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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电梯就升到了十五楼。打开门后，鼻间充斥着某种熏香的味道。百合样式的灯镶嵌在墙壁上，发着温和的光，道旁装饰的花瓶十分豪华，里面装着鲜艳的花朵，整洁的墙上还挂着画风怪异的装饰画。
这层楼非常安静，高度让市井的喧嚣与此地无缘，黑沉沉的门厅中没有一个人，只有通道尽头的大门门缝间投出明亮的灯光。
带着柯特走到大门前，操作员侧移开半步，将通往里面的路让给柯特：“就是这里了，老大在里面等你。”
话还没说完，被他用手指着的黑色大门一下子从里面打开了，一个浑身大汗的年轻人从里面逃也似的跑了出来。不知名的电梯操作员不由得浑身一震，立刻退到了门边，脸色也略显僵硬。
简单的稍微整理过仪容后，柯特便走进了门内——这是一间相当宽阔的书房，四处放着格调高雅的木制家具。厚重的大部头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靠墙的数个书架上，正对着门扉的落地窗将城区的一部分完整纳入视野内。
落地窗边站着一个男人，是一个壮年男性，脑袋上浅色的毛发已经变得稀疏。虽然他的个子不高，从肩幅和腰身来看体格十分壮实。明明现在还是气候炎热的夏天，他却围着红色的羊毛围巾，身上套着一件高级套装。
“你就是柯特莱恩斯特？”只见这人背朝着柯特，拿出烟卷点起火来，“本来说是卡尔罗塔介绍来的家伙，我还以为是什么有五十个脑袋一百只手臂的巨人这样的怪物，没想到其实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嘛。”
高价的烟草飘散出独有的味道，淡淡的烟雾弥漫开来。他转过身，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凝视着柯特微眯的眼睛。这时柯特才看见他的脸上有一道骇人的伤疤，从左眉处一直延伸至右边脸颊贴近耳朵处。
“没有满足你的期望还真是对不起了。”
柯特撇了撇嘴，对来自男子的嘲讽反唇相讥道：“不过我并不是为了满足你的什么期望才来的，卡勒特科勒拉斯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工作，我想卡尔罗塔应该已经在通话中和你说清楚了吧？”
“啊，是啊。据卡尔罗塔说，你是个有经验的佣兵，而且任务完成率几乎高达百分之百。但是你作为佣兵也是个不合格的个体，任性的接受或是拒绝任务，并且对任务条件的要求也相当苛刻。”
他眯着眼，吸了一口烟草，充满有害气体的烟雾四处飘散。
“可能是吧。”
他稍微走近了柯特，烟草的味道飘进了柯特鼻子里：“但是我们不喜欢你这样有个性的人——我们需要的只是服从，你们这样的不稳定因素比起作为助力使用，我们更倾向于让你们学习一下什么叫做尊重和秩序。”
柯特对他的说法并不感冒，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威胁：“卡尔罗塔要答谢你的帮助，我的工作则是要调查那些‘蓝色眼睛’，至于你，则是要想办法阻止一直在威胁你们组织的他们继续进一步的行动。”
言下之意，柯特和他们只是个暂时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罢了。如果在这样的基础上他们任然不愿意合作，那他便不在考虑帮助这些斯洛特人。在此之后，他们的成员或是关系者再受到相关侵害也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你要怎么选择呢？
柯特微眯的眼睛睁开了，直直刺向眼前的斯洛特人。
第87章 不合群（）
在柯特一整天都为了克鲁斯弗朗索瓦的委托在旧城区跑来跑去的时候，莉琪却几乎快被无聊压倒了。柯特在收集情报和与小混混斗殴中忙碌得腾不出手，闲极无聊的莉琪则只能趴在课桌上打哈欠。
在灵体状态下滥用法术的后遗症已经切实的反应在身体上了。身体和意识仿佛割裂开来，分裂出去的部分几乎无法按照自身的意识活动，在走路的时候脚步更是显得虚浮无力，几步就是一个摇晃。
早上上课经过艺术楼旁时，那里已经被路障完全封锁住了，有不少学生不顾守卫的阻拦，站在路障附近探视着里面的情况。透过人群间的缝隙，还能看到那场魔力洪流留下的痕迹清楚的刻在草坪上。
视界的边缘不断闪现不应该存在的影子，漆黑的碎片在空间中游走，逐渐沉淀如日光难以企及的土地中。这不是个好现象，物质世界中的“眼睛”本应只能看见切实存在的物质，这些记忆的残片只会出现在灵体的视野内。现在莉琪能够透过肉眼观测到黑影的断片，无疑说明灵魂未能完全回归肉体中。
被她释放的法术破坏的残像难以恢复，这些四处崩裂的黑暗碎片就是那些构成大楼影像的整体残像最后遗留的断片。忍受着这些不时闪现的残影和莫名其妙的声音，莉琪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班级中。
“那个莱恩斯特同学，早上好。”
就在她打算趁第一节课还没开始上，趴在桌上回复体力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有些怯懦的声音。因为休息被打扰而不高兴的莉琪，抬起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和乔恩差不多年纪的棕发少女正站在那里。
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她应该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吧。莉琪这么想着，可是却完全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才来到这个班里没几天的她除了乔恩以外连一个同学的名字都没有记住，只有少数几个表现突出的被她记住了脸而已。
