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动声色地将帘子放下,邱锐之瞥了眼床头小柜上飘着缕缕烟雾的香炉,随即就移开视线,转头问虞骨道:
“人还有的救吗?”
他这一发问,大夫人立刻挺直起了些身子,纤细的手指紧抓着床帘垂下来的流苏,如同在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
这散魂香便是虞骨调配的,药性他在清楚不过,香一入骨便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救不回来,邱世炎当年就是着了这东西的道,一直就身体不好,但总归还有个三四年的活头,可谁曾想这邱从臻平时看着跟个兔子似的,下起手来比邱锐之这么狠,足给老东西加了十倍的量,怕不是直接给邱世承照嗓子眼里灌下去了
所以此刻虞骨一边在心里暗骂邱锐之明知故问,一边惺惺作态地慢吞吞道:“也不是不能再留几日,只是照大长老这个状况,多留一日也只是多受一日的苦罢了。”
虞骨话音刚落,大夫人的手便如断线风筝般垂了下去,整个人都无力地瘫了下来,发出气若游丝地细微呻/吟:“老爷”
眼瞧着她快要比邱世承先一步断了气似的,倒在自己的脚边,邱锐之心底有些嫌恶,但面上却未显露出来,只是招手叫来了丫鬟,叫人把她搀扶了下去,顺便也遣散了邱世承那一干妾室,屋中只留下他和虞骨、邱从臻三人。
人一走,邱锐之立刻露出本性,对虞骨道:“不必留手,尽管给他下些虎狼之药,将人留到邪儿生产之后再走,省得徒添晦气。”
“知道了,瞧我的吧,别说是等易邪生完了,就是留到你孩子满月也未尝不可。”虞骨满不在乎道。
“看来是我有些操之过急了,未曾考虑周到,差点让这等恼人的晦气事冲撞了易邪哥哥即将临盆的喜事,实在是从臻的罪过。”邱从臻在一旁垂首道。
“你哪里有罪过?”邱锐之闻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要今日解决他,不也是见他今日之态像是容不下邪儿了么?我该感谢你才是,对兄嫂之事如此上心,真是难为你了。”
邱从臻这才抬起头,乌黑的双眼直视邱锐之,面色不明道:“大哥若真是时刻挂念易邪哥哥的安危,今日祭祖时就不该用那种话来刺激邱世承才对,那么现下也就不用从臻多手多脚来替大哥操这份心了。”
“你以为单凭邱世承那点鬼蜮伎俩,就想叫我说话时忌惮他几分,给他几分薄面吗?实在是白日做梦!”邱锐之倏然站起来,不客气地冷哼道。
“也是。”邱从臻面无表情地脸色终于多了些嘲讽的神色,道:“大哥一向做事都是我行我素,何曾在乎过会给旁人带来什么困境,大哥待你捧在手心的易邪哥哥尚且如此,旁人就更不用提了,被用作踏脚石可能都要不屑”
虞骨皱起眉,站起来想要阻止邱从臻继续说下去,邱锐之却一摆手制止了他,依旧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邱从臻,表情渗人得紧。
“不知当年之事大哥现在还记得多少?”邱从臻突然转了话头,不明不白地冒出这么一句来,笑容灿若星辰,目光却如同寒霜直射向邱锐之道:
第175章 回忆(一)()
十年前;寒江阁。
春寒陡峭;白鸟背飞。
时逢雪后初霁;碧空下耸入云霄的楼阁如同新洗过一般;朱红瓦片上还在缓缓流淌着刚融的雪水,微风带起潮湿的泥土味道叫人觉得格外心情畅快;便连院中饱经沧桑的古树似乎也透着些许新意;唯一不足地大概就是在这隆冬漫漫的地界上;就算是正当空的日头也总是带着那么几分清冷。
身着轻薄单衣的少年就这么慵懒地躺在树下的长椅上;二月有些刺骨的寒风似乎也打搅不了他的清梦;漆黑如墨的黑发扎一半散一半;随意的披在肩头;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是如一块寒玉般剔透地有些骇人;精致的五官明明瞧上去是不似男子的柔美艳丽;却偏偏又有几分深刻犀利,好似有异域人的血统在里面。
少年月白色衣衫的下摆绣着银丝勾成的纹路;似是狮子样貌的东西头上却又生着俩角,身姿腾跃;极为生动;如水墨画般渐渐隐没在深青色的衣绸上。若有好读志怪之人;便能识出此物乃是上古神兽白泽;而身着这种样式衣衫的必然就是寒江阁的弟子了。
几声悄不可闻地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响起,来人还未张口出声;邱锐之就已经从长椅上睁开了眼;神色颇为警惕。
“邱师弟;是我。”少女清亮的音色格外悦耳,她见邱锐之在这冷天中居然躺在那冰冷的石椅上小憩,便有些面露不忍,但却并未在少年面前显露出来,掩饰般地抚了抚耳后地发丝,她开口便微微一叹道:“唉你怎地还能这般悠闲?”
