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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
断浪感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气息在背后升起，那气息凶残恐怖，如同厉鬼，这种非人的感觉他在凌云窟的火麒麟身上也感受过。
他艰难的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像要看一看是什么东西。
吼……
一个残暴的声音在断浪耳边响起，他眼一白，昏迷过去。
……
断浪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破旧的棉被，四处透光。
他揉着脑袋坐起身，就听旁边一个轻柔的声音惊喜道：“你醒了？”
转头一看，只见那卖面具的小姑娘正端着一只碗摸索着往床边靠近，断浪连忙起身下床，上前接过碗，然后扶着小姑娘坐在床边。
碗中是米粥，说是粥，也就是几粒可以数得清的米，再糁上些野菜煮成的。
估计这已经是一锅中稠一些的吧……
断浪看着满脸微笑示意自己喝粥的小姑娘，感觉眼睛有点酸。
他在天下会虽然是低贱的杂役，可从没吃过这样的饭，有时聂风还会带些肉食和好酒给他，相比之下，自己似乎幸运的多。
他沿着碗边将粥吸的嗞嗞响，却没有喝多少，小姑娘听见声音笑得更开心了，道：“你叫什么名字，多谢你今天帮我，你为什么突然晕倒了，我可搬不动你，幸好有好心人帮我将你抬上我的车子，才把你推回来。”
她似乎很少有人说话，在自己家里少了点拘束，话多了很多。
看着她纤细的身子，断浪知道她将自己推回来受了不少累。
他装着把粥喝完，把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道：“我叫断浪，抽刀断水水更浪的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晕倒了，你叫什么名字？”
“喝完了？不够的话，锅里还有。”听到断浪放下碗，小姑娘高兴的道。
她站起身就要去盛饭，断浪连忙拉住她，“我头还有点晕，不能喝太多，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小玉，你可以叫我……玉儿。”
小姑娘双手互扭着，羞红了脸。
“玉儿……真是人如其名。”
断浪小声的嘀咕，让小姑娘的脸更红了。
随后，两人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一下子熟悉起来，坐在床上相互讲述各自的见闻，身世。
玉儿五岁那年被人下毒，从此体弱多病且成了瞎子，父母为救她，已经双亡，被叔叔带到夜叉村生活，但不久后叔叔就跳进了村外的夜叉池，独留她一人在世间挣扎存活。
幸好，他父亲还在的时候传给她制陶的手艺，她就凭着制作夜叉面具活了下来。
她说，能感觉到叔叔还活着，就在夜叉池中等她叫醒他，每次她制作出更好的面具都会扔进夜叉池给叔叔看。
她认为，如果哪天制作出最完美的夜叉时，叔叔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夸奖她。
断浪沉默了，良久后他也讲述了自已的经历，却没有提苍先生的考验。
直到天色将黑，断浪突然想起苍先生还在等着自己复命，顿时懊恼起来。
他跳下床，匆匆的道：“玉儿，我要回去了，如果……如果可以，我明天再来看你。”
玉儿感觉心中有只小兔子在一跳一跳的捣乱，她尽量平静的点了点头，道：“我会做出最完美的夜叉，到时候给你看。”
傻姑娘，我不是要看，是要拿走你的希望啊……
断浪深深看了她一眼，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115章 第七日（）
“这么说，你没能拿到最完美的夜叉面具？”
临渊阁中，苍穹盘坐在逍遥宝座上，看着下方低头跪地的断浪，眼中满是恶意满满的玩味。
断浪摇了摇头，希冀道：“苍先生，不是我拿不到，那个小姑娘自己都没能做出最完美的面具，你老能不能换一个考验题目？”
“嘿……老子考了那么多年试，就没老师答应过在考场中换一道题目！”
苍穹好笑的调侃。
断浪没完全明白，但知道不可能更换了，这本就是他抱着一线希望的试探。
他暗叹口气，颤抖着双手俯下身子恳求道：“那断浪求你老宽限几天，我每天都去守着她，一旦做出来马上给你送来。”
苍穹沉吟片刻，直到断浪快要绝望，才问道：“一年时间够吗？”
“啊？”
断浪惊喜的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不敢相信吧？”苍穹哈哈大笑起来，“那就不要信，我给你七天时间，若是通不过考验，回你的马棚去。”
断浪巴巴看着苍穹，心中麻麻批翻了又翻却不敢说出口，原本的悲壮居然莫名的消失了。
能有七天时间陪着玉儿，他已经很满足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她身边。
