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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蝗群般遮天蔽日的箭雨落下，楚、凉双方水军，不时有战士被射中，着火，纷纷掉入水中。双方各有几艘运气不佳的船只，被射到了船帆。江风甚大，不多时便熊熊燃烧起来。
一波箭雨落下，西凉弓箭手正要再次张弓射箭之时，突然最前方的数艘战船，剧烈摇晃，猝不及防之下，又有士兵落水。
当先那艘战船，渐渐往一侧倾斜，底部船舱内，两根一人抱粗，尖锐的圆木插入，江水汹涌而入。
南楚水师在来之前便在江水之中放下了许多一端削减的圆木，借着水势滚滚而下。
趁此机会，再次射出一波密集箭雨的南楚水师，鼓帆沿江而下，全速而行，狠狠的撞进了西凉的战船群之中。
那艘本就风雨飘摇，回天无力的西凉战船，被一艘南楚旗舰狠狠碾过，掀起一片白浪，留下几片碎木，沉入江底。
双方战船皆有撞角，但南楚一方战船优于西凉，况且乃是顺流而下。前面一线的西凉战船，纷纷被撞的东倒西歪，晃动不止，南楚水军趁势纷纷射箭，不知多少西凉兵卒站都站不稳，被劈头盖脸的箭雨定在了还在摇晃的甲板上。
西凉战船顿时落入了下风。
最为残酷，也往往需要如此才能分出胜负的接舷战拉开了帷幕。
箭雨刚刚停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南楚军卒拿出勾杆勾住临近西凉战船船舷，而后将士们便纷纷抽出佩刀，跃到西凉的船上杀敌。
杀声震天，在这大江之上，无数将士，呐喊着，挥出手中的兵器，杀死自己眼前的敌人。鲜血飞溅，残肢飞舞。真实而残酷。
就在大部分南楚战船与西凉战船，靠在一起，厮杀之时。
二十多艘略小一分的南楚战船，用南侧战场边缘，绕过了去，全速向着下游不远处的西凉运兵船而去。
这二十多艘南楚战船，从一开始便吊在其余战船之后，便是在等这一刻。来到战场后方之后，战船鼓足风帆，船舱内划船的将士们，齐声喊着拍子，全力划动着船桨。
不去管那几只已经到达江岸不远，接近浅滩处的运兵船，而是寻上了那些还在江心附近深水区的运兵船。
这些运兵船牺牲了航速以及机动性，换来庞大的承载量，本就航速缓慢，避无可避。
在南楚将士兴奋的眼神中，在西凉运兵船上惊恐的眼神中，几乎是飞在江面上的南楚战船，将七八艘转向不及的运兵船撞的左右摇摆晃动，起伏。撞击之处，两人大小的窟窿，微凉的江水疯狂的涌入。
更有甚者，其中两艘运兵船被直接拦腰撞断，船上近千名西凉男儿跟着断为两断的船只，沉入江水之中。或许是这两艘运兵船更加老旧的缘故吧。
大江之上，处处皆是战场。那些侥幸先行一步，顺利抵达岸边的西凉兵卒，望着江面上不时沉入江底的战船，沉默不语。
不多时，在江边列好队形的西凉士兵，向着最近的大溪城支援而去。
那里两千同袍，正在不高的城墙之上拼命死守，抵抗着城下一支五千人的南楚士兵的攻打。
时间渐渐流逝，太阳早已升起，已来到中天，江上的厮杀声没有停歇，反而更加大了起来。
不知其数的两国将士尸体，随着江水，顺流而下。
双方伤亡皆已经伤亡过万。南楚的战船也沉没了数十艘，如今已经不足三百之数。而西凉这边更是惨重，十二艘运兵船被南楚战船撞翻撞断，近万兵卒落入水中，能侥幸逃生的不足一千。
而战船方面，更是已经沉没了近百艘。战损比超出一比二。
但西凉却并不退却，也退无可退。若是不能解决这只南楚水师，哪怕大军顺利渡江，也会被切断后路，粮草后勤被堵在大江以北。随着战事的推移，若南楚不傻的话，便会将南楚进攻沿线的百姓以及粮草物资全部收拢一空，即使带不走也会烧掉。
想要纯粹以战养战，并不可取。
不过若是如今能够重创甚至全歼这只南楚水师，那西凉之后的供给便会源源不断的由此跨过大江，支援前线。
