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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绥师姐性子软得很，也许是在战乱之地待久了，又染上戾气，才会变成那副凶样。”
“绥师姐原本是有其他名字的，叫‘绥雪’。师父本想为她起名‘夙雪’，可城中名字里有雪的狐族实在太多了，叫两个字师父又嫌绕口，于是师姐才有了现在这个名字。”
“绥雪……”伏梦无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只觉耳熟，却想不起何时听到过。
——“绥绥白狐，傲霜斗雪。”
她轻声念叨时，忽然听见系统在脑中道出这八字，不由得一惊。
“宿主，这是绥绥名字的由来哦~”不等伏梦无问，系统及时为她解惑。
“你怎么知道？”伏梦无微微皱眉。方才系统说话时，她分明感到记忆的一角似是被触动。
但绥绥与她的年纪相差太大，她还没出生，绥绥就已经飞升上界了。
她本不该知道的，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软包子系统能读取她的全部记忆，难不成，她在什么时候见过绥绥？
不过伏梦无马上就把这个念头抹去了。不可能的，魔修身死则魂飞魄散，不得转世、不入轮回，话本中所谓的前世今生恋情，几乎跟魔修没关系，除非这名魔修的道侣不是魔。
伏梦无左右想不通，系统好像也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只有夙玉谙还在继续道：“绥师姐是化人后，才开始说话，化人之前，她还老喜欢独自待着，除了师父，谁叫都不应，就趴在观星台上看夜空，若有人靠近，她就慌慌张张逃掉。”
约莫是太久没跟人闲谈，夙玉谙憋得慌，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家师姐几百年的老底全扒给她。
伏梦无想象夙绥变为原身、乖乖地趴在观星台上，不知为何觉得她有些可怜，“那绥绥化人之后呢？还是一个人待着吗？”
“差不多。”夙玉谙点头，捏起一块桂花糕，朝窗外看，“咱们这西沧郡呀，虽有维持温度的结界护着，可总归还是位于极寒之地，一入夜，天穹偶尔还会有极光，五颜六色的。绥师姐化人后，开始与我们一起修炼了，也同看守观星台的狐族相熟，还是时不时去那看星星。”
“我跟绥师姐混熟后，有一回就偷偷跟随她去了观星台。”夙玉谙接着道，“绥师姐果然还是一个人，不过那晚我大着胆子坐到她身边，她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星空。说来也巧，那晚上的极光像细雨一样洒在夜空里，连我这个对观星没兴趣的也看呆了。”
“但极光好看是好看，我后半夜还是睡了过去……”夙玉谙咽下口中糕点，不好意思地朝伏梦无笑了笑，“我以为我会一觉睡到天亮，哪晓得却被绥师姐吵醒了……你猜猜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伏梦无奇道，“难不成……是突然有敌袭？”
“哈哈哈哈哈，不是啦！”夙玉谙扑哧笑出声，拿过手边的甜茶喝了一口，声音沉下去，“但我醒来后，的确被绥师姐吓到了。唔，水容，你见过绥师姐哭么？”
伏梦无一头雾水，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那晚，绥师姐哭了。”夙玉谙悠悠道，“并不是抽抽搭搭的哭，是撕心裂肺的哭嚎，把我给吓得从梦里惊醒了，还以为她要被什么野妖叼了去，好不容易才哄好她，又听她在呜咽着喊一个人。”
伏梦无嗯了一声，继续听下去。
