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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尖叫,蓦然起身往林中跑,犹如无头苍蝇东撞西撞。
“别白费功夫了,你跑不出去,除非我带你走。”
萧玉的声音如影随行,月娘捂住双耳不听,好不容易见到前面有光,她欣喜若狂冲过去,却又见那栋宅子等着她一般。
“王郎!我在这儿!王郎,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你的骨肉吗?!”
月娘仰天痛哭,无力跪倒在地,她不信自己已死,拼命捶打胸口,然而一点也不疼。忽然,一只手温柔地落到她肩头,像是抚慰。
“别难过,我有办法帮你见到他,不过你得听我的话。”
月娘止住哭,抬起泪眸看着萧玉,他很诚恳,仿佛是唯一能懂她的人。忽然之间,月娘只觉得无比委屈,为了那个人她豁出去了,没想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她哭哭啼啼抓住萧玉的手,像是抓住根救命草。
“我不能就这样死了。王郎说过会接我过去,会养活我们的骨肉,我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真是什么都不要了呀!名声、亲戚……统统不要……我不能……不能就这么死了呀!”
“嗯,我懂。”
“你懂?”月娘抬起泪眸,感激地看向萧玉,觉得自己有救了。“我想见他……你能不能帮我?”
萧玉弯起眸,笑得像个顽童:“当然。”
安顿好一切,萧玉无事般回去了。
又是一个夜,正当子时。天上皓月似银盘,薄云掠过,月中央便多出一点红,这红迹如水中墨,渐渐地把银月晕染成血『色』。
黑猫正趴在花厅罗汉床上,见到萧玉过来便跳到地上。
月下,一人一猫相互望着,直到血『色』蔓延至他俩身上,响起一连串碾压似的咯吱骨响,他俩才移开目光,蜷缩起身躯。
黑猫幻化出手脚,黑亮的猫『毛』变成墨缎似的长发;男子皮肉被火燃烧,慢慢『露』出白骨,白骨聚成一团越变越小,最后成为鹦哥的模样。
子时交替,谁都逃不开折骨碎腑之痛。
司妍从剧痛中缓回神,然后捡起萧玉落下的衣袍裹在身上。那堆衣物中飞出一只白鹦哥,炸起团白『毛』轻抖几下。一人一鸟互望,像是嫌弃,又无奈这同病相连。
第4章 渡情(四)()
夜风起,寒意甚。
萧玉穿过得袍留有余温,还带了丝兰花清香。司妍以它裹身便不觉得冷了,她也不在意自己衣衫不整立在鹦哥跟前,反正他俩互看千百年,心里都清楚着。
其实萧玉什么都没看见,挨过分筋错骨的剧痛,两眼都一抹黑,缓过神后她人都走了,千百年来都是如此。
白鹦哥引颈展翅,追着司妍而去。忽然,司妍驻步回眸,凤眸往右边一瞥。
“有人来了。”
白鹦哥顺她所示的方向看去,就见几个黑衣人翻墙而入。这四个夜贼似乎对此处熟得很,一落地便往里院方向去,只听其中一人说:“大哥,这户人家新搬来的,油水足呢!那娘儿们长得漂亮,保证大哥喜欢。”
这声音有些耳熟,再看看那伙夜贼的背影,不正是替他们搬家的那群粗汉吗?
司妍莞尔而笑,从她颦蹙之间,白鹦哥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它震翅高飞,落到房脊上,居高临下,睥睨这伙贼胆包天之徒。
四个夜贼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梢,在宅中肆无忌惮,为首之徒『摸』了一圈没『摸』到好货,愠怒骂道:“呸个穷地,哪里有油水?老子刮半天,没刮出半点值钱玩意!”
“嘿嘿,大哥莫急,这好货在里面,只是我们该怎么进去?”
贼首抬手一个暴粟,响梆梆地打在卸货汉的脑门上。
“蠢如猪狗的东西,就这么进!谁不知道这栋宅子不干净?若宅子里死人了也是鬼闹的,谁会想得到咱们?“
话落,忽然起了阵阴风,园中树影轻摇,沙沙作响,模糊听去好似女子叹息。
众人不由抖擞,惶恐四顾。贼首略心慌,他看看四下无人便壮起胆子,拍胸脯道:“咱们是刀口『舔』血的人,煞气比鬼还重,你们怕个鸟?怕就回家喝『奶』去!”