而南楚不同，这一只水师已经是西线最后一支水上兵力，若是就此葬送，怕是这场灭国之争结束前，都难以再打造出这样一支水军。
第161章 周屠夫（）
又过了半日，日已西斜。夜里相战，变数太大，若是哪一方一着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葬送太多。双方颇有默契的鸣金收兵，暂时退却。
双方水师各自带着满身的疮痍，分开。
南岸三城，大溪、安坪两城在日间便有西凉援军到来，攻城的南楚军队只得暂时退却。而鹤峰，也在即将城破，再次易主之前，被连夜驰援的一支两千西凉军队，在紧要关头赶上，稳住了局势。
当夜皆是疲劳不堪的双方，相安无事，但气氛却愈发凝重压抑。满地的将士尸首，也无人敢趁夜收拢，生怕被对方抓着了破绽，造成更大的损失。
当夜，乌云滚滚，一场大的过分的秋雨，洋洋洒洒而下。
数艘小船，冒着瓢泼大雨，以及极有可能覆灭的危险，自安坪城对岸出发，悄然渡过江面。岸边有数十黑衣人接应。领头一人正是李慕华。
如今的李慕华，脸色苍白，一双眼睛血丝密布，显得极为诡异。其余黑衣人皆是离其最少一丈之远，避如蛇蝎。
李慕华对此毫不在意。
双方汇合之后，便沿江向上游行去。十余里外，便是南楚水师的水寨。
一个时辰之后，一众约莫五十人左右的黑衣人摸到了水寨附近。
当先领头一人乃是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此老乃是魔宫武阁八位阁主之一，在魔宫内部有着赫赫威名。
老者一双眸子发出淡淡的幽光，暗中观察。此乃一门极为偏门的武功，练成之后，目力大增，且能夜中视物，如白昼一般。
不多时老者便找到了一处漏洞，不作犹豫，悄无声息的翻过一丈高用圆木削减一头，围成的营墙。其余黑衣人沿着老人的路线，屏气凝神，紧跟在身后。
着实费去了一番功夫，这才慢慢接近了营地中央，把守森严之地。
老者观察片刻，微微摇头，想要不引起注意接近眼前这座，方圆五丈都空无一物遮挡的房屋，无异于痴人说梦。
悄悄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一众黑衣人全力施展身法，从暗处扑了出去。不计其数的各色暗器发处，将来不及动作的数十守卫，扎成了马蜂窝。
老者一马当先，一双肉掌悄然凝聚浑厚真气，在离屋门两丈之地，拍出。老者真正的境界，真气外放之距远不止两丈，但为了保证自己出招，落在实处之时，威力仍旧处于巅峰，这才如此行事。
几乎肉眼难追的一双掌印，瞬间来到门前，随后房门破碎之声响起，但那木屑碎片却不是向内，而是冲外。
老者瞳孔一缩如针。只见一双醋钵大的拳头从跟在飞溅而出的断木碎屑之后显现，那掌印被一只急速而至的拳头击散，而后双拳齐飞，在一众黑衣人没反应过来之时，结结实实的印在了两名紧跟在那掌印之后的黑衣人胸前。
下一刻，两名黑衣人，身体急速鼓胀，一瞬间达极限之时，猛然爆裂为漫天碎肉血雨，死无全尸。
这时一道矮小的身影，从房屋内走出，五短身材，肚大罗圈腿，脸庞黝黑如墨，带着森然冷意。
“周屠夫！”
“你怎么会在此！”
身为墨宫武阁阁主的老者，脸上带着震惊不解，瞳孔已然缩成了针尖。
“屠户在此，必然是要杀猪，眼前着几十头猪猡，虽然不够肥，但是也足够让姓周的出手了。”
说话之时，动作不停，又是两名黑衣人毫无抵抗之力的化为了漫天血雨。
“逃！”
老者猛然喊道，而后急速向后逃去。
“逃的掉吗！”被称为周屠夫的男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杀猪刀，冲入了夜雨之中。
惨叫声与血肉破碎声相合，血肉与秋雨融为一体。