她皱了皱眉头，毫无生气的死鱼眼因为黑眼圈变得更加阴沉，碍于自己扮演的身份，她不好直接拒绝少女挑起的谈话，只能用充满了倦怠感的声音回应对方的问候：“嗯早上好，请问你是谁？”
话说出口后，莉琪才反应过来在别人问好的时候这样的问题相当失礼。可是覆水难收，讲出去的话也难以收回了。
呵呵呵
时间还早，教室里没有太多人，只有些许聚在一起的小团体在自己的位置上交谈着。莉琪这句话一出来，几个聚在教室前方的女生立刻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笑声如银铃般动听，却不太友善。
循声望过去的莉琪注意到她们的视线明显集中在棕发少女身上，而不是抛出了失礼问题的自己。许久没有经历复杂人际交流的莉琪对这个反应感到莫名奇妙，她对某些应该是常识的东西毫无概念。
尽管如此，莉琪还是感觉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气氛有些微妙，那是一种排斥的气氛。还没有完全恢复到物质世界的视觉边界能看到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黑色盘旋在那些人边上，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另一方面，可能是没想到莉琪会用这种态度回应自己，棕发少女脸上的笑容也明显的僵住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紧紧捏住了拳头，走近了一步，用认真的眼神看向莉琪毫无神采的双眼。
棕发少女尽全力让自己笑出来，身体还在微微颤动：“很抱歉，之前你转入的时候没有和你打过招呼我是米欧，米欧迪斯塔德。莱恩斯特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叫我米欧就可以。”
她的笑容没有缓解僵硬的气氛，教室内的空气就像不流动的水一样，几乎凝固的气氛让人呼吸困难。叫做米欧的少女仿佛就要在这样的空气中窒息，而莉琪就像是被她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稻草。
“米欧迪斯塔德是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莉琪懒散的趴在桌子上，似乎提不起看向她的力气，视线却稍稍瞟向教室前方的那些窥视着自己的方向不住窃笑的小团体。发觉他们已经把自己也纳入观察对象后，她突兀的看向了笑容僵硬的米欧。
“呃那个、嗯。”
仿佛是被莉琪死气沉沉的眼神吓到了一般，米欧明显的畏缩了。她后退了半步，不安的左顾右盼着。当她看见那些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这边的学徒时，肩膀明显耸了起来，还低下头小声的嘀咕着。
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后，她总算是组织好了语言，试探性的对莉琪说：“莱恩斯特同学，你的身体不舒服么？我看你一来教室这样趴着而且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用不用我带你去医务室看一看。”
莉琪转入的时候，梅贝尔应该就已经事先和这些学徒说过关于她有“体弱多病”这个设定的事情了。她脸色不好是有原因的，但是绝对不是因为体弱多病，她和柯特的身体其实并没有健康上的问题。
“不用，不劳费心。”
不过就算这只是用来唬弄人的“设定”，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有必要将这个“设定”贯彻到底的。莉琪毫无姿态的用手垫住脑袋，稍微侧过脸看向米欧迪斯塔德，这个棕发少女正惴惴不安的看着她。
果不其然，对于她明显是刻意阻止话题继续进行的行为明显的导致了那些学徒又发出一阵轻笑。搞不清楚那些人在想些什么的莉琪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她看见米欧脸上的表情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我身上的毛病是家族的遗传病，已经是老问题了。”就算感觉不是自己的问题，莉琪也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边上哭出来，只好简单的对米欧解释道，“柯特送我去中央医院都没用，带我去医务室更是没有意义。”
“这、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因为莉琪的解释，米欧的表情好看了那么一点。莉琪发现她眼角还有些水汽，如果不是她解释的早，可能她真的就要哭出来了吧莉琪感到一阵头疼。从过去开始，她一直不擅长应付这种人。
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半时，莉琪可以确定的唯有一点——她打算在上课之前回复一点精力的计划已经可以宣告彻底失败了。还好这个叫米欧的少女没打算穷根究底，不然她可能还要花时间解释所谓的遗传病是什么东西。
可是带来麻烦的米欧并没有打算就此撤退，不知怎么的，她有开始找话题和莉琪聊天了：“莱恩斯特同学，你刚才说的柯特是你的家人么？我之前听梅贝尔小姐说过，他是个很厉害的佣兵来着。”