“绥师姐嗓子都哭哑了，我听了很久都没听清，那时年纪小，就直接问她到底在喊谁，能不能叫我知道。”夙玉谙晃了晃还剩半杯的茶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她说她一直都在等‘小萌物’来接她，她很想‘小萌物’，想得要疯了，为什么她化人了‘小萌物’都没有来接她……”
她话未说完，伏梦无面色骤变，“小……什么？”
夙玉谙却面露为难之色，“我也不知道呀，其实现在跟你讲起这事，我都觉得那是个梦，因为那之后绥师姐就再也没去过观星台了，更没有提过什么‘小萌物’，我也没再去问究竟是哪三个字。”
“……”伏梦无不语，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却不晓得为何会这样。
她细细一想，觉得“小萌物”与“小梦无”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只是发音太像了而已。
绥绥叫的那个人，或许是她幼年时在战乱之地的玩伴吧？
“绥绥有没有等到‘小萌物’？”她鬼使神差般问，脑中骤然浮现出夙绥哭泣的画面。
那时候的绥绥，应该还是小狐妖吧？
若她能早生几百年，是不是就可以……过去抱抱她了？
那个“小萌物”究竟是谁啊？让绥绥惦记得那么深，却又将她丢下了。
她在心里怨那个人时，只听夙玉谙叹了口气：“应该是没有吧，如果等到了，绥师姐可能就不会一直都那么寂寞了。”
…
西沧郡，灵脉所在地。
夙绥一手轻压小腹，一点点往灵脉深处掠去。
方才她用灵识探过，西沧郡中的确已没了寐朝月的气息，想来寐朝月在七日前便逃往人界了。
这家伙逃了也好，省得她再操心有人挖灵脉结晶。
一路探过去，夙绥顺道将水灵力洒落，令枯竭的地段重现生机，又将之前存放在内府中的灵脉结晶取出，让它们回归主灵脉内。
雪狐族的灵脉状似狐尾，盘在雪谷之中，静得如同一条结冰的溪流，色泽也像狐尾，灵力充沛处则为雪白，若有地方发生枯竭，则会变得枯黄。
也算寐朝月还有点良心，挖出的灵脉结晶均产于灵脉末端，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枯竭严重，但主灵脉并没有受损，只是产出结晶和灵力的速度慢了几十倍。
伏梦无重塑灵根后昏睡的这七日内，夙绥其实已拜托念幽寒询问过忘貘族大长老，得知她可以回归西沧郡修补灵脉后，当时就心生去意。
但她如今已不是孑然一人了，她还有梦无。
梦无若不醒，她必须得陪着，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独自走掉。
夙绥在灵脉附近走动时，她腹中的伏霜亦感应到了灵脉，迫不及待地扭动起小身体，想要出去接触灵脉，却被裹着她的魔息一次又一次挡下，只得委屈地回到原处，盘成一团。
修补灵脉非常耗费精气神，夙绥自从下了界，哪怕用伏梦无的魔血冲破了束缚，境界也仍停滞在三劫散妖，并没有达到下界前的妖仙期，因而只修补了一半，她就不得不歇下，席地而坐，汲取聚在周围的灵力，闭目快速恢复起来。
感受着纯净的灵力入体，夙绥的思绪不自地飘回数百年前。
那时师父尚健在，领着他们一群根骨颇佳的小狐妖来此，让他们尽力汲取灵脉附近的游离灵力，若能突破，自是再好不过。
灵脉并无属性，游离灵力钻入什么灵根的修士体内，便变成什么灵力，从未厚此薄彼。
怕打坐耽搁时间，夙绥并没有调息太久，觉得灵力恢复不少，就起身继续走动。
她却浑然不觉，灵力入体，大半进入她的经脉，可有一部分却被伏霜偷了去。说来也奇怪，伏霜本已和外界隔绝，除非是伏梦无与夙绥双修，它才能接触到可食用的灵力，但自灵脉产出的灵力却能穿透魔息，进到里面供它食用。
伏霜既转世为崽，如今还未开灵智，本就饿着，探到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身旁，它自然很高兴，小口一吸，就将一团灵力吸进来，囫囵咽下。
