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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一贵想了想,想起好像就是这一家人,父亲将狗牵到土墙上,想放狗咬流民兵,可是战阵之上的人比狗凶恶万倍,那狗在墙上看到人类砍砍杀杀,那里还能上去咬人,当时罗一贵下令将狗杀了,不想这是这个小孩子家养的狗。
罗一贵蹲下身子道:“孩子,不要急,等爷爷打退了这些坏人,就给你送一条好狗行不行。”那孩子叫道:“你说的是真话么?”罗一贵道:“自然是真的,爷爷军法如山,除非是爷爷死了,否则定然办到的。”那孩子顿时笑了开,罗一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道:“我叫云言,云朵的朵,言论的言。”这时那孩子的父母奔进来,那孩子的父亲是个民勇,看到罗一贵便要下跪,罗一贵道:“不要跪了,起来吧,现下那里来的那么虚礼。”那孩子的母亲拉住孩子的手不停的道:“孩子不懂事,大人莫要见怪……”罗一贵挥一挥手,带着百户出了草厂。
入夜了,黑色一降临时,便看到对面的流民兵大营灯火通明,许多地方明显在打造攻城的器械,罗一贵自言自语道:“若是大都督他们还在,当年的精兵来在,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造反。”想到一些往事,摇摇头,若是当年的精兵还在,早就夜袭攻营了,那里容对方在自己面前嚣张。
下面一个老家丁上前道:“大人,丁百户悄悄带上孩子们走了,没有惊动别的人。”罗一贵道:“那便好,现下我们能做的已然做了,明天只怕对方便要猛然长清堡了,想必他们今天夜里就可以进入历城,历城墙高,流民兵怎么也是攻不破的。”老家丁道:“大人,我们今天夜里了只在在墙上睡了。”罗一贵道:“你带上剩下的家丁,我们去墙上看一看。”
夜里攻城,非常容易伤到自己人,尤其是人数多的一方,说不定一箭射出去,就射到自己人的头上,人数多的一方人数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所以罗一贵断定对方不会夜袭,而罗一贵手上的精兵也只有他几十个家丁,如果他手下这守城的几千个人都是精锐,他反倒会去袭营,因为打夜战往往是人少越好,兵精越好,可是以守城的民勇军户们的水平,一出堡子的大门,在黑夜中便要走散,所以罗一贵也不敢出城夜袭。
民勇们用各种姿势睡在墙上,远处黑暗中一对青年男女悄悄抱在一起,竭力不发出声音,但是听他们的喘气声罗一贵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若是平时罗一贵自然会大骂起来,甚至将他们都捉拿起来,可是现下他却没有这个想法。
罗一贵带人走了一圈,看了看众人的睡相,回到鼓楼前,倚在墙壁上,一边的报警用的钟,慢慢睡着。
“叮叮叮……“的声音急着响了起来,罗一贵猛然站了起来,梦中儿子考上状元并且了媳妇,然后抱上孙子,看着孩子们在院子中满地跑。
只是终归是醒了。
罗一贵看了看对面的阵容,倒冲一口冷气,对面的军马之盛,让他似是回到了几十年前出征漠北时的阅兵,只是那时自己是其中一员而已,现下却是站了他的对面,是他的敌人。
