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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除了一起去,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成都府应该是很安全吧?
……
成都府一点也不安全。
江东鳞和李西雪不敢使遁法,到了峨嵋县坐船,赶了一天的路直到晚间才到了成都府。
这时正是八月十五中秋时节。
城外清远江万岁桥上挂起了一只连一只的竹纸月灯。
李西雪看呆了眼,差点被摩肩接踵的人流挤到了万岁桥下面去。
城内城外,望月祝愿的孔明灯纷纷升起。
橙色的光点笼在五彩六色的薄纸方灯之后,让夜空里横起无数飞扬直上的光晕。
这情景看在她眼中,竟似是峨嵋道宫里剑仙们一起御剑飞升一般。
灯光与星光渐渐相重相叠,天上的银河陡然倾泄,星光与城外月灯相映的江水相连。
天上地下交相辉映,她站在万岁桥上,仰望天际,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地,身处何时。
她只记起了哥哥教她认字时读过的一首本朝诗词: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
他听她喃喃念出这首诗,连连点头。
在山中没有见过的这凡尘俗世,原来也是一片涤尘静心的人间仙境。
涌入城中踏月的百姓太多,守城卒虽然一眼看出这少女奇怪,却没有阻止她进城。
她一身古里古怪的左衽曲裾长裙光洁如粉色丝绢,透出变幻的彩光,双垂发髻和腰间都缀着着方形人眼的青玉饰,一看就知道不是城中良家百姓。
巴蜀之地最不缺的就是世代笃信道教的富贵人家。
“小娘子,青羊观在西城百花潭,大慈寺在东大街。寺外夜市还有高僧颂经呢。这两处地方都有本郡的别驾、长史坐镇,不会有拐子敢过去。”
“谢谢大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知道这是守门卒在好心给她指路。
他虽然不怕李西雪会被拐子拐走,仍是紧紧牵着她的手,商量着去城西还是城东玩。
“不能去东边的佛寺。”
他们虽然恨不得去东大街玩个痛快,但还是很有门户之见的互相警告着。
“哥哥(蓝师姐)会骂的。”
两条月夜奉佛的大画船从万岁桥下驶过,翩行在了城外的清远江水面。
檀香缭绕中,高僧上座颂经身披袈裟七宝。
船向东进城,引得无数信众沿江跟随。
他们打听着,成都府东大街上有一座大慈佛寺,是府里夜市最繁华之地。
但身为道门弟子,他们还是自我安慰着。
“西城青羊观都挤死人了,东城里的大慈恩寺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人太多了,我们不要挤进去了。”
西城外的青羊观与清远江边的百花潭连成了一处山水景致,被月灯照彻如同白昼。
他们俩随着人流沿江走着,看得到双头方角的小渔船成百上千,从成都府外各县地而来。
船头挂着一只、两只的竹纸风灯,摇摇荡荡,载着游人沿水而入。
水边提着月灯的男女老少,为了过节都穿了一身鲜亮衣裳,夜风吹起。
幞罗帽子泥金梳子,蜀锦川缎被月光映得纹绣昭然。
“三十三天上的弥罗天宫难道还能比这里更好看?”