天蒙蒙亮，秋雨停歇，李慕华与老者逃到安坪城下，城门悄然打开一条门缝，两人闪了进去。
半个时辰之后，换了一身干爽衣物的李慕华，走入身前的一间房内。
“那人是谁？”李慕华脸色潮红，微微清咳一声，问道。
老者赤裸前胸之上，一道笔直的伤口几乎将其分为了两半，气息微弱，脸色如金箔。
“那人。。是南楚。。辅国大将军，周屠夫。”老者断断续续说完，顿了一口气，自觉好了一些，这才再次开口：“其真实姓名，已经无人知晓，如今天下也没人有资格直呼其名。”
“即使是咱们华山王，见面了也要唤一声：周将军。”
李慕华微微皱眉，此时回想起来，仍旧是心有余悸。
“你没听过不奇怪，此人自从十多年前接任辅国大将军一职之后，便没有再出过手。但那时就无人知道他武学造诣的深浅了。如今果然更加恐怖了。”
“其资料一直是绝密。”
说到这里，老者伤口处再次传来一阵剧痛，连忙闭口不言，运功压制。
过了许久，老者才睁开双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按照情报，此人应该在百余里外的恩施，收拢兵马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南楚水师水寨？”老者喃喃一声，思索一阵，想不通，只能当自己等人倒霉。
老者直起身子，对着李慕华微微一笑，说道：“能从周屠夫手下逃生，也是你我的幸事，也不丢人。”
李慕华闻言，目光闪动，悄然来到老者身后，做出一副想要帮对方包扎伤口的样子。突然低下身子，在老者耳边，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最终重伤而死，也就不奇怪了，是吗？”
老者神色震惊，正要起身之时，一只手掌按到了他的头部，不多时便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李慕华收回手掌，脸上的潮红消散，重新便的苍白起来，盘坐在床上，运功片刻，睁开双目。看了‘死不瞑目’的老者尸首一眼。
微微一笑，自语道：“还是这些老家伙美味啊，真气深厚。这‘融雪汲水功’可算再上了一个台阶。”
‘融雪汲水功’便是当初李慕华在金陵城外十里长亭，得到的那门功法。将对方真气内力，如雪消融，春风化雨，化为己用。
端是一门歹毒的功法。
第162章 广陵之战（1）（）
接下来的几日，每日西凉战船都往南岸运送兵力，南楚水师‘如约而至’。只是有了准备的西凉，用己方战船死死咬住南楚水师，让南楚水师无暇再顾及运兵船。
每每都是，再江面上大战一番，从清晨到黄昏，而后分开。
大江南岸，借助不断支援而来的援兵，西凉占据的三城，也是固若金汤，不曾给到南楚大军丝毫机会。
局面一时间僵持了下来，双方都在等破局的时机。
而在东部齐楚战场。准备多日的北齐大军，终于开始攻打广陵城。
八月二十九日，清晨。五万北齐前军，早早便埋锅做饭。等日上三竿之时，如潮水般的北齐将士，扛着麻袋，推着壕车，向广陵城涌去。北齐今日的目标乃是将广陵城外的壕沟、护城河等障碍扫除，想要第一天就直接攻到广陵城这般大城之下，借助云梯攀登城墙，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时间城头之上，万箭齐发。却被早有应对的北齐将士们竖起圆盾抵挡，为数不多的倒霉鬼被透过盾牌缝隙的箭羽射中，倒地不起。但固定在城墙上的床弩，射出几乎可以称之为‘矛’的弩箭，被射中的兵卒，即使是架起圆盾，也会被这弩箭射破盾牌，不穿葫芦一般射穿几人，不会罢休。
跟在北齐将士身后的乃是，十多架比三丈多高的广陵城墙还高出三尺的井阑缓缓接近，最终停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跟城墙上的南楚弓手对射。