对面军号齐鸣,大军向前逼进,尘土就扬起了半边天,到了一箭之地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穿了盔甲的中年汉子突然在几个拿了大盾的流民兵的掩护下到了距离堡子一箭的地方,那汉子大叫道:“罗老叔,我是汪永芳,你还认得么?”罗一贵仔细一看,大骂道:“你这逆贼,来我阵前做甚,想送死么?”汪永芳大叫道:“罗老叔,降了吧,明王对降了的弟兄很好,只要你降了,你照常当官。”罗一贵骂道:“逆贼,你的良心去了那里,我与你父相交数十年,他一生耿直,怎么教出你这样的逆子,你快快上来,让我射你一箭。”汪永芳叫道:“罗老叔,你为何为这不值钱的朝庭卖命,不如投了主上,主上让您独掌一军,我知道罗老叔您一直梦想远征大漠,只要主上得了天下,定然扫平不服王化之地,罗老叔的心原也可以得偿。”罗一贵怒道:“且不与你多讲,你来取你罗老叔的性命罢,我看你有什么脸去见你父亲。”便不再与他说话,流民军的对面汪永芳又叫了数声,几次想打动罗一贵,罗一贵都不理汪永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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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对面突然升起一面旗子,上书“招降罗一贵”那旗子在风中招展,流民兵还特意派人挥动这旗子,一个骑兵背了这个旗子,沿着堡子跑起来。不多时,就将堡子跑了一个圈,差不多所有人都看到了。
罗一贵骂道:“贼子欺心,我如何会降于这些贼子。”叫过一边的手下人,拿了一大块白布,看到地上有死人的血,便沾了血,在白布上写了:“招降汪永芳”四个大字,对一边的兵丁道:“你们也挥动这个旗子,沿着墙,跑上三圈,让对面的人看到。”早有兵丁接过旗子,开始跑动起来。
流民兵大营胡权看到了这景像,冷着脸下令道:“攻城,命令披甲标兵从正门攻入,本帅要屠城,还有,本帅要那罗一贵的人头。“下面的流民兵应声去了。
连声号角声中,一排又一排的披甲兵走到了阵前,一声长号,数千支轻箭飞上天空,在夏日温和的清晨中蹿上一群白色尾巴的箭支,它们飞上天,然后又落下地,然后又一波升起,一辆又一辆的木盾车推了出来,除了推车的,全都是披甲标兵,他们神色冷静,跟在盾车后面,冲到了向处薄弱的墙边,这些披甲兵到了墙上就和墙上的民勇对射,民勇们箭支本已不多,加上披甲标兵大多数箭术好,墙上被射死的人反倒更多。
一队又一队的挖墙的人上来了,他们和昨天一样刨墙,不过现下却再也没有沸水和沥青了,这些物资在昨天就差不多用光了。
流民兵围住堡子四面攻打,不多时,四下都叫起急来,胡权恨急了罗一贵激起了守兵的士气,打击了流民兵的士气,当然要狠狠打压,不多时,便有几个都有被挖垮的迹像,还有几处又有人登上了墙,这些上了墙的流民兵都是胡权手下的披甲标兵,自然不同于昨日。
罗一贵带上自己仅剩的几个家丁,四下救援,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身上受的伤也越来越多,正在与一处上了墙的流民兵拼斗时,只到到“轰”的一声,脚底下的砖石突然松动了,原来这一段也面也有人在挖墙,罗一贵一分神,一支带了红缨的长枪突然从面前的盾牌缝中伸出来,刺入了他的右小腿。
这时这一段墙要塌方了,左右的人哄然而散,便是与罗一贵拼斗的敌人也退了开去,闪到了两边去了,罗一贵却是再也动不了,他腿上中了一脚,穿了一个洞,现下可以说是拖着腿走路。
后面一个民勇叫了一声:“罗大人,扑过来拖他。”不过却没有来得及,罗一贵和一堆砂石一些陷了下去,罗一贵的半边身子埋在了砂石中,上半身还站立,灰尘一起四起,迷住了人眼,让敌我双方看不清楚。
罗一贵咳了数声,头发衣服上全是灰土,半天才可以看清东西,听觉也恢复了。
罗一贵四下张望,现下到处都是杀声,流民兵已不止挖垮了一处,现下已然冲进了堡子里,他可以一队披甲的流民兵正在对着烧水做饭的妇人们大砍大杀,杀得她们哭爹喊娘,四下逃散。两边的民勇有的奋起抵抗,有的扔了兵器盔甲逃跑,散乱无比,立在最中间的大旗也被砍倒了。
