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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剑风流-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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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凉的庙宇,阴黯的殿堂,高大而狰狞的神像,像是正在嘲笑着人间的疾苦,这是何方的神祗?为何竟没有慈悲的心肠?
    俞佩玉不觉已倒在神像下,外面冷风瑟瑟,似已颇有雨意,下雨吧,雨水也许能为人间洗去些污垢。
    天钢道长就站在俞佩玉面前,他看来也就像是那神像一样,高不可攀,心冷如铁,他厉声道:“站起来,天神座前,岂容你随意卧倒。”
    俞佩玉道:“是。”
    挣扎着起来,垂手肃立,他心里绝无抱怨,若没有一丝不苟的严师,怎能教得出出类拔萃的徒弟。
    天钢道长面色似乎稍见和缓,沉声道:“昆仑弟子,人人都要吃苦,尤其是你,你的遭遇和别人不同,更要比别人加倍吃苦才是。”
    俞佩玉显然道:“弟子知道。”
    天钢道长缓缓转过头,门外有一片落叶被风卷过,这名震八荒的昆仑掌门,似已觉出秋日将临的萧索,喃喃道:“又要下雨了……天有不测风雨,人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孩子,你到死都要记着,没有任何人是靠得住的,除了你自己。”
    有风吹过,俞佩玉不知怎地,突然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天地间如此萧索,莫非是什么不祥的预兆。
    天钢道长缓缓道:“孩子,你过来。”
    俞佩玉垂手走了过去。
    天钢道长自香袋中取出了个饭团,塞入他手里,严峻的面上,竟出现了一丝难得的微笑,缓缓道:“吃吧,为师在你这样年纪的时候,也是特别容易饿的。”
    这严峻的老人居然也有温情,俞佩玉瞧着手里的饭团,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垂首道:“师父你老人家呢?”
    天钢道长微笑道:“这饭团不是谁都吃得到的,你吃过后便知道了,为师……”
    突听一人笑道:“这饭团既是如此珍贵,在下不知也可分一杯羹么?”
    一人突然出现在门外,大步走了进来,他胸膛起伏,似乎有些喘息,面上的笑容也似乎有些古怪,只是外面天色阴黯,并不十分瞧得出来。
    俞佩玉大喜道:“帮主怎地来了?”
    天钢道长打髯笑道:“帮主如此匆匆赶来,只怕不是为了分这一杯羹的。”
    红莲花大笑道:“道长果然明察秋毫,在下赶来,只是为了要送件东西给道长瞧瞧。”
    他果然向怀中取出一物,送到天钢道长面前。
    那东西很小,在这阴黯的殿堂中,根本瞧不清。
    天钢道长忍不住癌下头去,笑道:“红莲帮主赶着送来的东西,想必有趣得很……”
    他话未说完,红莲花的手突然一抬,打在他眼睛上。
    就在这时,苍空里雷霆一声,大雨倾盆而落,也就在这时,剑光一闪,一柄长剑,插入了天钢道长的背脊。
    天钢道长狂吼一声,一掌挥出。
    红莲花凌空飞越,退出一丈,掌风过处,神龛被震得粉碎,那高大的神像,也笔直倒了下来。
    天钢道长满脸鲜血,须发皆张,嘶声道:“你……你……你为何……”
    话犹未了,扑面倒地。
    门外雨如注,血红的剑穗,在风中狂卷飞舞。
    ※※※
    俞佩玉早已骇呆,手中饭团也已跌落在地,红莲花背贴着墙,胸膛不住起伏,面上也已变了颜色。
    但俞佩玉总算还活着,他倒总算还未来迟。
    只见谢天璧一掠而入,拊掌道:“你我总算及时而来,总算一击得手。”
    红莲花叹道:“你本该留下他活口,间个清楚才是。”
    谢天璧道:“还问什么?再问只怕就……”
    俞佩玉突然大吼一声,嘶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为何杀了他?”
