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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一把抓着剑身,被跋锋寒扯了回来,离开崖边。
徐子陵松开斩玄剑,抹了一额冷汗道:好险!我还以为跋兄真的要害我。跋锋寒哈哈一笑,还剑鞘内,道:我岂是这种卑鄙小人,要杀徐兄,也要堂堂正正。不过却试出了徐兄的真本领,竟能挡得住我这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一剑。
接着沉吟道:你们自己研究出来的所谓奕剑术,其实是与傅采林的奕剑术形似而神非。就像徐兄刚才封格的手法,颇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先知先觉的意味,便与奕剑术';以人奕剑,以剑奕敌';的心法大不相同。
寇仲问道:什么是以人奕剑,以剑奕敌呢。
跋锋寒道:大约言之,就是施剑如奕棋,布下种种局势,只要敌人入壳,便会任从摆布,看起来就像能预知对方的招式变化那样。但两位的奕剑法却非如此,例如徐兄可否告诉我为何刚才能先一步封挡我斩玄剑的进攻路线,令我无法尽情发挥剑法的精微和劲道呢?
徐子陵的眼睛亮了起来,点头道:跋兄的分析非常透澈,当时纯粹是一种感觉的驱使,令我感到跋兄会如此这般地挥剑攻来。
跋锋寒叹道:这正是《《长生诀》》的妙处,这本道家宝典实包含生命的奥秘,不但改变了你们的体质,还逐分逐毫在释放你们的精神潜力。试问在武林史上,谁能似你们般进步得那么神速,能催动螺旋而去的劲气更是闻所未闻。但亦使我受益良多,他日若能大成,这与两位相处十日的经验,必可占一关键的位置。
寇仲哈哈笑道:听得我手都痒起来了,不如再拚几场吧!
锵!
井中月离鞘而出,朝跋锋寒疾攻过去。
第九章血战襄阳
十天之期,转瞬即逝。
三人离开大洪山时,均有焕然一新的感觉,不要看跋锋寒胆大包天,却也小心谨慎,运用种种手段,察看敌人的踪影,以免误中埋伏。
朝襄阳赶了一天路后,他们找了个山头歇息,以掘来的黄精里腹。
在漫天星斗下,跋锋寒提议道:任婠妖女如何智计过人,总猜不到以我们的性格,肯乖乖躲上十天。只会以为我们已秘密北上洛阳,所以路上我们理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倚石而坐,一副懒洋洋样子的寇仲点头道:就让我们以最快方法赶赴洛阳,我担心玉成他们等得心焦难熬,唉!又或他们已落在婠妖女手上。
跋锋寒道:放心吧!你那四名兄弟跟了你们这么久,又知形势凶险,自懂隐蔽行藏。说真的,我对你们之所以会生出器重之心,实是自那趟和君瑜追失你们开始,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们两人当时在轻功上都胜过你们,偏是久追不得,到现在我仍然想不通。
徐子陵淡淡道:当时假若追上我们,跋兄是否真的要干掉我们呢?
跋锋寒漫不经意地微笑道:凡人都要死,早死和迟死都不外一死。假若你们曾经历过我在大漠里活在马贼群中的生活,对什么死死活活会看得淡漠很多,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世上只有强者才可称雄,其它一切都是假话。
徐子陵皱眉道:若强者能以德服人,不是胜于以力服人吗?
跋锋寒哂道:强者就是强者,其它一切都是达致某一个目标的手段和策略而已,试看古往今来能成帝业霸权者,谁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比起杀伐如麻的毕玄,跋某人仍差得远呢!
徐子陵瞧了寇仲一眼,见他观天不语,禁不住一阵心寒。
跋锋寒从容道:每个人都各有其信念和行事的风格,不要以为我好勇斗狠,便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好了!言归正传,我们抵达襄阳后,用钱买也好,明抢暗偷也好,怎也要弄他一条船,沿洧水北上,那便可省回很多脚力,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斜眼兜着他道:跋兄囊中是否有足够的金子呢?又偷又抢终非英雄所为。
跋锋寒失笑道:你们若有顾忌,此事就交由我去处理好了,跋某绝不会薄待肯卖船给我的人。
一阵夜风吹来,三人均生出自由写意的舒泰感觉。
寇仲笑道:听跋兄意思,似是行囊丰足,生活无休,令小弟非常羡慕。不知可否向跋兄请教些赚钱之道?