江东鳞惊叹着,李西雪却缩手缩脚躲在了百花潭的竹林里面。
她总算发现自己穿的左衽衣裙太过时了。
百花潭边随便一个提灯的小娘子都是头插泥金、泥银的月芽儿插梳。
她们点唇如花盛开,抹胸线上露出白净丰盈的肌肤,系到胸上的对花十二破双色柿蒂纹长裙外套着染色半臂,双臂间纱质帛带飘飘。
两下一比,她们就是天上的仙女,她就是个活该被嘲笑的乡巴佬。
他走开两步,才发现她躲着没有跟上来,回头忍笑安慰道:
“不会的,刚才那守门的大哥就以为我们是修道人家出来的。自然不与俗家相同。”
这一路上到峨嵋访友,他的青城师姐们穿的比李西雪还更乡巴佬,到了在峨嵋道宫后一个劲地羡慕峨嵋女弟子。
蓝师姐前两天就说过,峨嵋女弟子的曲裙衣袍是峨嵋祖师天灵子三百年前上山入道时的样式,他是魏晋时人,当了掌门后就让新进女弟子们一色改装曲裾裙了。
只有与天灵子同辈的师妹们穿的还是商汤时代的葛衣。
峨嵋剑派就是在商汤时开宗立派的。
她羡慕的眼神在人家漂亮的十二破双色裙子上溜来溜去。
他看到她乌漆漆的眼眸露出一丝丝带着兴奋的怯意,就像她第一回在湖边见他时,一边骂着他不要脸一边掩着眼不敢看他一样,可爱异常。
他不知不觉就把手臂一伸挡在她身前,笑道:
“你别怕。我这样挡着,就只有我能看到你啦。”
她卟哧一笑。
006 游园惊艳()
“我才不怕。我出来玩才不要只看你。”
她马上自我安慰,“你说得对。咱们的衣裳都是仙衣,是用仙材清灵草染过,避尘避污,还有助五行遁法昵。”
江东鳞知道她心里不安,想了想后打了个遁法手式,她顿时点头,喜笑颜开。
两人一起催咒使了个水遁术,化成两道银光从清远江潜入。
不一会儿,他们从百花潭一处曲桥秋荷之间冒出头来。
她催动咒法一个转身,在曲桥上现出身形。
曲桥的尽头就是挂着花灯的水边杏林,她转身招手让江东鳞快来。
月夜下,她璀璨的双眸黯淡了沿潭一座座雕亭月灯,引来了亭中贵室官宦们的侧目。
“哪里来的小美人?我竟从来没有见过?”
她的鹅蛋小脸莹白透亮,双垂发髻上是深青色的方形人眼玉饰,更添天然神趣。
左衽深红方云纹衣领配上粉色长裙勾勒出少女苗条的身段,宽大的衣袖随风飘动。
同时在桥上走过的提灯少女们,惊奇地睁大了双眼。
“李姑娘,你真好看。”
江东鳞一回生二回熟,总算不会看得发呆了,只是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夸奖她的话,他冥思苦想,就用了青城山里师姐们都喜欢听的一句赞美。
“只比蓝师姐差一点了。”
“……”
李西雪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句不像是在夸她,然而她偏偏不能骂他。
她也知道,蓝玉暖和她哥哥李宝儿一样,是道门十二剑派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年轻弟子。
蓝玉暖那就是女剑仙里的第一美人。
她扁着嘴,冲着他一瞪眼,转头就向百花潭边跑去了,江东鳞连忙追在了她的身后。
“李姑娘——”
眼见得他们手牵手挤进了潭边杏树林里看花灯,那倚栏赏灯的水亭里发出一声叹息。
一直看着李西雪的绣袍男子李孝逸终于回过神来。
他酒也饮不下了,身边的美伎琵琶也觉得庸脂俗粉,挥手让她们退下后他只是叹气。
同席的都是他的心腹,顿时都笑了起来,有一名新投效的幕客马上笑道:
“大人,那位小娘子果然是殊色。何不差人请她过来一聚?她必定不是成都府里的官宦小姐。更何况,论起出身官位和相貌才干,这城里除了刺史大人,还有谁能和大人你相比?只怕那小娘子一来,便对大人是一见倾心了。”
“罢了,你也是本地人?竟然连那小娘子的来历也看不出一二?”