    谢天璧道:“若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俞佩玉一惊一怔,道:“为什么……为什么……”
    谢天璧道:“你以后自会知道。”
    他拉起俞佩玉的手,沉声道:“贼党必有接应,小弟带他先走一步,帮主你且抵挡一阵,小弟再来接应。”
    俞佩玉被他拉着,身不由主被拉了出去。
    红莲花当门而立,喃喃道:“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风雨交加,天色更是阴暗,血红的剑穗,舞得更狂,红莲花自天钢道长背上拔起了那柄长剑。
    又是一声雷霆!
    剑尖的鲜血,一连串滴下来,红莲花面色突然惨变,身子摇了摇,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
    俞佩玉被谢天璧拉着在雨中狂奔,他脚步踉跄,口中不停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谢天璧道:“那天钢道长,是贼党假扮的,他如此做,只为了害你,他给你吃的那团饭,就是无救的毒药。”
    俞佩玉又是一惊,失声道:“真的?”
    谢天璧道:“我纵会骗你,红莲帮主也会骗你不成。”
    俞佩玉失色道:“但他……他……”
    他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落井之事,天钢道长难道是真的要害他?但那慑人的威仪,又怎会是假?
    他的心乱成一团,身子仍不由自主被拉着往前狂奔,他突然觉得谢天璧拉着他的这只手很冷,非常冷……
    他忍不住又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脱口道:“你这双手好像奇怪得很。”
    谢天璧回头笑道:“你说什么?”
    俞佩玉瞧着他的脸,道:“我说……我说你好像……”
    突然狂吼道:“你才是假的,你这双眼睛……”
    他话未说完,只觉掌上“劳宫”、“少府”、“鱼际”三处穴道一麻,接着,整个人被谢天璧自头上抛了出去。
    谢天璧狞笑道:“算你聪明,但聪明人都死得快的……”
    飞起一足,往倒卧在泥泞中的俞佩玉胸膛上踩了下去。
    俞佩玉右臂已整个不能动了,连躲都不能躲,幸好还有左手,闪电般抓住了谢天璧的脚尖。
    但他纵然天生神力,怎奈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谢天璧狞笑着往下踩,狞笑着道:“用力吧,我倒要看你还能支持多久。”
    俞佩玉骨节已格格作响,雨水打着他的脸,他几乎张不开眼来,谢天璧的脚,已越来越重。
    他咬紧牙关,嘶声道:“原来你就是杀死我爹爹的人,我找你找得好苦。”
    谢天璧格格笑道:“如今你终于找到我了,是么?但你又能怎样?你爹爹死在我手上,我却要你死在我脚下。”
    俞佩玉的一条手臂已将折断,谢天璧的脚已重得像山一样,这痛苦的挣扎,看来已是绝望的挣扎。
    他真想就此放手,让谢天璧的脚踩下,那么,人世间所有的悲伤,冤屈与痛苦,都再也不能伤害到他。
    谢天璧仰天狂笑道:“用力呀,你是否已没有力气了?俞佩玉呀俞佩玉,你死了也莫要怨我,我与你虽然无冤无仇,但你死了却可使别人活得舒服得多……”
    俞佩玉只觉眼睛发黑,喉头发甜,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溅满了谢天璧的衫角。
    谢天璧狞笑着一脚踩下,突听一缕尖锐而强的劲风声,直袭他后背,他藉着脚下这一踩之势,飞跃而起,凭空翻了个身,落在五尺外。
    只见暴雨中一条人影幽灵般飘过来,面色木然,双目中却似要喷出火花,却不是红莲花是谁。
    长剑去势如失,远远钉在一株树上,剑身没入树干几达一尺,这一掷之力,正已叙出了红莲花心中的悲愤。
    谢天璧面色已变,强笑颤声道:“帮主何时来的,贼党已退了么?”
    红莲花烈火般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一字字道:“你究竟是谁?”
    谢天璧道:“我?……谁。……哈哈,帮主难道连小弟都下认得了?”
