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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婴儿()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口味略重,慎入
金陵镇邻近的一个淮溪镇,大清早的就有人向东区警|署报了案。
报案人是个老太太,据她说,前阵子,她把阁楼的房间租给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结果很快便发现不对劲——那位年轻的太太,似乎得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从没见她醒过。更令人纠心的是,她还怀着身孕,看那肚子,是即将临盆了。而那位年轻的先生,竟一点也不着急,连大夫也不找,只说自己是医生,自有办法,整日把自己和太太关在屋子里,也不和别人走动。直到昨天夜里,阁楼传来了婴孩的啼哭,老太太才晓得那位年轻太太生了,好心地带了点营养品上楼想表示一下关心和慰问,却被挡在门外。
“当时我就闻到那屋子里好浓好浓的血腥味,他又脸色那么奇怪,喔哟,肯定不对劲的啦。”老太太喋喋不休地和陆一鸣说着昨天夜里的情况,“但我一个老太太又不好当面说,只得等天亮了和我儿子一起又来一次,结果你猜怎么样?那位先生——跑啦!带着孩子跑啦!就留他太太这样子躺在床上,你说吓不吓人”
陆一鸣完全理解她的心情。
谁看到一具女尸被开膛破肚、肠子外翻地摆在床上都会吓到的。
早上陆一鸣和文渊刚吃完麻辣汤面,原想去趟金陵镇,结果半道撞上李飞云,说是有了郑清河的消息,硬被拽到这里来了。
他刚刚进去查看时没防备,差点要把今早吃下的面给吐出来。到现在都没敢再瞧那尸体第二眼。
新来的法医跟李飞云汇报道:“死者确实刚刚临盆,脐带还带着血。”
李飞云皱着眉头,脸色难看,没有说话。
这位法医是新来的可能不了解情况,但李飞云一听到报案就能猜到,这对所谓的年轻夫妇多半是郑清河与王秀莲了。过来一看,这女的果然是王秀莲。
王秀莲什么情况?早死超过半个月了。这|他|妈|的还能临盆生孩子?!滑天下之大稽。
这生的得是个鬼吧?还不知道是谁的种。
反正肯定不是郑清河的。
法医迟疑了一下,继续汇报:“就现场血液凝固的情况来推测,她大概死了三个时辰。”
“”李飞云点头示意他继续。关于王秀莲尸体的事,他已经懒得听了。死了半个月了,血液竟然还是新鲜的,真是妖孽!
“死者心脏和大部分脏器都消失了。”法医脸上泛起几丝疑惧,“残留的一小块肝上,有被啃食的痕迹。”
“你言下之意,是被吃了?”李飞云自认为也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人,但此刻他也不由动容。
原来郑清河还有这癖好?简直是斯文败类,这般行径实在是令闻者变色,令见者作呕。
法医点头,“而且从她肚皮伤口的情况来看,她的肚子,应该不是被人从外面剖开,而是被从内部打开。”说完“打开”这个词,这个二十出头的法医脸上也浮现出了无法置信的神情,似乎是觉得表述得不够精确,用双手比划着做了一个撕扯的动作,“肚皮的裂口,有着不规则的弧度,就像被什么从内部用力撕开一样。如果手术刀剖开的话,伤口是平整简洁的。”末了还补一句,“但这样不太合理。兴许是从外部撕开也不一定,也许是郑清河没有带手术刀,急着取出孩子,才”
陆一鸣在旁边听得面色发青。
李飞云还拍拍他的肩,“文渊,你怎么看?”
陆一鸣无奈地看了看边上顶着一身驴皮的文渊探长,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个郑清河,应该心理不太正常。他这是恋尸癖的一种典型症状。”
大家有意无意都对婴孩存在的合理性闭口不提。
因为,这个事,无论用任何常理,都推断不出来。
甚至,现场也没有人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孩子。
李飞云叹口气,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郑清河和王秀莲,跟陈家那五十多口人命案,究竟有没有联系?有的话,那联系会是什么?
忽然发现了什么,不由挑起眉毛笑起来:“文渊啊,你这头驴,哪儿来的?”
陆一鸣打了个哈哈:“哦,这是亲戚暂时寄养在我这儿的。”
李飞云点点头,“好好养,阿胶是个好东西啊。”
小毛驴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第18章 庙会()
金叵罗一个午觉醒来时已是傍晚。
他突然觉得榻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有些不大习惯,冷清。
对了,是少了一个人。
平常无论他怎么甩脸推拒、嘲讽讥诮,那人都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摸过来蹭过去,把他当狗一般逗弄。
甚至怕鬼怕到不敢回房,死赖在他这里,赶都赶不走。
脸皮厚过城墙,烦人得很。
现在那人不在了,他却又觉得冷清。
真是奇怪。
窗外,夜色为金陵镇笼上了薄薄的暗色。
月亮迫不及待地爬到了树梢。
金叵罗瞧着陈姐和这个冒牌的陆一鸣在院子里说说笑笑,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世人皆愚妄,只看得到皮囊,却不知皮囊之下藏着什么东西,听人舌灿莲花便生欢喜。
不过也不能全怪陈姐,只怪这个花莫言太过狡滑,真是个察言观色、虚嘴掠舌的行家。
至于陆一鸣,也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人生在世,总要尝点苦头的,不然永远不知世间深浅。
眼见二人说要出门看什么河灯,他不由得皱起眉站起来走了出去。
陈姐听到声响回头:“金少爷,你醒啦。少爷说这些天在家里呆着闷,正好今晚有庙会,我们三个一起出去逛逛吧?”