此话一出,众人胆子也壮了,纷纷卷起袖子,誓要跟随大哥做笔大买卖。
一行四人借夜『色』潜进了垂花门,刚打了个弯就撞上个人。贼首大惊,眼见形迹败『露』,他干脆破罐破摔,抽出腰间大刀,不由分说对着来人的脖子横砍,寒光一闪,那人便身首异处,脑袋飞出去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身子抽搐两下,像是极不情愿地瘫倒在地。
“什么东西,呸!”
贼首往旭初尸身上唾了口唾沫,然后收起刀抬手往内房一指,众人便跟着去了。
开了杀戒,亡命之徒更是胆大,他们冲入西厢院,搜得几件精巧的珊瑚摆设,高兴得手舞足蹈,未待分赃,那卸货汉就看见了睡在里面的月清。
月清肤白如雪,一双细臂如嫩藕,半耷拉在榻侧。卸货汉乃『色』中饿鬼,见到此凝脂香肌顿时软了腿,忙不迭地扑过去欲行不轨。
此时,贼首已经瞄准了绣楼。绣楼里正亮着灯,窗格上映出一抹窈窕身影,她一会儿解衣一会儿梳头,犹如一幅灵动的墨画。
贼首看着看着不由眼馋喉紧,神差鬼使般走了过去。他悄悄地撬开门,寻着光亮上了二楼,拨开遮眼纱,就见一女子坐在镜前,身上只穿了件妃红宽袍。
贼首拔长脖子,看到镜中有张芙蓉面,墨染似的柳眉,朱砂画出的菱唇,细长的凤眸冷中带媚,真是百般难描的冰美人。
贼首心猿意马,不由踮脚靠近,美人在镜中看见了他,顿时花容失『色』,连忙起身躲开,一不小心碰倒了案边的香炉。
“你是谁?!”
美人开口,更是『迷』得贼首晕头转向,他伸出手一个虎扑,把人拢在怀里。
“我是你姑爷爷。”
美人抬眸看向他,眼中惧『色』慢慢消退,忽然之间变得风情万种。她嫣然一笑,伸出葱白似的纤指轻点上贼首心口。
“你是哪门子的姑爷爷,说来给我听听。”
娇声如莺啼,一下子把贼首的心尖儿都勾去了。贼首竟不觉得她奇怪,反而飘飘然。
“你姑爷爷是来弄两个小钱使使,你伺候好姑爷爷,姑爷爷就留你这条命。”
说罢,他伸出粗手狠狠地『揉』『摸』了把美人粉腮,而后把手放在鼻下深嗅。
“哎呀!真是香呀!”
“姑爷爷手下留情,想要什么你拿就是,莫要伤我『性』命。”
美人蹙眉哀求,眼波流转间却有挑逗之嫌。她扭起蛮腰,如条细蛇从他手中溜走,接着抓把散落的香炉灰朝他轻吹。
馥郁香气扑面而来,贼首顿时头晕目眩,他甩甩头再抬眼看去,美人轻扯衣结,有意无意『露』出半截香肩。
凝脂似雪,烛火摇曳间又多了抹艳『色』。贼首看直了眼,喉结一滚,口干舌臊。他追过去,美人侧身微闪,叫他扑了个空。
“姑爷爷别急呀。”美人媚态横生,柳眉轻挑,风『骚』地扭入耳室翕起小门。天青『色』窗纱后,一抹倩影似在宽衣解带。
贼首微怔,缓过神后『舔』唇抚掌,朝着那扇门『淫』/笑道:“好个丫头片子,戏弄你姑爷爷,看我逮到你后怎么罚你。”
说着,贼首伸手去开那扇门,耳室中的灯烛悄然熄灭,美人身影随之无影踪。
贼首二丈『摸』不着头脑,头伸进去左看右顾。忽然,漆黑之中炸出一声凄厉惨叫,魔音穿脑,连耳朵都快被穿破了。贼首吓了大跳,忙不迭地把门关上,紧张万分地环首四顾。
“谁?谁敢捉弄老子!”
