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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天佑元年，五月十八日，日暮之前，北齐大军与大江南岸击败南楚大军，一万北齐骑兵连同数万北齐士卒追杀南楚溃逃的士卒，一直追到金陵城下三里之处，这才返回。
此役北齐方面灭敌四万有余，俘获连同铁枪营在内的南楚士卒五万有余。只剩下不足五万的南楚士卒溃最终逃出战场，逃回金陵。
当日，夜幕降临之时，北齐大军占领了原本江边的南楚大营，以作休整。
夜空之中，繁星点点，大江之上，燃烧着火把的北齐船只繁忙的来往大江两岸，运送物资、粮草、士卒。
自此北齐大军彻底的在大江以南站稳脚跟，兵锋直指南楚都城金陵！
数日间，接连江上、江边两场大战，南楚皆一败涂地！溃败速度之快，令楚人无法接受！
南楚临江大营，不，如今已经是北齐大营了。一座被青字营士卒层层守卫的营帐之内，戚长歌、司徒岚二人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小桌之上，摆放着一坛北齐烈酒，数道小菜。
菜碟之中的小菜没下去多少，那一坛最少五斤的烈酒却已然见底。
“戚兄，莫要再多想了。”司徒岚望着戚长歌，眼眸之中一抹复杂之色闪过。语气之中虽然有着关心，但却也有一丝疏远的味道。
戚长歌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司徒岚，自二人带领三千铁枪门人北上以来，便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司徒岚语气之中的疏远之意，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又是一碗烈酒下肚，戚长歌那一双眸子却愈发明亮起来，隐隐流露出的痛苦挣扎之意，让司徒岚瞧的真切。
“唉！”
第289章 醉酒谈心（）
司徒岚长叹一声，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之色，他明明知晓戚长歌做出那等选择，究竟背负了何等压力，日后怕是会被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戳脊梁骨。他司徒岚虽然理解，还是不自觉心中起了一抹隔阂，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一般。
“戚兄！”
“李青知晓戚兄海量之名，特意又带了一坛烈酒前来，与戚兄对饮！”
就在戚长歌、司徒岚二人沉默之时，一道爽朗的声音悄然传入，而后一道挺拔如送的身影抱着一大坛酒水闪入营帐之中，毫不见外的落座戚长歌一旁。
戚长歌猛然抬头，直视此人双眸，见对方眼眸之中并无一丝‘奚落’之色，神色一缓，心中自嘲一笑，轻声说道：“败军之人，已无颜面对同门，只能在这营帐之中灌醉自己，做一个酒鬼罢了。”
李青闻言，微微一笑，低声劝慰说道：“戚兄为同袍，为同门，甘愿背负‘污名’，等天下安定之后，那些拿此事嚼舌根之人便会认识到自己那如同‘井底之蛙’一般的短浅目光。”
“况且以戚兄的性情，本不该对这等无干之人的想法，有所关注才对。”
戚长歌闻言，微微一愣，不期然对李青升起一抹好感。想起日间对方的种种举动，分明是对自己极为熟悉之人，但却始终想不起自己与此人除了战场之外，有何交集。
“李将军，像是之前便认得老戚，但老戚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还请李将军解惑？”戚长歌接过李青递过来的一碗酒水，微微迟疑一瞬，还是问了出来。
李青听闻此言，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异色，而后侧身，郑重的对着司徒岚拱手一拜，神色之中有些抱歉，轻声说道：“司徒公子之名，李某早已如雷贯耳，令尊司徒宇之事，只是各位其主罢了，望司徒公子节哀顺变！”