跋锋寒哈哈一笑道:我们尚有一段日子要朝夕相对,你留心看吧!
接着嘴角露出一丝阴森的笑意,沉声道:只要给我逮着阴癸派的人,我便有方法迫他吐露出阴癸派的巢穴所在处,那时我们就转明为暗,以暗杀手段见一个杀他一个,让祝玉妍知道开罪了我跋锋寒的后果。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是心中懔然。
跋锋寒或者并非坏人,但当反脸成仇后,却肯定是可怕的敌人。
※※※
翌日中午时份,三人抵达襄阳,襄阳城门复开,一切如旧。
他们缴税入城,径自投店。
梳洗后,跋锋寒胸有成竹的去了张罗北上的船儿,两人闲着无事,到附近店铺买了两三套新衣服后,找了间食店坐下,每人点了一碗卤面,开怀大嚼。
由于过了午&;#65533;时间,食店内冷冷清清的,除他们外,只有两台客人。
寇仲低声道:我从没有一刻像现今般感到争霸天下是那么遥不可及的目标。可是在十多天前,当我站在竟陵的城墙上时,天下就像臣服在我脚下般,而我则永不会被击倒。唉!
徐子陵道:因为你是不甘寂寞的人,这十多天退隐潜修的生活,定把你闷出鸟来。
寇仲沉吟道:我看却不是这样,这十多天我是像你般投入,既享受剑刃交锋的刺激,更陶醉在各自静修的宁静里。有时把什么李秀宁、宋玉致都忘得一干二净,轻松得像飞鸟游鱼,无忧无虑,有时内功收发得甚至似可控制真气螺旋的速度,那感觉就有如成了宁道奇般,当足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
徐子陵拍案叹道:假设我们能控制螺旋的速度,例如先慢后快,先快后慢,恐怕连老跋都挨不了多少下。不过要达致这样的境界,恐怕还有一段很远的路程。
寇仲愕然道:原来你也感觉到这美妙的可能性,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
徐子陵欣然道:今次和老跋相宿相栖了这么多天,是福是祸我仍不敢说。但可肯定跟前便对我们有很大的益处,至少让你体会到精神没有负担时的欢愉和写意,减了几分你要争雄天下的野心,否则你怎会感到争霸天下会离得遥远了些呢?寇仲苦笑道:
兄弟你又来耍我了,不过亦引发了我一个妙想天开的念头,假若我一边与人争雄斗胜,一边却保持着忘忧无虑,置生死荣辱于度外的心境,那时谁能是我的敌手。他娘的!我就把奕剑术用在战场上,成为寇子兵法,那时天下将是舍我其谁。
说到最后,双目神芒烁动,慑人之极。
徐子陵皱眉道:这些话说来容易,却是知易行难。例如当日站在竟陵城头,面对江淮军千兵万马的攻城战,你能轻松起来吗?
寇仲道:当时轻松不起来,因为受到四周死亡毁灭的景象冲击,情绪大起波动所致。但若我把整个战场视作一个大棋盘,所有兵将都是棋子,而我则轻松写意的在下棋,那岂非可以优哉悠哉吗?
接着微笑道:寇子兵法的第一要诀:心法至上,谈笑用兵。
徐子陵叹道:现在你差的只是手上无兵,否则我会为你的敌人担心。
寇仲待要说话,一阵长笑从入门处传来,接着一把阴阳怪气的男声道:徐兄寇兄你们好,拓跋玉特来请安。
两人吓了一跳,朝门口望去,果然是毕玄派来找跋锋寒算账的徒弟拓跋玉,立时心中叫苦。
拓跋玉仍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打扮得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般,一身锦缎华衣,腰上却悬着他的独门兵器鹰爪飞搥,最妙是两端的鹰爪天衣无缝地爪握紧扣,成为一条别致的腰带。
他满脸笑容的来到桌旁,咦的一声道:两位兄台的神色为何如此古怪?是否因爽了半年前洛阳会面交书之约,而感到尴尬呢!
