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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锐之竟然也就这么顺势放开了易邪,他手松开后就直接无力地垂了下去,他看着易邪眼中布满血丝,嘴边却有笑意道:“我不喜欢邪儿叫我之之,邪儿叫我声夫君好不好?”
易邪从他胸前爬起来,闻言别开眼道:“呃等着吧,等你病好了,我就这么叫你。”
“夫君生平最讨厌等,等来的东西总不如亲手抢来的好。”邱锐之别有深意道,他说着就转了转头,望着窗子的方向,目露厌恶:“窗外这么刺眼是下雪了吗?我看到那白茫茫地一片就觉得恶心,偏偏醒来邪儿还不在身边,夫君便觉得这每分每刻都难捱得很。”
难捱得他指尖发痒,想将什么东西捏碎,想将体内暴烈的情绪尽情挥洒,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畅快过了——
“以前我醒来的时候,你不也总是不在啊,怎么这回轮到我就不行了?还有你这样的?”易邪走过去把窗户关上,边说道。
“因为夫君走了必定还会回来。”邱锐之厚颜无耻地辩驳道,他心中郁郁便总想着易邪嘴里套出些他爱听的话来:“但邪儿夫君就不知道了,这世上会倾心邪儿的人那么多,邪儿大约也不缺夫君一人。”
事到如今,邱锐之还跟他说这种话,怕不是脑子已经被烧坏了吧?易邪恨恨地捏着手底下的窗框,反问道:“我不回来我还能去哪?”
他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砰地一声将窗户关上,转过身来道:“再说,孩子都有了你才想到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你以为现在还有人愿意替你养儿子吗?”
邱锐之:“”
邱锐之被训得不吱声了,假装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易邪则踢开挡在脚前的东西,忿忿道:“你在这好好待着,难受了就叫我,不许再下地乱破坏我房里的东西,我去烧水!”
易邪说完就跑出去,他偷偷摸进两个爹的房间,先从大侠爹的衣柜里翻了一套衣服披在身上,路过窗外的时候看了一眼尹恩仇还在扫雪,就转身溜到厨房烧水去了。
易邪怕他爹爹知道他为邱锐之这么忙前忙后的,再因为心疼他而对邱锐之心生不满,所以干什么都是偷偷摸摸地,好不容易熬到水终于开了,易邪将水兑到合适的温度,便赶忙端起木盆,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屋里。
他一走进去就恰好撞见邱锐之半撑起身子神色狰狞,狠狠地在床上锤了一下,屋中的摆设随着他的动作登时全都震颤了一下,被易邪多年前藏在柜子顶上的兔子木雕,终于也不能幸免,掉在地上,耳朵断了一只。
易邪一看那兔子木雕顿时回想起来:这东西是他用银杏木刻的,那一截银杏木是大侠爹好不容易从南疆那边得来的,本来是要做棋盘用的,却被当年啥也不懂的自己就这么祸害了,当时就连爹爹都忍不住要上手揍他了,但最终还是被大侠爹给拦了下来,只让他去抄了几遍书就了事了。但易邪夜里还是听见他两个爹在房中在为‘该不该严厉教管邪儿些’这个话题,而争论不休。
打那以后,心有余悸的易邪就把这差点破坏“家庭和谐”的木雕给藏到了衣柜顶上,省得哪天两爹见到这东西再吵起来。
但没想到多年之后,它还是毁在了“夫妻不和睦”上,他前脚刚训完邱锐之,后脚邱锐之就把这东西弄坏了,只是看邱锐之痛苦的模样,易邪也来不及心疼这价值千金的银杏木兔子,跑过去将木盆放下,投了投毛巾为他擦了擦脖子,道:“之之,你没事吧?哪里难受?”
邱锐之一听易邪的声音便安静了许多,但他仍紧拽着被单,问道:“邪儿窗户关上了吗?”