邱锐之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缓缓从长椅上坐起身,三两下拂掉了凝在衣袖上的霜雪,才抬头目露询问道:“荣师姐何出此言?”
荣怀雪见他气定神闲的模样,都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摇头道:“你不是把从启师弟给打伤了么?昨天的事你难不成现下就忘了?”
“啊。”邱锐之发出一声无感情的答应,撑身从长椅上跳了下来,凌乱的黑发垂在脸庞,挡住了半只眼睛:“怎么?邱从启去告状了?”
“以从启师弟的性子自然不会,但是从越师弟却会!”荣怀雪稍稍提了些音量道:“你也知他那蛮不讲理的脾气,又怎么会眼睁睁瞧着他的同胞兄弟受欺负呢?”
“欺负?”邱锐之突然冷笑了一下,不屑道:“我何时欺负邱从启了?师姐也知道,‘二哥’想与我切磋一番,我自然只有奉陪的道理,只可惜他自己学艺不精,叫我胜了一招半式过去,事后他也未曾有什么怨言,现在倒是会挑时候发难啊?”
荣怀雪的表情比他还要奇怪,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我在阁中前殿见从启师弟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师父说他恐怕连心脉都有些损伤,到你嘴里怎么就这么轻描淡写了!?”
“前殿?这事竟然闹到邱我父亲那里去了?”邱锐之皱眉。
见邱锐之毫不关心邱从启的伤势,开口便是问这个,荣怀雪便知道她一直在这个师弟身上察觉出的违和感是什么了——他对性命攸关的事情毫无敬畏和怜悯之心,而且明明已经到了通晓世事的年纪,却仍旧如此,那这种薄凉的心性十之八九怕是已经扳不回来了。
荣怀雪心下如此思量着,便不自觉地接话道:“还不是从越师弟捅出去的,他说你恶意打伤同门,从启师弟倒是说了你们只是切磋失手,但是师父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邱锐之虽然是阁主的独子,但这身份有就跟没有一样,甚至于阁主常将对前夫人的怨怼发泄在这孩子身上,是以连见都不想见他,更不要提维护了。
本来邱锐之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家远走了,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也没有人去寻他,可谁曾想这孩子突然就在近日前回到了阁中,阔别三年,少年的身量倒是不如从前那般瘦弱了,可眉目间的阴戾却较之以往更盛。
“我知道了,所以荣师姐此番来叫我,就是带我去前殿认罪领罚的是么?”邱锐之挽了挽袖口,一脸的阴霾。
当然是如此。
可/荣怀雪却不能这么说,她委婉道:“你总也要过去为自己辩解辩解,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邱锐之就打断她,阴沉道:“我倒是想要辩解,这世上有人肯听我说吗?”