两人听他冷嘲热讽的口气,心知不妙。拓跋玉本身便是一等一的高手,当年一人独力应付他们两人,再加上刘黑闼和诸葛威德,他仍能处在上风,武功虽未必强过跋锋寒,但已所差不远,何况还有位不在他之下的俏师妹淳于薇和毕玄亲手训练出来精于联战的北塞十八骠骑,反脸动起手来,虽然他们武功已大有进步,仍是不敢乐观。
寇仲赔笑道:拓跋兄请息怒,这年来兄弟的遭遇真是一言难尽,请拓跋兄先坐下来,要碗什么清汤面诸如此类的,先降降火头,大家再从长计议好吗!
拓跋玉再哈哈一笑,坐了下来,油然道:伙计都溜了,怎么唤东西吃?
两人愕然瞧去,不但发觉两名伙计不知躲到那里去,连仅有的两台食客都悄悄溜了,偌大的食馆,就只他们三个人。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正准备北上洛阳找拓跋兄。拓跋兄不要误会。
拓跋玉笑道:两位勿要心虚才是。小弟今趟来会,实另有要事商量,《《长生诀》》可暂搁在一旁,待此事解决后再处理,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不悦道:我们会因何事心虚呢?
拓跋玉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道:那就最好不过。小弟有一条问题,希望从两位兄台处得到答案。
徐子陵道:拓跋兄请说吧!
拓跋玉淡然道:我们今趟来襄阳,主要是追捕跋锋寒这奸贼,遇上两位纯是一个巧合,更想不到两位会与跋贼同路。坦白说,小弟和敝师妹对寇兄徐兄都很有好感,又得两位肯义借《《长生诀》》。所以特来请两位置身事外,不要卷入我们和跋贼的斗争中,两位一言可决。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大感为难。
现在他们和跋锋寒在一条船上,风雨同路,与阴癸派展开斗争,若事情尚未开始,便对跋锋寒的危难袖手旁观,怎么说得过去,更不用谈联手合作了。
寇仲苦笑道:我们非是要与拓跋兄作对,更是珍惜大家之间的情谊。不过拓跋兄的提议确令兄弟颇感为难。但假若拓跋兄和跋兄是公平决斗的话,我们绝不干涉。
拓跋玉沉默下来,精芒闪烁的双目在两人脸上来回巡视了几遍后,叹道:寇徐两兄可知为何这店内的人都忽然溜走了?
两人心中一凛,功聚双耳,立时觉察到店外异样的情况。
拓跋玉柔声道:自李密对你们下了';蒲山公令';,江湖上欲得你们往邀功的人多不胜数,其中以';金银枪';凌风和';胖煞';金波组成的';拥李联';声势最盛,聚集了百多名武林人物,其中更不乏高手,正在全力追杀两位,所以两位的处境实是非常危险。
现在我拓跋玉只是尽朋友之义,特来通知一声吧!
寇仲平静地道:他们是否在外面?
拓跋玉道:他们只是其中一帮人马,寇兄和徐兄小心了!
说罢长身而起,就那么悠悠闲闲的走了。
寇仲瞧往徐子陵,后者点了点头,两人同时弹离椅子,冲天而上,撞破屋顶,带起了漫天碎瓦,来到店子瓦背之上。
环目一扫,登时呆了。
只见远近房顶全站了人,骤眼瞧去,至少有过百之众。
那';胖煞';金波和';金银枪';凌风则立在对街一所铺子的瓦面上,一副瓮中捉鳌的样儿。
一阵长笑来自左邻房舍的瓦背处。
两人循声瞧去,见到发笑者是个身量瘦长,潇洒俊逸的中年人,脸上泛着严厉阴森之色,令他的笑容透出一种冷酷残忍的意味。两手各执大刀一把,颇有威势。他旁边高高矮矮站了十多个形相各异的人,个个太阳穴高高豉起,神气充足,均非易与之辈。
那人笑罢沉声道:本人钱独关,乃襄阳城城主,特来拜会徐兄和寇兄,两位近况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首次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若只是凌风、金波那般武林人物,他们打不过便可落荒逃走,可是若有钱独关参与其中,等若举城皆敌,能否逃走实在没有把握。
金波冷哼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后,发出一阵奸笑道:两位若肯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金波保证在把两位献上密公前,好好善待两位。
寇仲摇头失笑,转向钱独关道:老钱你何时成了李密的爪牙,江湖传闻的钱独关不是一向保持中立,谁都不卖账吗?
