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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广汉怜惜地摸了摸他地头,没有回答他的问,只是道:“织室门那边有人传了口信进来,说是曾孙你地朋友,想邀你一同游玩。”
刘病已愣了一会儿,还没有人回答,身子已经下意识地有了动作——他退了一步——随后,他摇头拒绝:“我不想玩。”
—他没有玩乐的心情,何况连累他人也不痛快?
许广汉不是不知道刘病已一贯的举动,因此,他格外热切地劝说:“腊,本就是纵民宴乐的日子,祭祀先祖与百神都是希望能够得到更加愉快的生活,曾孙不欲玩乐,
不近人情?万万不可!”
他睁大了睛睛,眨了不眨一下,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大有“你拒绝试试”的意思。
刘病已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无奈地答应:“许丞所言甚是。”
许广汉十分开心地点头:“就是嘛!稚儿就有稚儿的样子!像我的女儿,也就与你差不多大,从三五日前就嚷嚷着,要去横桥看百戏……”
刘病已与许广汉在同一间屋内起居也不是一两日了,眼见他提起自己的女儿,立时神色一变,干笑着推他出门,连忙道:“我换件衣裳,想来友人还在织室门那边等我……”
因为没能多说一些与女儿有关的事情,许广汉对少年的举动十分不满,不过,少年说的也是实话,盯着重新关上的房门看了一会儿,大汉的宦丞摸了摸鼻子,撇了撇嘴,告诉自己——不要与小孩一般见识!
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刘病已对着铜镜尝试微笑,试了几次之后,唇角才找到合适地弧度,虽然仍旧不算欢喜,但是,看上去总算不那么僵硬了。
保持着唇角的弧度,刘病已打开房门,正对上许广汉关切的目光,不由笑得更加灿烂。
“许丞?”见许广汉一直盯着自己,从上到下认认真真地打量,刘病已不由觉得头皮有些麻。
许广汉对刘病已的打扮十分满意,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曾孙长得真好!玩得开心些。”一边夸着刘病已的好姿容,一边将出入的籍符交给他,无所谓地交代:“我已经给你登了册,你安心玩,反正腊中无禁,随时都能回宫。”
刘病已接过籍符,感激地行了礼,便往织室门那边走,一路上,他也不住地猜测——究竟是谁来邀他?
—张彭祖?还是杜佗?
刘病已的朋友不少,但是,既能在这个日子还想到他,又有本事让宫门那边传口信到禁中的——人就屈指可数了。
到了织室门,刘病已才现自己猜错了。
—竟是新认识地一个泛泛之交。
—故车骑将军、敬侯金日的侄儿金安上。
“金公子。”
既然来了,刘病已也不好再回头,只能礼仪周全地与金安上打招呼。
刘病已对金日地印象已经十分糊,但是,每次忆起,心中就是有被触动的感觉,似乎有火星忽然溅上心田。
——这让他无法讨厌金安上。
—尽管这个人忽然出现在自己周围,结识的过程也充满着巧合,他仍然无法拒绝金安上的靠近。
——不过,在腊日邀约同乐……似乎有些超过了……
刘病已默默在想着,拒绝的话语已经在舌尖上跳跃……
“曾孙总算是出来了!有好玩地!快跟我走!”金安上一见到他便一脸雀跃地奔了过来,一边拉着他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一边不停地说着,“……城外地人都往城里来,却不知道城里的人都在往城外去……这个时节,城里有什么好玩?当然还是上城外的原上去!”
最后,刘病已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只是一脸微笑着上了金安上的马车。
辎车的门户被封得严严实实地,刘病已不知道车往哪里,不由皱眉:“去哪里?”
“从章城门出去,不过,是往城南去。”金安上兴奋地搓着手,不过,刘病已的不安十分明显,他略想了想,便笑着道,“彭祖、阿佗他们也去。“
见刘病已地眼睛一亮,金安上不由也笑了:“他们俩倒是想来的,可惜,他们都要参加家中地祭祀,午后能出门便是万幸了!我们家是匈奴人,过腊日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
金家虽然归汉多年,位高爵显,但是,习俗这种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是能改变,更何况,祭祀这种事情,必要心诚才行。
当然,金家当家人本就年轻也是原因之一。
想到张彭祖与杜佗此时还在家庙中一本正经地祭拜先祖,之后,还要五祀祭神,都是十分繁琐的礼事,刘病已不由也颇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笑起来之后,心头那一抹无奈黯淡地伤情也似乎真的被挥去了……至少,已淡到不易察觉的程度……
刘病已摆摆手,仿佛真的在挥散什么,同时双眼亮地问金安上:“究竟有什么好玩的?”
金上刚要开口,又闭上嘴,笑得极开心,看着刘病已惊喜不已的神色,不由笑得更加愉快。
—已经不需要他回答了。
大风在车外狂啸,也带来了远处的声响,那声音隐约,却渐渐清晰。
“汪汪汪……”
不知有多少只犬在刮着大风的雪地里激动地吠叫着。
2、走狗
喂……你们的帮手呢?”