贼首大吼,唾口唾沫壮胆。那扇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儿娇笑,且道:“你该不会怕了吧?”
“怕?我王二会怕?哼!笑话!”
王二掀起袖管,使劲把门打开。
门后有只玉手半抬,好似有意迎他。王二看到这细嫩玉手心生欢喜,于是就握了上去,没想这玉手如铁钳,一下子就把他的手卡住了。
王二寻思,这女子咋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咬牙使劲把她往外拽,几番拉扯后,美人终于落到他怀里,他心里一阵高兴,然而低头看去,顿时吓得屎『尿』横流。
『露』在亮处的手是女儿手,而隐在暗中的身子竟然是具青皮骷髅!王二吓得说不出话,还没缓神,骷髅伸出另一只带腐肉的骨手一把抓住他脑袋,硬生生地把他拉了进去。
贼首惨叫连连,死命挣扎,他好不容易扒拉门框逃出半只脚,还没能换上气,又被拉了进去,“嘭”的一记关门声后便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司妍好端端地坐在妆奁前对镜梳发,镜中没有美人颜,只有一具焦黑的骷髅与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鬼……有鬼啊!!!”
楼下又传来惨叫,司妍不由翻个白眼,动身下楼。走到门处,她就看到卸货汉提着裤子跌跌撞撞冲过来,
卸货汉看到司妍『惑』惧不已,脚不知该朝前迈,还是往后退,就在他犹豫刹那,一条巨蟒凭空出现。巨蟒身粗如大井,通体雪白,它缓缓直起身子,张开血盆大口罩在卸货汉头上,一个囫囵吞,把他吃进腹中。
宅子瞬间寂静了。巨蟒瞪出猩红的眼,对着司妍吐长信,它半截身子鼓出鼓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艰难蠕动。
司妍嫌弃地看向他,冷笑一声:“你什么东西都吃,也不怕闹肚子。”
巨蟒显然愣了下,而后它盘起身子张开嘴,“呕”地一下,把那卸货汉吐了出来。
卸货汉的身子被酸『液』腐蚀掉大半,半侧脸都『露』了骨,他嘴里含着半口气,颤巍巍地喘息着,见司妍与巨蟒靠近,一只独眼瞪得滚圆。
“别……别……”
他嚅起双唇,费力半天只说出一个字,可女子根本没在意他,转过头对巨蟒说:“把他扔过去,正好当修房补洞的材料。”
巨蟒吐出信子,像是回应。过了会儿,有人来了,卸货汉转过眼珠子看去,竟然是被老大砍掉脑袋的无头人,他一步一挪走了过来,然后弯腰伸手揪住他的胳膊,一把扛在肩上。
卸货汉绝望至极,喉咙里滚出嘶哑的呜咽,他就看到一扇破旧的门,门被打开后,无数双鬼手迎了上来……
一声沉闷的惨叫落入夜『色』,遇风即散。白蟒慢悠悠地爬过石阶,尾巴钩住廊柱,一圈一圈缠了上去,蓦地朝司妍张开血盆大口,信子吐得老长。
司妍木讷地看它一会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无聊。”而后她转身进门,边走边咕哝道:“别在我门前盘成个屎样,恶心。”
白蟒灰溜溜地爬下廊柱,变回了白鹦哥,然后从草丛里抓起旭初的脑袋飞进绣楼。
此时,初旭的身子已经坐在耳房里,他两手放在膝上,背挺得笔直。司妍对着他脖处断口看了一会儿,然后取来布巾擦去泥灰,接着从柜中拿出一罐鱼胶。
鹦哥从窗户处飞进来,把初旭的脑袋随意扔到小案上。
“缝缝补补这么多年,你怎么不换一个?”