“”
荣怀雪一时没了话语,她侧开身子,邱锐之看也不看她一眼就从旁走了过去,每踏一步似乎都带着戾气,荣怀雪小声轻叹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寒江阁中前殿。
邱世炎负手立在殿中央,背对着众人,邱锐之一踏进来却是没有看他,眼神直接如同鹰鹫般锁定了邱从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狞笑道:
“荣师姐方才特来告知我,说是二哥现下伤重的很,好像就差一口气便要归西的样子,言辞之恳切说得三弟我都不禁心下愧疚,甚是惶恐,这才匆匆赶来,却见二哥端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那就奇怪了!只是受了点小伤就要劳烦如此兴师动众,看来二哥嘴上的功夫可要比你手上的功夫高出不知道多少啊!”
邱从启原本脸色苍白地靠在太师椅上,见邱锐之来者不善,怒气直冲他而来,这才缓缓扶着椅子起身,但眼神只稍在邱锐之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望向了刚迈进殿来的荣怀雪。
荣怀雪刚到门口的时候就将邱锐之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道这小子扯起谎来还真是张嘴就来,眼下就也只能无奈地冲邱从启摇了摇头。
“三哥消消气,哪来那么大火气,你看现在阁主和各家长辈都在这,你若有什么冤屈慢慢说就是了,怎么一上来就跟个市井流氓似的撒野。”邱从越站在邱从启身旁,他相貌不过算是清秀,但是脸上却写满了少年人的傲气,倒是平添了几分风仪,他此刻嘴角挂着嘲讽之意道:“知道的,是明白三哥在外云游多年,难免沾些不好的江湖习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寒江邱家教养得不好,传出去平白落了家族的名头!”
邱锐之霎时目光如炬,阴森森地瞧向邱从越。
“哎呦!”邱从越故作惊吓地朝后退了半步,声音却是饱含笑意道:“不好了啊三哥这眼神是生气了啊!三哥一生气可不是好相与的,说不准就要跟谁切磋切磋了呢?唉——四弟我真是好怕好怕啊!”
“从越。”一旁的太师椅中突然起身站起一人,瞧着不过刚过及冠之年,却甚是气宇不凡,单凭这两下举止间的从容气度中,便能窥见出些许惊鸿之姿,他此刻眼神一扫邱从越,后者便登时语塞,但很快脸上就又浮现出不服之色来。
“怎么了?大哥可是又有什么‘高见’要说与四弟我听了?”
“高见谈不上。”邱从瑄平淡道:“我只是想以兄长的身份提点你一句,挑拣别人仪态的时候先瞧瞧自己,莫要笑人不如人。”
“你”邱从越一时失语,绞尽脑汁想要反唇相讥几句,可等他组织好言语刚想开口,却发现邱从瑄目光早已不在他身上,倒是他自己一个人卯了半天力也不知跟什么在较劲,甚是无趣的很。
“锐之,你进来怎么不先见过阁主和各位长辈。”邱从瑄此话并非疑问,却是在提点。
邱锐之态度冰冰冷冷,抬眼瞧了殿上至今未回头看过他一眼的邱世炎,才堪堪抱拳倾身道:“见过阁主大伯、三叔、四叔。”
大伯呷了一口茶,全当做没听见,三叔则是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邱从启和邱从越皆是他房中所出,他自然对待邱锐之没有好脸色,只剩年岁还不大的四叔笑着点了点头。
殿中邱世炎的身形似乎微动了一下,没人知道他背对着众人的脸上如今是什么神情,但当他转过身来时,却已是一脸不耐,道:“都吵闹完了,便将正事办了吧。”
说罢,就皱着眉瞧了邱锐之一眼,道:“名为切磋,实为私仇,此乃不仁,知道兄弟为自己所伤,却毫无悔改之心,此乃不义,不理会在座长辈就擅闯入殿,出言不逊,更是有失世家风度,你还有什么话要为自己辩解吗?”
“你这桩桩件件的罪名都为我列好了!我还能辩解什么?”邱锐之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左右我不得你意又不是今日头一回了,还差这一次吗?”
“说得好。”邱世炎冷眼看他,面无表情道:“你既然心里明白,便去刑戒堂领罚吧,三十道鞭子,反正你也不差这一回了。”
“呵!”
