐子陵以长刀遥指寇仲,冷冷道:若这艘船突然靠岸,如非碰个粉身碎骨,就是永远都开不出来,还笑我在白担心。
寇仲显是理屈辞穷,痛苦地道:你要拋掉多少包?
徐子陵颓然跪在盐包上,叹道: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照目前的航线走,最终我们都要由大江进入内陆,而扬州城则是必经之路,那时你该知会遇上谁了。
寇仲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哈哈笑道:我这超卓的脑袋怎会没想及这件事,到时我们漏夜闯过扬州,既可避过官船,又可不与我们的便宜老爹碰面。在到历阳时则早点下船,就地卖去半批货,其余再用骡车有他娘的那么远就运他娘的那么远,完成我们的发财大计。看!这计划是多么完美。
徐子陵拗他不过,站了起来,径自练刀。
寇仲凝神看了一会,拔出佩刀道:看你一个人像个小疯子般指手尽脚,让我仲少来陪你玩两招吧!
徐子陵淡淡道:我怕错手伤了你。
寇仲失声尖叫道:你伤得了我,看招!
手中刀化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刀风寒芒,画向徐子陵。
徐子陵那想得到他如此厉害,施出李靖教落血战十式中的强而避之,往旁疾移,再运刀格架。
两人就那么拚将起来,不片刻连招式都忘了,纯凭感觉打个不亦乐乎。
也忘了太阳被乌云所盖,海风渐急,还以为是刀锋带起的劲气。
徐子陵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第七章纲中之鱼
蓬!
寇仲哭丧着脸和徐子陵把第二十包盐拋进大海里,海水才再没有打上甲板。
幸好这只是一场小豪雨,否则船早翻沉。
两人筋疲力尽地坐到盐包上,连笑或哭的力气都失去了。
太阳再次露面时,寇仲忽地捧腹狂笑起来,徐子陵亦很自然的陪他笑得呛出了泪水,辛苦得要命。
寇仲叹道:我们至少没有了可逛窑子二十次的花费,老天爷真残忍。
徐子陵哂道:白老夫子不是常教人安于天命吗?我的仲少爷,一饮一啄,均有前定,上天注定要我们少了这二十包盐,就不会留多半包给我们。
寇仲忽地浑身剧震,指着后方呻吟道:你说得不错,可能上天注定了我们是穷光蛋,连这剩下的五六十包私盐都要完蛋了。
徐子陵骇然望去,只见五艘三桅大船刚由海湾拐角处转出来,而且对方追踪之术显然非常高明,出现时离他们不足两里远。
观其速度,最多只须一炷香的时间就可赶上他们。
两人先仰头看了自己船桅上绣有鱼纹图案的海沙帮旗,再往追来的五艘船瞧去,同时呻吟起来,因为来船桅上的旗帜,都是同一的式样。
寇仲跌坐盐上,悲叫道:完了!我的海沙完了。
徐子陵把他扯了起来,叫道:快走!迟恐不及。
蓦地娇笑传来,只见一艘快艇超前而至,船头立着的正是那晚曾有一面之缘的俏尼姑,划艇的是十名训练有素的壮汉,划得艇子像箭矢般在海面滑行。
那俏尼姑叫道:现在才想到逃走,真的迟了!
两人见到她身穿水靠,一副随时要下水拿人的样子,魂飞魄散,那还理什么海沙海盐,飞身插进水里。连她更为玲珑浮凸,可令任何男人看得膛目窒息的胴体都没空欣赏了。
那俏尼姑笑得花枝乱颤,喘着气道:我';美人鱼';游秋凤若让你两个小子能成漏网之鱼,奴家以后都不再下水了。
这才以一个无比优美的姿态投入水里,比之寇仲和徐子陵的狼狈相,实不可同日而语。
阳光像千万道射进水内去的银线,把澄蓝的海底世界变成了一座无限大的立体镜台。
尼姑游秋凤功聚双目,立时看到寇仲和徐子陵在百丈外拚命往岸边游去,而风帆的船底像一块奇怪的乌云般嵌在高高在上,澄明得耀目的水面处。
游秋凤一摆蛮腰,有似一缕轻烟般,以最少快上半倍的速度衔尾追去。
在海沙帮这以海为地盘的帮派里,她的水上功夫仍没有第二个人可及,由此即可知她是如何厉害。
她并不明白这两个小鬼为何能在水底闭气,没有上乘内功,这是绝不能办到的。
但此时她已无暇多想。
帮主龙王韩盖天下了严令,不惜一切都要把他们生擒。
寇仲和徐子陵这时已看到俏尼姑在后方追来,却是全无脱身办法。
寇仲本来领先徐子陵两丈有余,但眼看敌人游来速度,便知很快可追上水性及不上自己的徐子陵,猛一咬牙,挥手着徐子陵先去,自己持着长刀,掉头来对付敌人。
徐子陵怎肯让他独抗敌人,亦横刀回身,与寇仲一起朝敌人游去。
双方迅速接近。
快要短兵相接时,游秋凤露出个诡异的笑容,往背上一抹,手一挥,一张大网箭般射出,迎头往两人罩来。
他们见到大网像片乌云般盖来,心知不妙时,已给连人带刀罩个结实,成了网中之鱼。
那艘偷盐船也像它的主人般,成了海沙帮的俘虏,被一条粗缆系在旗舰海沙号的后面,风帆收了下来。
海沙帮的龙头';龙王';韩盖天大马金刀坐在特制的龙椅上,椅后是七名随他南征北讨的护法级手下,地位更高于广布于沿海产盐区的十八个分舵的舵主。
他的龙座设于船尾靠舱口的一段,静待两个小犯被押来受审。
海沙帮乃东南沿海三大帮派之一,舆水龙帮和巨鲲帮齐名。
三大帮会互相猜忌,以前仍能画分地盘和势力范围,保持大体上的和平。
但自隋政败坏,天下群雄并起,三大帮派亦蠢蠢欲动,图谋扩张势力,斗争渐烈。
水龙帮一向依附南方宋姓门阀,而海沙帮为了求存,投进了宇文门阀的麾下,成了宇文家一大爪牙。
巨鲲帮却是独立自主,但声势则一点不逊色。最惹人谈论是自上任帮主云广陵被人刺杀后,按任的女儿云玉真更把巨鲲帮打理得有声有色。
这有';红粉帮主';之称的美女武艺精湛,尤胜乃父,被誉为东南武林的第一英雌。
此时寇仲和徐子陵双手被反绑背后,押到韩盖天身前来,被服侍他们的四名壮汉硬按得跪倒地上,垂头丧气。
手下报告道:搜过他们的身和船了。只有二十多两银子,再无其它东西。
韩盖天双目一寒道:报上名来!
寇仲叫道:我叫傅仲,他叫傅陵……
啪!啪!
两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