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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魔物要上天-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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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迟疑着问出了口:“请问,这个陈府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怎么好像没有人住?是举家迁走了?”

    “哦,半个月前,被灭门了。”陆一鸣摇摇头,长叹口气,“一个活口都没有,里面早没人了。”

    听到“灭门”二字,那人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打了个趔趄,像是站都站不稳了。

    陆一鸣瞧他这反应,忙扶了一把:“是亲戚呀?节哀节哀。”

    那人呆若木鸡,半晌才缓缓摇了摇头:“这是我家。”

    “你家?”陆一鸣瞪大了眼睛,他依稀记得,整个陈家,除了陈谨之在外地逃过一劫,应该是没活口了。

    那人抬起头,脏兮兮的脸上依稀可见清瘦端正的轮廓,虽然一副文弱的模样,声音却清澈明亮:“我是这家排行第三的儿子,我叫陈谨之,字慎言。”

第21章 跌打酒() 
李飞云看着眼前这个半月以来第二个自称陈谨之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毕竟,真正的陈谨之可是某位大人物的乘龙快婿,怠慢不得,还是要谨慎处理。

    局长吴德强又他|妈到省会攀龙附凤去了,美其名曰交流学习。

    李飞云打过电话,吴德强只说太忙回头再讲这个事。

    现在李飞云手上只有一张真正的陈谨之的两寸黑白照,据说是大人物托人交给吴德强的。

    照片上的陈谨之,只有上半身,穿着质感极好的浅色衬衣,头发梳成干净利落的四六分,神情淡漠。

    他细细地端详着青年,再从各个细节对人和照片来进行比对。

    眼前的这个陈谨之,形容落魄。刚刚被人带去收拾了一番,总算能看清长相。

    白净的脸上,五官有种疏星淡月的清冷秀气。一双星辰般的眼眸,既是沉静,又是明亮。

    气宇与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陈谨之截然不同。

    而第一个陈谨之,虽然此刻不在眼前,但李飞云是见过几次的,印象深刻,绝不会忘。

    那个陈谨之,长相与照片看起来几乎是同一个人,所以之前并没有人起过疑。

    令李飞云惊讶的是,眼前这个陈谨之二号,跟照片这么一比对,竟然看起来也像是同一个人。

    照片本身虽有些失真,但这五官也不至于不能分辨。

    所以,这两个陈谨之明明看着截然不同,但他们的五官细细究来,确有几分相似。

    几分?至少也有六七分。

    “你除了已故的那几位,还有没有其它兄弟?表的,堂的也行。”李飞云忍不住发问。

    陈谨之二号想了想,答道:“父亲是独子。我母亲是父亲的原配,也是外祖家的独女。两边祖父母都已经过世多年。其它那些姨太太,兴许有些侄子外甥,但我跟他们不相熟,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次,再见互相也不认得。”

    “这些人中,有跟你长得像的么?”李飞云追问。

    陈谨之苦笑,道:“我亲生的那几个兄弟,长得跟我都不大像。姨太太的亲戚们,又怎么会和我相像?”

    “那你从小到大,有没有人说过有你和谁长得像?”陆一鸣忍不住开了腔。

    陈谨之凝眉沉吟片刻,才道:“有,我父亲。”

    陆一鸣在旁边也估摸着这状况。

    他与真正的陈谨之是同窗,但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现在要他分辨这两个人的长相,他是万万分辨不出的。

    不过,论性格的话,眼前这一个,跟自己所认识的陈谨之更像一些。

    十年前的陈谨之,看着就是一幅少年老成、勤恳沉静的样子。

    “你还记得左右街坊四邻和同学么?”陆一鸣问道。

    “约摸记得一些吧,”陈谨之点头,“只是我这十年来回去的少,他们估计也认不得我了。”

    说话间,外面有笑声传来。

    “李局长这次召我过来,又有什么事?是有线索了么。”来人悠悠地踱进来,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一身考究的白色西装。他两手插裤袋里,一派洒脱。

    屋子里的陈谨之闻言扭过头往外看,与门外那个白西装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怔。

    “你”白西装伸出右手指着屋里的陈谨之,脸色颇为怪异,“你是谁?”

    “在下陈谨之。”陈谨之端详着白西装,“阁下,好生面熟。”

    “呵呵,巧了,我也叫陈谨之。”白西装扶了扶金丝边框眼镜,“也觉得你有些面熟呢。”

    李飞云左右打量,让白西装也坐下,道:“好了,现在有两个陈谨之,都自称是陈记典当行的三少爷。”

    听到这句,两个陈谨之皆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凝眉看向对方。

    “二位现在可各自自证。”李飞云顿了下,补道,“为了区分二位,我暂且按你们出现的先后顺序,把你们叫作陈谨之一号和陈谨之二号。”

    “自证?这种事还需要自证?证明什么,证明我是我?荒谬!”陈谨之一号哼地一声冷笑,“先前有人说警署无能,我还不信来着,现在可算是信了。半个月了,案子没破成,还反倒给我找来个冒牌儿货。”

    陈谨之二号脸上没什么波澜,淡淡地道:“也不知道谁才是冒牌货。”

    “你是做了什么混得如此落魄?”一号斜瞥了二号一眼,“穷凶极恶以至于想要来我陈家冒名顶替?”

    二号这才想起什么,也不理一号的讥诮,跟李飞云说道:“我之前从天津坐轮船回来省亲,想亲自跟家里说一声成亲的事。结果半道被人下了药投江,幸好被一位过路的老人家给救了。回到镇上我才晓得家里人没了。我猜想,是有人知道了我家里出事,所以才想把我灭了口好来冒名顶替。”

    两个陈谨之都一口咬定被冒了名,各不相让。

    李飞云迟疑不表。

    “李局,人带到了。”这时门外警员带进来几个金陵镇陈府的老街坊,均是和陈府私交好的。

    隔壁鲁老爷头一个走上前来,眯着那双老花眼在一号脸上扫了扫,指着他大叫起来:“是这个是这个!错不了,我看着他长大的。”

    转脸又去看二号,楞了一下,呢喃道:“这个咦,这个也像!越看越像啊!”

    其它人反应也跟鲁老爷差不多。

    只因陈谨之长年在外,偶尔回家也不会去串门,实际上都十年没见了。

    十年,一个少年的体貌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便轮廓依稀可辨,可是在两个相似的人之间,谁又能保证哪一个真哪一个假呢?

    即便陆一鸣私心偏向这个陈谨之二号,觉得他与旧日同窗更像,也不能保证一个人这么多年不会性情大变。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两个陈谨之对这些老街坊,竟然也都能叫得出名字,说得出个概况。

    根本无从分辨。

    “怎么办?”警员看向李飞云。

    李飞云呵呵一笑:“既然如此,就两个一起送去省城,让长官来定夺吧?”那位大人物就这么一个女婿,别人认不得,自己还认不得么?

    听到要去省城,两个陈谨之竟然也面不改色,一个悠然自得状,一个无所畏惧状,丝毫没有要害怕露谄的意思。

    其实李飞云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想出此下策。

    真要闹到那样的田地,惊动上级,他这副局长也是保不住了。

    李飞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线索,他沉下脸,看着二号:“你说,你回家时不知道家里的变故?”

    二号顿首:“确实不知。”

    “可是,”李飞云拿出一份电报,“你的准岳父却知道,还发了电报督促此事。”过后还派人寄来了照片。

    陈谨之二号脸上也浮出疑惑之色:“岳父?他怎么会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李飞云继续问道:“二位不妨各自说说,跟你们未婚妻是怎么认识的?这几个月以来的行程如何?”

    让警员分别带到两个房间各录口供。

    过了半个时辰,李飞云看着两份口供,眉间的川间更深了。

    一号口供的梗概:与未婚妻张燕云是在北平读大学时相知相恋,眼下未婚妻还在大不列颠学习,婚期定在三个月后。他上个月提前从北平坐火车回省城拜见岳父,听说家里出了事,跟岳父说过后才辗转回了镇上。

    二号口供:与张燕云相知相恋过程同上面差不多。但行程不大一样,是上个月中旬从北平坐车到天津,坐轮船回省城的水路上遇害,侥幸获救逃脱,捡得一条命回来,在船夫家昏迷半个月,近日才醒过来。

    第一份几乎没什么漏洞。

    第二份似乎解释不了那份大人物的电报。

    李飞云咳了一声:“这件事,容我们再作定夺。眼下,时候不早了,只能暂且委屈二位,先在我们警署的特级豪华大包厢里住上一晚了。”故意顿了下,看那两个陈谨之齐刷刷变白的脸色,才又道,“毕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总不能让假的搅完浑水就跑吧?”

    陆一鸣跟文渊吃完饭回到寓所已经是傍晚。

    陆一鸣为陈谨之的事又是调人又是找人又是跑腿,累得瘫在床上不想动弹。

    这一躺才察觉身上好几处痛得厉害,卧躺也不是,侧睡也不是。

    掀开袖子,今天被陈姐打过的地方一道一道的红肿。

    白天还没怎么觉得疼,到了晚上却愈发疼得厉害。

    文渊在墙上戳了两个字:活该。

    让你不早点跑。

    陆一鸣朝驴头丢了一截笔盖,“滚,驴蹄画不出象牙。”

    这一扔,又是牵动得手臂上的伤一阵阵抽痛,陆一鸣抱着手发出哀鸣。

    文渊扯起驴嘴昂昂昂地直笑。

    忽然有什么在窗户上刮了一下。

    两人怔了下。

    随即好像有石子砸在了窗上。

    “哪个不要命的。找打是不是?”陆一鸣忍着痛跳起来,拉开门冲出去。

    只见一只乌鸦“呱”的一声从窗台上腾起,带着嘲笑似的叫声,掠向远空。

    “啧,晦气。”陆一鸣笑了一声,眼角却发现窗台上除了石子还有什么东西。

    慢慢走过去,是一个瓶子。

    细口瓶,瓷的。上面贴着一个纸条。

    拿起来进屋借着灯光,一字一顿念出来:“张氏跌打酒?”