殿中无人说话,邱从越这一声得意的轻笑听起来便刺耳的很,见邱锐之看过来,竟还不闪不避,目光挑衅地抬起下巴直望着他。
“不知天高地厚地东西”邱从越这一声笑犹如撮盐入火,邱锐之登时便怒目切齿朝他道:“是不是叫我挖了你的眼才好?”
“好啊!那你便来试试!我也好领教一下三哥这多年在外学来的本事!!”邱从越叫嚣道。
“从越!”
“锐之!”
殿中却是响起两声呵斥,邱从启见邱锐之有要动作的意思,便即刻挡在邱从越身前,满脸的戒备之意。
第176章 回忆(二)()
殿中却是响起两声呵斥;邱从启见邱锐之有要动作的意思;便即刻挡在邱从越身前;满脸的戒备之意。
而邱从瑄则是闪身到了邱锐之跟前;攥住他的手腕,将他藏在袖中蓄势待发的两枚银针打落在地;在趁众人没注意之时将东西踩在了靴下。
“要闹就出去闹!”邱世炎一甩袖烦躁地道:“但若是再有个伤筋动骨的;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再来给你们评判是非!”
“半大小子就是精力旺盛;一时火气上头失了礼数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二弟你不要太介怀了。”邱世承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乐呵呵地道。
他话音刚落;三叔邱世栩就面色不善地看向他;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邱世承这时候才跳出来和稀泥;不就是因为这会儿可显出他儿子邱从瑄的稳重懂事来;所以要上赶着添油加醋两句嘛!
邱从瑄这边刚压下邱锐之的手腕;就听见自家父亲这么说,顿时心念微转;上前对邱世炎一行礼道:“二叔,从启和锐之年纪都还小;好逞强斗勇;切磋时动了火气;因此失手也是常事;我想锐之现下心中大约已有悔意,而我观从启方才护着从越时那副敏捷的态势;瞧着也不似伤得那么重;三十鞭子;成年男子都未必受得住这种惩罚,对锐之来说实在是太重了些。”
“大哥就是大哥。”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邱从越还不忘在邱从启身后冒头嘴贱两句,摇头啧啧两声道:“果然不同凡响,竟能从三哥的脸上瞧出悔意来,四弟我就没那个眼力!想来这就是我与大哥之间差距吧!真是叫我拍马也难及啊!”
邱从启回过头看了自己这个多嘴多舌的弟弟一眼,直瞅得邱从越莫名其妙,他方才转身开口道:“二叔,其实我也就是早上起来那会儿身子难受,现下已没什么大碍了,也不必叫三弟承如此大的罪过。”
四叔邱世珩也见缝插针地打了个哈哈道:“小孩子玩闹而已,二哥,别太当真嘛!”
邱世栩心头虽说有些不悦,但他到底和邱锐之一个小辈之间没什么龌龊,也不是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更何况他的儿子他清楚,真要吃亏了就不会如此忍让了,便是得过且过一番也没什么的,反正一个不成器的野小子,空有个嫡子的名头,却连他亲爹都不拿他当回事,等成了年大约就要被赶出府去了,又有什么可值得打压的呢?
邱世炎沉默了一会儿,众人却是瞧不出他神色喜怒,半晌后才听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邱—锐—之,此子天性狠毒,又自负其能,更不要提还目无尊长,若将今日之事一笔带过,他便更不知‘悔改’二字要如何写了。”
邱世炎言罢便居高临下地端详着邱锐之的脸色,见他到如此地步也不肯将头颅低下一丝,顷刻就露出一抹冷笑,下了决断道:“去领十鞭子,再到祠堂面对祖宗牌位跪着反思一晚吧。”
“嘁!”邱从越不太高兴地一咂舌。
邱从瑄还要再说些什么,邱锐之却不给他机会,听完邱世炎的话后便转头就走,在与邱从越擦肩而过时还不忘赏他一个白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算你走运。”
邱锐之走得很快,眨眼的功夫人影就没了,压根没给邱从越张口反击他的空闲,邱从越恨得牙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