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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的一张嘴,难说两家的话。这一丢大人,蒋平、智化解开了沈中元的贯顶诗,各路分散着寻找大人。先说可就是艾虎的事情,这才引出小五义结拜、盗狱等项,也不在少处。找大人有走夹峰前山的,有走夹峰后山的,有上娃娃谷的,在路上俱各有事,可是说完了一段,再表一段。这个日限相隔不了多远。
先提北侠、南侠、双侠,离了晨起望,晓行夜宿,饥餐渴饮,无话不说。这日,正往前走着。前边黑乎乎一片树林,树乃庄之威,庄乃树之胆,倒是很好的个村庄。三位爷就穿村而过,是东西的街道。他们由西向东,正遇在东村口,围绕着许多人。虽然三位寻找大人的心盛,究属是天然生就侠客的肝胆,遇事就要瞧看瞧看。分众人进去,原来是两位老者,揪扭着相打。二位老者,俱过六旬开外,并且全是头破血出。还有几个年轻的,俱都掠胳膊、挽袖子在旁边,气哼哼的,欲要打吧,又不敢。旁边有几位老者说:“你们亲家两个,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打会子也当不了办事。”口里说着,却不过去拉。
丁二爷平生最是好事,说:“欧阳哥哥,咱们去劝吧。”北侠说:“二弟知道是什么事情,咱们过去劝劝去”丁二爷说:“我过去问问去。”北侠一揪没揪住。二爷就过去,在两个老头当中,伸单胳膊一擦;又把这只手打底下伸进去,往上一起,就见两个老头自然撒开了两只手。二爷又揪住两个老头儿的腕子,往两下里一撑,老头儿一丝儿也不能动转了。两个老头,直是气得浑身里乱抖。那个老头说:“尊公,你是干什么的”二爷说:“我们是走路的。”老头说:“你是走路的,走你的路!你揪着我们为什么事情”二爷说:“我平生好管闲事,我问问你们,因为何故?我给你们分析分析。”老头说:“我们这个事情不好分析。非得见当官去不成”二爷说:“我非要领教领教不可。”那个老头说:“你撒开我,慢慢告诉你。”南侠、北侠也就过来说:“二弟,你撒开人家,有什么话再说。”二爷这才撒开。
大众一瞧,这三位爷这个样儿:一个像判官,一位傲骨英风,一位少女一般。旁边人们说:“得了,你们亲家两个告诉人家吧。”二爷说:“贵姓”那位老头说:“我姓杨,叫大成。我有个儿子叫杨秀。这个是我们的亲家,他姓王,叫王太。他有个女儿给了我的儿子,我们作了亲家。前番他接女儿住娘家去,我就不教他接。众位,你们听听,咱们俱都是养儿女的人,还有姑娘出阁,不许往娘家来往的道理吗?可有一个情理,我们这个儿妇,她的母亲死了,我们亲家翁净剩了光棍子一个人。我说他想他女儿,教他上我这瞧瞧来。他一定要接回家去,又便当怎么样呢?他要接定了,不接不行,我也不能深拦,就让他接回去了。可也不知道,他又将他女儿给了人家了或是他又卖了,他反而找到我家来,不答应我。”北侠一听,就知道不好,要是不伸手,可也就过去了;要一伸手,得给人家办出个样子来。那个姓王的说:“这位爷台贵姓”二爷说:“我姓丁,排行在二。”老头说:“丁二相公爷,你想我待女儿,我焉能行出那样事来。我接,他就不愿意。我接到家里住了十二天,就把她送回来了。我这几日事忙,总未能来。今天我有工夫,我来瞧看瞧看我这女儿。不想到此,他胡赖。是他把我女儿卖了,倒是有之。不然,就是给要了命了,还是尸骨无存。我活这么大岁数,这条老命不要了,与他拼了吧。”丁二爷此时就没有主意了。净瞧着北侠。