大概是此地的灵力过于纯净，伏霜只是吃了几口，小肚子便鼓起来，遂打着哈欠安稳地趴倒，陷入沉眠，也不晓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生长起来。
它一安静，倒是减轻了夙绥的负担。感到小腹中急躁的幼崽不再动弹，夙绥松了口气，继续抓紧时间修补起剩下的灵脉。
…
两壶茶都见了底，点心也都吃干净，却迟迟不见夙绥回来，伏梦无不由得心急起来。
夙玉谙更急，哪怕知道自家师姐境界高，可修补灵脉并非易事，若要在短期内修补完，对修士的消耗自然是很大的。
除此之外，她还得溜回去继续处理事务，再不回王城，只怕那些监督她的长老要出来寻人了。
两个心急的人对视一眼，伏梦无想了想，提议道：“城主，能不能麻烦您将我送到绥绥身边？”
夙玉谙也正有此意，二人一拍即合，她往桌上放了些小费，遂起身去捉伏梦无的手，“好呀，我这就送你过去。”
传送法阵一启动，转眼之间，二人已离开端香阁，出现在护城大阵边缘的灵脉附近。
瞧着一地积雪，伏梦无打了个哆嗦。
这灵脉明明还在护城大阵内，怎么就不受结界保护呢？
这么冷的地方，绥绥千万不要着凉了啊！
“包子，绥绥在附近吗？”她边在心里埋怨，边打开系统地图，却发现自己能探查的范围，仅有方圆十丈内。
“宿主，方圆十丈内没有绥绥。”系统答，“如果要在更远的地方探寻，宿主需要解除妖息的保护。”
“……也就是说，我得暴露魔修身份，才能使用灵识？”伏梦无眉头一皱。
“对的，宿主。”
那肯定不行。
伏梦无叹了口气，绥绥将妖息渡给她，本就是为了掩盖她的身份。如今这地方乃是对外封闭的西沧郡，绥绥不在身边，她自然不能乱来。
“城主，能否寻到绥绥？”她索性求助于夙玉谙。
夙玉谙正在展开灵识找寻，奈何灵脉所在的山区太广，她探了片刻，柳眉一拧，一声不吭地摇了摇头，拉着伏梦无继续往前走。
她们现在的位置，是灵脉的末端。
“照绥师姐的修补速度，恐怕已经到灵脉源头去了。”又走了一阵，夙玉谙撇了撇嘴，扬手抛出一把灵剑，“走，我们御剑过去。”
狐族擅剑，伏梦无自从前些日子乘过夙绥的“快剑”，再踏上城主的灵剑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还没等她站稳，夙玉谙就操纵灵剑噌地飞入天际。
灵剑扶摇直上，寒风细雪无情地迎面扑来。
伏梦无被风雪砸得晕头转向，心里一路哀嚎这算什么见鬼的御剑术，眼前还乱冒星时，忽听系统提示：“在方圆九丈内发现绥绥！”
而后系统地图就自动呈现在伏梦无眼前，顺便还贴心地给了她一个路引。
眼见着夙玉谙就要错过去，伏梦无忙喊：“城主停剑！绥绥在正下方！”
她边喊边往下方看，但见雪地里正躺了一道红影，一动不动。
看得伏梦无心惊，绥绥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易容术也自行解了？！
“绥绥！”
灵剑尚未落地，伏梦无慌忙跳下，趔趄着踏雪赶过去，一把抱起倒在灵脉边的夙绥，喊了几声，见夙绥紧闭双眼，毫无反应，急急问系统：“绥绥她怎么了？怎么会昏过去了？”
她抱夙绥时，忽觉有什么在挤着自己，低头一瞧，才发现夙绥的小腹又隆起了不少。
系统很快探完，同她汇报：“宿主别慌，是幼崽的发育让绥绥暂时力竭，由于身体的自我保护，绥绥才昏睡过去了，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就会醒。”
“让我看看绥师姐！”夙玉谙从没见过这种事，见状也慌了神，掠到二人身旁蹲下，为夙绥把起脉。
“……喜脉？！”粗粗一探，夙玉谙自己都吓了一跳，手指松开又搭上，反复探了两三次，才确定不是自己探错了，真的是喜脉！
她下意识垂眸，注意到夙绥的小腹不知何时已隆起，还隆得非常明显了。
可是半个时辰前，绥师姐的小腹分明还是平的吧？！