    他笑得实比哭还要难听。
    红莲花一步步往前走,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谢天璧一步步往后退,道:“我……小弟……”
    红莲花冷冷道:“你扮得很像,委实太像了,少时我一定要将你脸上的肉一分分割下来,看你怎会扮得如此像的。”
    这冷漠的语声,实比任何狂嘶怒吼都要可怕,任何人都不能不信,他说出这话是必定能做得到的。
    谢天璧忍不住打了冷战,却纵声狂笑道:“好,红莲花,不想你终于瞧出来了,我费了三年苦功,自问已学得和谢天璧一模一样,只怕连他自己都难以分得出来,你,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红莲花道:“那柄剑,点苍门人绝不会用那样的剑,这句话你不该忘的,更不会将剑随意抛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谢天璧怔了怔,失声道:“呀,我竟忘了这一着,红莲花呀红莲花,你果然非同小可,难怪我主上要说你是江湖中第一个难惹的人。”
    红莲花双拳紧握,道:“你……你的主子是谁?”
    谢天璧狂笑道:“你永远不会知道的,等你知道时,你就活不长了,就算比你再强一万倍的人,也难比他老人家之万一。”
    红莲花惨笑道:“不错,千百年来,江湖中的确再也没有一个比他更奸诈,更毒辣的人。”
    谢天璧厉声道:“来日之江湖,已必属他的天下,红莲花,你是个聪明人,你仔细想想,应当怎么样?”
    红莲花一步步逼过去,缓缓道:“我要杀你,现在,我只想杀你!”
    谢天璧嘶声笑道:“不错,我为了奉命来杀俞佩玉,不得不害死了天钢道长,但你也可算是帮凶,你要杀我,便该先杀了自己。”
    红莲花颤声道:“这是我平生第一大错,我一时大意,竟上了你们的恶当,我日后自有赎罪之法,但是你……你……你……”
    突然扑过去,瞬息之间,便已攻出了三拳四掌。
    江湖中真正与红莲花动过手的人并不多,直到此刻,“谢天璧”才发现这丐帮的少年帮主,拳掌之威,竟绝非自己所能想像。
    尤其此刻,他已将满腔悲愤化入拳掌之中,单只那慑人的气势,已足以令人心寒胆碎。
    突听俞佩玉嘶声大呼道:“你不能杀他。”
    这呼声下但便红莲花怔了怔,就连“谢天璧”也觉大出意外,只见俞佩玉自己已解开了右掌穴道,卓立在风雨中,脸色死一般苍白,目光却和血一般红,这温文的少年,此刻看来已如猛兽。
    红莲花拳掌下停,攻势仍猛,喝道:“我为何不能杀他?”
    俞佩玉声如裂帛,厉声道:“此人杀了我爹爹又杀了我师父,除了我自己外,谁也不能杀他。”
    红莲花陡然住手,退出一丈,惨笑道:“好,我应当让给你。”
    话未说完,俞佩玉已扑了上去,红莲花瞧他身形不稳,步法踉跄,实已心神交瘁,又不禁大喝道:“但你千万要小心。”
    谢天璧狞笑道:“有你在旁掠阵,他何必小心。”
    俞佩玉咬牙道:“今日我必定亲手杀你,谁也不能拦我出手。”
    谢天璧精神一振,狂笑道:“好,有志气,但话出如风,却是更改下得。”
    他边说边打,边打边退,突然乘机抽出了插在树上的长剑,“刷”的一剑,反撩而上,接连七剑刺了出去。
    这一手“急风快剑”,虽绝非“点苍”正宗,但剑法之辛辣狠毒,却似犹在“点苍”之上。
    俞佩玉以攻为守,奋不顾身,谢天璧的快剑似被他这种凌厉的气势逼得暂时难展其锋。
    但刷,刷,刷,剑风过处,俞佩玉衣衫又被划破了三道裂口,一缕鲜血自肩头沁出,转瞬又被大雨冲了个干净。
    红莲花直瞧得心惊胆颤,满头冷汗流个不住,他平生所见恶战下下千百,却从未有今日这一战如此惊心动魄。
    他突然发现这倔强的少年平日言谈举止虽然是那么温柔,但动起手来时之勇猛凌厉,竟是他平生未睹。
    此时此刻,谁都可以看出,俞佩玉气虽未衰,力已将竭,他今日若想手诛此獠,其力实已不足。
    但此时此刻,别人若来插手相助,这倔强的少年,说下定立时便要含愤自决,红莲花只有在暗中叹息,暗中跌足。
    只见谢天璧剑势已易攻为守。
    他显然是要先耗尽俞佩玉的力气再出杀手,俞佩玉的攻势虽勇,怎奈血肉之躯,还是冲不过那锐利的剑锋。
    他身上又不知被划多少血口。
    风雨凄苦,大地阴暗,这是个悲惨的天气,这也是场悲惨的决斗,眼瞧着俞佩玉的浴血苦战,红莲花纵然心如铁石,也下禁伤心落泪。
    又是一声雷霆击下。
    天地之威震动了山河树木。
    俞佩玉脚步突然一个踉跄,右胸前空门已大露。
    红莲花面色惨变,失声惊呼。
    但此刻他纵然有心出手相助,却已来不及了,谢天璧掌中长剑,已如毒蛇般刺出,直刺到俞佩玉的右胸!