欧阳爷暗笑,你既然要管,又没有能耐了。北侠上前说:“王老者,你们两亲家,我可谁也不认识。我可是一块石头往平处放。你说你送你女儿,可是送到你们亲家家里来了吗”杨大成说:“没有,没有”王太说:“我这女儿不是我送来的。是我女儿的表兄,姓姚,叫姚三虎,素常赶脚为生,他有个驴,我女儿骑着她表兄这个驴来的。”北侠说:“那就好办了,找她这个表兄就得了。”王太道:“不瞒你们几位说,我女儿这个表兄就是一身一口,跟着我过。自打送他表妹,直到如今没回家。”北侠问他:“他把他表妹送去没送去,你知道不知道”王太说:“焉有不送去之理。”北侠说:“那就不对了。你总是得见着她这表兄才行呢。倘若他们半路有什么缘故,那可也难定。”一句话,就把王太问住。杨大成说:“是他们爷们商量妥当,半路途中把我们儿妇给卖了。”说毕,二位又要揪扭。北侠拦住说:“我有个主意,你们这叫什么村”杨大成说:“我们这叫杨家店。”又问姓王的:“你们那里叫什么村”王太说:“我们那村叫王家陀。”北侠说:“隔多远路”王太说:“八里地。”北侠说:“隔着几个村庄”王太说:“一股直路,并没村庄。半路只有一个庙。”北侠说:“你们二位不用打架,两下撒下人去遍找。十天限期为度,找不着,我们在武昌府等你们,上颜按院那里递呈子去,上我们大人那里告去。我们就是随大人当差的,到那里准能与你们断明。”两家也就依了这个主意。三位便走。连本村人都给三位道劳。三人离了杨家店,一直走了三里多路。天上一块乌云遮住碧空,要下雨。紧走几步,路北有座大庙,前去投宿蔽雨。这一进庙。要闹个地覆天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一回 在庙中初会凶和尚 清净林巧遇恶姚三()
诗曰:
义婢从来绝世无,葵枝竟自与人殊。
全忠全烈全名节,真是闺中女丈夫。
或有人问余曰:“此书前套,号忠烈侠义传,皆是生就的侠肝义胆。天地英灵,何其独钟斯人”余曰:“忠义之事,不但男子独有,即名门闺秀,亦不乏其人。又不但名门闺秀有之,就是下而求之奴婢,亦间或有之。”昔周有天下时,卫国义婢葵枝有段传序,因采入小五义中。
卫国有一官人叫做主父,聚妻巫氏,夫妻原也相好。只因主父是周朝的大夫,要到周朝去做官,故别了巫氏一去三载,王事羁身,不得还家。
巫氏独处闺中,殊觉寂寞,遂与邻家子相通,暗暗往来。忽一日,有信报主父已给假还家,只在旬日便到。巫氏与邻家子,正在私欢之际,闻知此信十分惊慌。邻家子忧道:“吾与汝往来甚密,多有知者。倘主父归而访知消息,则祸非小。如何解救”巫氏道:“子不须忧,妾已算有一计在此。妾夫爱饮,可得毒药制酒一尊,等他到家,取出与他迎风,他自欢饮,饮而身毙,便可遮瞒。”邻家子喜,因买毒药付与巫氏。
巫氏因命一个从嫁来的心腹侍妾,名唤葵枝,叫她将毒药浸酒一壶藏下。又悄悄吩咐她,等主人到时,我叫你取酒与他迎风,你可好好取出斟了奉他,倘能事成,我自另眼看待。葵枝口虽答应,心下却暗暗吃惊道:“这事怎了?此事关两人性命。我若好好取出药酒,从了主母之意,劝主人吃了药酒,岂不害了主人之命?我若悄悄说破,救了主人之命,事体败露,岂不害了主母之命?细细想来,主人养我一场,用药害他,不可谓义;主母托我一番,说破害她,不可谓忠。怎生区处”忽然想出一计,道:“莫若拼着自身受些苦处,既可救主人之命,又不致害主母之命。”算计定了。