“关上了,怎么了,你觉得冷吗?”易邪连忙从身上扯下来大侠爹的衣服,比量道:“来,我给你把身上的汗擦干净,你换上这个。”
邱锐之顺从地坐起身子,让易邪帮他脱衣服,再用热毛巾擦了一遍身子,又将干净的衣服换上。
换完之后,邱锐之似乎舒服了许多,但他眉头还是不自觉地皱着,他身下躺着的这一块床褥已经被他冻上了一层霜,易邪把他赶去里面躺着,想了想道:“之之,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我去丹房给你抓些驱寒的药材回来煮着,你等着我啊!”
邱锐之只感觉易邪的声音是从一片嘈杂地喧闹声中远远传来,但他还是辨别了出来,点了点头。
易邪最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出了门,尹恩仇见他出来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问道:“邪儿,你怎么又出来了?邱锐之他是——?”
“爹爹,邱锐之发烧了,我去给他抓些药回来。”易邪答道。
“发烧?”尹恩仇一挑眉道:“他是习武之人,我又观他内力雄浑,身体总不该这么弱,该不会是有暗伤未愈?对了,你之前送信来说,在如梦山庄那会儿遇上了段风流,你们那时可有受伤?”
易邪那时从崖底出来便给家里送了一封平安信,大概意思便是他和邱锐之遇到段风流,受了点小磨难,但好在平安无事,反倒是着重提了涵枫被控的事,让云逍派尽快派出些人来搜寻段风流踪迹,可是他送出信的时候,叶涵枫已被荣怀雪救下,她同样先跟家里报了平安,两封信几乎同时到,自然就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尹恩仇也不知易邪他们曾被段风流差点害得丢了性命,若是之前易邪可能还会抱怨两句,但他刚从闻怀策那里知晓段风流眼下竟然就在云逍派中,他恐怕再闹出什么事端来,只能对尹恩仇道:“没有,爹爹你安心吧,段风流哪里能伤得到我们,只不过是被他缠住了手脚,一时不能脱身罢了。”
“就连涵枫都受了他那邪术所控,你们跟他纠缠许久竟然没有中招吗?”尹恩仇皱眉问道。
易邪想了想,邱锐之当时确实状态不对,只不过他及时打伤了段风流,让他停止了那笛声,应该不算中招吧?
“你雷师兄中了他的邪术,直到今日都不太好”尹恩仇叹口气道。
易邪一愣道:“雷师兄?他怎么不好了?”
“你改日去看看他便知道了。”尹恩仇向来不喜欢在背后议论旁人,尤其还是那种情况
“好吧,那我先去给邱锐之抓药。”
因为尹恩仇的话,易邪心里边记挂着雷师兄的事情边走去了丹房,他进去了也不说话,在那当值的师兄以为他是要安胎的药,二话不说就给他拿了一堆出来,易邪才反应过来,摆手道:“不不,师兄,我要抓驱寒的药。”
“驱寒?”那师兄道:“小师弟,你这时候可不能乱吃药,告诉师兄你有哪里不舒服,师兄帮你配药。”
“多谢师兄了。”易邪笑道:“不过不是我不舒服,是我夫君,他昨夜受了些凉,今早起来便发热了。”
那师兄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啊,唉!小师弟,你这夫君身子不太好啊,下了场雪就病了,麻烦小师弟来大老远跑这一趟”
他言语中竟然是心疼易邪更多些,好像在遗憾他找了个身体不好的,居然还要在自己怀着孕的时候给夫君抓药。
“呃”易邪突然觉得他这么一出门抓药,似乎无形之间降低了邱锐之的形象。
易邪从师兄手中接过那一摞捆好的药包,顺便就问道:“师兄,我听我爹爹说,雷师兄从上回段风流的事情后,至今身子都不太好,究竟是怎么了?”