梅贝尔到底和这些学徒说过什么？莉琪莫名的感觉梅贝尔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把一大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让米欧这么拼命想要和莉琪交流呢？居然连这种典型是找不到话题硬扯出的东西作为谈资，都要努力让莉琪和她说话的态度让莉琪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很长时间内只通过阅读来了解所谓“人际交流”的莉琪一直认为普通同学的谈话很容易就能够达成，尤其是女生间。简单的聊聊最近流行或街上新近出现的传闻，亦或是哪里又开了一家新的饰品店，同班的谁做了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之类之类，只要能够找到共同话题就能够简单的延伸谈话。
于是为了避免在这种无限延伸的谈话中不小心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东西，莉琪一直避免没有必要的交流。就算是已经算是认识的乔恩，她也只会和他说说关于学院内的东西，不去触碰其他内容。
可是眼前这个名叫米欧的女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始终打算要和莉琪聊上几句。一直以来莉琪身上散发的拒绝谈话的气氛已经让许多试图和她交谈的人望而却步了，可她却像是在强迫自己一样继续和莉琪说话。
“啊，是啊，他是我的兄长。”休息时间已经确定没办法保证了，莉琪干脆直起腰来靠在椅背上看向米欧，试图从因为紧张而发颤的脸上读出她想说什么，“就职于佣兵管理处，据说水准还不错。”
也许是花了半天时间总算是找到一个话题的突破口，米欧迪斯塔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明亮了不少。她立刻就柯特的事情开始找话题，无聊赖的莉琪则是没什么精神的靠在椅背上和她聊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教室里的人也变多了。当这些学徒进入教室发现米欧迪斯塔德和总是阴沉沉的莉琪说着话时，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奇怪起来。尤其是乔恩，当他走进教室时，他甚至明显的愣了一下。
尽管他们都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是都没有理会低声交谈的莉琪和米欧。几乎坐满的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人所在的位置像是一个孤岛，就算是离得最近的座位上的学徒都没有加入谈话之中。
莉琪注意到了，不是自己没有记住米欧的连，而是这几天她都没有出现在自己视线内，总有人试图和她交流的时候，她总是躲在自己的角落里。和主动选择了孤立的莉琪不同，她在班级内似乎被孤立了。
而现在她主动找上门来，大概是因为莉琪自己的表现也是个不合群的个体。随着上课铃叮铃铃的敲响，她又回到了教室另一边角落的座位上。走过的路上任何人都不在意她的经过，就仿佛她是个不存在的影子一般。
人际交往还真是复杂，莉琪不由得晃了晃脑袋。
第88章 疲倦（）
法术编织与施法规范，这是早已被安排在课程表上的晨间授课内容，对莉琪来说，这两门课程都只能用无聊加以形容。
法术编织也许在大部分学徒眼里都是比较有意思的课程，因为迪斯卡总能变着花样将复杂的法术理论用简单的方式叙述出来。可是很久以前就熟识这些知识的莉琪眼中，这些只是无趣的演绎而已。也许将内容简化并且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进行解释是一种不错的教育方式，可是却在知识性上有所偏差。
活泼的课堂气氛总比沉闷的要好，可是在莉琪想趴在桌子上调整身体的时候，这样稍显喧闹的课堂就不太讨人喜欢了。尤其是迪斯卡总喜欢把那些埋头不语的学徒点起来回答问题，这让莉琪的休憩计划总是难以实施。
“法术编织是相当复杂的工作，这项工作中最重要的关键点是必须掐好每一个法术结构的连接关系，同时还要保证填制魔方阵是不能有丝毫的错误。否则的话我想你们不希望自己用来取暖的暖气团把自己的头发点燃吧？”
这节课的内容是法术编织中的一些安全守则，还没有实际使用过复杂法术的学徒们很容易在编织法术结构的时候失手，从而导致各种麻烦。不过理论系的学徒们都不长于魔力，因此能惹出的麻烦也有限。
学院有记录上元素系学徒曾经不小心点燃了试验用的素材，最后酿成了一栋楼的学徒都紧急避难的惨剧。而理论系的学徒们就算他们真的想惹出点什么大新闻，往往也都是有心无力。
所以迪斯卡的比喻也算是恰到好处。
看着站在讲台上的他用夸张的手法表演“法术编织的错误反例”，懒得对他犹如滑稽剧演员般的举止发表评论的莉琪毫不在乎周围人的视线，放纵自己毫无礼仪的趴到桌子上，让意识得到一时的休息。
思想逐渐远去，趴在桌子上的莉琪只剩下一双眼睛迟钝的瞄着教室里的风景。迪斯卡的嘴巴一张一合，手舞足蹈的做着夸张的表演。脑袋已经变得迟钝的莉琪根本没办法分辨他在说些什么。
视界变得异常，破碎的残片闪现在余光的角落里，这座年事已高的建筑物四处都是已经被碾碎的残影。黑色的斑点想粉尘一样蒸腾而起，而后杂乱无章的纷落到教室的角落中。这些是并不存在于物理世界中的“粉末”，就算试图用手指触摸也只能透过这些碎屑，在空中无力的晃动。
电磁杂讯般的细碎声响**不清的传入耳际，就算捂住耳朵也是无济于事。本应只有迪斯卡高谈阔论与同班学徒发出的轻笑声之外就不存在任何声响的教室在莉琪耳朵里恍如闹市一样。高声呼号，却远在天际，细如蚊呐，却近在耳旁——难以挥去的嘈杂声越过了耳朵，直接在脑子里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