过不数日,主父果然回到家中。巫氏欢欢喜喜,接入内室,略问问朝中的正事,就说:“夫君一路风霜,妄闻知归信,就酿下一尊美酒在此,与君拂尘。”主父是个好饮之人,听见说有美酒,欣然道:“贤妻有美酒,可快取来。”巫氏忙摆出几品佳肴,因叫葵枝吩咐道:“可将前日藏下的那壶好酒烫来,与相公接风。葵枝领命而去。去不多时,果然双手捧了一把酒壶,远远而来。主父看见,早已流涎欲饮。不期葵枝刚走到屋门首,哎呀的一声,忽然跌倒,将酒泼了一地,连酒壶都跌扁了。葵枝跌在地下,只是叫苦。主父听见巫氏说,特为他酿下的美酒。不知是怎生馨香甘美,思量要吃,忽被葵枝跌倒泼了。满心大怒,先踢了两脚,又取出荆条来,将葵枝揿倒,打了二十,犹气个不了。巫氏心中虽深恨,此时又怕打急了,说将出来,转忍耐住了,又取别酒奉劝主父,方才瞒过。
过了些时,因不得与邻家子畅意,追恨葵枝误事,往往寻些事故打她。这葵枝甘心忍受,绝不多言。偶一日,主父问葵枝闲话。巫氏看见。怕葵枝走消息,因撺掇主父道:“这奴才甚是不良,前日因你打她几下,她便背后咒你,又屡屡窃我妆奁妆奁(lián)——古代妇女梳妆用的镜匣。之物。”主父听说,愈加大怒道:“这样奴才,还留她作甚”因唤出葵枝,尽力毒打,只打得皮开肉绽,痛苦不胜。葵枝只是哭泣哀求,绝不说出一字。
不料主父一个小兄弟,尽知其事。本意不欲说破,因见葵枝打得无故,负屈有冤,不敢明诉,愤愤不服。只得将巫氏之私,一一与主父说了。主父方大惊道:“原来如此”再细细访问,得其真确。又惭又恨,不便明言,竟暗暗将巫氏处死。再叫葵枝道:“你又不痴,我那等责打你,你为何一字也不提?倘若被我打死,岂不屈死了你。”葵枝道:“非婢不言。婢若言之,则杀主母矣!以求自免,则与从主母之命而杀主人何异!何况既杀主母,又要加主人以污辱之名,岂为婢义所敢出?故宁甘一死,不敢说明。”主人听了,大加感叹敬重道:“汝非婢也,竟是古今之义侠女子也!*既已处死,吾当立汝为妻,一以报汝之德,一以成汝之名。”就叫人扶她去妆饰。葵枝拜伏于地,苦辞道:“婢子,主之媵妾也。主母辱死,婢子当从死。今不从死而偷生,已为非礼。又欲因主母之死,竟进而代处主母之位,则其逆礼又为何如?非礼逆礼之人,实无颜生于世上。”因欲自杀。主父叹息道:“汝能重义若此,吾岂强汝。但没个再辱以婢妾之理。”因遣媒议嫁之,不惜厚妆。诗书之家,闻葵枝义侠,皆羡慕之,而争来娶去以为正室。
由此观之,女子为贞为淫,岂在贵贱,要在自立名节耳。闲言少叙,书归正传。
诗曰:
佛门清净理当然,念念慈悲结善缘。
不守禅规寻苦恼,焉能得道上西天。
且说三侠离了村口,走了三里多路,天气不好,恰巧路北有个庙宇,行至山门前去叩打。不多一时,里面有人把插管一拉,门分左右,出来了两个和尚。和尚打稽首道:“阿弥陀佛!施主有什么事情”北侠说:“天气不好,我们今天在庙中借宿一夜,明天早走。多备香灯祝敬。”那和尚道:“请进。”把山门关上,同着三位进来,一直地奔至客堂屋中,落座,献茶。又来了一个和尚,咳嗽了一声,念道:“阿弥陀佛”启帘进来,三位站起身来一看,这个和尚说道:“原来是三位施主,小僧未曾远迎,望乞恕罪。阿弥陀佛”北侠说:“天气不好,欲在宝刹借宿一夜,明日早走。多备香灯祝敬。”大和尚说:“哪里话来!庙里工程,十方来,十方去,十方工程十方施。这全都是施主们舍的。”北侠一看这个和尚,就有点诧异,看看他不是个良善之辈。晃晃荡荡,身高八尺有余。香色僧袍,青缎大领,白袜青鞋。可不是个落发的和尚,满头发髻,掰开日月金箍,箍住了乱发,原来是个头陀头陀——指行脚乞食的和尚。和尚。面赛油粉,印堂发赤。两道扫帚眉,一双阔目。狮子鼻翻卷,火盆口,大耳垂轮。胸膛厚,臂膀宽。腹大腰憨。有了胡须了。可是一寸多长,连鬓落腮,大胡子圈后,人给他起名儿叫罗汉髯。哪位罗汉长的这样的胡子来!闲言少叙。