“大家出来玩的,别这么输不起啊!”
“听你们炫的……啧啧……高手……似乎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们究竟请了什么高手?”
“不会是拖杳高手吧?”
“大谬!依吾之见,乃其等之理想高手……”
“……我说……你什么学会这种文绉绉的话了?”
“你算算,这帮公子输给我们多少次了?我听也听会了!当我跟你一样蠢啊?”
“……”
“……”
“你以为你说上两句让人别扭地话。『就比人聪明了?”
“难道不是?”
“你说呢?”
“……你看啊……你我能想出那么个高手吗?”
“……不能……”
“哈哈哈……”
被大雪覆盖的鸿固原上,讥刺的嘲讽伴着群犬齐吠的声音,随风飘荡。
两个少年一唱一和,以明显就是故意为之的古怪音调,夸张地表达或质疑、或赞叹的语气。
“真有趣!”
坐在车内,刘病已觉得十分新鲜,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直到少年只顾大笑,才意犹未尽地感叹,抬眼看向金安上,一看之下,不由就是一愣。
金上的脸色十分古怪,嘴角一抽一抽的,说不出是喜还是怒。
“怎么了?”刘病已奇怪地询问,随即眼角一跳,声调顿时扬了起来,古怪不已地道:“我们与被笑的……一起?”
金上十分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刘病已目瞪口呆,半晌才能合上嘴,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道:“听着话音,都输了不少次了……”
这会儿,再听着那些少年的笑声,刘病已不由就觉得有些刺耳。
金上无奈地点头,双手抬起,食指交叉,有气无力地道:“就最近三天,便至少输了这个数!”
他着实是沮丧再输下去,大家都就快连脾气都没有了。
刘病已狠铁不成钢:“走狗而已,至于差成这样吗?”
金上耷拉着头,张了张嘴,想替自己与外面的人辩白一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最后只能无力地道:“我们知道手段都使尽了,就是赢不了!彭祖他们说曾孙你是高手……”说到这儿,他稍稍振奋了一下,满眼期冀地望着刘病已:“曾孙一定能赢吧?”
刘病已头一昂:“我从不玩必输的游戏!”
金上再次陷入愣的状态,久久无法回神。
他请刘病已出手……真的能赢吗?
汉承秦制,非军功不侯,万方庶民皆尚武争功。
富贵大家的少年儿郎更是如此,再小的游戏也必争出胜负,更何况斗鸡走狗、聘马驰逐这一类地胜负博戏?
司马迁曾说当时的人,“博戏驰逐,斗鸡走狗,作色相矜,必争胜,重失负也。”
对参与游戏的人来说,游戏已不是游戏,而胜负的手段。
不过,有赢自然有输,再如何在意胜负,认赌便要服输,无论何,谁也不会愿意让人说自己“输不起”!
只是,愿赌服输是一回事,逢赌必输又是另一回事了!
如金安上他们这般连续输下去的,更会被所有知道此事地人鄙视长输赢就是水平问题了!
除非他们以后再不参加这类博戏,否则,他们便必须堂堂正正地赢上一场当然,规则之内,不择手段也是被允许的。
总而言之,他们的确是到了输不起的地步了。
与金安上一同玩乐的大多都是归降内附地匈奴人后代,家里大多是有爵的,身份都不低,也因此,格外地“输不起”。
本来,金安上只是想找个走狗之戏的高手,没想到,打听下来,那些高手都不是他们能请得动地市井之间,他们的对手已算是极强的,一般平民的高手不敢打包票,自然不好应承,更厉害一些地,却多是高爵显宦子弟,自成一体,哪里肯屈尊与市井之民博戏?
就在他万分沮丧,忧郁地考虑是不是以后都不玩这类博戏的时候,今儿一早,听说他的苦恼,金建给了他一个人选。
刘病已。
“他?”金安上很是怀,“我看他对博戏并不热衷……”
金赏也以惑的目光看着弟弟,金建不屑地撇嘴:“不相信就算了!我希罕?”
金上都已经快急红了眼,一听这话,连忙赔礼,好说歹说,好容易哄得金建开心了,才小心地询问:“曾孙真的很厉害?”
金建白了他一眼,不过,因为心情愉快,还是给他解释:“先帝就喜欢博戏,斗鸡走犬,宫中多的是高手待诏,谁没有一两手绝活?曾孙是在哪儿养地?掖庭令恨不得对他千依百顺,他什么没玩过?不热衷?就市井间那间伎俩,我看他瞧不上才是真的!”
“你见识过?”金赏当即就直奔关键地问题。
金建一个激灵,连忙对兄长解释:“也就是上刚即位那几年…
儿,掖庭不是没人嘛……”
金赏不悦地哼了一声:“是还跟他赌过胜负吧?”
金建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有否认。
“哼!”金赏狠狠地敲了一下弟弟的脑门,“我说你怎么突然就对斗鸡走犬没兴趣了!是输惨了吧!”
“哪有!”金建捂着额头,大声抗议,只是,金安上怎么听,怎么觉得二堂兄……貌似……那个……底气……嗯……不是很足……
于是,金安上一面让友人去邀战,一面上未央宫找刘病已出来。
很显然,就在他们赶来地时候,先到的人又与对方赛了几场结果仍是十分凄凉!
他地期望全在刘病已身上,可是,事到临头,一听刘病已那圆滑至极的话语,顿时就像被当头淋了一盆冰水,心中火热的战意立刻熄了大半。
热切的心思一消,无数的怀便涌了上来。
听起来,金建说的已是五六年前年地事了……
看起来,刘病已近些年还有没有玩过……根本不能确定……
无论有多少犹,此时都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被对手损得一塌糊涂的少年们一看到金安上的马车便围了过来,无比期待:“安上,你来了?”
金上看向刘病已,也许是眼中的犹太过明显了,刘病已不由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地道:“公子不打算出去?”
金上只能硬着头皮打开车舆后侧的门户,顿时被灌进来地冷风逼得打了一个寒颤,还没有缓过劲来,就听到车外一迭声的惊讶。
“安……安上……高手呢?”
车内明显只有一个比他们还小的孩子总不会就是金安上说的“高手”吧?
刘病已一脸微笑地看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眼角则瞥着金安上,等着他开口。
金上心里是七上八下地,不过,看到刘病已的眼色,他只能强笑着道:“就是这位……”
“刘病已!”
有人比他更快地喊出了刘病已的姓名,分外高亢地音调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众人都捂着耳朵看向惊叫的那人。
金安上看着朋友身后的陌生少年,不由就皱起眉那显然是他们地对手。
底气顿时足了八成。
“这位公子,你认识曾孙?”金上扬起笑容,问得分外亲切。
一身灰色毛裘的少年头戴布冠,站在雪地里怔怔地望着车内的少年,端正的容貌因为神色格外古怪而显得有些滑稽。
听到金安上的声音,刚镇定了一些的少年再次惊讶起来,瞪圆了眼睛,盯着刘病已,讶然惊呼:“曾孙?”
刘病已也看清了车外地少年,眼角一扬,笑得十分愉悦:“腊日大祭,关内侯还有如此兴致?”
听到这话,金安上顿时大笑起来,利落地跳下车,趾高气昂地对自己的友人道:“我请地高手!”
刘病已也从车上下来,径自走到比他足足高出一个头的少年面跟前:“原来王君也好走狗?”
少年或该说是青年,毕竟,他已经戴冠,应该算是**了没好气地瞪了刘病已一眼:“不行吗?”
刘病已笑得十分灿烂:“行!当然行!能与王君一争胜负实是大幸!”
“少说得这么肯定!”青年凶狠地握起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极力忍耐着,不让拳手冲着那张可恶地笑脸而去,“待会儿输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刘病已毫不在意地挥手:“上一次在东市,君也是如此说的!”
“上一次,奉光是急着归家,一时大意!”青年身后地朋友不悦地反驳。所说的“奉光”自然就是这个青年。
刘病已一脸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随即一脸诚恳地道:“今日,王君也不能在外太久吧?”
金上他们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将之前所受的嘲讽全部还了回去。
都是年青气盛的年少儿郎,被对手接连贬损至此,哪一个还能沉得住气?
王奉光气红了眼:“少说废话!比了再说!”
“好!”刘病已答应得十分爽快。
“哼!”
两人冷哼一声,转身就各自准备。
金安上揽着刘病已的肩走向他们的狗所在的,凑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厉害!”
心浮气躁之下,哪里还能充分挥实力?
过犹不及啊……
刘病已轻笑:“我说了,我从不玩必输的游戏!”
望天……刘询的老婆暂时还没有出场机会,不过,易楚绝对不厚此薄彼,除了霍光,刘病已的两位岳父都出场了!顺带推广一下那那的新书《皇后之路》,想看穿越版王皇后如何成为皇后的朋友,可以去看了~~据说还是不错,只是自从某坑开始,易楚是不敢轻易跳那那的坑了~~
3、长安少年意气投
年皇孙说:“我从不玩必输的游戏。”
—话自然是实话,不过,也是良好教养下所形成的自谦习惯。
刘病已是喜欢游戏的,当然,必赢的游戏,他是最喜欢的。
来长安前,他从没有玩过博戏,毕竟史家在鲁国,齐鲁尚文崇儒,对博戏,从来都斥为不入流,更非君子所宜,可是,长安不同。
京师之地,帝王之居,天下熙攘之所向,人人皆争功敢任,求的是马上封侯的显贵,求的是一朝闻达的传奇,争先博戏是所有人都热衷的游戏。
那时,年幼的女孩手把手地教他博棋,一棋一筹,攻守争道,他立刻就被人吸引了。
他喜欢那种争夺之后而来的胜利感觉!
张贺对此十分困惑:“这可不像太子了……”
他知道自己与那个无数人心心念念的祖父极为肖似,因此,张贺才会对他身上任何一点与那位故皇太子不同的表现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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