“我让人在偏房给你收拾好了房间，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断浪陷入憧憬的时候，苍穹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将他惊醒。
他感激的抬头看向苍穹，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睛开始修炼。
断浪默默的爬起来，深深鞠了一躬，轻手轻脚的找到自己房间。
房间中的所有家居用品都是新的，正中间一张方桌，上面已经摆好了晚饭，四菜一汤，还有一壶温酒。
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未享受过的，就算父亲南麟剑首在世时都不能提供的。
他将每一个家具都摸了一遍，然后坐在桌前，闻着饭菜美酒的香气，他有些迷醉，这样的生活他不想失去。
他倒上美酒，取过筷子，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菜，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下个决心！
可，玉儿微笑的眼睛总在不经意间在脑海中闪现，虽然无神却无比温暖。
菜吃到一半，他停下筷子，沉思良久，突然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然后找了一张油纸将剩下的饭菜包了起来。
把纸包藏好，他拎着酒壶坐在窗前，推开窗户看着漫天繁星，一口口喝着，最后躺在地上睡着了。
……
后山禁地。
琅嬛福地所在的石室中。
雄霸闭眼盘坐在那副江山如画图下方，在他身边还躺着几个昏迷不醒的囚犯。
“不对，这种方式无法解决真气的冲突……”
半柱香过去，他睁开双眼，狂风骤雨在其中酝酿。
他发现，除了刚开始吸取秦霜的真气时，因为同源的原因比较容易同化外，其他人的真气就很难炼化了。
其实，相对于当年的段誉，雄霸修炼北冥神功会更难一些，随着天地元气的复苏，武道越来越昌盛起来。
特别是如今的风云时代，各种功法、奇人异士层出不穷，整体实力远高于天龙时代。
那时候乔峰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领悟了武道意志，在同辈中难逢敌手。
而在风云时代，一二流高手就不乏一只脚踏进了武道意志门槛的，而且很多真气都带有特殊的属性，吸取不同人的真气简直是将自身当作精神意志的战场。
所以就算雄安有北冥神功改进后的回元血手，也不敢在江湖中大肆吸取功力，只能在天下会禁地躲着慢慢炼化。
而雄霸得到的北冥神功只是李秋水的原版，隐患又比回元血手大了许多。
他发现每天只能炼化一个二流高手的真气，转化率还比较低，如果要将嫁衣神功再次修炼圆满，恐怕要一个月，这比他想象的要慢很多。
雄霸强行将心中的烦躁压下，起身打开机关，门外红衣侍卫依然在守候。
吩咐红衣侍卫将囚犯押回监牢，以后每日送一个过来，然后走出禁地，往天下第一楼走去。
没办法，天下会几乎占据神州半壁江山，帮中事务繁多，作为帮主，说他是皇帝都不为过，历史上有很多皇帝还没他地盘大呢。
……
……
日子过的很快，如果时间有齿轮的话，转动摩擦产生的热一定比眼前土窑中的火还热。
今天是第七天。
断浪又守在烧制陶瓷面具的窑前，数着时辰，等着新的面具出炉。
七天来，他每天都会来陪玉儿聊天、制作面具，每次都会把饭菜省下来，带给玉儿解馋，看着她幸福的模样，他觉得这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他守着土窑，并不是想最先得到最完美的面具。
他只是心疼，他想不出，一个柔弱的盲人女孩如何做到这一切的，对她来说，每次烧窑都在冒着生命危险吧？
天幸她安然的活到他出现。
他现在已经明白，苍先生在他问出“就这”时的奇怪表情是为何。
因为最完美的面具根本不存在！
玉儿眼睛看不见，她无法判断哪个面具最完美，她唯一的判断标准就是将选出的面具扔进夜叉池，如果叔叔出来了，那就是最完美的面具。
但在断浪看来，她叔叔已经死了。
他去看过那个夜叉池，直径达十丈，血红色的池水，充满了邪恶、腐烂的气息，水面下不时划过一条条尺长的赤红色蜈蚣，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条。
偶尔一只鸟从水面飞过，掠过蒸腾的水汽时，便已毙命，落在水面，片刻间就腐蚀的渣都不剩，人如何能在里面存活？
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考验！
除非……告诉她真相，重新选定标准。
然而，他犹豫了七天，始终没忍心打破她心中的希望。
想到无法完成考验的后果，他充分利用这七天时间，每次玉儿休息的时候，他就去附近山上砍伐竹子，围着夜叉池做了一道篱笆，防止玉儿看不到太过靠近而受到伤害。
土窑也被他加以改进，留了很多提示性的小玩意，并让玉儿使用给他看。
“断浪，烧好了，可以出窑了，快点啊。”
一旁玉儿的欢呼声惊醒了沉思的断浪，他抹了一把被烟熏的淌水的眼睛，招呼玉儿离远一些，然后开窑，将面具一个个取出放在一旁冷却。
这些面具釉色极好，在他的眼中全部都是完美的。
“断浪，你快选三个最好的，我们拿给叔叔看看。”
因为有断浪的帮忙，玉儿觉得这是自己做过最好的一批了，她感觉，这一次叔叔一定会认可她的面具的。
“嗯，这一批都很好，不过，你叔叔的眼光肯定很高，说不定又看不上呢？”
断浪不忍心让她报太大的希望。
说完，随便挑了三个，等稍凉一些，拿着就和玉儿一起去了夜叉池。
第116章 意外收获（）
以前夜叉池距离夜叉村仅百丈远，自从小玉的叔叔跳进夜叉池后，村中便有了一个传说。
因为这个传说，村民们渐渐向远离夜叉池的方向搬迁，最终只剩下小玉一人。
据说，夜叉池内的血红池水，是从地狱里流出的，故而浑浊不见底的夜叉池下，是通往恶鬼地狱之路。
若有人有冤难伸，有仇难报，只要投进夜叉池的血水之内，便会沉向地狱，成为永不超生的夜叉，再回来人间雪恨！
小玉抓着断浪的衣袖小心的跟着，虽然去往夜叉池的路已去了无数遍，熟得不能再熟，她还是愿意让他带着自己走。
断浪注意着这条路上所有可能产生的危险，哪怕只是磕磕绊绊他都去踩平，虽然他已经在这七天里处理了无数遍，已经是一片坦途，他还是愿意为她再做一遍。
两颗独寂的心仅用了七天，似乎就融为了一体。
只是断浪很清楚，也许明天他就要再回到马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出天下会了。
两人走的很慢，主要是断浪走的慢，小玉跟着他自然也放慢脚步，然而短短的百丈，就算慢也仅盏茶工夫就到了。
夕阳下，远远看见不大的夜叉池上掩映着一团血红，与晚霞相接，透出一股诡异的美。
夜叉池边丈余远处，就是断浪用竹子扎成的篱笆。
断浪带着小玉走到篱笆前，抓住她的手放到竹子上，嘱咐道：“玉儿，这里离池水只有一丈远，你使点劲就能把面具扔进去了，以后到了这里就不要再往前走了，地滑。”
“嗯。”小玉慢慢摸索着光滑的竹竿，低头幽幽的道：“断浪，你是不是明天就不来了？”
断浪心中涌出一股酸楚，抬头看向天上的云朵，不让泪水落下。
良久后，心情稍稍平复，他抬手摸向小玉的发稍，稍一犹豫又放下，笑道：“我在天下会……很忙，以后没有太多时间出来，不过你放心，就算出不来，我也会让我的朋友来看你的，他是天下会的堂主，能经常出来的。”
小玉没有说话，抬头转向断浪，那双无神的眼睛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无能为力。
可我想见你……
她心中默默的道，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也笑着道：“那我们赶紧把面具扔进去，等叔叔回来吧。”
在她心中还是自卑的，聊天、玩闹可以，一旦更深入，她就会有些不自在，更不敢奢求。
“好。”
断浪将三副面具都挂在篱笆上，告诉了小玉位置，然后站在一旁看着她扔。
小玉取了一副面具，双手捧在胸前，闭上眼睛默默祝祷，随后用尽力气扔了出去，又开始祝祷。
啵……
面具在血红的池水表面翻个身，慢慢沉了下去。
断浪看到十数条蜈蚣往面具追去，无数只脚覆盖在表面，让夜叉面具更显狰狞可怕。
小玉祝祷一会，希冀问道：“断浪，池子里有动静吗？”
“还没有……”断浪安慰道，“可能你叔叔还没看到。”
“嗯！”
小玉用力点头，随即又取了一副，开始祝祷。
三副面具扔完，池水表面同样的安静。
“这池子太深，叔叔一定还没看到。”
小玉坐在地上，两腿曲在怀中，用双肩抱着，无神的大眼睛朝向夜叉池，似乎有一丝名为希望的光。
“玉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断浪坐在她旁边，结结巴巴的挣扎。
“如果什么？”小玉都替他着急。
“没有什么……”断浪暗暗叹口气，放弃了挣扎。
“是不是天黑了？”小玉站起来，“你要回去了是吗？”
是啊，我要回去面对我的命运了……
断浪站起身，深深看着面前执着的女孩，道：“天确实黑了……我已经习惯了，玉儿，照顾好自己，你要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嗯，我都记得。”小玉连连点着小脑袋，“去任何地方都要用你做的小拐杖先探路，遇到坏人报风堂主的名号，烧陶时……”
“断浪，我说的对不对？”
……
“断浪……断浪，你走了……是吗？”
……
断浪看着女孩失落，看着女孩落泪，却一直没有出声。
直到跟随她回到石屋，看到她坐在门边发呆，才转身往天荫城跑去。
他也要面对自己的命运了。
……
……
“苍先生，断浪失败了……”
临渊阁中，断浪跪在地上，等待自己命运的降临。
苍穹闭眼盘坐在逍遥宝座上一动不动，似乎七天来都是这个姿势。
断浪和第一天晚上一样，跪姿端正，静等发落。
一个时辰过去，苍穹睁开眼，看着挺直腰杆跪着的断浪，道：“既然失败，为何还留在这里？”
断浪身体一震，片刻后俯身深深一揖，才站起身。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苍穹面前的桌子上，又后退一步躬身施礼，这才转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