金叵罗嗯了一声,慢慢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冒牌货,能耍些什么把戏。
每月下旬,金陵镇和淮溪镇便会一起在两镇交界处办庙会,通宵不息。
长街回廊,挂满纸灯笼,十里相连有如游龙披光夜行,蔚为奇观。
其间街市繁荣,琳琅满目。各式杂耍营生,也看得人应接不暇。
花莫言被那些戏剧木人、走马灯、吹糖人迷住了,每遇到一个就驻足赏玩半天,活像个头一次出门的孩童。
趁陈姐去前面买糕点的当口,花莫言一边摆弄着刚刚买下的罗刹鬼面,一边小声地朝金叵罗笑道:“你盯这么紧做什么,怕我跑了?”几天下来,他这口条已经突飞猛进,顺溜得很。
见金叵罗不吭声,他慢理斯条地说道:“你放心,我今天不跑。”这话倒不是骗人,他刚刚换了皮囊,身子还虚得很。哪怕想跑,也跑不远,索性省了这功夫,好好玩。
想起什么,花莫言边戴上鬼面,边问:“话说,凭我的演技,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有问题的?”他和金叵罗不一样,他身上可没妖气。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金叵罗懒得多作解释。
“你不是问我,我是什么东西么?”戴上了鬼面的花莫言咧齿一笑。这只鬼面,只有上半截遮面,青面白发,被他戴上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不等金叵罗作出反应,他便凑过来,嘻嘻笑道:“我是人。猜不到吧?”
说话间用极快的速度在金叵罗脸上扣了个面具,转身跑了。
金叵罗摘下面具,只见前后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哪里还找得到花莫言。
他说不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眼角不经意地一瞥,却见到拐角灯火阑珊处,正有一人一驴在摊上吃着麻辣汤面。那人,还有些眼熟。
呵。金叵罗嘴角勾起。
陆一鸣在淮溪镇忙到下班已是夕阳西下,饥肠漉漉之际,想起今天正好有庙会,便把文渊带过来撮一顿。
本想吃碗凉面,谁知这犟驴非赖在麻辣汤面摊上不走,不得已只好点了两碗凑合着吃。
心里苦恼着。
他倒是想和文渊把移魂的事情前因好果好好捋一捋,可就文渊这情况沟通恐成难事。总不能让它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吧?
等它把事情写完,黄花菜都凉了。
吃到一半,他便瞧见不远处那三个人慢慢地在街市里走过。
陈姐,阿金,和那个冒牌货。
三人言笑晏晏,好不亲密。
陆一鸣一怔:那个冒牌货!他好了?!上次还说傻了,今天居然就跟没事人似的,和陈姐、阿金一起在逛街?
陆一鸣忍不住想冲过去,想揪住那个人的领子,问问他倒底是谁。
但是看到陈姐被那个冒牌货逗得那么开怀,他又不禁怯了。
顿时没了胃口。
是啊,他怎么才能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陆大少爷呢?
陆一鸣无奈地瞟了瞟文渊,靠这头驴?
不说别人,他自己都说不出口。
难道,陈姐和阿金,都瞧不出那人有什么不对吗?
心中有些悲凉。他从未遇过这种事,亦从未想过这种事。
这世上,从来都是只有一个陆一鸣。从来不会有人与他争这个身份。
时至今日才忽然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相交,所凭借的标准,仅仅是一副皮囊和那具皮囊所拥有的身份而已。
离了那副皮囊,他陆一鸣,便什么也不是了。
抬头,那三人已经不见了。
吃饱一餐,陆一鸣原想带着文渊回寓所,却忍不住在皮影戏前驻足不前。
那里正用皮影上演着一出红拂女,声色俱佳,看得观众阵阵喝彩。
一幕戏毕,艺人开始叫卖皮影,陆一鸣数了数包里的铜元,买了三个小人儿,一女二男。
等他想起文渊,才发现小毛驴已经没了影。
咦?!自己跑了倒好了,总不能是被人拐跑做驴肉火烧了吧?
“文渊”这话才叫出口,陆一鸣便觉有些不对,这万一被认识的瞧见,岂不闹笑话。
忙改口:“小毛驴儿!探长!小驴儿?”
在川流的人群中且行且寻,却始终不见踪影。
找得累了,陆一鸣挑了块僻静的角落休息,心想,凭探长这样的聪明才智,不至于被拐跑才是。肯定是自己逛去了,搞得我一番瞎找!