长史李孝逸还没有开口答话,他从京城带来的心腹杜师爷就冷笑了起来,
“她那身衣裳,不就是青羊观里的内弟子打扮?别以为她只带了一个小郎在身边就不是富贵出身,青羊观观主二十年前曾经进京受授过益州总道官之职,我家郡公的祖母——”
他看向了李孝逸,
“大人的祖母六次素服拜见,才能拜在了青羊观观主门下寄名修道。”
新来的幕客一惊。
他这年轻主公可不是寻常人,不仅是本郡新任的长史,家中更是近支的李唐宗室。
李孝逸年少时就封了梁郡公的爵位,他的祖母当然就是长安城中的淮安老王妃了。
眼见得李孝逸扼腕不已,那新进幕客骆定却又笑道:
“王妃辟谷长寿之事在下早已经听闻。听说连宫中天后也时时垂问。既是如此,大人与那小娘子正是有不得不见的缘分,否则回去京城后,岂不是让王妃见怪?”
在席之人都听出了骆定的意思。
他自然是拿稳了李孝逸年少风流,出身高贵,压根不需要仗势欺人强抢民女。
凭着他自己的人物模样稍一勾搭,就不愁那小娘子不自荐枕席。
“我蜀地之风,中秋月夜小儿女互相看中,一夜同欢也不算什么。”
李孝逸被他不动声色地拍了马屁,失笑道:
“岂不见那小郎也是位美少年?与她正是般配。”
他京城里随来的心腹人杜正伦,虽然嫉妒骆定最近得宠,却更深知主公的风流自赏,便也笑着劝说道:
“不过是一小儿,怎么能与郡公相比?请她来见一见又何妨?”
李孝逸仍是摇头道:
“只怕唐突了世外仙人。”
说话间,他的眼光看向了百花潭边另一处曲桥水亭。
这水亭茅草苇格,稻帘半卷,看起来分外素净清洁。
亭中高悬的七宝琉璃灯是李孝逸亲手挂上,让亭中世外仙人安坐时知道他的一片诚心。
亭中坐着四五位年轻男子。
他们果然和李西雪一样都是魏晋时的上古打扮。
他们头戴博山高冠,一袭左衽月白的宽袍大袖,足下是昂头云纹方形绢覆。
这身打扮与百花潭边无数男子圆领、幞头的本朝常服截断不同。
李孝逸的眼光从他们肩头露出的宝剑上扫过,叹首一声,道:
“看,青羊观的内门弟子都在呢。只怕那位小娘子就是他们的同门吧?要不是有祖母的情面在,我也不能请动他们到这里来坐镇。”
“郡公多心了,那小娘子不是道家内门弟子。”
席中唯一的女性白姬生得艳光四射。
她乌云发间金翠点点,丰满的深红胸衣上绣着月宫玉兔的精致绣纹,她慢条斯理开了口,
“她没戴道冠就是没有正式拜进道门,不过是与奴家一般出身于祟道护法之家罢了。观主可不会理会这些闲事。你尽管召她相见,谁也管不着。”
说话间,她向那边亭子里的内门弟子们抛了一个媚眼。
席上的男人们同时哄笑,不论杜正伦还是骆定都颇有些魂色与授的醋意。
他们不能不承认,郡公这回请来的青羊观五位年轻道长容貌俊逸出众,难免被白姬看上。
李孝逸苦笑道:
“白姨,祖母让你来帮我,可不要惹了他们,让侄儿里外不是人。”
这边亭中的议论和眼光难免引起了青羊观弟子们的注意。
只可惜他们不仅对这艳姬毫不理睬,对曲桥和潭边的提灯小娘子们更是视而不见,毫不在意她们频频投来的羞涩视线。
“不过是些俗物,不用理睬。李长史的祖母是师尊的寄名弟子,他既然持着信物到观中求助,说他治下居然出了魔修,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领头的流云子微微一笑,
“这花灯会里的妖怪不少,你们也要当心。”
“是,师兄。”
四位师弟同声拱手应命。
……
七宝琉璃灯吸纳月魂精魂,不燃自明,夜间浮香十里。
李西雪也看到了茅草水亭里的峨嵋弟子。
她把头一缩在人堆里轻易地躲过了他们扫过来的视线,没叫他们发现她。
“怎么了?”