    这一剑当真是比闪电还快,比毒蛇还毒,红莲花心胆俱碎,突然间闭起了双目,他赏已不忍再瞧。
    电光一闪,瞧着谢天璧的脸,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杀机,满带狞笑,他知道自己这一剑必定再也不会失手。
    这一闪电光,却也使得他眼睛眨了眨,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俞佩玉双掌不知怎地已挟住了他的长剑。
    他这一剑竟如被巨石卡住,再也动弹不得。
    俞佩玉已跟着一个肘拳撞出,“噗”的撞上他胸膛。
    他只觉眼前一花,俞佩玉这只手掌已如鞭子般反抽了过来,抽在他脸上,他竟被抽得转了半个圈子。
    这一挟,一拳,一掌,三个动作竟似已合而为一,“啪、噗、啪”三声,也似已合而为一。
    电光闪过,这时霹雳方自击下。
    俞佩玉已扑上来,抱住了谢天璧的身子。
    他两条手臂,竟像是一双铁箝,谢天璧两片胸骨都似将被他挟在一齐,连叫都叫不出来。
    只见他一张脸由青转红,由红转紫,俞佩玉的脸却如死一般的苍白,两只手紧紧绞在一齐,指节也已发白,只听谢天璧喘气声由轻而重,由重而轻,接着,是一连串“咯咯”声响。
    他胸前肋骨,竟被生生挟断。
    红莲花直瞧得心动神飞,直到此刻,方自呼道:“留下他的命来,间个清楚。”
    俞佩玉两条手臂缓缓松开,垂下,踉跄后退了几步,身子似已摇摇欲倒,仰天惨笑道:“我终于做到了,是么?我终于做到了……”
    谢天璧的身子,就像是一滩泥似的软了下去,红莲花一把拉住了俞佩玉的手,眉飞色动,道:“这一招可就是俞老前辈昔年名震江湖的绝技,“羚羊挂角”、“天外飞虹”,也就是“先天无极”的不传之秘。”
    俞佩玉惨笑道:“但先父一生之中,从未以此招伤人,而小弟……小弟……”突然垂首,水珠直落而下,却不知是雨?是泪?
    红莲花动容叹道:“好奇妙的招式,好高明的招式,当真可说是“无迹可寻”,当真可说是“无中生有”……武林先辈的绝技,我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他重重一拍俞佩玉肩头,大笑道:“你身怀如此绝技,为何下让我早点知道,倒害得我为你苦苦担心。”
    俞佩玉道:“小弟……小弟……”身子突然倒在红莲花身上,他实已全身脱力,竟连站都站下住了。
    红莲花赶紧自怀中摸出粒丸药,塞进他的嘴,道:“这是昆仑小惫丹,补气补神,天下第一。”
    俞佩玉满嘴芬芳,却失声道:“小惫丹?如此珍贵的药,你,你怎么能给我?”
    红莲花默然半晌,凄然道:“这,不是我给你的,是天钢道长……”
    俞佩玉怔了怔,道:“他,他老人家怎会……”
    红莲花长叹道:“这……这是我自他老人家给你的饭团里取出来的,我本以为那饭团中有毒,谁知……谁知……”
    俞佩玉黯然垂首,泪流满面,道:“难怪他老人家说这饭团不是谁都可以吃得到的,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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