徐子陵跟他一唱一和道:仲少你有所不知了。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老杜攻陷竟陵,不日北上,老钱自然要找位主子照顾呢!偏你还要问这种蠢问题。
听到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嘲讽的能事,钱独关身旁的手下人人脸现杀机,跃跃欲试,反是钱独关不为所动,一振手中双刃,从容道:假若两位肯把';杨公宝库';之事从实相告,我钱独关立即撤出这场纷争,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哑然失笑道:那有这么便宜的事。若钱兄肯保证我们可安全离开,告诉你宝藏藏处又如何。钱兄请先作定夺。
凌风方面的人立时露出紧张神色,看看钱独关如何回答。
钱独关微笑道:寇兄若想离间我们和金波兄的交情,只会是白费心机,闲话少说,两位一是束手就擒,一是当场被杀,中间绝无妥协余地,清楚了吗?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大笑,接着从瓦顶破洞溜回店内去。
※※※
轰!
寇仲在敌人分由前后攻入食店前,早一步撞破墙壁,到了隔邻店内。
那是一间杂货店子,店中人已闻风关门不做生意,老板和两个伙计正伏在店铺门封板的一扇打开的小窗窥看街外的动静,忽然祸从旁至,载满货品的架子随着沙石激溅塌了下来,店内立时乱得像发生地震后的灾场。
三人目瞪口呆时,寇仲闪电来到老板之旁,把一锭金子塞进他衣襟内,还不忘微笑道:地上的货我全买了!
倏又闪退,与往后门逸去的徐子陵会合一起,瞬眼不见。
砰!
徐子陵提脚踢破木门,来到杂货店后的小巷里,箭矢般往巷尾掠去。
寇仲掣出井中月,紧随其后。
两人自少到大,没有一刻不是打打逃逃,在这方面自然是驾轻就熟。
风声响起。
徐子陵向寇仲招呼一声,改变方向,翻上巷墙,只见四方八面全是追来的敌人,忙掠下闪到一座宅院的园林里。
吠声狂起,三头恶犬朝两人扑至。
寇仲、徐子陵都是爱护动物的人,腾身而起,落足一棵橡树的横丫处,借其少许弹力冲天而起,越过两座房舍,来到另一处瓦面上。
嗤嗤声响,不知何处射来一排劲箭,两人被迫下只好跳下瓦背,到了一处大街上。
叱喝之声不绝于耳,敌人纷纷从屋顶跃下,对他们展开包围拦截。
际此午后时分,街上行人熙来攘往,车马如龙,忽然有此特变,登时乱作一团,人人争相走避,车马则撞作一堆,慌得驾车和坐车者都要跃地逃生。
寇仲和徐子陵杂在四散奔逃的一股人潮里,横闪冲进一间生果店内,心叫对不起时,顺手弄翻了两箩西瓜,撒满地上。
两名敌人刚好扑进店来,踏在西瓜上,立时变作滚地葫芦,两人已从后门逸逃。
两人全速奔逃,进入了另一条大街后,朝最接近的南城门疾驰而去,这时他们已脱出重围,敌人都似给拋在后方。
两股人马追逐下,所到处都惹起了恐慌和混乱,喊叫震天。
片晌后两人切入贯通南北两门的通衢大道,南城门出现在长街的左端。
他们本打定主意硬闯南门,岂知一瞥之下,南门竟已关闭,且看过去整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