江东鳞细心察觉了她的躲藏。
“他们会和哥哥告状的。”
她侧站在江东鳞身边,撇着嘴,
“青羊观的观主是祖师的二弟子,也是哥哥的师兄。他们都是哥哥的师侄和侄孙。”
江东鳞早听说过,打从李宝儿四岁时引得紫麒仙剑认主,他在峨嵋各辈弟子看来就是将来内定的下一任掌教了。
至于这位小师叔的什么妖怪妹妹,那完全就是一个老天爷开的玩笑。
既然是玩笑,当她不存在就好了。
就像他江东鳞,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哑巴。
他牵紧了她的手,一起挤在了杏林中。
他抬手指了林子外堆起的螯山花灯给她看。
最顶上那一盏巨大新奇的走马灯里人影相连,看得她瞪大眼睛,笑得可爱无忧。
他哄了她高兴,心里不自禁就是同样的欢喜,然而他转头看了一眼水亭里的五位青羊观剑仙,微一犹豫,小声道:
“我听说……”
说了几个字,又忍住不提。
他听说,李宝儿为了保住这个双胞妹妹,在三清祖师面前发了誓:
如果她有朝一日完全变成了妖怪,他就会亲手除妖。
有花灯就有灯谜,李西雪跑到了灯谜摊子前,仰着头看那一条条拴在灯上的字谜。
虽然字字都看得懂,却一个都猜不出。
她终于发现自己虽然不是个文盲,却根本不知道这些字谜打的是什么本朝物件。
“阿母蟠桃香未齐,汉皇骨葬秋山碧。”
打一物。
“这个我知道!”
她终于看到一个能猜出来的灯谜,尖叫一声就挤到了最前头,“我猜到了,猜到了。”
李孝逸见得这小娘子笑眼弯弯过来抢他手里的笔,一笑松手,让她先写。
江东鳞也摘了一个灯谜,转头寻找她时,正看到李孝逸一脸殷勤地在摊桌上铺了纸,讨好李西雪。
花灯绚丽又朦胧,照出她欢喜道谢的芙蓉娇颜。
也照出李孝逸拍着马屁仍然高大爽帅的身影、
江东鳞不由得就怔了怔。
007 君子好逑()
“不死药。”
她没在意李孝逸,在他铺的白纸下捋袖写下了三个小隶字,说出了谜底,她冲着摆摊的道士嘻嘻一笑,“是昆仑西王母的蟠桃不死药。”
这字谜并不难,摆摊的道士吃惊的倒是她的字。
再看到她身边站着的李长史,老道士顺水推舟笑赞道:
“这位娘子好学问。”
这年头,还会写古秦汉小隶字的男子已经不多,女子就更少了。
李孝逸便服进林子里来观灯游玩,本就存着想与她“偶然”相遇的念头。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惊动世外仙人,但想起小美人的模样,他还是心痒痒地出亭来“散心”了。
惊喜之后,他挥手让骆定站远些,低头见得她写得一手清秀字迹。
她如画的眉目,嫩如笋尖的纤指在灯下写字时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这位小娘子,你这笔好字,不知是向何人所学?”
他这里套着近乎,想要打听清楚她的出身来历。
江东鳞走近了过来。
“这位是……”
他疑惑看着李孝逸,已经察觉出了这人不同寻常。
李孝逸这时也发现江东鳞并不是他刚才以为的仆从小郎。
这少年头戴玄铁冠,身着白衣,斜背宝剑,尤其是他牵住了李西雪的手,挡在了她身前,两人看起来分明像是一对两小无猜的小小道侣。
李孝逸心里微酸,上前拱手笑道:
“在下国姓出身,祟道人家子弟。”
他倒不是胡说,比如他亭中那白姬就是长安城外终南山一带的祟道人家出身,她一向随在他祖母身边,与祖母是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