那师兄的表情立时严肃起来,他摇摇头道:“雷师兄他身子早就好了,不好的是”
“是什么?”易邪一脸奇怪地问道。
“他自打那以后,神志就不太清醒”师兄模棱两可道:“本来段风流作乱那日,他是在场弟子中唯一扛过邪术制止段风流的人,当时明明没什么事,可他事后就开始渐渐不好了,那些原本被段风流控制过的弟子都好了起来,反而是他”
那师兄没有说完,就又被人叫去抓药了,而易邪拎着药包回去的路上,则一直都在想着这件事,他是不是应该再去找闻怀策详细问问,段风流那邪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邪儿!”
一声清朗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易邪惊讶的一回头,就见大侠爹怀中抱着一个雪白的大毛球朝他走过来。
“父亲!”易邪兴奋地叫道。
“这么正式?不是大侠爹吗?”易留行哈哈大笑两声,走过去将怀里的东西冲易邪举起来道:“看爹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那东西在易留行手里打了个哈欠,身体滚圆滚圆的,雪白的绒毛在风中微微颤抖着,睁开黑色圆溜溜地小眼睛后,看到易邪尾巴便摇了摇。
“这是啥?”易邪没有像易留行想象中露出惊喜的表情,反而神色复杂道:“爹你怎么能把熊带回家呢,这谁能养得起啊?”
“什么熊!小子一点也不识货。”易留行单手夹住那东西,揉了揉易邪的脑袋道:“这是雪獒犬,爹有个朋友在吐蕃那边养这东西,这回有只母的下了一窝崽,他特意给我跑来了一只。”
“刚下的?那它长得挺急切啊!”易邪摸了摸它的脑袋,“小狗”毛茸茸的尾巴又摇了摇。
“是啊,才刚满月就这么壮实,等长大了,它就能替我和你爹爹保护你了。”易留行笑道。
“爹,你这么说把邱锐之放到什么位置上了?”易邪不满道,不过他还是满心欢喜地抱过那只小雪獒,笑着撸着它的毛。
“我就是怕他欺负你。”易留行道,他拿过易邪手中的药包,让他安心抱着狗。
“那你给我只狗也不管用啊!”易邪掂量了一下手中相当沉重的雪獒,道:“这东西,邱锐之一脚就能踢死了。”
而且万一它临死再咬邱锐之一口,传染了狂犬病给邱锐之可咋整,他好不容易调/教的差不多的忠犬就要变成疯犬了。
“好了,就是给你养着玩的,你看你,这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易留行说着提起那一摞药道:“你抓这些药做什么,身子不舒服了?怎么不叫你爹爹帮你来抓?”
“我是给邱锐之抓的。”易邪边说边抱着那巨大的雪团子往前走道:“他发烧了。”
“哦,这样啊。”易留行倒是没有多问,他跟在易邪后面,一只手虚扶着他,以免他不小心跌倒。
易邪摸着狗头,终于有些忍不住疑惑地问道:“你和爹爹怎么都不问我现在江湖上流传的关于我和邱锐之的事?我以为你们会很生气呢”
“一开始确实气的很。”易留行苦笑一声道:“你爹爹差点要杀去寒江阁将你带回来,我也差点坐不住了,但是后来这传言传的越来越蹊跷,我觉得不对便顺藤摸瓜c查过去,才发现背后竟是那如梦山庄自己做的手脚。”
“他们之前传你仗势欺人先嫁了邱锐之,而且还迟迟不肯将林玉轩下葬,我看是大有逼邱锐之娶这小孩牌位的意思。”易留行皱眉道:“但到了现在,眼见你们那边没有动静,这传言便将你们两人都骂上了,只是传了这么久,江湖上的人都有些听乏了,这声音就比之前小了许多”
易留行说完便疑问道:“邪儿,你之前有没有问过邱锐之是怎么得罪了这位新上任的林庄主?为何偏偏她抓着你们不放?”
“我不清楚但是邱锐之他走到哪不得罪人啊!”易邪叹道,又想了想:“不过,邱锐之跟我说过,在如梦山庄那会儿,那个老庄主曾经逼他娶林玉轩,被他敷衍过去了,难道就因为这样?”