索性掏出刚买的三个小皮影,借着不远处的灯光,学着刚才的皮影艺人,一人分饰三角,演起戏来。
左手挑起一个黑发的男角:“陈姐,别理那个人,那个我是假的。我才是真的。他偷我皮囊!”
右手挑起那个辫子女角,捏起嗓子:“什么乱七八糟的,妖言惑众,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右手再挑起一个灰发的男角,压低声音:“陈姐,打他!”
随即女角欺身上前,把黑发男角痛打了一顿,打得黑发男角嗷嗷惨叫。
自娱自乐玩得正不亦乐乎,冷不丁右手一滑,“陈姐”飞了出去,落到台阶下面黑漆漆的地方。
正想下去捡起来,却见“陈姐”边上有一双脚。
愣了一下,原来下面站着个人。只是他大半个身体隐没在黑暗中,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不知那人在下面站了多久,有没有听见自己演的这些无聊的戏码?
陆一鸣不免有些尴尬。
迟疑间,那人已经弯下腰,捡起了小皮人儿。
陆一鸣笑起来:“哦,这位兄台,有劳了。”
那人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把皮人递还给他。
直到那人到了跟前正面迎了光,陆一鸣才看清他的脸。
苍白俊美的面颊上,一双湖泊般的眸子,映着盈盈的月光。
陆一鸣险些觉得自己也能被映进那两面湖泊里。
阿金。
陆一鸣怔了怔,接过小皮人,纵然胸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拣哪一句来讲。
微微一笑:“哎?是阿金啊!你一个人吗?你你家人呢?”他往后面张望,确实没瞧见冒牌货和陈姐。
“走散了。”阿金淡淡地说道,一惯的没什么表情。
“哈哈,我也和我朋友走散了。”陆一鸣把三个小皮人收到衣服的内袋里,“你你家陆大少爷,病好了?”
“好了。”
“那他有没有什么反常?”陆一鸣盯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
阿金似乎想了一下,依旧淡淡地:“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陆一鸣有些忿忿,不死心地问道:“那他好了以后,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以前比?”
阿金笑了:“比从前好。”
“”陆一鸣像是心口中了一箭,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半晌,“好哪里?”
“不知道,反正好。”阿金还是这样惜字如金。
陆一鸣彻底扎心了,他垂下眼帘,睫毛微微抖动,故作轻松道:“哦,那便好。我先回去了。”
转头走了几步,却发现往常熟悉的街道,一下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一时竟分不出东南西北,更不知要往何处走。
难不成是因为办了庙会,他认不出来了?
他陆一鸣也是庙会常客,怎么也不至于迷起路来吧。
想起阿金还在旁边,只得硬着头皮问道:“阿金,你识路吗?”
跟着阿金慢慢走在街市里,陆一鸣可谓百感交集。
一面暗暗骂他白眼狼,一面又忍不住自怨自艾。
你们竟然觉得那个冒牌货比我好。
我竟然还不如个冒牌货。
但自己忖量了一番,竟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拿得出手。
心说:我兴许真不如那个冒牌货。
冷不丁一支麦芽糖制的糖串出现在眼前。
陆一鸣怔了下才从方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阿金不知什么时候买了支麦芽糖,正面无表情地递给他。
陆一鸣哪里有什么心思吃糖,只道了声谢,接过做做样子舔了一口。
瞬间一股清甜从味蕾直击脑门。
还真挺好吃的。糖味之外夹杂着股说不清的花香,在舌尖萦绕不去。
转眼便将刚才的怨气抛诸脑后,笑兮兮地问道:“它加了什么?桂花?”
“兴许是吧。”阿金淡淡地说道。
“这是什么图案,”陆一鸣竖着糖串看了半天,“是只肥兔子吧?”
“是头猪。”阿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盯着陆一鸣,眼里似乎带着莫名的笑意。
猪?陆一鸣也不放在心上。管它是猪是狗,总归都是要下肚的。就在他舔第七口的时候,阿金停了下来,“到了。”
前面,正是庙会前的三岔口,出了这里,往东,就是县城了。
陆一鸣松了口气,回头正要道谢,却发现阿金已经汇入人流中,看不到了。
第19章 与驴为友()
陆一鸣回了寓所,见文渊还没回来,不由担心起来。
正要重新出门找,就见小驴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撞进来了。
“你这是上哪去了?也不打声招呼。”陆一鸣还竖起脸教训了他几句。
反正他顶嘴自己也听不懂。
坐在案几上,陆一鸣跟小毛驴大眼瞪小眼半天,心生一计。
他找出白纸来,把几百个常用字写在上面,个个写得两指宽,写好了,纸挨地粘成小半面矮墙。
然后让文渊自己用蹄子来挑字串句。
旁边放一碗清水,不够的字再写地上。
试了一下。
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文渊眼珠子一转,在墙上的字里找了会儿,用蹄子戳了戳“陆”字。
“哈哈,成了!”陆一鸣欣慰地抚了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