司徒岚眼眸一眯，却也不道破其父已然被送回金陵之事，微微颔首，默然无语。
李青直起身子之后，望着司徒岚，脸上有着一抹为难之色。
司徒岚见状，心中恍然，悄然起身，说道：“酒水喝多了，在下去醒醒酒，二位请自便。”
话音落下，司徒岚对着戚长歌微微点头，而后走出营帐，在两名青字营士卒的陪同之下，走到营帐不远处，悄然停下。酒水喝多了本就是托词，既然出了营帐，也不需真的便要去小解放水。
“如此，李将军可以说了吧。”戚长歌勉强轻笑一声，对着李青说道。
“实在是事关在下身世，无法对外人诉说罢了，还望戚兄莫要见怪。”李青轻声解释一下道。
戚长歌闻言，默然不语，静待李青的下文。
“唉！”
“在下与戚兄之前的确并未见过面。”
“李某对戚兄的了解，最初之时也是顺便为之而已。”
李青脸上露出一抹感慨之色，说道这里微微一顿，端起酒水，一饮而尽，对着戚长歌微微一笑，这才再次开口说道；“花怜瑶，戚兄应该很熟悉吧！”
戚长歌微微一愣，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不过大半年时间，再听到好友之名，已然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花怜瑶出身西凉花间派，是花间派掌门幼女之事，戚兄应该是清楚的。”
李青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痛苦之色，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愿回忆之事，半响，接连饮下两碗烈酒，这才收拾好心情，再次开始诉说：“二十多年前，西凉武林浩劫刚起，花间派便已经有所警醒，派出忠心弟子各自护佑一名花间幼童逃往南楚、北齐。”
“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戚长歌听闻，心中一震，他虽然入南楚军伍才大半年时间，但李青之名却也有所听闻。乃是北齐定国公李老将军独子，却没想到对方不是定国公亲子，而是出身花间派。若是如此的话，对方因花怜瑶之故，对自己有所了解，也算合情合理。
李青见戚长歌这般神色，无声一笑，再次开口说道：“我与怜瑶不止是同出花间派，更是亲兄妹！”
“我是瑶儿的亲二哥！”
刚刚平复下来的戚长歌，双目圆睁，脸色一僵，半响才化为一抹苦笑，悄声说道：“原来如此！”
“前几年，在下也曾前往荆州寻找瑶儿，想要兄妹相认，但却总是错过，唉”李青将埋藏心中多年，不曾吐露的心事诉出，也是轻松了一些。
戚长歌同样叹息一声，将两人面前的酒碗满上，端起酒杯与李青一碰，一饮而尽。
“李兄这般轻易的将藏了多年的身世告知，多少有些欠妥吧。”戚长歌此时看向李青的目光有了一丝亲近，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些调侃。
“哈哈！”
李青大笑一声，道：“虽然与戚兄今日这才正式相见，但李某对于戚兄当年在将会之上的轶事可是，了解颇多，‘欠妥’一词可是用的欠妥啊。”
戚长歌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神色却缓和了许多。
“接下来的战事，已经于戚兄无关，在下可以保证戚兄的安全，但在这一场战争尘埃落定之前，却是无法还戚兄自由，还望见谅！”
李青对着戚长歌拱手一礼，脸上饱含歉意。
戚长歌深深叹息一声，脸上刚刚缓和了一些的神色再次凝结在一起。
“南楚如今的局面，这几日接连两场大战的结局皆是楚国皇室自作自受，戚兄不必介怀！”
“就拿我北齐水师主帅屈芝仙来说，此人大才！但却是南楚东阳屈氏之人。”
“东阳屈氏本是南楚的显赫世家，却仅仅因为研究出了更高一筹的战船，被眼红的南楚宗亲贵族按上‘叛乱’之名，显赫世家瞬间毁于一旦，只剩下屈兄只身流亡北齐。”
“南楚武林最是昌盛，南楚立国之初也多借助南楚门派之力，但近数十年南楚皇室与南楚宗派渐行渐远，难道真的只是武林宗门只为自家宗门利益之故吗？”
