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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娘的包子店!”
“我不卖包子。”
司妍莞尔而笑,她刚说完,林业昌的脸就青了,像根尖椒似的,上面还挂着水珠子。缓神片刻,林业昌顿时拧起浓眉,似乎是『摸』清这里门道,大义凛然地说:“我是不会屈服的!无产阶级是无所畏惧的!你们想杀就想,想剐就剐,我不会说一个字!救亡社万岁!救亡社万……唔……”
司妍捡起破布,在他叫出最后一个字之前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耳边顿时清静了,司妍拍拍双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瞅着林业昌,冷且无情地抛下句话。
“没有救亡社,你已经死了……死于话多!”
话音刚落,她就转身离去,似乎懒得打理这愣头青。
林业昌呆若木鸡,见她下楼,他不甘心地吼叫挣扎,而她像听不见似的,连都头没回。
我死了?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是去旅店的路上……我明明……
冷静之后,林业昌被疑『惑』缠住了,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按时间带上那本蓝册子去旅店找陈先生。
这蓝册子是陶师兄失踪前托他保管的,里面记了许多人的名字,还有一个地名。陶师兄在信中千叮万嘱,一定要将这本册子交到陈先生手上。他明明遇到那位陈先生,接下来……
接下来的事,林业昌不记得了。
林业昌恍然如梦,他觉得自己正飘浮在红『色』的海里,海水很冷很冷,他的体温正被它一点一点抽走……
“你是小陶吧?我姓陈。”
“陈先生您好。我是陶先生的师弟,陶师兄来不了了,他托我把这本册子交给你。”
“好,好!快点进来。”
……
半梦半醒时,林业昌看到自己进入一道门,紧接着有块黑布从天而降,蓦然蒙住他的脑袋。
有股很刺鼻的『药』水味,是乙、醚!化学课上学过!
他不能动了,也不能呼救!他听到有个很低沉的男声,慢条斯理地笑着道:“陈先生,多谢你了。古人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份心意,我们先生收下了。”
先生?哪个先生?
林业昌从梦境中慢慢缓回神,旅店不见了,人也不见了,他置身于“孙二娘的包子店”,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红,这红来自手腕的一道口子,犹如泉水潺潺像外涌。
林业昌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林业昌喝过洋墨水,在燕京大学时他曾去日本修学,还参加过化学研讨社。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认为人死之后就是质变,身体化作土或碳。
中华尚未崛起,他怎么能死了呢?林业昌心中有念,还渴望为国做番大事,而如今他就像很多牺牲的无名之辈,甚至连史书上都不会记载他这么个人。
他没成为英雄就这样死了,更重要的是死前没能完全救亡社赋于的使命,不明不白地死了。
林业昌心有不甘,扯开嗓门大声呼嚎:“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在?”
第43章 渡念(五)()
客栈里传来死鬼的嚎叫,萧玉听见了,可是他饿得头昏眼花,连飞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能管得了林业昌?正当快饿死的时候,月清悄悄到他房里递给他几块咸饼干。
萧玉心花怒放,双小鸟爪抓起咸饼干,低头咔擦咔擦啃,他一面啃一面不忘夸奖道:“还是我的月清最贴心,真不枉费我疼你这么多年。”
月清听后垂眸低头,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
月清是萧玉捡来的,她本是游『荡』在『乱』葬岗的孤魂野鬼,连入黄泉的路都找不到,萧玉见她快要飞灰烟灭,就收了她的魂魄混在泥中制成陶偶。
月清与旭初不同,她法力太弱,话都说不清楚,高兴时只会眨眨眼,不高兴了就抿紧嘴,大多时候她都立在角落,安静得如同摆设。
为了能与萧玉说上几句话,她暗地里吸收魂魄灵气,如今终于能吐一两个字,虽然说不清楚,但是萧玉明白,看他笑,她也就笑了。
“月清,到可的去帮我买瓶牛『奶』,别让姑『奶』『奶』知道。”
萧玉吃得半饱,心情就好了,狡黠地朝月清眨起圆不溜瞅的小鸟眼。月清半咬嘴唇点点头,随后就从房里溜到外边去帮萧玉买牛『奶』。刚刚走出尚贤坊,她就看到几张生人脸,他们身上的衣服吊儿啷当,神态也吊儿啷当,东找西寻不知做什么。
月清买好牛『奶』回到家就把这事和萧玉说了,萧玉飞到屋外往街上看,这伙人像是烟花间巷里的,兴许就是上门寻仇的。
萧玉挺看不起这伙流氓痞赖,做事不进道义,也没个理字,只是凭着股狠劲耍威风。他真想把他们杀光,头颅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这天下如张蛛网,动一丝便牵全身,萧玉也落在蛛网里,伸不开手脚,一伸手脚还要被司妍骂。
到了黄昏时分,那伙人走了。萧玉有些后悔惹上这帮子流氓痞赖,倒不是怕事,而是觉得烦。他们就像苍蝇连着几天在街上转悠,害得他和司妍都出不了门。
几天过后,这伙人终于走了。萧玉翻起黄历,正好到取照片的日子,他兴奋得整晚没合眼,拿起两张黄单,早早地到王开照相馆等开门。王师傅来了,看眼单子只给他一副照片。萧玉觉得奇怪,就问:“还有一张呢?”
王师傅笑眯眯地回他:“这照片还没好,过三天再来拿。还有哦,照片都要本人来拿,别人不能代领的。”
什么破规矩?萧玉不乐意了,心心念念这么久只拿回一张。回家之后,他便把这事与司妍说,司妍听后也没放心上,随口回他一句:“我自个儿去取好了。”
又过三天,司妍去了照相馆,王师傅见到她连忙把备好的相片双手奉上。司妍看都没看直接放在肩包里,刚转过身,宋绍勋就出现在她面前,他没戴眼镜,身上换了套深灰『色』的西装,头发依旧用刨花油全往后梳,『露』出饱满且好看的额头。
宋绍勋弯起眉眼,极为随意地笑着道:“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司妍的目光在宋绍勋身上停顿片刻,她像是不记得这号人物了,眼神很陌生。
宋绍勋倒是很客气地自我介绍。
“我叫宋绍勋,前几天在这里同你见过面。”
司妍听后颔首,接着就提拉下小肩包绕开他往门处走reads;。
宋绍勋不气不恼,反而笑得更加和煦,他上前几步替司妍开了门,在她耳边很小心地说道:“这位小姐怕是惹到什么人了,就这样走出去不安全。”
司妍听后随意地往街边瞥,这弄堂口有几个流氓,从她一入照相馆就站在哪儿了,她顿时想起那小乞丐与她说过别再来南京路,或许就是因为有人要逮她。
“又是那破鸟惹的祸,每次都把人拖下水。”司妍腹诽,他们好不容易到个清静地方,还没住热乎呢,难不成又得搬走?
司妍不想搬,飘迫累了总得有个像样的地方落脚,再说了这上海滩挺新奇,有能在墙上跑动的小人、能坐人的走马灯、苦得像『药』的咖啡……总之,她不想搬。
司妍深思熟虑之后放慢了脚步,她转过头朝宋绍勋扯起嘴角算是在笑。宋绍勋见之便知道自己抓住了这条不爱理人的鱼,他也放慢步子,陪她走上南京路。
“不知怎么称呼你?”宋绍勋问道,他说话语气沉稳,音量适中,很懂得规矩与亲昵之间的分寸。
司妍不想回他,不过看到上次被萧玉啄瞎眼的流氓迎面走来,她自然而然地伸手勾住宋绍勋的手肘,淡漠地说了句:“我叫司妍。”
宋绍勋略有意外,他往前看去,那个独眼龙流氓手往腰间去,像是收回袖子里的匕首。
“司妍?”
宋绍勋默念,两个字如流水在他唇齿之间百转千回。
“司小姐是从北平来的吗?”
司妍挽着他,从独眼龙面前经过。独眼龙正咬牙切齿,却对她没有一点办法。
“对,上个月刚来。”
司妍如实说道,凤眼往街上一瞥,恰好看见辆黄包车过来,拐过一个弯,她立马松开宋绍勋的手对他道了声谢。
宋绍勋挺大方,对司妍这翻脸不认人的态度也不生气,彬彬有礼伸手虚扶她上车。司妍还没跨脚,耳边就炸开一连串吡吡吡的哨响,抬头看去两个黑衣巡捕一面吹着尖哨一面挥舞铁棍,示意黄包车走开。
车夫连忙把车拉走。司妍就像是现形的妖怪被一群巡捕围拥。
“宋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金哥要请她到捕房里去一次,怕是要得罪宋先生了。”
为首巡捕态度毕恭毕敬,但仅限于言语上。司妍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事了,而这事怕这姓宋的也管不了,她盘算着该怎么离开上海滩,或许走之前应该先把破鸟拔『毛』去皮,用盐腌个一天一夜再吊在弄堂里晾晒。想到此处,司妍悄悄舒了口恶气。
“我跟你们走好了。”
话落,宋绍勋笑了,他与那巡捕说:“真巧,本来我今天也想去拜访金哥,不如一起同行。”
巡捕听到宋绍勋说要跟着去,立马笑开了花,连忙挥手招来辆黄包车。
“黄包车冷,还是坐我的车去吧。”
宋绍勋叫来自己的座驾——一辆别克车,而后很绅士地替司妍打开车门。巡捕无奈,只好骑着自行车在前带路。
汽车缓缓开动,司妍坐在车内一言不发,时不时地转头看向窗外。
宋绍勋捕捉到她眉宇间极为细微的变化,对于她的身份更加好奇,不过他是个情场老手,知道什么时候该放长线,什么时候该吊大鱼。他同样安静地坐着,车驶过一条横街后方才轻声问她:“司小姐刚来上海一个多月,怎么会惹到他们?”
司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reads;。
“我养的鹦哥不听话,把人眼睛抓瞎了。”
“鹦哥也能抓瞎人眼?”宋绍勋手握拳头捂嘴低笑起来。“怎会抓的?”
“那人把我心肝的栗子蛋糕踢碎了,心肝儿一生气就抓瞎他的眼。这人宋先生刚才应该看见了。”
宋绍勋颔首:“看来司小姐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
“无意中走进去的,谁想这里的人胆大包天。”
司妍没提及那个小乞丐,当时她看到小乞丐的眼眸,心里的石头仿佛碎开了,有点疼又有点痒,她总觉得那双清澈无辜的眼在哪里见过,但死活想不起来。
车子终于停下了,司妍收回思绪往外看,是间万福茶楼并非巡捕说的捕房。
下车时,宋绍勋特意说道:“司小姐,如果你信得过我宋某,等会儿进去就由我来出面吧。”
有人帮忙挡灾,司妍求之不得,她随宋绍勋走进万福茶楼。这茶馆门面不大,里面倒是很宽阔。底楼大堂坐着些流氓阿飞,嘴里叼根长烟杆,四人一桌打麻将。走到二楼,是巡捕的地盘,地方干净些,但人却不怎么干净,帽子歪着戴,衣裳半敞,聚成一堆玩牌九。再往三楼去顿时安静不少,走到楼梯口隐约能听见门里的评弹声,又酥又糯的苏州调。
“金哥,宋先生来了。”
有人敲敲门,不一会儿门就开了。司妍随宋绍勋进到里面,就看到一张大得夸张的黄梨木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全,但笔上无墨,砚上无水,这些不过是摆在那儿装样子的。
“哎呀哎呀,宋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呀!你们快快给宋先生上茶!”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声音,司妍寻声望去,终于在桌后找到个小人儿,他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三角眼,瘦长脸,留有一字型的唇须,比宋绍勋足足矮了一个头。他身上穿马褂配长袍,底下是双棉布靴子,远望过去就像过年时门口贴着的拜年小人儿。
光听名字,司妍还以为是个顶厉害的人物,而见这张脸,厉害便打了个折扣。
这金哥眉开眼笑地请她与宋绍勋入座,按宋绍勋先前的吩咐,司妍一直没开口,而这位金哥似乎不是要抓她,而是为了请宋绍勋。
无关痛痒的几句寒暄,都是上海本地话。司妍听不懂,只看到金哥与宋绍勋都在笑,仿佛打着他们两人才懂的哑谜。宋绍勋翘着二郎腿,姿势很随意,金哥倒是有点拘谨,说话连连低头。
过了会儿,金哥终于开口谈正事了,他把那独眼龙叫了进来,而后当着宋绍勋与司妍的面,用官话说:“宋先生,这是我的左右手啊,前几天在路上莫名其妙地瞎了一只眼,侬讲哪能办?”(注1)
宋绍勋看看那独眼龙,独眼龙摆出副委屈模样,仿佛是不小心跌到坑里,无辜倒了血霉。
宋绍勋朝他一笑,随后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极认真地与金哥说:“金哥,你的左右手不太懂规矩,她东西已经上贡就不应该为难了。”
“进贡?进什么贡?”
“就是几块蛋糕。”
独眼龙迫不及待地『插』了句话,金哥一听,三角眼瞪得滚圆,这眼神一对上,独眼龙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耸肩缩脑往旁边靠,这金哥跳起来扇他一巴掌,打得他脸都肿了。
宋绍勋似乎嫌这事不够大,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再说,他的眼睛是被只鸟扑瞎,鸟又不懂事reads;。金哥,你的左右手连只鸟都打不过,未免太嫩了吧。”
这油添得是时候,“噌”地一声,金哥火冒五丈,他问宋绍勋:“宋先生,真不好意思,还把您请来,您说这个怎么办吧?”
“你的人你来办,不用问我。”
金哥听后又把了独眼龙几巴掌,然后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快去!快去和小姐道歉!”
独眼龙折了夫人又赔兵,心里苦但是说不得,只好走到司妍面前,唯唯诺诺,胆颤心惊地低头哈腰。
“我错了,小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司妍不说话,独眼龙紧张地打起哆嗦,连抽自己几个耳光,打得啪啪作响。司妍嫌他烦,摆手说算了,他这才停下手,然后退到角落。
“宋先生,个么这下误会没有了,宋先生赏个脸去大、三、元吃顿饭如何?我知道宋先生忙呀,平时也难得碰见。”
金哥笑得很殷勤,想必是有求于他。宋绍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怀表打开一看。
“好呀,晚上五点半,大、三、元见。我先送这位小姐回去。”
说罢,宋绍勋起身向司妍伸出手。司妍很明白,站起来挽住他胳膊,同他一起走了。
“司小姐,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到楼下,宋绍勋打开车门请司妍上请,司妍许久不动,她抬头看到三楼窗边有人正看着,方才钻到车厢里。
“尚贤坊。”
“真巧,离我家很近。”
宋绍勋莞尔,而后就同司机说了地址。车开动了,司妍就坐在窗边欣赏沿途风景,她不关心宋绍勋是谁,做什么事的,直到车子停在尚贤坊口,她才开口道了声谢。
宋绍劭亲自送她下车,临别时,他问:“我能否与司小姐交个朋友?”
“我有丈夫,与先生你走得太近不太好。”
司妍说得很干脆。宋绍勋却没把她的话当真,低声轻笑起来。
“司小姐不会说上次来拿你照片的那人就是你丈夫吧?真是你丈夫,为何不和他一起拍照呢?”
对于司妍的事,他似乎『摸』得一清二楚,这让司妍很不高兴,留于心头的一丝好感顿时无影踪。
“宋先生,太聪明就有点不讨人喜欢了。宋先生今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