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杀嘶吼声,求饶声,还有马的嘶叫,在他的眼前数十步,几十个披甲的标兵逼上来,小心的看着他,这个老将刚才连砍杀了十多个披甲的精兵,是个不容小视的对手。
罗一贵叹息一声,心道:“不知道孩子们逃走没有?”看到眼前逼近的披甲兵,罗一贵看到身子不远处有一把断刀,便费力将那刀拉到了手中,几个逼近的流民兵退了几步,似是想抽出箭来射他,罗一贵用手挥动断刀,指着前面的披甲兵们,现下他们已然张好了弓,搭上了箭,准备射他。
数十支重箭头飞将过来,罗一贵身体弹动起来,那是箭射在他身上,片刻之后,罗一贵低下头来,手里的断刀也掉在地上,现下他成了一个血葫芦,身上插满了箭支。
几个流民兵冲上来,一把大刀猛然砍在尸体的脖子上,将他的头割了来。
长清堡打了两天,终于打下了。
胡权看着下面呈上来的人头,冷声道:“将这人头腌制好,以后每到一城,便要展未,让天下守城的官兵看一看,抗拒我大军的下场是什么?”下面邓得志大声道:“元帅,这罗一贵也算是个好汉忠臣,不如给他一个体面,让他入土为安。”胡权猛然一拍桌子,怒道:“放屁,只有忠于我军的人,才是好汉、才是忠臣,凡是跟我军做对的人,便是贪官污吏,便是奸恶之辈,你若再说此话,就算你是主上的心腹,我也将你推出去斩了。”邓得志脸色发白,两边的将领面色各异,邓得志不敢说话。
胡权又道:“命金公鸡部快将这一城都屠光了,胡海马,你带那些投降的官员、什么汪永芳、史廷柱、施大勇这些人,都到阵前去看一看,看他们还敢起什么异心。”胡海马应声走出了营帐,营中一时都不说话。
胡权道:“都散了,马上向历城进军、邓得志,你为前锋,若是不能今天下午到历城墙下,我便要军法从事。”邓得志不敢有违,低头应个声,走了出去。
邓得志到了营门处,便接替了左明玉的差事,左明玉中了箭,现下还躺在床上,邓得志便要号令自己一部,作为前锋,他比左明玉细致的多,要安排探马探明左右、要手下按时向自己回报,这些左明玉都做不到。
便见到同营的扫地王正在往外走,邓得志叫道:“扫地王,你为何不回去整军前进,却要往哪里去?”扫地王的绰号是因为他打扫战场十分细致,什么都不会漏下,是故得了扫地王之称,至于本来的名字,反倒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扫地王欢喜笑道:“胡海马叫了一群降官,现下正往堡子里去看杀人,我且去看一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捞,现下还有一段时间才拨军,你也带上几十个亲兵来看一看,看有不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拣到,也胜便宜了外人。”邓毅本不想去,但看到左右无事,又存了一丝能保存降者的想法,便对身后的亲兵道:“你叫上五十个亲兵,我们到堡子那边去看一看。”
邓毅和扫地王各带了人马到了攻破的堡子边,这堡子破了几个大口子,死尸用各种姿势伏在地上,左明玉看到罗一贵的大旗边伏了一层的尸体,都是为了护住旗子被杀死的,双方的人都有,现下却做了一处观礼观,胡海马带了许多降官、比如汪永芳、史廷柱、施大勇这些人一起到了那台子上,也不避开脚下的尸体,便站在那里。
看到邓毅来了,一群降官脸上都露出谦卑的神色,而胡海马因为打了败仗,现下地位还不高,看到了邓毅也不敢轻慢,招呼他到了身边,扫地王则叫手下一群人仔细打扫,连死人身上的衣服都不要放过,扫地王带的人最多,也最长于打扫战场。
眼前一群野狗正在撕咬一无头的尸体,那尸体没有穿衣服,看得出是一具老人的尸体,邓毅问一边的胡海马道:“那是谁的尸体。”胡海马低声道:“是那罗一贵的,大帅要命张顺将罗一贵的尸身喂狗,现下不正在喂么?”邓毅一下子站起来,刚要发声,一边扫地王拉住他叫道:“兄弟你莫要叫嚷,要是让元帅知道了,可有你好受,再说这件事闹到主上那里却了,主上只怕也要怪你多事,不会站在你这一边。”邓毅站了起来,看着罗一贵的尸身被几条狗扯来扯去,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话。
降官们也不敢说什么,这一次带他们过来,就是让他们看一看不降的惨状,一人纵马从缺口中冲进来,正是金公鸡张顺,张顺手下的兵士将一队队的人用绳子绑住,从缺口处推了进来,这些都是破堡时逃走的人,让张顺捉住了。
胡海马对降官们道:“你们看好,不降的,就是这个下场。”
降官们个个不敢言,史廷柱小心的笑道:“将军说的事,他们抗拒天兵,死有余辜。”汪永芳抢上前来,道:“小的愿意亲手杀这些人,向明王表示忠心。”后面的降官们也纷纷表态。
张顺道:“砍了他们。”他手下兵士冲进来,向这为数数百人逃者猛砍猛杀,这些老百娃惊叫起来,四下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他们连着绳子,跑也跑不快,邓毅看到一个妇人,挣脱了手上的绳索,向一处棚子逃去,不想后面一兵杀得红眼,追上来,将她从棚子中拖出来,倒提着双腿,拖了数十步,然后用刀在她在腹部猛插,唯恐不死。
不多时,便平静了,只有兵丁还在检查地上有没有装死的,看到不像死透的,便补上一两刀,检查的很仔细。
邓毅站了起来,道:“我马上整兵向前了,你们自看吧,我先去了。”
扫地王对胡海马陪笑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你别见怪。”
邓毅回到自家营中,对左右道:“马上行军,不要停留,我们马上去历城。”下面的军将看到邓毅的神情,也不敢多问,邓毅一声令下,军士上马,后面的步队呈急行军队列,向营外开出。
一直奔出大门,三千多人的队伍拉出一条长烟龙,消失有视野中。
却说万直超心痛欲绝,这儿子是他的全部希望,他五十多才得了这个儿子,本来还正室生的一个女儿和妾生的一个女儿,但是女儿的作用万万比不上他儿子的,现下正室万氏正在拼命哭泣,几个妾在一边扶住,万直超都可以看见这几个妾在嘴边的笑意。
现下他一时心痛,竟然没有什么语言了,一边春鸦还在石子路上滚来滚去,他不想管,现下他失了儿子,在万直超心中,天底下没有比他儿子更重要的事情,此时他更没有心思去管在一边的春鸦了。
一个婆子上去,叫道:“老爷,要不要请大夫来医治春鸦姑娘。”万直超突然嘶吼道:“你没有看到少爷的情况么,快请大夫,快请大夫,便是花了我所有的钱,我也要将儿子治好。”此时万家的儿子早已气绝,万直超说的只是气话,但是一边的婆子们不敢上前去说,便纷纷走开,万直超抱着儿子的尸体在庭院中良久也没有言语,他自己也不觉得,一边的佣人们也不敢出声。
良久一个老大夫在家丁的陪同下,打着火把到了这院中,万直超认得是这武昌城中最好的大夫,只见那老大夫径直去扶地上的乱滚的春鸦,此时春鸦一身的绸缎上已沾满了泥草,脸上也混了许多血和泥巴,犹自在地上乱滚不已,口中叫道:“我肚子好痛,我肚子好痛。”那大夫去扶,万直超一把抢过去叫道:“先为我儿子看病、先为我儿子看病。”那老大夫看了一眼万直超怀中的孩子,摸了一下花白的胡须道:“万大人,令公子已然仙去,老夫治不了死人的,倒是这位夫人,虽然胎难以保住,但是人命还可以活,老夫要先为她治。”万直超怒道:“放屁、放屁,我儿子还活着,我儿子还活着。”一边一个家丁上前来拉他的手,口中叫道:“老爷,你身上都让血染透了。”万直超怒道:“你为什么只请一个大夫,你是怎么办事的。”说完便一巴掌挥过去,想打这家丁的脸,不想这家丁一躲,他一巴掌打在院中一株小树上,树枝穿破了他手掌,万直超一声惨叫,怀中抱的死尸也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