“我不。”司妍倔强回道,她转身捧起旭初的头颅,在断面处抹上胶,小心翼翼按回原处。
刚才经鹦哥一砸,初旭脸上裂开三道纹,嘴角边淅哩哩地落下几簇细土。司妍一点一点地弄净,而后在纹里填上鱼胶,再以笔上『色』。
经过这番修整,初旭恢复了俊逸的样貌,目若朗星,唇如朱画,只是脖子上一道细缝有些突兀。
司妍整了下他的衣襟,小心遮住细缝,随后喃喃低语道:“我不会放他走。我活百年,他也活百年;我活千万年,他也活千万年,这是他欠我的。”
旭初如泥雕木塑,坐在那处依旧俊雅。司妍弹一个响指,他便动了起来,目光似水,含情脉脉。
萧玉憎恶他,当年他亲手将他大卸八块,没想死后却天天与他为伍,不过他也算出了恶气,谁会想得到这位曾被天子称赞“容貌整丽,美姿仪”的男子,在他手下做牛做马,最后连名字都被抹去了。
这一切都是他活该。
萧玉收回思绪,无意回首,在镜中看见一只白鹦哥,他抬手,白鹦哥便抬起翅膀,再看看旭初,他又自觉不如。
“好了,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得去看看月娘,还剩没几日,千万不能出岔子。”
司妍放好百宝箱,打开通往阴界的门,白鹦哥故作无事般飞到她肩膀上,说:“我陪你一块儿去。”
第5章 渡情(五)()
虽说这是间“客栈”,但来去并不由“客”,之所以要留住形形『色』、『色』的“客”,是因为他们大多都不知道自己已死,心有执念,不断做着生前的事,直到变成孤魂野鬼。孤魂野鬼也不算稀奇,怕就怕他们想起生前种种,怨气徒生变为恶魂,搅『乱』人间生死,这罪过可就大了。
月娘已在客栈里住了三日余,只要满七日,再经司妍引劝,她就能渡过忘川河,重回轮回路,而司妍所欠的罪孽也将一笔勾消,再不用受断筋折骨之痛、望而不得之苦。
这一天她等了千年,却没想因一时疏忽,把月娘搞丢了。司妍抓起把尘土撒向空中,蓦然之间,尘土化作无数飞蛾,往四面八方飞去,半炷香的功夫,它们全都飞回来落地成土。
一无所获,司妍蹙起眉头。
“要不我替你去找。”
白鹦哥趁司妍心烦意『乱』之时,大献殷勤。它不说话倒好,一说话司妍瞥过凤眸,目光如刀似剑般戳穿他的心肝脾肺肾。
“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
“怎么会是我?”白鹦哥大呼冤枉。“我又拿不到好处,你以为整天对着你很好受吗?”
白鹦哥口是心非,司妍倒把他的话当真了,她记不清何时认得他,总而言之,自他们共事以来,他俩就是冤家,三天一大吵,五天就上房揭瓦,过了千百年算是不吵了,但大多时候彼此都看不顺眼。至今司妍都不明白,为何阎君非塞给她这个男人,白天看着嫌,晚上也用不了。
司妍深叹口气,道:“罢了。当务之急得把月娘找回来才是。她执念如此之深,定会去找那个人,我们得赶在前头。之前我有听她说过,她曾在金华一间酒楼帮工,这酒楼正是金陵王家开办,前几天不正是有王家人来拜访?”
白鹦哥骨碌碌地转了圈眼珠子,肚中酿起坏水。
“我倒不记得了。”
司妍还他个白眼,不多说。
恰好这时,王家三公子王桦前来拜访,旭初之前得萧玉之命便把此人打发了。
王桦略有失落,他让小厮放下赔礼,拱手告辞。
王宅离此处不远,穿过几条街巷就到了。在金陵城里提到这王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又飞回来了。
王桦到家刚下马,小厮书墨便迎上来说:“三爷,夫人正在找您呢,人在歇房,您快些去吧。”
王桦不敢怠慢,齐整衣襟,迈腿而入。一路上他都在想,等会儿该怎么说娘亲才不会担心。正当想得入神,王桦不小心绊了脚,一个趄趔撞上堵肉墙,两眼一阵黑。
“三弟,你这急急忙忙去哪儿? ”
那人伸手扶住,王桦定神一看,原来是二哥王楠,他今天穿得花团锦簇,雪青竹纹漳锻袍,外罩绛紫大氅,底下配双暗云纹墨靴,腰间还悬了块双鱼佩,浑身熏得香喷喷,不知又要去赴哪位佳人。
王桦立马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