单说和尚问道:“三位施主贵姓”三位回答了姓氏。惟独展南侠这里说:“吾常州府武进县玉杰村人氏,姓展名昭,字熊飞。”和尚上下紧瞅了展南侠几眼,然后问道:“原来是展护卫老爷”熊飞说:“岂敢,微末的前程”和尚说:“小僧打听一位施主,你们三位必然知晓。姓蒋,蒋护卫。”展南侠说:“不错,那是我们四哥。”北侠说:“那是我们盟弟。”丁二爷说:“我们全都是玉契相交。”和尚说:“但不知这位施主,如今现在哪里”北侠一翻眼皮说道:“此人大概早晚还要到这里来呢”和尚哈哈哈一笑说:“早上这里来,可是小僧的万幸”北侠说:“怎么认识蒋四哥”和尚说:“听别人所言。此公是文武全才,足智多谋之人。若要小僧会面之时,亦可领教领教。”北侠说:“原来如此。”问道:“未曾领教师父高名。”和尚说:“小僧名法印。”大家一齐说:“原来是法师父,失敬了。皆因天气不好,进来得慌张,未曾看见是什么庙。”和尚答道:“敝刹是清净禅林,但不知三位施主用荤还是吃素”北侠一听,就知道这个庙宇势力不小,说:“师父这里,要是不吃酒,不茹荤,我们也不敢错乱佛门的规矩。要是有荤的,我们就吃荤的。”和尚说:“既是这样。我即吩咐徒弟告诉荤厨,预备上等的一桌酒席。”和尚又道:“我这东院里还有几位施主,我过去照应照应,少刻过来奉陪。”大家异口同声说:“请便。”和尚出去,直奔东院去了。
少刻,小和尚端过菜来。七手八脚,乱成一处,摆列妥当。小和尚说:“若要添换酒菜,施主只管言语。”随即把酒斟上。这时天气也晚了,即刻把灯掌上,他们就出去了。北侠看见那个小和尚出去,复又往回里一转身,看了他们一眼,透着有些神色不正,见他们毛毛腾腾。北侠看着,有点诧异。又见杯中酒发浑,说:“二位贤弟慢饮。你们看看这酒,怎么这样发浑”二爷说:“多一半这是酒底子了。”北侠说:“千万可别喝。我到外头去看看。头一件事,我见这个和尚长得凶恶,怕是心中不正;二则小和尚出去,又回头一看,透着诡异;三则酒色发浑,其中必有缘故。”丁二爷还有些个不服,到底是北侠久经大敌,见事则明。展爷说:“你出去看看,我们这等着你回来,一同的吃酒。”
北侠出去。这客堂是个西院,由此往北,有一个小夹道。小夹道往西,单有一个院子,三间南房。从一个大后窗户,见里头灯光闪烁,有和尚影儿来回地乱晃。北侠也不以为意。忽听见前边屋内帘板一响,有一个醉醺醺的人说话,舌头都短了,说:“众位师兄们,我学着念阿弥陀佛”众小和尚说:“快快,走出去!你腥气烘烘的,别管着我们叫师兄。”那人说:“我腥烘烘的,难道说比不过你们这一群葫芦头么”小和尚说:“我们是生葫芦头!你再瞧瞧,你不是葫芦头,你干什么还去干什么去吧!你还是去赶脚去”北侠听到此处一怔,想起杨家店子来了,两亲家打架,说那王太的女儿是她表兄送往婆家去了,至今音信皆无,她表兄可就是个赶脚的。这些和尚说他是赶脚的,别是那个姚三虎吧?北侠就把窗户纸戳了个窟窿,往里一看。见这个人有三十多岁,穿着一件旧布僧袍,将搭过膝盖,精短白袜青鞋,黄中透青的脸膛,斗鸡眉,小眼睛,薄片嘴,锤子把耳朵,其貌甚是不堪,剃得光光溜溜的头,喝得醉醺醺的,脸都喝紫了。只听他和那小和尚们玩笑说:“我是新来的人,摸不着你们的门。”小和尚说:“那是摸不着你的门。”醉汉说:“我要拉屎,哪里有茅房”小和尚说: