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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皓轩轻声提醒纠正:“咳!裴师妹啊,以前我怎么教你的,就算要做坏事,借口也一定要够光明正大。你这个‘趁人之危’太贬义,换个冠冕堂皇点的说法。”
裴练云纤手一指:“替天行道!”
奚皓轩满意了。
谢锦衣却黑了脸。他没法反驳奚皓轩的话,因为对方说的是实情。
从一开始他就小瞧了他们,连他们会寻到这里也在他预料之外。
要知道当初在昆仑,玉清宗宗主和其他宗门高手都没能追踪到他的踪迹,他怎么会料到,自己的气息能被一个金丹期的仙修捕捉,还顺藤摸瓜的过来。又怎么会料到,他引以为傲的移魂术,居然对裴练云这个金丹期修士起不了作用?
谢锦衣本能地感觉到了裴练云的身上有古怪。
眼见裴练云就要动手,他也慢慢地收聚起了部分真元,准备用来对付她的攻击。
可就在他全神戒备的时候,裴练云却直接走到了阿珠那身边,伸手指向那些尸堆:“把那些东西弄开!”
阿珠那正横躺在地上装死,不想再卷入谢锦衣和裴练云他们的争斗,突然被叫住,只觉几道视线都同时落在自己身上,心悸之余,只能不情不愿地睁眼。
她表情都有些扭曲地对着裴练云:“都到这里了,您老人家就不能自己动下手啊!”
裴练云嫌弃地扫了一眼四周,只吐出两个字:“太脏。”
奚皓轩倒是颇为体贴地转头,对阿珠那神秘一笑:“弄开有好处,哪个阵法没有几件法宝支撑。越大的阵法,法宝越多,如何?先找到先得。”
阿珠那被此人一副“这种事情本大爷很擅长”的表情给弄得无语,她非常诚恳地问了一句:“你对杀人夺宝很有经验啊?这种事没少做吧?”
奚皓轩抬高下巴,满脸自豪:“我只夺宝,不杀人。”
还真的没少做啊!阿珠那满脸鄙视。仙修就是这样,装模作样,要做xx还要立牌坊!要是她,肯定会义正言辞地回答:老娘杀人夺宝,不亦乐乎!
所以她给奚皓轩的回应是一句“呵呵”。仙长你这么强盗,你家宗门知道么?
被几人彻底无视的谢锦衣脸色越发难看,他冷哼一声:“不是说要打我吗?”
裴练云静默一瞬,满脸“我同情你”的表情:“找打还急什么?”
怒火熊熊的从谢锦衣心里升起,他首次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谢锦衣一怒,让本来就暗无天日的环境,更加灰暗。
阿珠那刚刚摸到一副底子是修真者的尸骸,正在惊喜材料的好,就被突然剧烈震荡起来的尸山给瞬间掩埋。
红的血、黑的风,无数招魂幡升到半空徘徊,血水如瀑布般从招魂幡内倾泻而下!
血瀑布非常骇人,周围完全弥漫出让人几乎作呕的腥臭之气,血水沾染之处,尸肉溶、骨骸碎,这等腐蚀的效果,是万万不能沾于身上半点的。
奚皓轩赶紧携裴练云步步后退。
“看来那家伙是真的不能随意移动。”他的视线还不时飘向谢锦衣的方向。
被激怒到这一步,谢锦衣都只是借用阵法威力来对付他们,根本没有亲自出手的打算。
裴练云倒是很能快速明白奚皓轩的意思。
“你觉得我真能打到他?”
奚皓轩:“你不可能连呆立着不动的靶子都打不中。”
裴练云避开一股血水,商量道:“要不我来顶着血瀑布,你去偷袭?”
奚皓轩反问:“若是你失手了我还有机会救你,若是我失手了,你能和那家伙硬扛?”
当然,身为大师兄的他不会自打脸地说,裴练云的火遁才能真正做到无声无息潜入靠近,自己却是不行的。那样的话,就太丢脸了。
裴练云默默地点头:“我知道了。”
谢锦衣怒而出手,瞬间用血瀑布将奚皓轩两人给淹没。他还没来得及确认对方生死,只见眼前火光一闪,妙曼的女子身姿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裴练云墨发飞扬,衣袂飘飞,红色的衣衫仿佛和火焰合为一体,让她彷如火中妖灵,潋滟耀目。
谢锦衣好女色,明知裴练云来者不善,心里也恼她。但当真直面这样一个肤白腰细、瞳如秋水的美人儿时,他还是不免眼神发直,怔愣了一瞬。
一瞬的时间,足够裴练云出手,翻手间将一簇火焰拍入了谢锦衣体内。
这火焰本就是裴练云从古莲燃灯里抽取,非同凡物,瞬间入体,就搅乱了谢锦衣体内真元运转,冲击他的五脏六腑和经脉。
谢锦衣猝不及防,一口鲜血喷出。
整个阵法的力量激荡起来。
尖锐凄厉的嘶叫从棺木中窜出,巨大的血色棺木猛烈地晃动,咚咚地叩击声不断传出,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钻出来。
谢锦衣飞速地掐诀,按压住体内混乱的真元,牙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棺木上。
“主上莫急,交给我处理。”他动作如爱抚情人般地轻柔,身体微微前倾,五指抚摸着棺盖。
他抬眸,视线阴骛,仿佛万年寒冰,满是杀意。
盯着偷袭成功后,转身就跑的裴练云,谢锦衣依旧斜身倚在棺木上,却有东西慢慢从他体内冒出,烟雾一般,钻入跟前无数尸首中。
“小小金丹修士,也敢放肆!”
这个仙修差点伤到主上,谢锦衣岂能饶她!
三股黏稠的血水毫无征兆地从裴练云四周喷涌而出,就像是有意识般,锁定裴练云倾泻而下。
裴练云动作不慢,几次险险避开。
然血水覆盖之处,留下无数深坑,竟全是被腐蚀所致。幽黑恶臭的毒气飘若鬼魅,如影随形。饶是她动作再快,血水也已近到她身前,呈三角将她完全包围。
裴练云避无可避,正要祭出最后手段。突然眼前一道人影闪过,一把紫花油纸伞在她头顶撑起。
漫天血水从头淋下,全数被那看起来不起眼的油纸伞格挡开。裴练云自己,则稳稳地跌入了一个干净温暖的怀抱里。
外间的腥臭邪气都被油纸伞隔开,清爽的环境里,她抬眸看见了熟悉的俊美眉眼。
裴练云的表情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恼怒:“阿叙,不是让你不准出来吗?”
东方叙容色痴醉,将她全部怒意收于眼底,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不悦的心情也变得异常美妙。因忧思自己而发怒的师父……也是美极了。
待她恼怒发作完,他才缓缓地开口:“师父极少有这种表情。”
他说着,抬手捏了粒丹药,喂进裴练云嘴里。
裴练云还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
秉着不浪费东西的原则,她花了大半心思来催化丹药的药力以恢复自己的真元。
东方叙当然没闲着,趁着这个空档,恭顺地说道:“师父放心,是墨浔带弟子来此。手上法宝也是他所赠。”
虽然,中途却是他引墨浔他们过来的。
“墨师叔?”裴练云有些意外。
她的目光落在紫花油纸伞上,终是开启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百年之前,同样的漫天血雨之下,那双抱起自己的温暖大手,撑着同样的油纸伞。纵然记忆已经模糊,她还能记得伞中散发出的清雅药香。
撑伞的人长身玉立,声音轻柔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那时候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厮杀,面无表情地回答:“阿绯。”
……
但是同样的雨夜,撑伞的人,身上却不再有药香,只留满身血腥。
明明在他面前,如卓雅竹一般有着清澈目光的少年,那样痛苦地哀求着……
裴练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刺了一下,痛得让她呼吸一窒。
突然戳了戳东方叙的胸膛,唤他:“阿叙。”
“师父有何吩咐?”
“抱我。”
东方叙一怔,二话没说,熟练地将她抱起,不让她的脚尖沾染地上的丝毫污秽。
裴练云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目光平静地看着正在被什么东西给吸走的血水,声音疏离,意有所指地说:“东西脏了,我就不想再看见。”
“那么,”东方叙埋头,用墨发挡了她的视线,温热呼吸擦过她小巧的耳垂,“师父只看我就好。”
第二十七章()
墨浔的到来,瞬间扭转了形势。
古老的大鼎被他祭出,逐渐将包围奚皓轩和裴练云的血水给尽数收入了鼎中。
奚皓轩压力一缓,从血水中跃出,姿态虽狼狈,见着墨浔,意外中又有些高兴,躬身施礼:“多谢墨师叔相助!”
墨浔淡然挥手:“可有受伤?”
奚皓轩摇头,环顾四周:“谢锦衣被师叔制住了?”
“刚才瞬间遁走的果真是他?”墨浔言语中有了些责怪之意,“谢锦衣乃是千年老魔,凭你二人修为,不该贸然对他动手。”
奚皓轩对墨浔坦言道:“总不能眼见着古蘭城数千人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没了。”
墨浔知道师姐这个弟子,像极了师姐萧紫珞,不管外表看起来如何,内心却无比端正刚直,若是他今日没有赶到此处,奚皓轩怕是会拉着裴练云一起和谢锦衣同归于尽都有可能,这样一想,他便有些后怕。
“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如何去拯救苍生。”墨浔面色冷肃,训道,“要阻止谢锦衣的作为,尔等大可向附近仙修求助,再不济传讯回昆仑也可,谁教你以一己之力来解决全部事情?”
奚皓轩:“可是……”
他本欲分辩,事出突然,自己也没想到追踪一个魔修失踪事件,会扯出背后血轮法王分体复活的秘密。
白星瑜伸出的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师父为你们马不停蹄、不眠不休,大师兄就莫要再惹师父生气了。”白星瑜语调温婉地劝道。
奚皓轩看着白星瑜近乎死灰的脸色,也有不忍,叹了口气,向墨浔认错:“是弟子考虑不周,请师叔莫怪。”
墨浔冷哼一声,算是应了。他的视线却落在远处那把紫花油纸伞的位置,瞧着伞下两人逐渐走近,不禁蹙紧了眉头。
待到东方叙把裴练云带过来,裴练云也没从自家小徒弟身上下来。
她纤手勾着东方叙的脖子,脑袋斜靠在他的肩头。行进间,红色衣裙飘飞摇曳,她修长的美腿搭在他臂弯边,不时露出一截莹润白皙的肌肤,如美玉般细腻滑润。
“既是师父,成何体统?”墨浔嘴里训斥,却因她妙曼身姿而偏转了视线。
裴练云的目光落在墨浔的侧颜上,和以往有所不同。
她眼底有着明显的疏离:“我讨厌脏东西。”
周围满地的血水泥泞,恶臭扑鼻。墨浔的白衣都不免沾染了许多黑漆漆的东西,脏了衣摆。裴练云此话一出,他动了动唇,想要再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先抱着你师父罢。”墨浔轻叹一声,掐动法诀,收了东方叙手里的油纸伞。
温香软玉在怀,东方叙态度倒颇为恭顺,低头应道:“是。”
白星瑜只觉得墨浔对裴练云纵容得简直不像话,心里又妒又恨。
她的双手收紧成拳,隐藏在衣袖中微微颤抖,面上却带起了关心之色,轻言劝道:“裴师妹,宗门中关于你的流言本就颇多,以后回去可不要再这样了。”
裴练云一直觉得白星瑜这女人很奇怪,每次都满脸关切对自己,偏偏都是嘴皮子功夫,不见什么实际行动。
她对白星瑜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反问道:“不可哪样?”
白星瑜视线落在东方叙身上,嘴唇微张,又不自觉地打量墨浔和东方叙,似乎不太方便说出来。
这般形态越发让裴练云不耐烦。
就在裴练云不想再搭理的时候,白星瑜又突然开口,声线压得极低,语气温和如长姐:“你徒弟虚岁十六,不再是孩子了。裴师妹和他这样亲密,似乎有些忘了男女之防。师妹内心坦荡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其他人恐怕就不会那样想,说不准还会误会他又是你养的炉鼎。”
白星瑜说话,从来都很讲究技巧,她明知道墨浔一直在关注这边,偏偏提到了墨浔最为介意的炉鼎一事。一个“又”字,意味深长。
墨浔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好看了。
十年前裴练云失了清白之身,一直都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梗在他心里。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只能从蛛丝马迹寻到男女双修过的痕迹。
他一直不愿意相信裴练云会为了提升修为引诱其他男弟子做炉鼎,可事实的结果摆在面前,让他不能不信。
若是那几名弟子对她不轨,想要占有她,那就是那几人该死。可是,真正死去的却是那几人,活下来的裴练云的修为境界瞬间提升到一个高度,这分明是她用了别人做炉鼎的结果。
在昆仑时,墨浔就觉得裴练云对那徒弟亲密过度了。他带她上山,认识她百年,也晓得她洁癖,何曾见过她对东方叙那样,愿意用自己的方巾去替其他男子擦拭汗水。
现在白星瑜的话,让墨浔心里又酸又苦,她果然是……对那小徒弟有所图谋吗?
就在这时,裴练云的回答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坐实了白星瑜的话。
“那又如何?”裴练云脑袋斜靠在东方叙肩头,淡淡地反问。
白星瑜没料到裴练云会这样说,顿时哑然。
她虽然有挑拨的意思,但从心里也没认为裴练云会看上东方叙。
裴练云依在东方叙怀里,玩着他的束发飘带,一脸漠然地看着白星瑜:“他是我养大的,自幼和我在一起。要他当我的炉鼎,又不碍着别人。”
白星瑜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面容寻常”的少年,这回倒是比较真心地说:“裴师妹的口味……果真特别。”
墨浔听了裴练云的话,哪里还能淡定。他心火一盛,真元紊乱,悬于半空收取血水的法宝大鼎也微微颤抖。
眼见血水又要狂躁喷涌,在这邪阵之中,危机四伏,他不敢托大,忙收回心神,凝出本命之火焚烧,先将那些血水的邪气迅速炼化再说。
白星瑜恨恨地咬牙,那个女人都不要脸皮摆明了要和自家徒弟双修,墨浔居然还念着她,失神混乱到这种地步?
当然,她也不会闲着,身为优秀的弟子,师父为难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赶去相助。
东方叙的心神也有些飘忽,被裴练云突然的话语给震住。
她说,要他当她的炉鼎……
怀里的人儿,不知何时起已成了他眼中最美之物。她皓腕白皙,纤腰柔细,墨色长发安静地垂散在他肩头,眉眼精致如画。哪怕周围尸山血海,她依旧清香怡人,让人沉醉。
一如在昆仑初见她时,锦绣丝被,落英飘飞,迷醉芬芳止了他的步,留了他的心。
她明明很轻,怀抱在他手里仿佛没有重量,但他却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好像不这样做她就会从身边溜走一般。
裴练云察觉到他异样,抱着他脖子:“怎么?”
东方叙偏头,脸颊擦过她的,只觉得她肌肤异常柔滑,他声音也暗了几分:“师父要弟子做炉鼎?”
裴练云面无表情地看他:“你我本就同住一室,若行双修之法,你自然是我的炉鼎,有何奇怪?”
东方叙突然一阵沉默。
她这般坦然,直率到眸中不带分毫感情,若他真以为她明白了什么,那才是怪事。
好半天,他才开口:“师父说的双修之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