探得绥师姐怀崽，慌得夙玉谙不知所措，转向伏梦无，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水容，绥师姐她……怀了谁的幼崽？”
她顿了顿，“绥师姐现在这样，是因为体内灵力突然被幼崽吸去了，因力竭导致的昏睡。那幼崽大概已有三四十日大，若是顺利的话，恐怕再过不到十日，就……就会出世……”
伏梦无怔了怔，听她一提，遂把手放到夙绥的小腹上，准备探入灵识，看看伏霜究竟出了什么事。
“绥绥怀的是我和她的孩子。”她边探边道，“怎么说呢……其实那孩子本是绥绥的身外化身，叫‘霜’，后来发生了些意外，霜才回到绥绥身体里休养去了，可不知怎的就……入了绥绥的子宫。”
夙玉谙“啊”地惊呼一声，脱口道：“绥师姐怀的是霜？！那、那怪不得了！”
伏梦无不解其意。
夙玉谙轻咳一声，神情颇为无奈，“绥师姐有三个身外化身，两个似她一样性子寡淡，唯独这‘霜’不同。‘霜’是化出自我意识的身外化身，虽然无欲无心，但它贪食……”
听城主讲述时，伏梦无已探到了伏霜。
比起七日前，伏霜的个头又大了两圈，四肢也长成幼狐那样，不再是小小的白团，故才将夙绥的小腹也撑大至此。
此时伏霜还挺着它的小肚子，吞吸着身旁的灵力。伏梦无看了片刻，觉得十分蹊跷，她记得自己第一夜渡给绥绥的水灵力十分有限，如今魔息壁内竟充盈着吃不尽的灵力，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她先让系统对这些灵力进行检查，再对夙玉谙道：“城主，城中可有供居住的客栈？需要安静些的，我想我们一时半会儿……可能无法离开这里了。”
西沧郡内部虽繁华，可对外还是封闭着。如果没有夙绥催动传送阵，伏梦无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据说西沧郡位于极寒之地，不管是距离忘貘族的松玉岛，还是她家所在的屏仙阁，哪怕乘坐飞行法器，没半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到达任意一处落脚点。
既然伏霜不到十日就要出世，寐朝月也不在此地，又有个当城主的师妹作安全保障，环境还适宜，那还不如就在此地生完崽再回去算了。
她念头刚落，只听夙玉谙道：“这样也可，正好王城内一直留着绥师姐的寝殿，不如你带着绥师姐，跟我回王城去？”
……
待到了西沧郡王城，伏梦无安顿好尚在昏睡的夙绥，趁寝殿内没有人，打开衣柜钻入其中，布置出隔音结界，再吩咐系统帮自己盯着外面的情况，而后将联系念幽寒的传讯珠取出。
衣柜是夙绥曾用过的，哪怕尘封已久，里面施下的避尘咒仍在起作用。伏梦无往传讯珠内输入灵力，等着念幽寒回应时，只觉沁人幽香钻入鼻中。
是绥绥身上的锁魂香气味，很好闻。
衣柜内还摆放着绣有毛绒滚边的大氅，伏梦无靠着暖乎乎的大氅，感觉自己像是正窝在夙绥怀里一般。
传讯珠很快亮了起来，念幽寒的影像在珠中清晰起来时，伏梦无只听一声惊呼响在耳旁：“梦无你终于醒了？诶？梦无是你吗？怎么黑漆漆一片……”
“是我是我！”感到她要切断传讯，伏梦无忙连声应着，看了眼身旁，无奈地凝出一簇灵力火，托在手中用以照明，“我现下不在松玉岛，这地方不大方便传讯。”
她边说边朝念幽寒看了一眼，只见珠中的背景也几乎是漆黑一片，亮着阴森森的灵力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还说我呢，你自己又在什么乌漆墨黑的鬼地方啊？”
“你不在松玉岛？！”念幽寒大惊，“那你在哪？你不是刚醒来吗？后半夜本座去看你时，你明明还昏睡着呢！”
“我在西沧郡……”
伏梦无没有隐瞒，如实将情况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