    拔开塞子,嗅了嗅,还真是跌打酒的草药味儿。

    谁送来的?

第22章 试探()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几抹浮云薄得遮不住月光,淡如心头旧事。

    金叵罗光|着上半身坐在院子中间的枯树桠上,背靠着树干,望着天边发呆。

    这棵树,他刚来的时候,还是枝繁叶茂势不可挡之状。现在不过短短数月,却失了所有生机,只余衰颓而已。

    别的树,兴许在春浓还会再蓬生机。而这棵,金叵罗知道,它再也不会了。

    寒风从院子上空刮过,摇得桠上的细枝格格作响,带起金叵罗耳畔的几缕头发。

    世人都说这个时节的风冷的刺骨,他却没什么感觉。

    刺骨究竟是什么感觉?他不晓得。

    什么是冷,什么是热,什么是暖,于他皆是虚无。

    “呱——”一只乌鸦由远及近逆风掠过,摇摇晃晃地落在金叵罗的肩上。

    乌鸦站稳,低低地说道:“主人,东西送到啦。”

    “嗯。”金叵兀自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他还骂我,呱。”

    金叵罗这才瞟了它一眼,“今天怎么这样慢。”

    这一问触到了乌鸦的窝心事,它抽抽搭搭地哭起来:“那个人,他他他,他打我,用弹弓打我,在院子里。我的尾羽都掉了七根!飞着好累。”

    金叵罗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花莫言干的好事。

    这妖孽,实在是烦人。

    乌鸦一走,树下就传来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金叵罗看也不看树下一眼,只是头捱着树干眯上了眼。

    “我听到了,”树下那人哈的一声笑了,“它叫你什么主人?你又不是人。”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自顾自笑了半天。

    金叵罗既不言语,也不理会。

    花莫言喃喃自语似地说道:“我早就觉得这宅子不太对劲哈哈哈,现在我晓得是怎么回事了!”他抬起头,盯着金叵罗,“乌鸣地上无好音。这样的晦物,居然叫你主人!有趣,有趣。看来你更是个无敌大晦物!”

    听到“大晦物”三个字,金叵罗这才悠悠地睁开了眼,眸子带着一股寒意扫向树下的花莫言,却仍是一言不发。

    “让我猜猜,你倒底是个什么东西?”花莫言绕着树,一步一步地踱着步子,“看这宅子,树不生,草不长,人无神,气不顺,绝不是自然之势。我打听过了,陆一鸣游学回家之前,陆家的势头正好,蒸蒸日上,整个镇子,谁也压不过。”

    他眼珠子一转,“谁料到,这陆一鸣一到家,陆老爷就得了急病,走了。老爹没出殡几天,这个二世祖就染上了赌,短短半年就把家败了。不单赔了铺子,连订好的亲事也吹了。现在嘛,嘿嘿”

    见金叵罗兀自沉默,花莫言更是莫名地开心:“世间只知上古有饕餮,混沌,梼杌和穷奇这四大凶兽,却不知道凶兽之上还有三千恶鬼,操纵着人间凶象,灾祸,贫贱”

    “呵。”金叵罗终于忍不住冷笑,“这些从话本上看来的东西,也拿来班门弄斧。”

    “反正,”花莫言道,“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都定然不是个好东西。”

    金叵罗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树下的挑衅。

    何谓之好,何谓之坏?何谓之善,何谓之恶?何谓之福,何谓之祸?

    人世间的评判标准于他何谓,又与他何干。

    清泉县东区看守所。

    李飞云所谓的“特级豪华大包间”,只不过是一间看起来宽敞一些的房间而已。

    洗漱用品和食物一应俱全,桌上还有最新的报刊和杂志。

    竟然还是个双人间。

    两个陈谨之坐在各自的床上面面相觑。

    这一晚上,他们一直互相视对方如无物,各自洗漱用餐看报。

    但到了夜深人间的时候,两人却睡不下,更无法继续无视对方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陈谨之二号先悠然开了口,“只是我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一号摘下金丝眼镜,用口袋里的手绢拭了试,呵了一口雾气在上面,等雾气消退,才重新戴上。眼镜后的眼眸流光微转,有说不出的神|韵。他上下打量着二号,道:

    “你假冒我,有什么意图?”

    二号冷笑:“谁是假的,心知肚明。”

    一号啼笑皆非:“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能演的。新上映的那出假凤虚凰不该找什么周小丹来演,应该找你。”

    “论演技,阁下更是行家了。”二号淡然,“在下比不了。”

    一号哼了一声:“等去了省城,岳父和燕云自然会还我一个清白。”顿了一下,“你呢,吃不了兜着走。找死。”

    “你确定他们认得的是你?”二号脸上的笑意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晕开,白净的肤色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不知为何,看得陈谨之一号心头一惊。

第23章 第三个() 
陆一鸣又做梦了。

    李飞云。

    这是第二次梦到李飞云了。

    他记得很清楚,上次梦中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只是以李飞云的视角,看到了他的亡妻亡子,以及凶手模糊的脸。醒来之后,那种惊悸还在心口盘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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