“数十年来，南楚贵族阶层与平民阶层之间的矛盾日益激烈，压榨、剥削、奴役早已经不知不觉动摇了南楚的国本，可笑南楚皇室还以为国内歌舞升平，处处安乐。”
第290章 金陵城围（）
“南楚之疾，已入膏肓，无人可治，无人可医。”李青给戚长歌再次满上一杯酒，凝声说道。
戚长歌缓缓将酒碗端起，送到嘴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声，一扬脖，喉头微动，涓滴不剩。
“李兄，今夜不再谈其他，陪老戚醉上一场可好？”
李青闻言，心中一叹，知晓对方乃是重情重义之人，要让其这般快放下，确实是有些不太现实，便点头答应下来。
当半个时辰之后，司徒岚估摸这时间差不多了，回到大帐之时，满帐的浓郁酒气萦绕，桌面之上又多了两大坛已然空了的酒坛子。戚长歌也倒伏在桌面之上，发出生生呼噜之声，彻底的醉倒过去。
而那李青同样脸色涨红，眼眸之中有着一丝醉意，但意识还算情形。
“司徒公子，等会儿会有人来清理，早些休息吧。”李青晃了晃脑袋，长身而起，看着司徒岚，轻声说道。不等司徒岚点头应下，李青便再不停留，举步向着帐门走去。
“等一下！”
就在李青将要走出大帐之时，司徒岚悄然出声说道。
“明日，你北齐大军应该便要向金陵进发，希望李将军能够带上在下。”
李青身影停在帐门之前，听闻此言，沉默一瞬，低声说道：“司徒公子，何苦来哉？”
“望李将军成全！”
司徒岚躬身一礼，再次出声。
“明日太阳初升，大军开拔！”话音落下，李青的身影悄然出了大帐，大步离去。
“唉！”
直起身子的司徒岚转身，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戚长歌，脸上闪过一抹无奈而复杂之色。
第二日清晨，太阳将升。
沉睡一夜的戚长歌被帐外的喧哗之声吵醒，只觉得头痛欲裂，不过心中的那一份沉重却是不自觉轻上了一分。
“醒了！”
“再等一会儿，北齐大军要赶赴金陵。你与还有铁枪营的兄弟们会被留在这里。”早已醒来多时的司徒岚见戚长歌清醒过来，神色平静，淡淡的说道。
戚长歌闻言，沉默半响，嘴角一咧，露出一道颇为难看的笑脸，回应道：“这场战争已经与戚兄无关了。”
司徒岚无声一笑。
“你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不过我的还没。”
“家父、叔父、小姑、大兄，除我妻子之外，我的所有亲人都在金陵之中。”
戚长歌心中一窒，抬头看了一眼不过一日夜之间，仿佛变的陌生起来的司徒岚，心中有着一份歉意，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开口。
“昨夜，李将军已经答应下来，等会儿我会随北齐大军赶往金陵。”
戚长歌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深深叹息一声。以司徒岚的武艺和对着大营的了解，昨夜之时，未尝没有独自偷溜出去的可能，但却没有这么做。戚长歌心中知晓对方是不愿再牵连他与铁枪营的儿郎们。
“好！如此，那便一同去吧！”
戚长歌沉默半响，悄然起身，双目直视司徒岚，微微一笑说道。
当第一缕阳光洒下大地之时，早已准备好了的北齐大军，动身向金陵而去。北齐军中两万骑兵除却李青的嫡系，青字营以及另外五千骑兵之外，剩余的一万骑兵留守江边大营。
攻城战，骑兵发挥的空间不大，而且金陵城中的南楚骑兵刨去随楚皇南下而去的部分之外，仅剩下两千骑兵而已，有一万骑兵在一旁压阵应对，已经足矣。
还未到午时，黑压压的北齐大军已经到了金陵城下。此时的金陵城早已城门紧闭，城头之上，旌旗飘扬。
北齐大军没有立即发起攻势，在离金陵城三里之外，列阵以待，军势雄壮，无言的气势扑向金陵城头，让对于昨日之战，心有余悸的南楚士卒心神为之所夺。
金陵城，金陵府尹庄廷玉府邸，庄府。
比去岁明显苍老不少的庄廷玉坐于大厅首座之上，除他之外，大厅之中还端坐着一道身影。正是自去岁广陵城下之后，便再无踪迹的孔兆！