再往后不远便是上百台抛石机，五六十斤重乃至上百斤，打磨的溜圆的圆石。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向着广陵城而去。
硕大的圆石，带着刺耳的呼啸声与巨大的威力，飞到高空，而后又狠狠的砸向城墙或者城楼。一时间城墙被破出坑洼，城沿被砸成粉碎，躲在其后的将士，被圆石碾成肉泥，去势不减，划出一道血肉长痕。
广陵城头上的箭雨停下，地面上的北齐士兵，趁势突进，将麻袋扔到壕沟之内，而后回返。推着壕车的兵卒，将壕车推入壕沟，壕车上有木桥，前面有两个大轮，后面是两个小轮，推进入濠，轮陷则桥平可渡。
借助抛石机以及井阑的压制，北齐大军，虽然也有损伤，但还在将军们的接受范围之内。直到中午时分，冒着箭雨与弩箭的死亡威胁，忙了一上午北齐将士退下。不等广陵城松口气，另一支北齐士卒便顶替了上来，此时阻拦在北齐以及广陵城墙之间的，只剩下了一条不算宽的护城河。
日暮时分，等北齐将士们退回来之时，广陵城北，以北城门为中心，左右百丈的护城河已然被填平了。
接下来等待他们的便是真正的攻城之战，血肉相搏。
司徒睿来到城头，接着夕阳的余晖，看着城下，满地的箭羽，以及大片血迹，默然无言。对于自己父亲交给自己的任务，第一次有了不自信之感。
突然一只手掌拍了下司徒睿的肩膀，回头看去，正是黄将军。
“北齐步兵超出我南楚步兵数筹，原本以为能最起码能拖上两日的壕沟、护城河一个白天便被填平了。虽然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黄将军扒在身前的城垛口处，看着已经撤出弓箭范围的北齐步兵，脸上带着一抹赞叹之意。
而后回身，对着司徒睿一笑，说道：“不过谁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谁也没有三头六臂。”
“北齐想要拿下广陵，便要做好那命来填到城墙这般高的准备。”
司徒睿看着这位往日一向为其首是瞻，略显平庸的将军，只觉得对方身上有着如今自己远远不及的气质。忍不住在心中升起‘男儿当如此’的想法，让其忍不住心生敬意。
呆了半响的司徒睿，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前，躬身一拜，轻声说道：“秦将军，守城一事，该如何，由你做主，我会为将士们做好后勤。”
秦将军微微一愣，突然觉得，这位白面书生甚是可爱。
“定不辱命！”
此时与广陵一江之隔的大江南岸，操练了一天的司徒岚，坐在营地外，江边的石头上，望着北方，默然无语。
“不用担心，广陵城内还有三万兵将，不过才一日，守得住的。”戚长歌不知何时来到了江边，悠然说道。他已知晓司徒岚的兄长，正是广陵知府，如今固守在广陵城内。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我那兄长不自量力，插手兵事。虽然他读过几本兵书，但却一直在文官这边儿混，带兵打仗是不行的。”司徒岚从石头上站起。
戚长歌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不再多说什么。跟司徒岚一同遥望向江北，半个月后铁枪营便要踏上那片土地。说起来他虽然混迹江湖许久，走过许多地方，但一直在南边打转儿，还真不曾踏足过大江以北的土地。
也不知晓这江北的土地，是不是一样的味道。
施恩城南三十里，一处不知荒废了多久的破庙。一堆火无声燃烧，照亮了方寸之地。杨潇一路走来，迎面遇了许多往南边逃的百姓。有跟着官府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