易邪不知道这位新庄主跟邱锐之有什么恩怨,他只记得邱锐之后来跟他解释过关于流言这一茬,说起来也是段风流弄出的事端。
“算了,你们小心就是,我看这林家的小姑娘不像是个省油的灯。”易留行提醒道。
“恩”一提起江湖上关于自己的那些传言,易邪不禁就想起了江云赋,虽然临河帮那伙人之前被邱锐之给打发了,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需要有人出面才行。
“爹,你知不知道临河帮那件事?我想求你帮个忙。”易邪胳膊有些酸,他往上抱了抱小雪獒,道。
易留行一下就猜出他在想什么,道:“我知道,江家儿子惹出的人命案,你可是希望我去说两句公道话?”
“恩,其实我是想你直接出面帮江云赋洗脱了这罪名的”易邪不好意思道:“江云赋这人我和邱锐之这趟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他,我和邱锐之不小心失散的时候他帮了我许多,跟他相处之中我觉得他不是坏人,也更不会做出这种害人的事来,想来是和那临河帮有什么误会。”
“那也只是仅凭你一人的印象而已,真相究竟如何爹都不清楚,怎么能替他申这个冤?”易留行道:“况且,江云赋我不知道,但是江城这人,我可不太喜欢。”
“爹你见过他吗?”这可是一个给邱锐之老爹帽子染过色的“大侠”,易邪实在好奇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居然能去抢别人的妻子,而且还让自己儿子百般不喜,连家都不想回。
“见过一面。”易留行道:“他对我而言还算个前辈了,年纪算起来倒和邱锐之的爹是同一辈人他这个人也勉强算是侠肝义胆吧!只是行事有时太过迂腐不化了些,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冷血。”
易留行目光沉下来道:“当年有一阵邪教作祟,他妹妹江柔之前嫁给了个名声不太好的江湖人,就也被安了个与邪教中人“交从过密”的罪名,他不护着他妹妹也就罢了,竟还跟她断了联系。”
“可惜当时江湖上借机闹事的人很多,我忙着遣散这些人抽不出身来,所以当那些情绪激昂地“正道人士”聚在江柔家门口放火时,我没能及时赶过去,最后也只救出了江柔一人,那江城竟然还怪我多管闲事。”
“我当时都心寒得很,更不要提江柔了”易留行现在说起这事还面色不好,可见当时有多生气,他嗤笑一声道:“这江城八成是希望他妹妹也死在大火里,除了这个“污点”,成全了他江家侠者辈出的美名所以不论现在武林中人如何赞誉他,我是不敢恭维,说到底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他江城教养出来的儿子我也很难看好。”
江云赋实在是无辜,躺着膝盖上也被来了一箭,易邪感叹道。他明明是最想脱离他爹的那一个,但是却也不得不被外人将他和他爹绑在一起,无论是好的名声还是坏的名声,他都得一并担着。
“唉!那爹你是不想管这事了?”易邪有些丧气道。
“我不管也无妨,他若真是无辜的,这事到最后总能还他一个清白。”易留行道:“你没看这件事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吗?临河帮叫嚷得欢,可曾真的拿那江云赋怎么样过?”
易留行见易邪不解,便为他解释道:“那临河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年受官府指使屠了染瘟疫的村子,后又放一把火全烧了。没有传开只不过是因为被官府压了下来,江湖上知晓这事的不多,但也不少,所以他们也请不来什么人帮他们镇场,只能自己闹腾着。”
易邪目瞪口呆,他惊讶道:“他们杀了那多人,竟然没有人站出来讨伐他们吗?这可要比邪教作乱严重多了吧?”
易留行拍了拍他的头道:“邪儿,这世上的事并非都是非黑即白的,有时候你讨不出个公道来,便只能用比他们更恶的手段加倍还回来,爹以前见过许多被江湖上传言丧心病狂之辈,他们大多也只是这样的可怜人。”
易邪不禁动容,大侠爹从小没少跟他讲这样的道理,但这一回听,他却没来由地想到了邱锐之,邱锐之或许并不是想讨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