此时的孔兆右侧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青色刀疤，脸色带着一丝苍白，时不时还轻咳一声，却是不知这半年的时间，他发生过什么意外。
“当初一别，再见，却没想到你变化如此之大，想想也是感慨的很。”庄廷玉望着孔兆，脸上露出一抹复杂之意，低声说道。
“咳！咳！”
孔兆轻咳几声，左手捂着心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之意。
“这金陵城中的耗子太多了，即使是我这样的‘老猫’也有失手的时候，遭受些许反噬，也不奇怪。”孔兆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急促的呼吸，这才出声应道。
庄廷玉闻言，眼眸之中露出一抹担忧之色。虽然二人早年间便因为种种分歧，生分了许多，但毕竟当年有那么一段深厚的交情，却是难以断绝的。
“如今局势崩塌如斯，着实是令人难以预料啊！”庄廷玉沉默一瞬，叹息一声说道。眼前的局势是如何避不过去的。
孔兆听闻此言，悄然冷笑一声。他是知晓昨日那一场江边大战具体情况的。这半年以来，他铁扇门暗中肃清金陵城中的耗子，因此付出的极大的代价，原本以为清理的干干净净了，却没想到，楚皇南下的消息还是被泄露了出去，本来还有机会的战局，瞬间崩溃。
这金陵城中的水到底是有多深呐！
孔兆冷笑过后，正要抬头说话，却有一人悄然走入大厅之中，让其原本已经将要说出的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来人正是庄一，他与孔兆也很是熟悉，也不避讳，对着庄廷玉躬身一拜，低声说道：“大人，那梅苏来了！”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庄廷玉眉头一皱，喃喃道。朱德芳不好好在乐清县养老，千里入金陵，最终促成楚皇南下之事。庄廷玉对于来意捉摸不透，心中戒备的紧。此时作为朱德芳的弟子，梅苏来他这里，是要做什么。
孔兆眼眸之中一抹精光闪过，露出深思之色，而后悄然起身，对着庄廷玉说道。
“我先暂避，大人先见过梅苏再说。”
话音落下，不等庄廷玉出声，便向后堂走去。
庄廷玉微微一愣，不明其意，只得示意庄一，将梅苏引过来。
第291章 梅苏来意（）
“庄大人，好久不见，梅苏有礼了！”
人未到，声先至。
一声清朗的声音自大厅之外传入庄廷玉耳中，话音落下，那梅苏的身影才出现在大厅门前，迈步而入。
“梅翰林，不知此时来我这儿，有何贵干！”庄廷玉微不可查的一皱眉头，并无寒暄的意思，直接便问其来意。
这二人当年差点成了翁婿，但却被‘误会’了的杨庭、杨潇兄弟二人打乱了此时，而后庄诗梦拜入南楚国师，峨眉心绝师太门下，彻底断了梅苏的念想。自那之后，二人即使是相见，也只是场面上的寒暄而已，双方的交往早已断绝。
此时北齐大军兵临金陵城下，这梅苏突然前来，让本就忧愁此事的庄廷玉没有丝毫心情与其客套。
梅苏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却并不显露分毫。自顾自的落座之后，这才抬头看向庄廷玉，微微一笑，说道：“庄大人这一声‘梅翰林’，却是喊的有些生分了。”
“当年。。。”
梅苏第二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有些不耐烦的庄廷玉挥手打断，连面上功夫懒的做了，脸色直接冷了下来，说道：“当年之事，早已是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若是梅翰林是为了旧事而来，那边请回吧，你我二人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梅苏身为朱德芳的关门弟子，又是堂堂状元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